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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2 天下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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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2 天下與代價

青霜劍不斷卷起河中水流,凝成水幕短暫抵擋飛來箭矢,於錦繡目光忽而銳利,冷笑道:“元歸瀾這個老狐貍!”

“這不是木嶺劍派——”電光火石間蘇喬猛擡手臂徒手抓住了飛向他眉心的一支箭,看過那箭矢後他心中一冷,不斷搖頭道:“這不是木嶺劍派所為!”

這些利箭與他而言不僅是用來殺人的武器,還不斷出現在那場糾纏他多年的噩夢裏。

“我當然知道!”於錦繡“忙裏偷閑”回頭沖兩人高聲喊又喊:“你們兩個進船裏去!”

話音剛落,蘇喬和白君琰腳下甲板之下轟隆轉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後撤數步,找準時機翻入了船艙。他們與其他天長山弟子站在一起,又從窗戶望出去,一眼便看到這艘戰舫以及其他戰舫船頭正緩緩撐起一把巨大的“傘”。

五把鐵制的巨傘在錦繡絲的控制下正緩緩撐開。蘇喬詫異不已:“她怎麽做到以一己之力撐開了這……”

“這應當就是錦繡絲的玄妙之一。”白君琰道。

眼見著五艘戰舫漸漸隱匿在那巨傘之後,蘇喬難以置信道:“這……當真用不著我們幫忙?”

身後一個天長山弟子答他:“這傘一旦由錦繡絲啟動,便是刀槍不入,水火無用。”

“你們掌門什麽時候搞出這東西的?”

那弟子聽他這粗鄙之語,不由皺眉:“這是我們老掌門在世的時候一直想做的,遇到了很多阻撓……不過原先這傘就有了,一直用於我們山上抵禦外敵,掌門繼位後便以錦繡絲將其加以改進,裝到了戰舫上。”

蘇喬一楞,心中猜想似乎又證實幾分,眼底愈發明亮。

箭矢沖撞上鐵制巨傘,聲音沈悶刺耳,與多年前殷紅的一幕幕中嘈雜的聲響重疊在一起,將蘇喬又緊緊包裹起來。他攥緊的拳頭漸漸開始發抖,倏而這抑制不住的顫抖蔓延至全身——他悄悄地喘息,試圖緩解心口如期而至的鈍痛。

這不是木嶺劍派,每一支箭都來自朝廷。踏破清城城門的鐵蹄並非歸屬川蘭,清城的慘劇,那條血染紅的長河,堆積如山的血肉殘骸,都是來自北境駐軍閉門三日的殺戮。

他側過身看著白君琰,於這吵鬧的船艙中找到一絲“清靜”——白君琰眼底像是萬籟俱寂的深淵溝壑,溝壑之中向他投來的目光使他鎮定,他短促地呼一口氣,向白君琰靠過去,低聲道:“琰哥,我沒事。”

“好,阿喬在此處等我。”白君琰擡手在蘇喬肩上按了按,提劍轉身便要出船艙去。

蘇喬順勢抓了他的手腕,道:“你幹什麽去!”

“我方才看見林間有一個人。”

“一個人?什麽人你偏得此時去尋!”蘇喬急道。

白君琰淡然一笑,溫聲道:“別擔心,我只是懷疑此處有其他門派的人,前去查探一番。”

“若是林間有埋伏又該如何?你執意要去,我便與你一道。”

“來回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兩人僵持不下,外面萬箭齊發的攻勢卻在此時漸漸停了下來。船艙頂部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兩人轉而又警惕地朝上面望過去。

於錦繡打開一處機關,聲音隨之清晰地遞進船艙:“出來吧,沒事了。”

艙內天長山的弟子便扣動了另一處機關,啪嗒幾聲脆響,船艙封閉的各處應聲打開,於錦繡從上面一躍而下,落地後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又道:“你也看到了?元歸瀾這老東西看來是和朝廷勾結上了。”

蘇喬沈默,片刻後道:“只是不明白為什麽。”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各取所需唄,”於錦繡收好手中錦繡絲,原地踱了幾步,“只不過有一點我也沒想明白,木嶺劍派明目張膽地和朝廷這麽勾結在一處,不是帶頭壞了武林不問朝廷事的規矩麽?元歸瀾還想不想當武林盟主了。”

白君琰轉頭看向密林深處,淡淡道:“他當然想稱霸武林,否則不會設計謀害白叔叔。但有人比他更想,手段也更甚。”

*

少年遙望著河面上折斷的箭矢,死死盯著那旋轉的巨大鐵傘,暗自咬緊牙關,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握拳在身前。神情凝重,眼中噙著隱隱怒氣。

賀玄莫在他身後站著,怒氣則是直接的。“這就是你說的,你的安排?”

