翌日一早我就起床了，因為今日江紋會過來，有些事，無論任何我都要問清楚，不會再讓他瞞著我了。

“小姐，丞相過來了。”謝淑慧的聲音剛落，我便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丫頭，在宮裏過的習不習慣？”江紋一臉笑意的從門外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關懷。

在他叫丫頭的那一瞬間，我突然以為我只是一個從小生長在父親的身邊，突然離開了他，讓父親掛念的小女兒，沒有那十幾年的分別，也沒有太多覆雜的欺騙。

我感覺鼻子裏酸了酸，趕緊別過了頭，對襲水和謝淑慧說道，“你們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同我父親講。”

襲水和謝淑慧聞言立刻出去了。

江紋不解的擡頭望著我，“丫頭，怎麽了？”

我看了他許久，才輕聲道，“父親請坐。”等他坐下後我幫他斟了杯茶。

這是我一次叫他父親，江紋顯然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就恢覆了正常，端起桌上的茶淺淺啜了一口，看著我道，“你有什麽事？”

我緩緩將袖裏的繡囊遞給了他，江紋見到繡囊後臉上有一抹神色一閃而過，擡頭望著我道，“這是你在麝香殿裏找到的吧？”

我點了點頭。

江紋將手裏的茶杯擱在了桌上，起身走到那副畫像前，眼神悠遠的道，“蘇慈繡功一直不好，當初為了繡這個繡囊還被針紮了許多次。”

我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望著江紋。

江紋轉過頭看了我一眼，見了我的視線微微怔了怔，突然嘆了口氣，“罷了，你要問什麽便問吧，我都如實告訴你便是。”

我低下了頭，緩緩道，“我想父親一定知道娘親的身份吧，我要問什麽，難道你不知道麽？”

江紋苦澀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這麽聰明的孩子，怎麽可能瞞住你。”說完這才緩緩講述起了他們的過去，“其實當年你母親並不是為了保全我們才離開我的，而是因為，我發現了她的秘密”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老了，縱使眼角的皺紋不甚明顯，縱使，不細看發現不了鬢角的斑白。

“蘇慈其實是郾國的人，而她接近我不過是為了利用我罷了，在離開的時候，即使她肚子裏已經懷了你，她卻依舊毫不猶豫的用劍刺進了我的胸膛。”江紋一邊說一邊將手指指在了自己的胸口，臉上帶著深深的悲戚，“這裏，永遠的留下了一道傷口，可是，即使是這樣，我明曉得她就呆在長安，卻仍然不忍心為難她。”

我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心裏卻也難過起來，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可憐娘親，覺得是爹爹負了她，如今事實卻完全相反。

“因為蘇慈離開時的一把火，我們所有的記憶都消失在了漫天的火海裏，先皇知道後便賜了我一處新宅子，不夠由於修葺的關系，我便暫時住在了宮裏，這只繡囊和那副畫像，只怕是我和蘇慈之間唯一剩下的東西了。”

江紋一席話說完，屋子裏久久無人說話，我不知該如何安慰我的父親，一個被我娘親所傷的男子。

江紋突然笑了笑，轉過頭看著我，“蘇樓，你放心，不管我與你娘親之間有多少糾葛，我都不會因此怠慢你分毫的，我要看著你幸福的活著，因為你是我愛著的人的孩子。”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江紋輕輕嘆了口氣道，“若是在宮裏過的不習慣就告訴我，我接你回家，我不便在內宮裏久留，先回去了。”

“恩。”我輕輕應了一聲，一直看到江紋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大殿外時，我突然喚了一聲，“爹爹。”

江紋怔了怔，頓住步子轉過頭看著我，“怎麽了？丫頭。”

我咬了咬唇，緩緩道，“盡管娘親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是我知道，她其實是愛你的。”

我以為江紋聽了這話會有些欣慰，誰知他只是一臉覆雜的望著我，整個人仿佛一瞬間又老了許多，步伐踉蹌的走了出去。

江紋剛走襲水就一臉莫名的走了進來，“小樓，你方才同丞相說了些什麽？他離開時失魂落魄的，我同他請安也不理。”

我輕輕搖了搖頭，疲憊的靠在椅子上，“襲水，這麽多年我都錯了。”

襲水不解的望著我，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背，“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啊。”

我擡頭望了襲水一眼，幽幽道，“娘親接近江紋只是為了郾國，襲水，我突然覺得娘親好自私，既然如此，她為何要生下我？讓我在這其中苦惱麽？”

襲水緩緩握緊我的手，“小樓，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每個人生下都有她自己的責任，況且，丞相很愛蘇姨啊，這世間的情愛，又有誰說得清楚？”

我望著襲水點了點頭。

夜裏的時候我心情依舊不大好，便讓襲水和謝淑慧去吃晚膳了，我自己一個人倚在桌角上發呆，我突然覺得有些茫然起來，當所有的謎團解開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自己仿佛被抽空了似地，疲憊得很。

殿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窸窣之聲，我不解的提著裙擺走出了大殿，卻在回廊裏看到了一個宮人。

