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七章纖纖指下傾國曲

關燈
剛出房門,我就遇到了坐在對面雅間的公子,他身後依舊跟著那位娉婷的女子,我本來打算從他們旁邊繞過去,誰想那公子卻是迎著我走了過來。

男子應該剛及二十,因為他發上插了一只簇新的成冠簪,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在下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我臉色不是很好,因為覺得面前的男子的確冒昧的緊,哪有見人家姑娘第一句話就是問閨名的,我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兀自從他身邊走過。

誰料那公子卻是跟了上來,“在下絕無唐突的姑娘的意思,只是覺得兩個女子來竟花魁的開苞夜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有意結交姑娘罷了。”

我頓住步子,裝作錯愕的看著旁邊的男子,“公子原來是在同我說話麽?”

我這是明顯故意為之了,若是其他的男人只怕多少都有些生氣了,面前的男子卻只是笑了笑,“是在下的不是,在下龐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本來我是漫不經心的看著的地面,聽他這麽一說立刻擡起了頭,驚愕道,“你就是蜀中公子龐疏!”

男子卻緩緩作了個揖,“世人謬讚,不敢當不敢當。”

頓時我也忘了面前的男子冒不冒昧了,心裏激動得連臉上都泛起了紅色,“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以一見,實在榮幸。”

蜀中公子龐疏的大名,可是說是舉國聞名,只要是稍稍對琴藝有一點涉獵的,沒有不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傳聞此人容貌俊朗,生性風流,其一手琴更是彈得出神入化。本來身為蜀中侯唯一的世子,以後繼承侯爵輕而易舉,龐疏卻偏偏不好名利,而且行蹤詭異,喜好出入於坊間,因此,坊間也流傳了不少他與一些名女子的情感糾葛,這些也還是從襲水那裏聽來的。

只是沒想到,今日這個傳說裏的人,竟然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對於我這種喜好琴藝的,自然也對公子龐疏佩服得五體投地,之前對他的不滿也當然無存。

我笑著與龐疏道,“小女子也頗好琴藝,公子有時間可否指點一二?”

雖然我平日裏對自己的琴藝還是比較自信的,但是也沒有自信到敢在魯班面前班門弄斧。

龐疏笑著回道,“好說好說,只是不知道姑娘什麽時候有時間?”

我楞了楞,生怕他跑了似地,立刻道,“不知現在公子可否有時間?”

“在姑娘這樣的佳人面前,在下怎麽敢沒有時間。”

我這時也不在乎他的語言是否唐突了,立刻眉開眼笑的領著他往後院走去,自然是沒有膽子直接領去我屋裏的,畢竟男女有別,思量了許久,我帶著他去了邵君奴的屋子,君奴姐一向也極好琴瑟,只怕見到了龐疏會比我更高興。早上就聽說君奴姐病了在屋子裏休息,不準見到蜀中公子連病都得好了。

我們走到邵君奴的閣樓外時就見到綠荷倚在門口發呆,她見我過來顯得很高興,承歡樓裏一般只有頂尖的頭牌才會有單獨的樓子,邵君奴就是其中一個。

“小樓,你怎麽過來了?”綠荷歡喜的跑了過來,許是見到我身後還站了一男一女,立即又顯得拘禮起來,朝他們屈了下身子,“二位客人有禮。”

那女子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倒是龐疏笑了笑。

我上前一步佯作不開心的道,“綠荷是不是不歡迎我過來啊?”

綠荷是個直性子,見狀還以為我真生氣了,立刻討好的拽著我,“怎麽會!我可是望你望得不得了了。”

我笑著睨了她一眼,“怎麽了?”

“還不是我家姑娘,她又要我看她抄的那勞什子詩,你還不曉得我,一聽那些文縐縐的東西就頭疼,我剛騙著她出來如廁呢。”綠荷撇著嘴道。

“我來解救你了,還不快進去告訴君奴姐我帶客人過來了,你就說這位客人來頭大著呢。”說道這裏我還回過頭看了龐疏一眼,他依舊自得的望著我笑了笑。

“好。”綠荷笑著應了一聲,立刻跑進去了。

我趁機回過頭對龐疏解釋道,“去我屋裏不方便,委屈公子了。”

“不打緊。”

這時綠荷已經回來了,笑著道,“姑娘請你們進去呢。”

我轉身看了龐疏一眼,在前面領著路,龐疏和他身旁的女子亦跟了上來。

二樓的香閣裏亮著微弱的燈火,門半掩著,邵君奴正倚在一張長桌上寫詩,屋內熏了她喜歡的淡香,襲襲撲鼻。

今日裏君奴姐著了一件素色的裙子,發髻隨意梳著,面上為施粉黛,果然一副病了的樣子,但生就的美人胚子,也只是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見我進來君奴姐也沒有擡頭,只是端詳著桌上的字,兀自道,“小樓快過來看看,這幅字寫得怎麽樣?”

