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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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章
東海郡下邳縣
下邳城城南的郡邸住進了一位從北邊來的女郎, 引起了城南不少人的註意力。
無他，這位女郎長得太好看了，即便是荊釵布裙也難掩姿色, 更別說其身材高挑, 看著就頗為健壯, 一看就是個身體康健，宜家宜室的女郎。
最關鍵的還是那一身氣質，通身氣質就不像是鄉下婦人, 城南未娶妻的成年男子日日都會從女郎的郡邸前經過, 期待引起女郎的註意力。
幾乎日日都有媒人上門說親, 張良煩不勝煩。
沒錯, 這美麗的女郎正是張良所喬裝打扮。
下邳也是張良的駐點之一, 他在這裏置有一些家財和田產, 不過這回回來他沒敢住在自己置辦的宅子裏，而是另行租賃了一處郡邸居住。
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些糟心事, 張良臉色極其難看，那暴君又在搞什麽？為何從潁川郡一路走來障礙重重, 多了好些秦軍？
若不是他確定下邳絕對安全, 自己的身份絕對沒有暴露，他都要懷疑秦軍是不是查到了什麽。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引起了張良的警惕, “門外是何人？”
“鄭娘子，是我, 趙寒。”
張良的眉頭瞬間皺緊, 眼底流露出一絲厭惡, 卻又不得不克制自己，盡量用溫柔平靜的語氣問：“有什麽事嗎？”
外頭的趙寒沈默了一下, 忐忑道：“我…我可以進去說嗎？”
張良咬牙切齒，“不太方便。”
趙寒臉上的期待瞬間變成失落，“城裏來了好多秦軍，聽說是在找一個韓國反賊，他們可兇了，鄭娘子可要小心。
若是要外出最好讓找個人陪著，我聽說那些秦軍最是霸道，你長得那麽好看，若是……”
後面的話張良自動忽略了，只捉住重點，“找韓國反賊？”
“對，我們下邳縣隸屬東海郡，原屬楚國，距離韓國遠著呢，也不知道那些個秦軍怎麽跑到這裏來找人。”
祖祖輩輩都在下邳的趙寒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趙國邯鄲，邯鄲距離下邳已經夠遠了，來回要三個月呢！更別說比邯鄲還遠的韓國，反賊怎麽可能會跑到這裏來呢。
那些秦軍真是昏了頭了。
門內的張良聽了趙寒的話，勃然色變，下邳的秦軍也是暴君派來找他的？
難不成那暴君查到了三年前他在博浪沙行刺的事？
張良眉頭擰緊，心中思緒萬千。
不過他沒打算逃，這個節骨眼出城更容易引起秦軍的註意，不如等秦軍查過卻無此人，撤退後他再行離開。
這陣子還是別外出了，就待在郡邸裏，想到這，張良打開門。
趙寒見鄭娘子遲遲不開門，都打算放棄要回家了，冷不丁門開了。
見到心上人，趙寒喜不自勝，一時間竟忘了言語，只顧傻笑。
張良強忍不自在，語氣溫和地道，“趙郎君可以幫我買些糧回來嗎？外面都是秦軍，我有些害怕……”
說罷，張良低下頭，佯裝擔憂。
趙寒哪裏受得了這個，忙不疊答應，還承諾以後鄭娘子想買什麽東西盡可找他。
別說買點糧，他把飯菜做好了送來都行。
張良面若好女，扮起女裝來比尋常女子還漂亮，這也是他當初能在新鄭之亂後跑路的原因之一。
現下只要他不換回男裝，有誰會知曉他男扮女裝，是秦軍要找的“韓國反賊”呢？
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張良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擔心。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麽背的一天。
——那些秦軍居然找上門來。
不過張良並未慌亂，他是見過世面的人，韓悼惠王二十三年（公元前250年）阿父病逝，張家開始沒落，當時他才三歲，十歲的時候他便已經是家中頂梁柱。
二十三歲時韓國亡，韓國的貴族都被圈禁新鄭，此後不久，他僅剩的親人——弟弟病逝，此後天地間便只剩下他一人。
弟弟死後，他將全部家財投入反秦大業，招募刺客行刺秦王政，希望能為韓國覆仇。
只可惜失敗了。
但他並不曾放棄，秦不得人心，未來如何還不一定呢。
