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恩低呼一聲，將我和襲水用力推了開，接著我就看到了一個黑衣蒙面的男子與長恩戰到了一起。

月光依舊被籠在雲朵後，只能看到一襲月白袍子的長恩和刺客那柄泛著寒光的長劍。襲水拉著我推到了廊柱後，她抱在懷裏的夜不安的叫了一聲，仿佛驚動了什麽似地，夜色裏竟然微微有了些異動。

我正擔憂的望著長恩與那刺客打鬥，卻突然看到長恩面色焦急的望向了我身後，整個人作勢想要過來，一旁的襲水卻突然推了我一把，我轉過頭便正好看到襲水用手握住了一柄長劍，另一只手還死死抱著夜，血液順著劍鋒滑落下去。

“襲水！”我驚呼了一聲，趕緊拔下發髻上的簪子往黑衣人刺去，黑衣人的劍被襲水死死握著，只好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打了我一掌，簪子便脫手而出，我重重的撞在了廊柱上。

背後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擡頭卻看到那黑衣人已經將劍從襲水手中抽了出來，襲水岌岌可危。這時與另一個黑衣人困戰的長恩卻奔了過來，兩個黑衣人竟然正好呈一前一後將長恩夾擊起來，長恩手裏沒有兵器，那兩個黑衣人又身形敏捷，長恩已經隱然落了下風。

原來他們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長恩！

襲水已經抱著夜縮到了我的旁邊，右手依舊往外冒著鮮血，我趕緊撕了裙上的料子為她草草包紮了下，低聲道，“呆會我想辦法掩護你，你快點去找救兵過來。”

襲水凝著神色點了點頭。

我緊張的望著打鬥中的三人，平日裏見南風與焦師父交手的多了，也能多少看出些端倪，盡管這兩個黑衣人身手不錯，卻顯然一時也不能拿長恩如何，不過這裏地勢偏僻，拖得久了難免對我們不利。

我悄悄的將地上的簪子撿了起來，沖襲水使了個眼色，這時正好一個刺客退到了離我不遠的地方，而且是背對我而立，竟然將自己的後背露給我，也太瞧不起我了。

我冷笑一聲，握著簪子便跑了上去，那刺客顯然也感覺到了，立刻便轉過身來用劍擋我的簪子，長恩立刻尋著機會身形後傾，雙手牽制著他前面的刺客，擡起一腳踢在了提劍擋我的劍上，盡管我依舊沒有傷到刺客，襲水卻已經趁著這個機會跑了出去。

那刺客被長恩正好踢中了手腕，長劍脫手而出，長恩趁機奪了劍，而我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逼到了長恩身旁。

那刺客見有人逃了出去，從懷裏掏出一支短匕，出手越發很絕起來，長恩既要護著我，又要防著二人，盡管手裏有了武器，情況依舊沒有好多少。我緊緊握著手裏的簪子，看著有些吃力的周旋在二人之間的長恩，心裏不免懊惱起來，這個時候，我卻偏偏只是一個累贅。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長恩的呼吸漸漸有些厚重起來，我的額上漸漸滲出了汗水，咬了咬牙，我用力的將手裏的簪子朝一個刺客擲了出去，同時道，“長恩快跑！”

在夜色裏刺客並沒有看出我擲出的是什麽，立刻便閃身躲了一下，盡管只是這樣的一個空隙，若是以長恩的身手，應當是可以輕易突圍出去，只要不再護著我。可是那一襲月白的身形卻只是微微怔了怔，依舊固執的立在我的身旁。

我惱怒的道，“你為何不走！”

“我不會丟下你。”他這句話說得很輕，我卻覺得心裏暖暖的，盡管明知道不管是誰，他只怕都會如此，可是我仍舊忍不住的覺得高興。有時候真的連自己也覺得很矛盾，明明已經打定了註意不再與他來往，心裏卻依舊想要期待。

月光終於又從雲朵裏鉆了出來，斜斜的落在長恩的側臉上，如同九天之上的神邸，我突然就想，管他什麽身份懸殊，管他什麽連累不連累，管他喜歡不喜歡我，我只知道，我喜歡面前的的男子，如神邸一般的男子。

刺客的劍勢越來越凜冽，盡管他們只剩下一柄劍，可是二人卻突然不再防守，幾乎是不要命一般，只是為了殺死長恩。

我也漸漸的冷靜下來，這裏是皇城禁宮，守衛森嚴，怎麽可能會有刺客？莫非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不覺一驚，若真的是那個人所為，那麽，襲水是絕不可能找得到救兵的，我的心裏一陣陣涼了下來，先皇費盡心機，終究還是避免不了。

我正沈思間，長恩突然拉了我一下，我擡頭，正好看到一個黑衣人手間握著一柄短匕向我刺來，正是那個被奪了劍的刺客，被長恩這麽一拽，那短匕已經轉向了長恩，長恩立刻挑劍去擋，後面那個刺客卻舉劍向長恩刺來，刺客長恩若再轉身去擋，畢會被短匕所傷。

