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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卷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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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卷土重來

“那這是……”

“我只是想把事實告訴你,”易南風收斂笑意,轉而認真地看著蘇喬:“懸玉宮和賀玄莫到底有多少陰謀我們不得而知,眼下是我們追著他們跑,凡事都應周全細致。”

蘇喬忽然也笑:“南閣主年紀應是不大,做事倒是滴水不漏。”

“從小跟著舅舅他們,不周全也難,加之……”

“加之身邊有個辰閣主,”蘇喬正說著話,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道碧藍的身影,悠閑自在地往那一層船頭一倒,手邊穩穩當當落下一壺酒,“你是擔心我處理不好自己的事,累及他,對吧。”

易南風不置可否地笑笑,探出半個身子沖江星辰喊道:“又把船主的好酒偷來喝,當心他在你飯菜裏下瀉藥。”

“哎這回你可說錯了,”江星辰拍拍身邊的酒壇子,飛揚的語調回應他:“這是船主送我喝的,今天這船上是人人有份,你要不也來點兒?”

“船主今日怎麽如此大方了,怕不是已經在酒裏下了瀉藥。”易南風抱著手臂再看看一層,果然是有人提著酒壇子走來走去。

江星辰沖他招手:“管他有沒有瀉藥了,快下來陪我喝點兒!”

“我就不了,都喝醉了,怕待會兒沒人把你拎回房。”

“哎呀怕什麽啊!大男人的在外面睡一宿又有何要緊,快快快南閣主,好久沒跟你痛痛快快喝一場,趕緊趕緊!”

架不住江星辰如此“熱情”邀約,易南風與蘇喬對視示意,而後翻身一躍跳下了一層,坐在江星辰讓出的一處,接過他手中酒壇,仰頭灌了一大口。

此時白君琰也拎著茶壺上來了,輕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熱茶走到蘇喬身後遞到他面前:“阿喬。”

蘇喬接過茶杯,頷首看著杯中漂浮的茶葉,不知怎的卻像是被江星辰那一壇酒勾走了魂,聞著船上四溢的酒香便再也喝不下這一杯茶。他下意識舔舔嘴唇,試探道:“琰哥,我們也喝點吧?聽南閣主那話,這船主的酒怕是上等佳釀……”

“怎可。”白君琰失笑:“風寒未愈,尚在用藥,不可飲酒。”

“小時候——小時候我可聽伯伯說風寒久治不好,痛飲三杯算作是以毒攻毒,病就大好了!”蘇喬爭辯道。

白君琰一手兩人拉著往回走,道:“阿喬這是欺負我沒了兒時的記憶,說胡話誆我。”

“我沒有誆你琰哥,你想啊,酒多烈多禦寒,我就是從林子裏出來之後沒好好喝酒,身體都變差了……”

蘇喬越扯越遠,越說也越心虛,說到最後索性低頭裝模作樣地整理衣袖,也不看白君琰是個什麽表情,心想這一口酒怕是喝不上了,愈發覺得委屈。

不承想白君琰還是架不住他這副“委屈”模樣,一手在他手腕上拍了拍,溫柔道:“好,那就喝一點,我去取來。”

後來兩人當真也是只喝了一點,天色暗下去,蘇喬覺得困了便提要回房休息,與白君琰一前一後從二層下到一層,驚覺這樓下已是橫七豎八躺了許多人,僅剩三兩個酒量好的人還在喝,滿船都是濃郁的酒香。

江星辰和易南風還在船頭,兩人腳邊多了兩個酒壇子,前者仰靠著後者正酣睡,時不時還翻翻身直往懷裏鉆。

蘇喬遠遠看著他們——看著易南風面色紅潤卻眼神清明註視著懷中之人,本想上前打個招呼,卻也不忍破壞這絕妙的溫柔氛圍,一手拉著白君琰轉身走了。

白君琰後進房關了門,外衫脫下來掛在一旁,和蘇喬閑聊幾句,隨口說:“這滿船的人都喝醉了酒,當真不會誤事嗎?”

“憑樓閣的船,還有人敢劫不成?”蘇喬幾杯酒喝下去,醉倒沒醉,只是望著脫了外衫的白君琰有些心猿意馬,側躺在床上對著他勾了勾手:“琰哥。”

白君琰知他還未痊愈,仔細拿捏著分寸,走到他身邊坐下,道:“應你喝酒是不得已,早些睡了。”

“與你說了你還不信,明日我便痊愈了,習武之人哪有這麽多講究,要不是你不準我運功驅除寒氣——”

“你既會說,那若非你不允我為你運功驅寒,你也早便好了。”白君琰將他推到床鋪裏側去,被子帶上來掖好,又說:“大夫說了,你受傷好得快與你風寒幾時痊愈並無關聯,你這風寒得養,不能自己運功,否則容易傷及內裏。”

