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春從淺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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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春從淺步來
淩憶挽讓藍鏡守著人，直接去了白君琰住的房間。莫清硯這一劍來得實在是莫名其妙——卓建松原本是不必死得這麽快的，可莫清硯竟然“迫不及待”地將他殺了？她實在想知道後山禁地到底發生了什麽，只好去問白君琰。
她敲門並未說話，聽到裏面傳來聲音問她身份，她才道：“淩憶挽。”
白君琰連忙起身開了門，擡手行禮：“前輩。”
“什麽時候醒的？”
“前輩下手不重，醒了許久了。”
淩憶挽挑眉，大大方方走到桌邊坐下，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我來鳳臺本來只是想見識見識那毒蟲，也沒想到還能遇著這麽多新鮮事。”
“前輩何出此言？”白君琰問。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挺新鮮，不過最新鮮的還是——”淩憶挽說著話，忽然伸出手將白君琰的手拉了過來，掀起他的衣袖翻來覆去地看，皺眉道：“怎麽不見傷口呢？按理說都有傷口的啊……”
白君琰輕輕將手抽出來，難掩尷尬的神色，道：“前輩可是問我被毒蟲咬噬之事？”
淩憶挽坦誠地點點頭：“嗯，後山那麽多蟲，你還被下了迷藥，怎麽可能沒被蟄這麽一兩下的。”
“在這裏。”白君琰權衡再三，還是將衣襟打開，那心口正中有烏黑的一點，“被咬噬過後我又中了迷藥，實在不知那片刻的昏厥到底是蟲還是藥。”
“不管是藥是蟲，你都沒什麽事了，這真是奇了怪了，那忘歸毒是——”淩憶挽說著說著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立刻問他：“你中過毒？”
白君琰遲疑著應她：“不知前輩所問的是哪種毒？”
“忘歸啊！姓蘇那小子說他從小在毒藥罐子裏泡大的，他能化解自是正常，總不能你也是吃毒藥長大的？”
淩憶挽細細打量他，見他微微皺眉，終於想起來下午第一次見他時候那種熟悉感由何而來，對他身上的毒又沒了興趣，反而心跳驟然加快，急忙問他：“你真姓葉？你不是應該是姓白嗎？”
“我應該姓白？”
白君琰以為淩憶挽這是識破了他的假名，頓了頓辯解道：“在下確實姓葉，不知前輩為何——”
“那怎麽可能呢！”淩憶挽手握成拳頭不輕不重地砸在桌面上，又道：“你跟他那麽像！要不是你年紀尚小，我都要懷疑是一個人了！”
他？
白君琰來不及問到底是哪個“他”，霎時呼吸急促又開始頭痛，眼前的視線立刻模糊了，天地在眼前旋轉，地面和房梁也顛倒過來。
他極克制地小口喘氣，驚覺自己的狀況實在不對，緊緊攥著桌布。後又手臂一軟，手中的劍哐啷一聲落在桌上。
淩憶挽見他指節泛白，心下一沈，趕緊取出白色藥瓶中的褐色藥丸給他餵了進去。她靜靜等了片刻，仔細觀察他的變化，再為他診了一次脈，手指抖了抖，沈聲問：“你可知你體內有蠱？”
白君琰並未聽清她說了什麽，眼前一閃而過的畫面也來不及捕捉，待他再睜開眼時，已然是回到了清城去。
他眼前是迷霧一片，看不清周遭的景致，卻能聽到不遠之處有小孩哭泣的聲音。片刻，那片霧裏便有一個小孩兒滿臉淚水的朝他跑來。
小孩兒哭著向他伸出手臂，一聲又一聲地喊“哥哥”，他彎腰，小孩兒便撞進他懷裏，擡頭可見滿臉淚痕，一邊哭一邊對他說：“我就知道琰哥不會丟下我的，你不會的……”
他用拇指擦了小孩兒的眼淚，剛想說他認錯了人，又楞在了原地。
忽然懷裏的小孩兒神情變得恐懼，回頭不知看到了什麽景象，一聲驚叫：“救命！琰哥你救救我！救我！”
他朝迷霧望過去，隱約可見一人手裏拖著不知是劍還是大刀正一步一步走近。他聞到來人身上濃烈的血氣，下意識便將小孩兒拉到身後擋住。
那人分明站在他面前了，他仍是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聽他說：“你能護得了他一時，總護不了他一世，讓開。”
“你是……”他總覺得這聲音和語氣像極了一個人，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何時在何地見過聽過。他還是頭痛，擡手捏著眉心又道：“你是誰？為何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來人冷笑一聲，緩緩擡起手臂指向他身後：“我已經殺了他千百次，他不會死的，不信你回頭看啊。”
他依言回頭，身後的小孩兒竟然已跑出去很遠，他一驚，仿佛預料到那人手中的刀劍就要飛向小孩兒，翻身要擋之時卻還是晚了，那利刃擦過他的肩膀，直直插進了那小小身影的背心。
“你居然——”
“我把他殺了，你看起來為什麽一點都不高興？你不高興嗎？我終於把他殺了……”
“我……”
……
等淩憶挽施了針從房中出來，天已完全黑了，行醫多年，那樣的情形她還是少有的忐忑，一邊走一邊回想方才施針的部位妥不妥當，到了蘇喬房門口才發現自己走錯了——那差點被他師弟氣死的莫清硯還等著自己去瞧呢。