那個宮女手裏正拿著一束花，見我出來立刻行了個禮。

我倚著門梁望著她，“你來麝香殿做什麽？”

宮女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小姐，奴婢是司苑坊的宮女，奉命過來給麝香殿換些鮮花。”

我不解的道，“早晨的時候不是換過了麽？”

宮女笑了笑道，“奴婢是自己人，與那些人可不一樣。”

我正疑惑她這話是什麽意思，那女子卻緩緩走到了我的面前，將一張字條塞到了我的手裏，湊到我的耳邊低聲道，“別讓其他人知曉。”

說完便急急的離開了，等那女子走遠，我才不解的打開了手裏的字條，只見字條上寫著“老地方等你”，分明就是長恩的字跡。

我心下頓時一喜，急忙將字條拽在手裏往外走去，我不過第二次來這宮裏，自然不會同長恩有什麽經常相見的地方，唯一的地方就只有冷宮了。

我對宮裏的路行並不是很熟悉，等我趕到的時候夜幕已經又深了些，從偏門穿進去，我便看到了那株高大的瓊花樹，如今已經沒有了那滿樹的瓊花，一樹的綠葉倒給這院子裏添了些生氣。

長恩此時正倚在樹幹上，笑吟吟的望著我，他的身旁是一個藤蔓編成的秋千，也不知是我上次沒發現還是新近做的。

許多日子不見，他似乎又清減了些，我發現他這些日子總在清減。

“你這麽神秘兮兮的找我來做什麽？”我走到他面前不解的問道。

長恩擡手捋了捋我鬢角的碎發，笑道，“我想你了。”

他的話語剛落，我只見他手臂一伸，便已經將我撈到了他的懷裏，我緊緊的靠在他的胸前，感覺他摟的是那麽的緊，仿佛生怕我逃了似地。

“怎麽了？你今天怎麽怪怪的。”我倚在他懷裏不解的問道。

長恩的下顎擱在我的頭頂，輕輕的摩擦著我的發頂，過了許久才緩緩道，“鳶鳶，我肯能有些日子不能來見你了。”

我突然不安起來，趕緊從他懷裏掙了出來，“到底怎麽了？”

長恩望了我良久，突然嘆了口氣，“皇上只怕真的容不下我了。”

我趕緊心底一慌，頓時六神無主起來，上次在這裏遇刺時我就猜到了皇上容不下長恩，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挑明了。

“那你怎麽辦？”我緊張的拽著長恩的衣角問道。

長恩笑著刮了刮我的鼻尖，“瞧你緊張的，我有辦法應對，只是，我有些擔心你的安危。”

我握住了他的指尖，“別擔心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會好好的了。”

長恩聞言突然笑了起來，“傻丫頭。”

看著他的笑臉，我突然覺得心裏暖暖的，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我一定會求父親保他周全的，哪怕，用我的命去換，我也一定要他好好地。

長恩握住我的手道，“鳶鳶，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一定要記得相信我。”

我用力額點了點頭，“恩，不管別人對我說什麽，只有你親口對我說了我才相信。”冥彎彎的事，我永遠也不會問，因為我相信你啊，長恩。

等我從冷宮回到麝香殿的時候發現殿裏竟然燈火通明，等我進屋後立刻有一大群人圍了上來，襲水擔憂的拉著我問道，“你方才去哪裏了？擔心死我了。”

我不解的望著屋子裏的人道，“我方才出去走了一會兒，你們這麽一大群人在做什麽呢？”

我的話說完，謝淑慧便走了上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焦急，“我們回屋不見小姐，可嚇壞了，所以就找了這些姐妹幫忙尋你。”

那些宮女見狀立刻上前道，“姑姑，既然小姐回來了，奴婢們就告退了。”

等那些宮女都離開了，我才望著謝淑慧道，“我不過出去走了一會兒，你們這麽緊張做什麽。”

謝淑慧走過來道，“小姐不知道，明日是王皇後的忌日，宮裏傳聞王皇後是被人冤枉的，所以每年忌日的時候她的冤魂都會回來作祟，宮裏每年這幾日都會死些人，小姐以後夜裏還是不要出去了。”

我心裏一動，低頭沈思起來，王皇後是長恩的生母，她的事情我也聽說過，聽說是因為私通外敵而被先皇打入冷宮，最後自盡而亡了。這世上自然不會有什麽鬼神，不過是有人利用人們的害怕作祟罷了，也許，我有辦法救長恩了！

“淑慧姐，你先去休息吧，這裏有襲水就夠了。”

謝淑慧猶豫的望了我一眼，襲水許是知道我有事同她講，立刻對謝淑慧道，“你先去給小姐準備沐浴的熱水吧。”

謝淑慧這才應聲退了下去。

我將皇上要迫害長恩的事情與襲水講了一遍，襲水擔憂的望著我，“那該怎麽辦？”

我神秘的笑了笑，“我已經想好辦法了。”

53.第一卷 只願君心似我心 莫道離情-第五十三章 月色初生靈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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