“莫叔怎麽還在這裏。”少年答非所問,語氣是反常的平靜。他再望向赤溪崖,緩緩又道:“我這可是幫了莫叔一個大忙。”

“你擅自教唆元歸瀾攻上赤溪崖,把天長山置於如此危險境遇,你讓於錦繡如何不反擊?我分明早便告訴過你,此人對我十分重要!”

少年反倒痛快笑起來:“不過是如此罷了,這也讓莫叔憂心?這邊的局已然鋪開,多說無益,莫叔還是快些去天長山吧。”

“你若繼續如此任性,莫說要這天下,連蘇喬白君琰二人你都應付不了!”賀玄莫說著便半瞇著眼瞧他,緩緩搖頭,又道:“我是說過你是我見過天賦最高的習武之才,但若非白君琰受了禦屍忘歸蠱那樣的重挫,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身上流著白家的血,白家祖上數百年都是習武奇才……方才我要是沒有及時將你帶走,你已然被白君琰識破身份!”

“識破身份又如何!”少年怒吼一聲,反手長袖一甩,強悍的內力從他寬闊的衣袖中噴薄而出,身後細長樹幹顯然承受不住這樣洶湧而來的內力。賀玄莫眼明手快,霎時浮生劍掙脫劍鞘,斜斜插進那道內力與樹幹間。

“小不忍——”賀玄莫再輔以自身渾厚的內力,將少年打出的那一掌化解於浮生劍上。一時間周遭又恢覆寂靜,他接著沈聲道:“則亂大謀。”

少年則不以為意:“莫叔忍了二十餘年,這江湖都換了多少霸主,還能忍下去?”

“不能忍又如何,”賀玄莫反手收掌,調理好方才翻湧的內息,又沈又緩地呼吸數下,語氣才又恢覆如常,“生不逢時,認也好不認也罷,有些人,你就是動不得也動不了。”

少年似乎對此十分不解。

他仍是那身水色長衣——永洛的山水美如畫卷,他有些偏愛這一方水土,便找人做了幾件顏色相近的衣裳,山水之間,他總想要與這江山更親近些。

“我喜愛這裏,莫叔。”他說。

賀玄莫並未說話回應,只朝前走了一步,沈沈嘆了一口氣。

“雲州每一寸土地我都喜愛,”少年緩緩蹲下身,一手輕撫上腳下的方寸土地。他掌心一陣溫熱,隨之心口開始狂跳不已。片刻,他又擡起手來,凝視著自己的掌心,由著內力不受控制地向這裏匯集,聲音漂浮著,人也跟著漂浮,“旁人都不配,這山、這水,花鳥魚蟲飛禽走獸——雲州的人!雲州的所有!”

“原本就是你的。是你的天下,”賀玄莫聽得發笑,將浮生劍收入劍鞘,背過身走出幾步,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是你的代價。”

少年轉身看著賀玄莫漸漸走遠。他原本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二——賀玄莫那樣的說法,就像他是一個貪得無厭的紈絝,什麽都想要,卻又根本付不起要這一切的代價。

比起這樣的輕視,他更在意的,顯然是賀玄莫將他與白君琰做了那樣的比較。

記事起他便跟隨賀玄莫。於他而言,這位“莫叔”不僅是各取所需的合作者,還是他僅想要的一份認可——比起生身父親,賀玄莫對他的認可來得意義重大。

他曾親眼見過白君琰在地牢裏鮮血淋漓的日子,見過那只比他大了四歲的人是如何熬過苦難又如何重新被賀玄莫拉入地獄。最後白君琰成為了賀玄莫名正言順“傾囊相授”的“愛徒”,而因他的身份,賀玄莫始終與他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可他腳下的每一步,分明都與賀玄莫有關。

雖年少,較之他的父親,他的年少恣意已然成為他最鋒利的武器。而來日方長,他卻早已在更久遠的日子裏打定了主意,總要用這最鋒利的武器挾制所有人——包括“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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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咯噔了,好慘,而且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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