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1 愛人亦有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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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1 愛人亦有正義
在這一片黑暗混沌中迷失了片刻，白君琰很快執劍起身，他耳畔不斷回響蘇喬的聲聲呼喚，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人在何處。
鳳臺後山那次死裏逃生，他聽見子規悲鳴，聲音響徹雲霄聲聲泣血。如今他手中的清羽也在悲鳴——這寶劍嗚咽的聲音像是找了個準確的方向，指引他望向面前的黑暗深處……
有一人一襲月白長衣，黑暗中提劍穩步朝他走來。他仔細看著、分辨著，見得那人眉目後忽地楞在原地。
“你是……”
“你找回他了。”那人熟稔地與他說話，並對他溫和地笑起來，在他面前幾步開外站定，手裏拿著一把通體發亮的寶劍，笑著又說：“卻為何把自己丟在那裏？”
“叔……叔叔？”白君琰怔了片刻，喃喃道。
小時候只見過幾次的那位叔叔，萬丈懸崖墜下，惹得唐昀身害相思十幾年的叔叔，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而白秋令並未應他，只是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緩緩蹲下身，放下了手中的劍，一手撫上他的發頂。
“琰兒做得很好。”
白君琰看著白秋令在自己面前蹲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跟著移動，驚訝發現原來這句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起碼不是現在的他。
地上坐著一個小男孩，那是小時候的他自己，他一眼便認出。他的手裏還拿著一串阿喬給他帶來的糖葫蘆。幼時乳牙脫落，娘親不讓他吃甜食，阿喬便偷偷從家裏或是從糖人店給他帶吃的，最多的就是糖葫蘆。
蘇府和白府只隔了一條街，阿喬成天跑來跑去很是痛快。他曾聽父親說起，這位蘇大人放棄了京城的大好前程主動請纓到遠在北境的清城來，世人皆嘲他是失了聖寵淪為盯住清城白家的“暗哨”，但父親一直告訴他的便是這位蘇大人一生為人正直，來到清城絕不是為了向朝中匯報白家的一舉一動，更多是遠離權謀之爭的漩渦的無奈之舉。
原來那時東宮之爭便已初見端倪，只不過少時年幼貪玩，自己對這一切當真是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得好”，多年後竟還能得這位叔叔一句誇讚。然後他退了兩步，垂眸看到白秋令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晰。
“保護弟弟，你做得好。”
他一楞，突然意識到白秋令竟然是在答他心中疑問。
“讀書寫字，認真習武，也都做得好，堅韌勇敢，心懷正義，比叔叔更好。”
“不，我沒有……”白君琰不禁出言打斷，一步跨過去跪倒在地，雙手撐地深深低下了頭，道：“我心中早就沒了正義，叔叔。世道如此，正義何存？我只想與阿喬了卻此間血海深仇，再……”
白秋令終於看他，同樣溫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天下是非有正義，愛人亦有正義，這並不沖突。琰兒，你是你，他是他，他是旁人照著你的樣子做的假，你不可為了他迷失了自己。
“世事艱難，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道，便是最大的義。”
“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道……”
那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逐漸飄遠了，白君琰一直默念著這句話慢慢站起身，他頷首看見年幼的自己擡手將糖葫蘆遞給了他，樂呵呵地對他說：“糖葫蘆給你吃，阿喬給我的，吃完你就快回去吧！我也要去找阿喬了！”
他果真接過那串糖葫蘆咬下了第一口，那酸甜的滋味立時從舌尖彌散開來，充斥了整個口腔。他聽見有人跑遠的聲音，目光便追隨而去，只見自己跑過的路星光熠熠，借著這光他還看清了周圍幾棵參天的槐樹。
而阿喬就在某一棵樹上坐著，對他笑對他招手，過了會兒便從樹上一躍而下，呵呵笑著朝他跑來。
“琰哥！”