於是她又轉了個身往莫清硯的房間走去。
而此時莫清硯的房中空無一人，只剩一屋子搖曳的燭光。
下午醒來莫清硯本是要離開這個地方，沒想到卻讓他看到了那幾乎和卓建柏一模一樣的臉。那一瞬間十幾年前的噩夢就像重演了一樣，他眼睜睜看著方子佩被抓走，連續幾十個日夜生死未蔔。
他以為自己是清醒的，卻突然又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握著劍緩步走過去，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要把這“覆活”的卓建柏再殺一次。
要殺了他，殺了他，方子佩才是安全的。
他如願一劍洞穿“卓建柏”的心口，高懸的一顆心才重重落回去，眼前的一切隨之消失，連同心底的不安也統統消弭。
又一次醒來之時他覺是真正醒了，隱約能聽見主殿的動靜，這才從萬般思緒中找回自己，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方莫尋死了，而他是方莫尋的兒子，是方子佩的親哥哥。
他不是鳳臺的大師兄，也不是未來的掌門繼承人，他是方子佩的哥哥，骨血至親，身上流著和他相同的血，他原本姓方，他應該叫方子衿，應該喊方子佩弟弟。
他從小乖順聽話，以為是方莫尋讓他再活了一次，甚至不敢追問養父母到底為誰所殺，不敢報仇，他怕最後手裏的劍會刺進方莫尋的心口。
他也以為方子佩獨來獨往唯獨只對他好，誰都不管只顧他，是和他一樣，卻沒想到從始至終都是他獨自罔顧人倫天理，一廂情願。
而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從十幾年前鳳臺山下的慘絕人寰的慘案中走出來，如此發現他不得不走回去，那裏是他這樣荒唐的人生的開場，也可能是他最後的歸宿——他應該和養父母一同死在那些蒙面人的劍下，沒有開場，便也不會有這可笑的收場。
他又在亭中站了一會兒，海風吹得他眼睛幹澀。他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對著那黑暗之處輕聲道：“蘇公子既然來了，何不上來看看這鳳臺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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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破重雲出，春從淺步來。”這是小方和小莫手裏兩把劍名字的出處，小莫的名字也是來自這首詩。嚴格來說不是“出自”，是我名字都起好了，想百度測試一下重名率，沒想到把這首詩搜出來了，重雲劍和春辭劍，以及莫清硯，真是巧得……仿佛是我隔空碰瓷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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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憶挽讓藍鏡守著人，直接去了白君琰住的房間。莫清硯這一劍來得實在是莫名其妙——卓建松原本是不必死得這麽快的，可莫清硯竟然“迫不及待”地將他殺了？她實在想知道後山禁地到底發生了什麽，只好去問白君琰。
她敲門並未說話，聽到裏面傳來聲音問她身份，她才道：“淩憶挽。”
白君琰連忙起身開了門，擡手行禮：“前輩。”
“什麽時候醒的？”
“前輩下手不重，醒了許久了。”
淩憶挽挑眉，大大方方走到桌邊坐下，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我來鳳臺本來只是想見識見識那毒蟲，也沒想到還能遇著這麽多新鮮事。”
“前輩何出此言？”白君琰問。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挺新鮮，不過最新鮮的還是——”淩憶挽說著話，忽然伸出手將白君琰的手拉了過來，掀起他的衣袖翻來覆去地看，皺眉道：“怎麽不見傷口呢？按理說都有傷口的啊……”
白君琰輕輕將手抽出來，難掩尷尬的神色，道：“前輩可是問我被毒蟲咬噬之事？”
淩憶挽坦誠地點點頭：“嗯，後山那麽多蟲，你還被下了迷藥，怎麽可能沒被蟄這麽一兩下的。”
“在這裏。”白君琰權衡再三，還是將衣襟打開，那心口正中有烏黑的一點，“被咬噬過後我又中了迷藥，實在不知那片刻的昏厥到底是蟲還是藥。”
“不管是藥是蟲，你都沒什麽事了，這真是奇了怪了，那忘歸毒是——”淩憶挽說著說著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立刻問他：“你中過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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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憶挽細細打量他，見他微微皺眉，終於想起來下午第一次見他時候那種熟悉感由何而來，對他身上的毒又沒了興趣，反而心跳驟然加快，急忙問他：“你真姓葉？你不是應該是姓白嗎？”