亡國後，他顛沛流離十餘載什麽沒經歷過，豈會懼怕這小小場面。
然而世事難料……
“聽說你是從北邊來的？家住哪裏？為什麽孤身來此？”為首的秦將上上下下打量著張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往外蹦：“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沒嫁人？”
世道女子不易，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子，孤身在外就是一塊肥肉，不被人吞了才怪，能從北地走到東海郡，身上還有錢財租賃郡邸，怎麽看怎麽可疑。
張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什麽時候這些大頭兵管那麽嚴了？
忍著心中不快，張良不卑不亢地回答了秦將問的問題，重點強調他有一些家產，是士族之後，南下是為了避禍。
而且也不是孤身一人，家仆護送到此地後為了節約家財才遣散仆人。
所有的漏洞都被補上了，按理說事情到這裏就能結束，不曾想那秦將居然提出更無禮地要求——搜家。
張良強忍怒火，來了一句“將軍為何針對小女子？”
一同前來的秦軍也很納悶，自家老大平時不是這樣的啊，今兒怎麽跟換個人似的？
更有人見張良可憐，忍不住小聲勸道：“頭，人家就一弱女子，咱們這樣不好吧？”
章邯瞥了屬下一眼，沒說話，他今天一改往日的作風，是因為有種強烈的直覺——眼前這個女人有問題。
但若問他什麽有什麽問題他也答不上來，總之非常奇怪。
直覺告訴他，若是放走這個女人，他一定會後悔莫及。
章邯目光不善地瞪了一眼剛才說話的屬下，剛要開口，“滴滴答答”的雨水滴在臉上。
下雨了，而且雨勢很急。
冬日的雨陰冷刺骨，秦軍當然不會有冒雨離去的想法，一行人留在張良處避雨。
張良垂下眼瞼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快，這未免也太過巧合，氣煞他也。
章邯擡頭望天，又看了看恨不得離他們要多遠有多遠的女人，心中若有所思。
來之前，蒙上卿曾叮囑他，要找的這個韓國反賊只可生擒，萬萬不可傷其性命。
說明陛下極為看重此人，想到陛下的行事作風，章邯覺得這個韓國反賊定有過人之處，否則陛下不會下這樣的命令。
聽說韓國相張平長相俊美，他的兒子應該也不會差吧。
想到這，章邯心中一驚，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真是太可怕了。
但……鄭娘子身形高挑，容貌昳麗，舉止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這樣的女子家中怎麽會放心她孤身一人，這不合理。
於是章邯靠了過去。
面對章邯的試探，張良可謂用盡了力氣才沒有甩對方一巴掌，好不容易雨停了，張良心裏松了一口氣，心想這群丘八總該走了吧。
“今日與鄭娘子相談甚歡，正好鄭娘子不曾嫁人，吾亦未娶妻，不如……”
張良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章邯，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章邯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桌案上。
“這枚玉佩乃我家傳，贈與娘子，就當做是聘禮了，三日後吾來迎親。”說罷，率先離去。
一眾秦軍見狀，怔怔地望著章邯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靜立原地的鄭娘子，腦袋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們不是來挨個巡查最近流入下邳城的外來人嗎？怎麽……頭突然就要娶妻了？
雖然鄭娘子確實貌美，可鄭娘子年紀不小了啊，看著都三十好幾了，頭才二十多，又得通武侯指點過，可謂前途無量，怎麽就…就好這口呢？
帶著滿心的不解與震驚，眾人離開了張良的郡邸。
門外，和章邯交好的人忍不住問，“頭，你真的要娶鄭娘子？你家中不是有意和馮相結親嗎？”
章邯瞥了他一眼沒回答，冷聲吩咐道：“這幾日盯緊鄭娘子，有異動直接拿下。”