“長恩。”我輕喚了一聲，轉身便趴在了他的背後，緊接著便有一柄冰涼的劍刃刺進了我的後背，劇烈的疼痛讓我幾欲暈厥。

我甚至聽到了劍刃刺進皮肉裏的聲音，原來，竟然和錦緞被撕裂的聲音是一個樣子，我這般胡思亂想著，便看到了長恩的眸子，他轉過頭望著我，眼裏滿是悲戚，我突然就笑了起來。

也許，這般死了也是很好的吧，這樣，我就再也不用在該不該喜歡長恩之間掙紮了。這樣，我就再也不用為娘親總是騙著我而難過了。

不知道長恩會不會為我難過很久，還有冥河，他再也不用擔心我去招惹長恩了。可是，萬一他真的難過怎麽辦？那麽，我會不會舍不得死去了？

“鳶鳶！”長恩突然喚了一聲，我原本已經緩緩磕上的眸子又睜了開來，心裏奇怪起來，咦，我可從來沒告訴過他我叫鳶鳶，他怎麽會知道？

“王爺怎的這麽不小心。”我隱隱約約看到了一襲深色的袍子，這個聲音，是南風的麽？他來救長恩了，那就好了，我牽強的扯出了一個笑容，終於失去了意識。

天亮前回來，天亮前不回來，天亮前回來，天亮前不回來。

我垂頭喪氣的扔了手裏的花蒂，娘親今晚又不會回來了，她總是在夜裏把我關在院子裏，一整夜的不回來，她是不是去見爹爹了？我扶著額上的巾子，胡思亂想著。

我的眼睛為什麽還不好呢？要快些好啊，不然可就看不到今年的燈會了，柳姨說不礙事的，既然柳姨說了，一定是真的不礙事。以後再也不玩柳姨屋子裏的那些藥了，不然什麽時候又弄到眼睛裏了，又得好久看不到東西。

鳶鳶，你叫鳶鳶對不對。

“你不能叫我鳶鳶。我記得當時你是這麽回答我的，當時的你不過十二三歲，長得粉粉嫩嫩的，比我所有的皇妹都好看。”

你不能叫我鳶鳶。我娘說女孩子家的乳名只能給娘親和夫君喚的，你又不是我夫君。

我這樣回答著跟我說話的男孩子，盡管我看不到他的樣子，盡管他偷偷的跑進了我的院子，可是我一點兒也不害怕，我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暖暖的，就像是哥哥的聲音，盡管我也沒有哥哥。

我總看到你在院子你跳舞，跳的那麽好看，你為什麽不跳給大家看呢？

娘親說，只有想討好男子的女孩子才跳舞給男子看，所以我不能跳給大家看。

唉，這樣啊，你的眼睛是怎麽了？

“你知不知道，其實我看見過你好多次了，可是只是那一晚才敢出去同你說話，因為那晚我看到你的眼睛受傷了，你看不清我的樣子，母後不讓我被那裏的人看到我的樣子，怕暴露了我的身份，她總是那麽小心。”

你以後還可不可以來陪我玩？

不知道不過我不能叫你看到我，以後我也許還會來看看你。

這樣啊，那我就看不到你的樣子啊。

“其實我當時真的好想答應，可是我怕母後生氣，父皇對她不好，她已經不開心了，我不能不聽她的話。”

頭昏昏沈沈的，耳旁是男子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多年前的記憶被他的話一點一點的帶了出來，我記得，那天娘親又將我關在了院子裏，然後有個聲音很好聽的男子突然出現了，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他還說，他會經常來看看我，可是我卻看不到他。

那時我十二歲，玩柳姨的藥灼傷了眼睛，後來我的眼睛好了，那個男孩子卻再也沒有來過，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我看到了院子裏多了一片葉子，也會懷疑是不是那個男孩子來看我了，可是，十二歲的年紀總是健忘的，沒有幾天，我便將那個聲音拋在了腦後，沈在了心底。

我想醒過來，問一問說話的男子，那個那孩子是不是他，可是眼睛卻沈重的很，只能隱隱約約的聽到他的聲音傳過來。

“我看了你好多年，看著你笑著，看著你難過，看著你跳舞，不知不覺中漸漸地喜歡上了你，可是我還必須等著，等著你長大，我想，等你長大了就把你娶回家，讓你為我一個人跳舞。”

“在寺裏看到你探頭探腦的望著我，突然就覺得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你出落的那麽美，萬一叫別的男子搶了去，我該怎麽辦？”

“明明早已將你的模樣刻到了骨髓裏，我卻不得不裝作第一次遇見你，我看到你在緋色的花海裏跳舞，就像是誤落凡塵的仙子。”

“襲水說你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你再不醒，我可要娶別的姑娘了。”

你娶別的姑娘與我有什麽關系？是誰這麽吵鬧？讓我想好生的睡一覺都不可以。

“你阿娘又催人來接你回去了，我舍不得他們帶你走，我怕我不守著你，你就再也不醒過來了。”

32.第一卷 只願君心似我心 莫道離情-第三十二章 願與君共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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