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贅中辭別後我首先將身上的守衛衣服換了下來，回想起在牢裏與娘親的對話，心裏不禁又有些難受起來，不想回寺裏，便一個人在街上逛了起來。

長安的繁華既沒有受到邊疆戰亂的影響，也沒有因為承歡樓的危機有絲毫的沒落，依舊人潮湧動。我擠在熙攘的人群裏漫無目的的走著，陽光落在我的臉上，讓我愈發的晃神起來。

喧嘩的人群讓我感到莫名的煩躁起來，這幾日來，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感到自己的大腦都有些透支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整個人越走越沈重，整個身子仿佛掉進了水裏，寒冷無比，我擡手撫了撫額角，似乎有些燙，我這才想起自己昨夜裏感染了風寒，這會大概是打起了擺子。

正想到附近找個藥店再抓些藥，眼前卻突然一花，整個人險些栽倒，之所以沒有栽倒是因為有人扶住了我。

“蘇姑娘？”溫潤的氣息暖暖的吐在我的耳側，我這才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都靠到了別人的懷裏。

我擡頭恍惚的看了扶我的人一眼，扯了扯嘴角，“好巧。”

“是啊，好巧”他接下來的話我沒有聽見，整個人就陷入了模糊，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我竟然是期待見到你的，長恩。

醒來的時候雖然依舊沒有力氣，不過整個人倒是感覺好了許多，依舊是護國寺裏熟悉的廂房，我不禁便懷疑起昏睡前見到的那個男子是否只是一個夢。

“小樓。”感覺到身旁人影一動，一抹綠色的身影便漸漸的在我眼底清晰起來。

“你看我這身子，又讓你和南風擔心了。”我歉意的笑了笑，整個身子依舊乏力的緊。

“你也知道讓我們擔心了，病了還到處跑。”襲水瞥了我一眼，轉身出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道，“不是真生氣了吧？”

“藥冷了，我去給你熱熱。”

“”

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襲水又回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南風。

看著我將藥喝完，南風才擔心道，“不礙事吧？”

我聳了聳肩，無奈道，“只是感染了風寒，是襲水這丫頭小題大做了，我可是醫術高明的蘇樓啊。”

“你都暈倒了還不礙事，不要以為風寒不是什麽大病，柳姨號稱神醫，還不是死在”一聽我逞強，襲水立刻接嘴道，但是看到我和南風漸漸變得憂傷的神色，終究還是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房間裏一時靜了下來，我幹幹的笑了幾聲，手不自覺的在被子裏握緊，“放心好了，我和柳姨不同，她是沒了活下去的意念，而我，還要做很多的事。”

襲水聞言眼裏漸漸溢起了淚水，大概她也是想起了過世的柳姨。從我記事起柳姨就在承歡樓掛牌了，不過她同一般的青樓女子不同，因為她簽的是活契，也就是說她是自願賣身的，而且據說她來承歡樓的時候並不像缺錢的樣子，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自願往火坑裏跳的女子。

柳姨一直是一個很神秘的人，她的過往樓裏沒有一個人知道，據說她以往不叫柳月的，具體叫什麽就不從得知了，不過，她的確是樓裏除了娘親外，對我們三個最好的人了，所以，襲水無心提起柳姨後，難過也是很正常的了。

“我去給你弄些吃的。”襲水背過身往外走去，眼角隱約落下一滴晶瑩。

望著她的背影我不禁嘆了口氣，雖然平日裏襲水總是一副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她卻是我們三個人裏最重感情的，所以，以至於很多年後發生那件事後我總是想，究竟是哪裏錯了？

“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吧？”南風走過來給我掖了掖被角，語氣依舊擔憂。

看著他微蹙的眉宇，我笑著側過身子歪頭看著他，“南風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了？”

南風聞言略有些不自然的別過了頭，隨即又恢覆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反背著手道，“我是怕你因著這風寒落下什麽後遺癥，以後就沒人給我送好吃的了。”

我無奈的揉了揉額角道，“是啊，那南風你以前一定是風寒得多了。”

“”

“被我說對了？”我依舊笑著，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小樓，我發現了一件事。”南風突然低頭認真看著我，佯作正經的說道。

“什麽事？”

“你被襲水帶壞了。”

“”

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鳥鳴，陽光從開著的窗帷落進來，帶著甘甜的味道，我看著一臉得意笑著的南風，深深的吸了口氣，也開心的笑了起來，緊張了幾天，我們終於可以對承歡樓的事放心一些了。

“你笑什麽？”南風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擡頭不解的看著我。

“沒事，就是突然心情很好。”我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感受著落進來的光束。

“不是腦袋燒壞了吧？”南風一邊奇怪的看著我，一邊上前探了探我的額頭。

“”