——他一手把撲向他懷中的人穩穩接住，另一手手心灌註了淳厚的雲隱內息，清羽遂浮空而立，在他手心之上飛快旋轉而後幹脆利落地脫手而出將浮生劍擋了回去，霎那間火花四射。
這鏗鏘一聲後，剛才的一片漆黑不見了，熠熠星光不見了，連槐樹下奔跑的自己也不見了。唯一真實可感的，就是伏在他肩膀上大口喘氣的蘇喬。
“危險……”他於萬籟寂靜中聽見懷中人說。原來這人脫險後篤定又急迫地奔來，是為了替他擋下這一劍。
他就是自己的本心，就是自己的道。世間正義莫非善惡，自己的正義……莫非阿喬。
像天光乍現時沖破雲層的一縷晨光照得萬物蘇醒，白君琰手中的清羽映出曳曳火光在二人周圍劃出一道生機——浮生劍勢如破竹的攻勢由此斬斷，清羽既出，一瞬間爆發出摧枯拉朽的劍氣將賀玄莫逼得連退數步，當胸一劍拍得他口吐鮮血，狼狽地以劍撐地方能站穩。
蘇喬只略略偏頭看了一眼，便被白君琰一手按著後腦勺又轉了回去。
江星辰為這見所未見的一劍所震撼，楞在原地差點被清羽劍氣掃到，易南風眼明手快伸手一撈將人掠至一邊，酒娘的落雲袖正好擋在三人面前，撕拉一聲碎成幾塊，擋下了又一道劍氣。
“……這是什麽東西？”江星辰不由發問。
易南風神情嚴肅，觀察了會兒戰場才應他：“拂秋劍法。”
“我知道，拂秋劍法，但這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江星辰所言的誇張之處，便在於白君琰每一劍下去，那劍氣都能將逼近的火焰“砍”回去，比水還好用，更別提在這樣的劍意沖擊下，只剩招架之力的浮生劍賀玄莫。
這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拂秋劍法，原來是這樣的境界。易南風也不由得感慨。
只有酒娘在此刻保持了最大的清醒和理智。她徑直走到趙崇暉與袁義程身邊，擡手招來幾個南閣弟子，將兩人“請”離戰場，請到了密室外後巷停好的馬車中。
她在車外等著，等裏面那一戰分個勝負。
白君琰一手持劍一手護著懷裏的蘇喬，旁人見了都覺得他捉襟見肘，只有賀玄莫，在短暫地失神後，他很快意識到面前的對手有哪裏不一樣了。
十幾年前白秋令的拂秋劍法巔峰時期雲隱內力也才八層，配合上無雙寶劍拂秋劍才能達到獨步武林的境界。而今白君琰以清羽劍習得拂秋劍法不過數月……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竟讓他突破了佩劍的限制，霎時間便更進了一層。
轟——！
清羽一劍掃過密室銅門，一聲巨響後銅門雖完好，但門上卻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劍痕，橫亙在兩扇門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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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臺後山那次死裏逃生，他聽見子規悲鳴，聲音響徹雲霄聲聲泣血。如今他手中的清羽也在悲鳴——這寶劍嗚咽的聲音像是找了個準確的方向，指引他望向面前的黑暗深處……
有一人一襲月白長衣，黑暗中提劍穩步朝他走來。他仔細看著、分辨著，見得那人眉目後忽地楞在原地。
“你是……”
“你找回他了。”那人熟稔地與他說話，並對他溫和地笑起來，在他面前幾步開外站定，手裏拿著一把通體發亮的寶劍，笑著又說：“卻為何把自己丟在那裏？”
“叔……叔叔？”白君琰怔了片刻，喃喃道。
小時候只見過幾次的那位叔叔，萬丈懸崖墜下，惹得唐昀身害相思十幾年的叔叔，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而白秋令並未應他，只是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緩緩蹲下身，放下了手中的劍，一手撫上他的發頂。
“琰兒做得很好。”
白君琰看著白秋令在自己面前蹲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跟著移動，驚訝發現原來這句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起碼不是現在的他。
地上坐著一個小男孩，那是小時候的他自己，他一眼便認出。他的手裏還拿著一串阿喬給他帶來的糖葫蘆。幼時乳牙脫落，娘親不讓他吃甜食，阿喬便偷偷從家裏或是從糖人店給他帶吃的，最多的就是糖葫蘆。
