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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他也該往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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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他也該往那裏去

這一覺睡醒,日頭高掛。

蘇喬醒來首先便是低頭看了看,胸前搭著白君琰的手,耳畔是輕淺的呼吸聲。

他下意識咬著下唇,一手捏著他的手腕把手擡起來,剛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就聽見他醒了。

“睡得好嗎?”白君琰笑問。

他於是將手一甩利落地站起身來,拍拍衣擺徑直拉開門走了出去。

白君琰忙不疊跟著起身,一直追到了河邊,再問:“阿喬可是還在生氣?”

“不曾。”蘇喬掬起一捧水撲在臉上,眨眨眼睛瞥見水面上倒映著的白君琰的模樣,正被圈圈漣漪蕩得越來越“遠”。

他洗好臉往回走,走出去幾步手腕便被抓住。白君琰抓著他的手腕,上前一步道:“阿喬,是我不好,不該瞞你。”

“你瞞著我的事就這一件嗎?”蘇喬突然轉過身,目光如炬差點讓白君琰誤會自己被識破看穿。

“和你失散十二年,失而覆得你不知我心中如何欣喜,於我而言你到底有多重要在我心中占據著什麽樣的分量你——”蘇喬掙脫他的手,擡手起來倏而打開衣襟,心口那三道駭人的傷疤便又一次暴露在白君琰面前。“這些傷口不是我貪玩調皮,是我用刀,我用刀一刀一刀紮的知道麽?”

白君琰錯愕不已,伸手想去觸那幾道傷疤,卻被他閃身躲開。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無法容忍就我一個人還活著——你不記得了是嗎?記不得清城是怎麽被踏破城門,是怎麽被一把火燒成煉獄,而他們又是怎麽死的……你都記不得可我還記得!”蘇喬越說越控制不了翻湧不止的情緒,屏著一口氣將眼底酸澀咽回去,又想起昨晚觸目驚心的一片鮮紅,“我只知道哭,什麽都做不了……我明明、明明應該能阻止這一切的……”

十二年前,蘇喬還是個惱人的小孩兒,喜歡粘著白君琰,到哪兒嘴邊都掛著“琰哥”,見到好玩的好吃的都要給琰哥帶一份,父親遠來的客人送些有趣的小玩意兒,他也第一時間帶著往城主府跑。

有一回又有人來“拜訪”父親,但父親陪母親去賞櫻花,他坐在大門口解白伯伯留給他的九連環,抽空接下了來人遞的一個竹筒。

竹筒裏有什麽他並不清楚,只記得那陌生人讓他一定要交給父親。他一應下,陌生人便走了。

最後他將竹筒放在了書房,卻因為解開了九連環急著去找白伯伯,全然忘了要轉告父親竹筒的事。

直到一個月後大軍踏破清城大門,北境駐軍趕到的同時,京城也來了一道滿門抄斬的聖旨,他才知道竹筒裏有一份“通敵罪證”——白木城妄圖謀反,勾結北境川蘭國,蘇桓知情不報鐵證如山,蘇白兩家被滿門抄斬,一夕之間清城再無蘇姓白姓。

可就算是這樣,他娘親還是拼死將他保了出來,留著一條命茍延殘喘地又活了十二年。他本來是“活夠”了,誰知琰哥又回來了。

白君琰此時就站在他面前,聽著他的話,那些原本應該刻在腦海裏的畫面卻並未浮現——他畢竟是偷了故人的身份,對蘇喬說的一切到底還是一無所知。

他想問,怕重新撕開蘇喬心口的傷疤再讓那經年累月“攢”下來的苦痛傾巢而出,又怕自己破綻百出會被“趕走”。他從未這樣自私地搖擺不定,每每將要想通,最後也都打定主意要做一個無恥的竊賊,心驚膽戰地竊取面前這人十二年來對另一個人從未間斷的念想。

他不知蘇喬因何悔恨,卻自作主張地替他提到的那些人說了一句“沒關系”——說對不起的是他,說沒關系的還是他,漸漸地他就要真正成為那個人了。

“阿喬,不是你的錯,不是。”他說。

蘇喬於是擡頭看他,搖搖頭退了半步:“我應該早一點——”

“無論你做了什麽,又或者你什麽都沒做,阿喬,我回來了,你難道你不願意為了我,好好地活著嗎。”白君琰將最後那一點愧疚咬碎了嚼爛了咽下去,上前一步兩手擡上來搭在蘇喬肩上,又道:“我答應你,以後你問什麽我便答什麽,再無隱瞞,也不涉險讓你擔心,你也答應我,別再傷害自己,我們一起好好活著,可以嗎?”

他很少一口氣說這麽多話,遇到蘇喬成為另一個白君琰之前,從未這樣言真意切地說過這麽多話。他小心翼翼地與蘇喬對視,看到他眼底薄霧散盡一片澄澈,又輕聲問:“可以嗎?”

蘇喬怔怔望著他,沈默片刻忽然說:“那日在山洞裏,我做了一個夢。

“十幾年來我從未有過別的夢境,可那天晚上我夢到了白叔叔和昀叔叔成親的時候,我拉著你在後面跟著拜堂。

“琰哥,我夢見我們回清城了——不,我們一直在清城,我們在院子裏讀書習字,慢慢長大,然後……

“然後我們餘生相伴,攜手白頭。”

他望著白君琰的眼神漸而篤定,視線不再飄忽不定,兩手擡起來反抓住他的手腕,嘴唇開合著一字一句問道:“琰哥,你可知於我而言你一句‘以後’到底意味著什麽?”

白君琰已不需要太多思考,只憑本能點頭:“我知道,都知道。”

這一句“知道”將蘇喬心裏一些東西倏而推落下去了,輕輕落下又不留情面地砸碎他的理智,他緊緊抓著白君琰的衣擺,忽而平靜道:“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若非那場變故,就算父親打斷我的腿我也要與你成親,你說的這些我都會當真,這你也知道?”

白君琰像是瞬間被他這句話卷入了清城外那一條長河裏,長河盛滿了他對故人所有的牽掛和愛意,他的自責他的無助仿徨,還有他劫後餘生的煎熬、失而覆得的痛快。

這一刻白君琰真正知道了長河往哪裏去——他也該往那裏去,再沒別的路可以走了。於是他兩手扔著蘇喬的臉,鄭重地應他:“好,我都知道。”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蘇喬手一松便撲進了他懷裏,他穩穩將人接住,不僅不再愧疚,心中反而暢快淋漓。

他把人抱著,寬慰他也安慰自己,又輕輕說了一遍:“一定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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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來晚了,今天還有一更,然後下次就是星期天更了,周五周六請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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