“對了，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我無奈的撥開他的手，問道。

聽到我說起正事，南風立刻換了一副嚴肅的樣子，“那些人已經蠢蠢欲動了。”

我搖了搖頭，“光蠢蠢欲動可不行，時間可不多了。”

“這個放心，我已經買通了其中一個人，事情很快就會達到你要的效果了。”南風微挑著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哪裏來的銀子？”我狐疑的看著南風。

“咳咳這個，說來話長”南風撓了撓頭，一臉的不自然，“對了，那個男人是誰啊？”

“哪個男人？”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解的問道。

“就是那個送你回來的男人啊。”南風一臉怪異的看著我問道。

“你說長恩？”我立刻想起了昏倒前見到的那個男子，原來，竟然是真的見到他了。

“你們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我們也是剛剛認識而已。”一想到那個溫文儒雅的男子，我的面上不禁有些發燙。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南風似乎沒有放棄的打算，咄咄道。

“好像是我在問你吧，你的銀子到底是怎麽來的？”突然反應過來的我擡頭睨著南風。

“好了，你就別再多問了，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的。”南風眼神有些躲閃的望向了門外。

見他實在不願說，我也懶得再問，將脖子往被子裏縮了縮道，“這幾日朝廷裏可要掀起一陣風浪了。”

“是啊，沒想到小樓還是一個女諸葛。”南風笑著打趣道，“接下來我們該做些什麽還請諸葛大人指條明路。”

我瞪了南風一眼，隨即也笑了起來，“等。”

“恩？”

“聽說今年的花卉賞昨個已經開始了？”我眼睛一轉問道。

“是啊，怎麽？”南風不解的看著我，似乎不明白賞花和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有什麽關系。

我把身子往被子外探了探，眼睛瞪著南風。

“幹嘛？肚子餓了可以去找明慧，這麽一臉饑渴的看著我做什麽？”南風佯作驚恐的看著我，還作勢拽了拽衣襟。

我無奈的聳了聳肩，“我們去賞花。”

“你賞花和這麽看著我有什麽關系？”南風這會兒貌似是真不解了。

我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一字一頓道，“我要穿衣服。”

“你穿衣服就穿唄，和我有什麽關系？”南風看著我眨了眨眼，我可以確定，他絕對是裝的。

在我的手幾乎拽出被子裏的枕頭的時候，南風立刻識趣的往門外跑去，“我去看看襲水吃的做好了沒有。”

還好，離去時南風沒忘將門掩好，我一邊穿著外衫，一邊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來跟襲水呆的久了，真的被她傳染了。

衣衫剛套好，我心下一動，隨即笑著往南風的屋子走去。

那家夥大概真的去找襲水了，門掩得好好的，我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去。在南風的衣櫃了翻了會兒，找了套小一點的衫子，正打算回去換上，窗子卻吱呀一聲開了。

我掃了一眼，雖然沒看清來人，但是絕對可以肯定不是南風，難道進賊了，想著我立刻將身子掩在了簾幔後。

隨著咯的一聲，窗子竟然被掩上了，我小心翼翼的探出頭看了看，來人著了一襲黑色的束身衣，看他掩窗子的動作有些遲緩，顯然是受傷了，正欲看清他的面容，那人卻突然轉身向我這個方向走來。

我這時也看清了他的面容，赫然是南風的那個怪師父，焦崖！

這時我也顧不上其他的了，心裏暗暗叫起苦來，這個人脾氣向來古怪，每次打量我和襲水的眼神都怪怪的，當然，也不只是對我和襲水，他打量每個人的眼神都怪怪的，仿佛別人和他有仇似的。

萬一他以為我發現了他的什麽機密，一怒之下把我殺了怎麽辦？我看了看他垂握著的短刃，刃尖赫然滴著紅色的液體，不會真是殺了人回來的吧？這般想著，我小心翼翼的往後退了退，盡可能的與面前的人遠一點。

“躲什麽躲？”焦崖突然開口，嚇得我冷不防的一驚。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幹幹的笑了笑，“焦師父。”

焦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頓時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了上來，整個屋子裏靜悄悄的，我甚至能清晰的聽到他拿著短刃的手動時，短刃劃過空氣的聲音。

“我只是過來南風這裏拿件衫子。”

焦崖依舊沒有理我，不過我卻看到了他手上握得暴起的筋脈，心下暗道不好，不著聲跡的往門邊踱著。

空氣裏突兀的傳出一聲異嘯，我轉過頭便看到那柄短刃直刺我面門而來

13.第一卷 只願君心似我心 莫道離情-第十三章 落紅不是無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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