蘇府和白府只隔了一條街，阿喬成天跑來跑去很是痛快。他曾聽父親說起，這位蘇大人放棄了京城的大好前程主動請纓到遠在北境的清城來，世人皆嘲他是失了聖寵淪為盯住清城白家的“暗哨”，但父親一直告訴他的便是這位蘇大人一生為人正直，來到清城絕不是為了向朝中匯報白家的一舉一動，更多是遠離權謀之爭的漩渦的無奈之舉。
原來那時東宮之爭便已初見端倪，只不過少時年幼貪玩，自己對這一切當真是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得好”，多年後竟還能得這位叔叔一句誇讚。然後他退了兩步，垂眸看到白秋令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晰。
“保護弟弟，你做得好。”
他一楞，突然意識到白秋令竟然是在答他心中疑問。
“讀書寫字，認真習武，也都做得好，堅韌勇敢，心懷正義，比叔叔更好。”
“不，我沒有……”白君琰不禁出言打斷，一步跨過去跪倒在地，雙手撐地深深低下了頭，道：“我心中早就沒了正義，叔叔。世道如此，正義何存？我只想與阿喬了卻此間血海深仇，再……”
白秋令終於看他，同樣溫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天下是非有正義，愛人亦有正義，這並不沖突。琰兒，你是你，他是他，他是旁人照著你的樣子做的假，你不可為了他迷失了自己。
“世事艱難，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道，便是最大的義。”
“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道……”
那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逐漸飄遠了，白君琰一直默念著這句話慢慢站起身，他頷首看見年幼的自己擡手將糖葫蘆遞給了他，樂呵呵地對他說：“糖葫蘆給你吃，阿喬給我的，吃完你就快回去吧！我也要去找阿喬了！”
他果真接過那串糖葫蘆咬下了第一口，那酸甜的滋味立時從舌尖彌散開來，充斥了整個口腔。他聽見有人跑遠的聲音，目光便追隨而去，只見自己跑過的路星光熠熠，借著這光他還看清了周圍幾棵參天的槐樹。
而阿喬就在某一棵樹上坐著，對他笑對他招手，過了會兒便從樹上一躍而下，呵呵笑著朝他跑來。
“琰哥！”
——他一手把撲向他懷中的人穩穩接住，另一手手心灌註了淳厚的雲隱內息，清羽遂浮空而立，在他手心之上飛快旋轉而後幹脆利落地脫手而出將浮生劍擋了回去，霎那間火花四射。
這鏗鏘一聲後，剛才的一片漆黑不見了，熠熠星光不見了，連槐樹下奔跑的自己也不見了。唯一真實可感的，就是伏在他肩膀上大口喘氣的蘇喬。
“危險……”他於萬籟寂靜中聽見懷中人說。原來這人脫險後篤定又急迫地奔來，是為了替他擋下這一劍。
他就是自己的本心，就是自己的道。世間正義莫非善惡，自己的正義……莫非阿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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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東西？”江星辰不由發問。
易南風神情嚴肅，觀察了會兒戰場才應他：“拂秋劍法。”
“我知道，拂秋劍法，但這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江星辰所言的誇張之處，便在於白君琰每一劍下去，那劍氣都能將逼近的火焰“砍”回去，比水還好用，更別提在這樣的劍意沖擊下，只剩招架之力的浮生劍賀玄莫。
這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拂秋劍法，原來是這樣的境界。易南風也不由得感慨。
只有酒娘在此刻保持了最大的清醒和理智。她徑直走到趙崇暉與袁義程身邊，擡手招來幾個南閣弟子，將兩人“請”離戰場，請到了密室外後巷停好的馬車中。
她在車外等著，等裏面那一戰分個勝負。
白君琰一手持劍一手護著懷裏的蘇喬，旁人見了都覺得他捉襟見肘，只有賀玄莫，在短暫地失神後，他很快意識到面前的對手有哪裏不一樣了。
十幾年前白秋令的拂秋劍法巔峰時期雲隱內力也才八層，配合上無雙寶劍拂秋劍才能達到獨步武林的境界。而今白君琰以清羽劍習得拂秋劍法不過數月……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竟讓他突破了佩劍的限制，霎時間便更進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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