“我真已經大好了,”蘇喬兩條手臂從被子裏翻出來,一手伸到白君琰面前,一手抓著他的手腕搭了上去:“脈象平和穩定,並無大礙,我好歹也算半個大夫吧,你信我。”

白君琰於醫術的確是不通,指腹察覺他脈搏跳動有力,不知出於何種考量,竟是被他說服幾分,俯身吻住他兩片唇瓣,一手與他十指緊扣著。

燭光跳動下這暧昧的氛圍如門外的酒香,愈發醉人,蘇喬一手將身上礙事的被子扯開去,兩腳蹬到床腳,不想這動作哪裏好笑引來白君琰輕笑一聲,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低聲問道:“阿喬怎的如此急切。”

聽了這話蘇喬就不樂意,他兩手摟上白君琰的脖子,腿也攀上他的腰際,不滿道:“那是我一廂情願了?”

“不曾。”白君琰一手撐在他手臂一側,另一手拇指自他眉心輕撫而下,極盡溫情地說:“琰哥身上有這罕見的蠱毒,愈發不記事,也日益地難以自控,日夜擔心不知何時就要傷及阿喬,更怕有一天又要與阿喬分開。”

“我們去了飛星谷,琰哥,”蘇喬擡手抓住他的手腕,“無論是誰無論去哪裏,只要能為你驅了這蠱解了蠱毒,要我付出任何代價都——”

“不能胡說。”

白君琰低頭鼻尖蹭了蹭他的,凝視他片刻,還是緩緩在他身邊躺下了,一手解開他衣帶,看他輕顫一下,又笑道:“阿喬怎麽碰也碰不得。”

蘇喬於是視線順著他的手臂落在衣裳敞開的地方,再擡頭看他:“琰哥好久不曾這麽溫柔。”

白君琰手一頓,轉而將人擁入懷中,在他耳邊輕聲呢喃說著對不起,又誠懇道:“我說了,以後阿喬若是不願,只管將琰哥點了,琰哥怕傷到你。”

“以你的內力,要沖開我點的穴豈不容易?”蘇喬裝模作樣地思索一番,得出結論:“與其再激得你失了理智,倒不如好好哄著,還能輕點——”

他話音未落,整個船身突然劇烈晃動,一張床幾乎要翻轉去,床幔被全數散落下來,白君琰眼明手快,一手攬了他的腰,再一掌打在床板上把人帶離了床鋪。

兩人堪堪站穩,便又聽得幾聲巨響,像是尖利之器物嵌入了船身,接著是木頭被緩慢劈開的吱呀聲響——

白君琰與蘇喬對視一眼,提劍沖向窗邊,警惕地探出頭查看外面的情況。蘇喬穿好衣服,背了刀跟過去,剛開口想問話,聲音便被接連幾聲爆炸蓋了過去。

方才還風平浪靜的河面,此時竟明如白晝,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火團將船圍了起來,不遠之處還有兩艘船,也面臨著同樣的困境。

“快去把人叫醒!”蘇喬一聲急喝,先於白君琰從窗口一躍而出。

白君琰隨後落在他身側,目光灼灼死死盯著另外兩艘船,遲遲沒有動作,眼中的火卻燒得比那河面上的還要旺。

他忽而又看到那滿身鞭痕的少年——少年突然出現在烈火之中,向他伸出一只手——手也是傷痕累累的手,周遭太嘈雜,只能從他開合的唇瓣大約判斷他在求救。

“我應該去救他……我要去救他的……”

蘇喬轉頭看他,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邁出的半步攔回了原地,“琰哥?”

“我——我不跑了!師父!師父我不跑了……”

變故突生,白君琰手中的劍突然自手中滑落,整個人也跟著狼狽地急退幾步,踉踉蹌蹌差點跌倒,蘇喬一手將他架起來,見他如此失神,心急如焚地連聲喚他:“琰哥!琰哥——”

“啊!”白君琰爆發一聲低吼,揚手將蘇喬重重推了出去。蘇喬不設防備狠狠撞在柱子上,頓時嘴裏便是一陣腥甜,眼前還有一瞬的模糊。

待他忍了後背的鈍痛要去重新拉住白君琰時,卻見他撿起地上的劍就要沖向火海。他立刻飛身上前,一手按在白君琰肩上,奮力把人往身後一帶,揮刀而出斬落黑夜中不知何處飛來的暗箭。

“琰哥你清醒一點!”他一面想找出是何人在何處放的暗箭,一面又要提防白君琰突然沖出去,情急之下只得死死將人從身後抱著試圖拖回船艙裏。

不料,正當時,船身又劇烈晃動起來,他一手持刀一手抱著白君琰,難以維持平衡,兩人便一同滾了出去,又撞在了易南風和江星辰躺的沙袋之上,沈悶的響動終於驚醒了易南風。

易南風睜眼便覺不對,翻身坐起只見火舌囂張地攀上船身,當下反應是一手撈起醉酒不醒的江星辰,再搭把手把蘇喬扶起來:“怎麽回事?!”

