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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清樂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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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清樂郡主

聽他語氣沈重,司徒未有意開導他:“過去的事都是過去了,當下和以後才是要緊。看葉兄弟與蘇兄弟感情這麽好,真叫人羨慕。”

“多謝司徒兄勸解,說起羨慕,我才是羨慕司徒兄,竟記得四五歲的事。”

“聽葉兄弟這話,許多事都不記得……可是患了失憶之癥?”司徒未恍然大悟,接著又問:“小時候的事都想不起來,一件都想不起來?”

白君琰緩緩點頭:“是,與我而言最清楚深刻的記憶,便是十五歲之後。”

“十五歲?!”

“也不知是哪一天就想不起來了,是如何有這一身武功都不知道。”

司徒未無意窺探他的隱私,權衡斟酌之下,還是沒有將話題往深了引,轉而道:“這世間病癥千奇百怪,葉兄弟莫在此事上太費神,當下和未來才是最應把握的。”

白君琰若有所思地頷首,平靜又語氣緩緩再道:“司徒兄所言極是,當下和未來,才最是要緊。”

說完他轉身面向身後那扇門,只聽得“吱呀”一聲,看到蘇喬從裏面走了出來。

近日蘇喬發束上的發帶換成了灰色,像月光一樣,襯得他眉眼都冷了許多,與第一次見到的那飛揚跳脫的模樣相去甚遠。

白君琰唇角又帶了笑,朝他迎過去,柔聲問他:“談妥了?”

“你怎麽不問問我他都跟我說了些什麽?”蘇喬面上也有笑意,卻比他眉眼還要冷上幾分。

“那不是最重要的。”白君琰應道。

蘇喬不經意地低頭,忽然在茫茫一片夜色中看到了一抹赤紅——今夜月色太好,他才將白君琰劍穗上纏著的東西看清楚。

他伸手拿起來,赤紅的發帶撚在手裏,卻掐的自己指尖發疼。他低聲問:“這是什麽?”

明知故問,是想知道白君琰怎麽答他的話。

白君琰不怎麽愛揣摩他的話,他說什麽便是什麽,他要問,能答的都答。他說:“你的發帶,清城見你時你頭發上綁著,跑走的時候落在了我手裏。”

解釋得詳細,蘇喬腦海裏甚至都浮現出了清城“初見”之時的畫面——葉君品行端正,善良正義,話雖少,面上看著也冷,卻是個熱心腸。喜歡多管閑事,有事說事,不回避也不閃躲。

當了白君琰以後,反倒是不太自在了。

蘇喬看著手裏的劍穗發笑,擡頭越過白君琰看了司徒未一眼。

司徒未也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打過招呼便匆忙離開回了住處,這小院最後還是兩個人站著。

白君琰知道他有話要說,便站著靜靜地等,看向他的目光溫柔得讓這滿院的月光也顯得鋒利。

風一吹,周遭的草木一動,蘇喬終於說話了。

“琰哥,你一點也不關心清城到底發生了什麽,對嗎?”

白君琰想他可能會問一些不太好回答的問題,卻未曾想會是這樣一個讓他為難得不知如何開口的問題。然而於這種“小事”上,他仍是不擅欺騙,於是坦言道:“與你比起來,更想關心你。”

這樣的話由這樣一個人,這樣溫柔地講出來,任誰聽了的心裏也不會毫無波動。蘇喬看著他,短暫地掙紮片刻,一時心又軟下來,壓著聲音說:“這一路上我看出來了,你是真的……徹徹底底地忘了。”

“如果阿喬願意講,我便願意聽。”

“我怕你聽了難過。”

“你不講,見你郁郁寡歡,我也不好過。”

蘇喬松開手,那劍穗從手中滑落,垂在半空中蕩來蕩去,被他拽出來的一段發帶也跟著蕩來蕩去,一抹赤紅把回憶裏的清城又染得鮮血淋漓。

川蘭國的千軍萬馬抵達清城,和朝廷派兵幾乎是同一天。欽差使臣和征北將軍帶著北境調來的大軍才到清城,白木城便被問罪了。

蘇桓聞訊匆忙趕去城主府,蘇喬跟在後面鬧著要跟去,遭了一頓嚴厲呵斥,立時咬牙賭氣跑回了房裏。

他從未想過那會是他和父親的永別。

一個時辰後母親從城郊寺廟也是匆匆趕回家,頭一件事就是去尋他,吩咐下人收拾細軟,死死牽著他的手,拉著他穿過回廊小跑起來。

有一聲悶雷——他一直記得那道雷,劈開沈悶的濕潤的空氣帶來一場暴雨,也把他的人生劈向了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母親帶著他還沒來得及從主屋走到前廳,官兵便闖了進來,擋在前面的家仆都被掀翻在地,老管家是隨母親一道入府的,為了護著他和母親,被官兵推搡摔倒在地,後頸血流如註,雨水將他的血沖得到處都是,彌漫著腥味。

接著打雷,也接著下雨,天色越來越暗。督政府亂成一鍋粥,蘇喬被母親顫抖著手捂住耳朵,還是聽見了城門那邊傳來的幾聲巨響。

而後便是有人從父親的書房裏搜出一封信,一封父親明知城主勾結北境之外的川蘭國卻知情不報,甚至參與其中的“罪證”。他一眼認出來那是自己忘記交給父親的東西,一開口卻便被母親捂住了嘴。

他們當即便要扣押下所有人,母親將他護在懷裏,呼吸急促全身顫抖,字字句句咬牙切齒地,把自己郡主的尊貴身份擡了出來。

“我祖父乃太子師,我是皇上親封清樂郡主,你們誰敢動我!……縱是要定罪,我夫君——我夫君從二品官員,豈容你們幾個定罪!”

那是蘇喬頭一回見到母親如此失控,他被母親緊緊摟著、抱著、奮力地朝蘇府大門跑。他看不清前面,雨水遮了視線,只記得自己又哭又喊,害怕地想要躲回房間去。

於是母親又溫柔地安慰他:“阿喬不怕,我們這就去找爹,娘帶你去……”

雨下得太大,母親抱著他跌在地上又費勁地爬起來,繼續朝前挪著步子,兩人衣衫都濕透了,壓在身上像是要把他的脊背壓斷。他回頭看到家仆都在拼命攔住官兵,要將他們“送”出這道門,再轉回去的時候,有人擋在了他和母親面前。

他們離門檻只有一步之遙。母親抱著他後退,一邊搖頭一邊說:“是你……竟然是——竟然是你?!”

他聽出母親話音的絕望,也想擡頭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卻被雨水打在眼睛裏什麽沒看清。

而後他們全都被關了起來,母親苦苦哀求之下,看守的人允許家仆拿來了幹凈的衣服給他換上,他們依偎在一處,也不知在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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