“我應該姓白？”
白君琰以為淩憶挽這是識破了他的假名，頓了頓辯解道：“在下確實姓葉，不知前輩為何——”
“那怎麽可能呢！”淩憶挽手握成拳頭不輕不重地砸在桌面上，又道：“你跟他那麽像！要不是你年紀尚小，我都要懷疑是一個人了！”
他？
白君琰來不及問到底是哪個“他”，霎時呼吸急促又開始頭痛，眼前的視線立刻模糊了，天地在眼前旋轉，地面和房梁也顛倒過來。
他極克制地小口喘氣，驚覺自己的狀況實在不對，緊緊攥著桌布。後又手臂一軟，手中的劍哐啷一聲落在桌上。
淩憶挽見他指節泛白，心下一沈，趕緊取出白色藥瓶中的褐色藥丸給他餵了進去。她靜靜等了片刻，仔細觀察他的變化，再為他診了一次脈，手指抖了抖，沈聲問：“你可知你體內有蠱？”
白君琰並未聽清她說了什麽，眼前一閃而過的畫面也來不及捕捉，待他再睜開眼時，已然是回到了清城去。
他眼前是迷霧一片，看不清周遭的景致，卻能聽到不遠之處有小孩哭泣的聲音。片刻，那片霧裏便有一個小孩兒滿臉淚水的朝他跑來。
小孩兒哭著向他伸出手臂，一聲又一聲地喊“哥哥”，他彎腰，小孩兒便撞進他懷裏，擡頭可見滿臉淚痕，一邊哭一邊對他說：“我就知道琰哥不會丟下我的，你不會的……”
他用拇指擦了小孩兒的眼淚，剛想說他認錯了人，又楞在了原地。
忽然懷裏的小孩兒神情變得恐懼，回頭不知看到了什麽景象，一聲驚叫：“救命！琰哥你救救我！救我！”
他朝迷霧望過去，隱約可見一人手裏拖著不知是劍還是大刀正一步一步走近。他聞到來人身上濃烈的血氣，下意識便將小孩兒拉到身後擋住。
那人分明站在他面前了，他仍是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聽他說：“你能護得了他一時，總護不了他一世，讓開。”
“你是……”他總覺得這聲音和語氣像極了一個人，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何時在何地見過聽過。他還是頭痛，擡手捏著眉心又道：“你是誰？為何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來人冷笑一聲，緩緩擡起手臂指向他身後：“我已經殺了他千百次，他不會死的，不信你回頭看啊。”
他依言回頭，身後的小孩兒竟然已跑出去很遠，他一驚，仿佛預料到那人手中的刀劍就要飛向小孩兒，翻身要擋之時卻還是晚了，那利刃擦過他的肩膀，直直插進了那小小身影的背心。
“你居然——”
“我把他殺了，你看起來為什麽一點都不高興？你不高興嗎？我終於把他殺了……”
“我……”
……
等淩憶挽施了針從房中出來，天已完全黑了，行醫多年，那樣的情形她還是少有的忐忑，一邊走一邊回想方才施針的部位妥不妥當，到了蘇喬房門口才發現自己走錯了——那差點被他師弟氣死的莫清硯還等著自己去瞧呢。
於是她又轉了個身往莫清硯的房間走去。
而此時莫清硯的房中空無一人，只剩一屋子搖曳的燭光。
下午醒來莫清硯本是要離開這個地方，沒想到卻讓他看到了那幾乎和卓建柏一模一樣的臉。那一瞬間十幾年前的噩夢就像重演了一樣，他眼睜睜看著方子佩被抓走，連續幾十個日夜生死未蔔。
他以為自己是清醒的，卻突然又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握著劍緩步走過去，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要把這“覆活”的卓建柏再殺一次。
要殺了他，殺了他，方子佩才是安全的。
他如願一劍洞穿“卓建柏”的心口，高懸的一顆心才重重落回去，眼前的一切隨之消失，連同心底的不安也統統消弭。
又一次醒來之時他覺是真正醒了，隱約能聽見主殿的動靜，這才從萬般思緒中找回自己，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方莫尋死了，而他是方莫尋的兒子，是方子佩的親哥哥。
他不是鳳臺的大師兄，也不是未來的掌門繼承人，他是方子佩的哥哥，骨血至親，身上流著和他相同的血，他原本姓方，他應該叫方子衿，應該喊方子佩弟弟。
他從小乖順聽話，以為是方莫尋讓他再活了一次，甚至不敢追問養父母到底為誰所殺，不敢報仇，他怕最後手裏的劍會刺進方莫尋的心口。
他也以為方子佩獨來獨往唯獨只對他好，誰都不管只顧他，是和他一樣，卻沒想到從始至終都是他獨自罔顧人倫天理，一廂情願。
而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從十幾年前鳳臺山下的慘絕人寰的慘案中走出來，如此發現他不得不走回去，那裏是他這樣荒唐的人生的開場，也可能是他最後的歸宿——他應該和養父母一同死在那些蒙面人的劍下，沒有開場，便也不會有這可笑的收場。
他又在亭中站了一會兒，海風吹得他眼睛幹澀。他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對著那黑暗之處輕聲道：“蘇公子既然來了，何不上來看看這鳳臺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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