白君琰還在蘇喬臂彎裏掙紮,緊咬牙關,像一只困獸,喉嚨裏斷斷續續地溢出低吼,卻也像是極克制——始終克制著不傷及身後之人。

蘇喬別無他法,只得語速極快對易南風道:“快!點了他!”

隨著他話音落下,易南風出手迅如閃電,封住白君琰兩處大穴,立刻教他安靜下去,向後徹底倒在了蘇喬懷中。

“船主有問題!”蘇喬一邊與易南風將兩人安置在船艙內,一邊挨個查探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人,“這不是醉酒,你歪打正著倒是說對了,酒裏下了藥,恐怕是早有預謀。”

“我去找人拿解藥!”

易南風說完便奔著船尾去,蘇喬一手將他拉住:“不用,人定然早就不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帶他們離開這裏,否則大火燒到船上,便是死路一條。”

“你在此處,我出去查探。”

“千萬當心,我方才聽見這船身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住,恐怕是支撐不了太久,還需快些想個對策。”

蘇喬見易南風躍上天窗,自己也絲毫不敢怠慢,將翻滾到桌角的茶壺拎起來,蹲下身先用手拍了拍江星辰的臉,喚他幾聲,聽他嘟囔一句,卻仍是沒有醒來的動靜,心一橫便將壺中剩下的涼茶朝他臉上淋了下去。

這半壺涼茶終於奏了效,江星辰手一揮猛地從地上彈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先嚷嚷上了:“誰!誰啊?!有病啊這是——”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一瞬間清醒過來,可看到這滿地狼藉和跳動的火光又懵了回去:“這、這這這……”

“看看能叫醒多少,叫不醒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蘇喬利落地吩咐一句,挨個再用涼茶澆過去,倒是澆醒了幾個。

江星辰杵在原地沒能跟上他,迷迷蒙蒙間看到易南風從天窗跳進來,條件反射跨上去一把抓了他的手臂,問道:“這是怎麽——”

“當心!”

船身又一次猛地傾斜,一扇窗戶劇烈晃動之後脫了插銷直直朝著江星辰飛了過來,易南風來不及帶著人躲開,只得翻身護在他面前。他後背便是一聲脆響,頓時胸中氣血上湧,唇角溢出一絲鮮紅被他草草以拇指揩去,顧不上其他,連忙著問江星辰:“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你呢?我看看!”江星辰要看他後背傷勢如何,卻被他死死扣在懷裏,一時失語,整個人僵直在他手臂間,“你、你……”

“我受了傷還能跑,你受了傷,我還得……咳、咳咳,我還得背著你跑。”易南風說著笑起來,重重地在他背心拍了兩下,語氣轉而變得嚴肅,叮囑道:“情況兇險,當心。”

蘇喬此時已將能喊醒的人都叫醒來,額前碎發被汗濕貼在額頭上,他胡亂擦一把,問易南風:“外面怎麽了?”

“我已用桃花鏢斬斷了船身的繩索,但也只能爭取些時間,敵眾我寡,不宜久留。”

“他們果然是想拉翻整艘船。”蘇喬彎腰把白君琰架起來,隨手扯過散落的窗幔繞到他的後腰,將人捆在了自己身後。

“恐怕他們的目的不是我們。”易南風忽然道。

蘇喬疑惑問道:“不是我們?”

“船主熟識我們,若真是要取我們性命,直接在酒裏下劇毒,穩妥也省事,何必大費周章把這一船人迷暈?”易南風向外看一眼,另外兩艘更大的客船亂作一團,不少人慌不擇路從船上跳下,不僅未能脫困,反而跳入了一片火海,河面哀嚎不斷。他面色凝重,又道:“這火來得太蹊蹺了,水面上並無油,火卻燒得這樣旺……”

蘇喬心一沈,又想起江眠的話來。

——難道真是天雲教卷土重來?活人祭祀,大火,圓月……

“今日十六,正是月圓之時。”見他沈思,易南風適時補充道。

眼看船頭已然起火,蘇喬立刻做了決定,問易南風:“我們離河岸多遠?”

“不遠,眼下有風,正向河岸。”

“好,先把人送上岸去。”

易南風頷首應下,轉身對船艙中站著的人道:“南閣辰閣聽令!”

“在!”

“即刻撤離,不可戀戰,若是見了船主,務必活捉!”

“是!”

眾人得令,立時默契行動起來,各自扶起同伴跟在易南風和江星辰身後由船尾撤走,蘇喬背著白君琰在後,於夜色中輕功足尖點地飛身而出。

然而事情進展到現在,棄船撤離並非易事,眾人紛紛自船中飛出,頃刻間便又有數條繩索嵌入船身,只見夜空中突然多出十幾個身著暗紅色長袍的人,朝一個方向用力生生將船拉得傾覆在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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