我笑著攏過去,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聽龐疏應道,“姑娘這字的確是寫得極好,不過若是寫這首鳳求凰便失了些氣勢了。”

聞言不光是君奴姐,連我也是怔了一怔,因為邵君奴的字寫得好,不光是樓裏,連那些文人墨客也是認同了的。

“哦?公子倒說說,這字哪裏失了氣勢?”邵君奴擡起頭來,眼裏帶了笑意,我平日裏對她還算了解,知道她這麽笑是有些生氣了。

龐疏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手裏的桃扇輕敲著桌面上的宣紙,“姑娘的字清新雅逸,筆鋒的每一處變化都顯得淋漓盡致,讓人看之如沐春風,只可惜這首司馬相如所作的鳳求凰乃婉轉中帶了幾分豪壯之感,一個大男人的詩,用姑娘如此婉約的字來寫,未免有些不倫不類。”

一席話說完,邵君奴臉上的笑意卻沒了,人也顯得謙卑了許多,只是依舊不甚服氣,“勞煩公子賜教。”

龐疏輕道了聲,“獻醜了。”說完他身後的女子立即上前磨墨,龐疏則在岸上的筆架上挑了一只狼毫大筆,沾勻了墨,一筆揮就,一首酣暢淋漓的鳳求凰便出現在了宣紙之上。

整首詩溫柔中透著豪放,大氣裏又不失柔情,讓人仿佛從這字裏就能讀出司馬相如豪放而細膩的愛意。我雖不甚懂字,但也一眼就瞧出這字比起君奴姐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啪啪啪。”邵君奴連擊了三下掌,這時是由衷的笑了,“公子果然厲害,奴家佩服。”

我也笑了起來,道,“沒想到公子龐疏不僅琴瑟一絕,竟然也寫得一手好字。”

龐疏將手裏的毫筆遞給一旁的女子,道,“過獎了。”

邵君奴聽了我的話卻整個人都怔怔的站著,不置信的看著龐疏。

我立刻轉身吩咐立在一旁的綠荷,“還不快去取姑娘的琴來,好叫公子指點一二。”

“取我的鳳焦尾。”回過魂來的邵君奴接了句,綠荷應了聲便進了內室裏。

一聽到要拿鳳焦尾我眼睛都直了,巴巴的望著綠荷快點出來,平日裏君奴姐可寶貝這琴了,我還是在當初君奴姐掛牌的時候見過一次,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沒一會兒綠荷就取了琴出來,那琴用一張白絹子包著,正能看到露出來的那一截微微卷曲的焦尾。

看著綠荷小心翼翼的將琴置在岸上,立即又去取水和焚香了。

邵君奴親自上前將琴取了出來,琴身呈暗紅色,也看不出來是何材質所制,琴弦則是纖細無比,若不細瞧,甚至難以發現它的存在。邵君奴只是微微觸碰了一下,琴就發出了一聲崢鳴,音色純正。

龐疏卻只是瞧了一眼,便將視線轉向了別處。

綠荷這時也將凈盆端了上來,龐疏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動,他身旁的女子卻上前凈了手,焚香後緩緩在琴前坐下。

邵君奴的臉色頓時便不好起來,龐疏許是瞧見了她的臉色,淡淡道,“奉琴的琴藝,這世上只怕她稱了第三,便沒人敢稱第二了。”

他的話語無異狂妄無比,我知道,第一自然是他自已,但是我與邵君奴都沒有絲毫的反駁,既然公子龐疏說了那女子的琴藝天下一絕,便是天下一絕。

名為奉琴的女子甚至連音色也沒有調,直接便彈了起來,只見她修長的指尖在琴弦上拂動,流水一般的曲子便傾斜而出。

舒緩的樂曲緩緩的流淌在房間裏,我似乎看見了一處寧靜的山脈,白雲布滿了天際,微風習習,將整座山脈吹得綠色蕩漾,一只雛鳥在樹林裏穿梭,羽翼未豐的它時不時的還落在樹梢休憩。

緊接著,視野漸漸地移動著,慢慢的便移到了一處繁華的都城,都城裏人聲鼎沸,小販的叫賣,勾欄女子的歡笑,馬兒的嘶鳴,漸漸的熱鬧起來,我仿佛置身其中。

在一片喧鬧裏,城闕上卻是寧靜無比,一襲長裙的絕色女子臨風而立,望著一片繁華,面上竟然帶著深深的,他的身後,一襲華服的男子溫柔的凝視著女子的背影。突然之間卻是鬥轉星移,無數的戰馬揚蹄而來,一片喊殺之聲此起彼伏,頓時布滿了整個耳廓,視野裏哪裏還尋得那對男女?

琴聲最後在一片哀怨中結束,房間裏久久沒有言語,似乎所有人都沈浸在那片肅殺,那片淒婉裏。

我感覺到眼裏一片濕潤,擡手觸了觸,竟然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水。

“奉琴姑娘的琴藝妙,這曲子更妙。”邵君奴感慨了一聲,緩緩道。

“這曲子名曰傾國。”龐疏傾了傾身子,緩緩道。

“想必這曲子背後一定有一個極其淒婉的故事。”我開口說道。

龐疏擡眼望了我一眼,低聲道,“這女子本是西靖管轄一個諸侯國的公主,後來被自己的父親送到另一個諸侯國和親,可是就在這女子與另一個諸侯國的王大婚的前夕,她的父親竟然突然出兵,雖然最後女子的父親敗了,那個年輕的王卻不願再娶那女子,仇恨之下,便將那女子賣入了勾欄。”

這樣的故事其實並不少,諸侯國不和而交戰,這是時常有的,一些小國為了互相吞並,犧牲自己的女兒麻痹敵人也沒什麽稀奇的,如今西靖自己也是忙得焦頭爛額,自然無暇顧及諸侯國了。

我有些憂傷的半歪著頭,“若是這亂世能早些結束便好了。”

龐疏卻只是笑了笑,“這個女子,正是今夜的花魁。”

聞言我錯愕的擡起頭來,難怪那女子當時的神情那麽憂傷,被自己的父親拋棄,又被未婚夫君仇恨,若是我只怕早已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想到這裏,我突然一驚,“糟了。”我呼了一聲,也不顧幾人不解的目光,提著裙擺便往外跑去,見到龐疏一時高興,竟然將韶華那丫頭忘記了。

28.第一卷 只願君心似我心 莫道離情-第二十八章 半闕成曲一世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