一瞬間，下屬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頭，你還懷疑鄭娘子呢？那你是想把人娶回家中嚴加看管？”
“我覺得是頭看上人家了，又不好意思直說，所以……”
章邯冷聲呵斥，“費什麽話，讓你們守著就守著，務必日夜監守，不得有失。”
心裏卻是越發疑惑，奇怪，剛才十分強烈的感覺突然間就沒有了。
他莫不是被施了妖法不成？
法……
章邯忽然想起什麽，心中一震，也不回官邸了，直接留下和幾個下屬一起守著。
另一邊，張良嫌惡地看著桌上的玉佩，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裏漏出破綻才有今日這一出，可任他怎麽想也想不出章邯是靠直覺辦事。
心思縝密的張良將自己來下邳後的每一件事都覆盤了一遍，確認自己沒露出破綻後，決定寫一封信給剛才那個有病的秦將，順便把桌上的玉佩還回去。
送信的人選他都選好了，就是時常來獻殷勤的趙寒。
趙寒聽說這事，氣得眼睛都紅了，連連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信送到。
**
“頭，失算了吧，人鄭娘子不僅沒跑，還把你的玉佩退回來了，哦對，還送來了一封信。”
章邯接過信一看，眸光幽深，竹簡上的小篆寫得極好，比他那狗爬字好上百倍。
前中車府令趙高就是靠一手好字和通曉法律逃過死劫，陛下還恢覆了他的官職。鄭娘子這手字可比趙高好多了，而且筆畫圓潤，挺遒流暢，筆筆如鐵線，這樣的字竟出自一女子之手。
可能嗎？
他再試探最後一次好了，如果鄭娘子真的沒問題，他會去和她道歉，順便賠償她一些錢財。
昨日他確實沒說謊啊，他確實和她相談甚歡，只嘆相見恨晚。
章邯下定決心後，找來一個會做衣裳的仆婦，給了她一些錢財，讓對方去給鄭娘子量體裁衣。
張良見到上門的仆婦時，氣得想罵人，過而立後，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生氣了，這個秦將他記住了！
嚴厲的拒絕仆婦後，張良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想個法子脫身才是，不然他遲早會被氣死。
可還沒等他想到法子，章邯再次領著下屬上門。
“跟我走一趟吧，鄭娘子，或者應該說鄭郎君，亦或者張郎君。”
張良面不改色，“將軍這是何意？”
章邯輕咳了一聲，“娘子對仆婦百般拒絕，不許仆婦近身，是想隱瞞什麽呢？來人，搜！”
很快，幾套男裝女裝、脂粉，匕首、剃刀之類的東西被找了出來，還有一些書籍。
章邯拿起那把剃刀，似笑非笑道：“不知娘子用此物來作什麽？”
說完也不等張良回答，直接吩咐： “帶下去驗身。”
“不必驗了。”張良自然不願受辱，用回原聲道。
清冷帶有磁性的男音一出，全場震驚。
章邯也小小驚了一下，畢竟他也只是猜測，但這種猜測成真的感覺還真不賴。
感受著下屬投來的敬佩目光，章邯得意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張良不答反問：“你如何知曉吾是男子？”
章邯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因為你不肯驗身。”
當然，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尤其是她這樣明顯的貴族女子才是最可疑的。
……
直到啟程回鹹陽，張良都沒有承認身份，章邯試探了兩遍未果後也不再問，只吩咐趁著大雪還未封山前趕緊回鹹陽。
一路上，張良待遇不錯，除了沒有自由外，其他待遇都比肩章邯。
這讓張良分外不解，此時的他已經知曉了章邯的身份，章邯並非普通的秦將，勉強也算將門世家，得過王賁的指導，算王賁半個弟子，在一眾老將退出朝堂後，章邯這樣的年輕將領出頭的機會很多，可以稱得上前途無量。
這樣的人物親自來尋他也就罷了，待遇還和他一樣，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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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郡下邳縣
下邳城城南的郡邸住進了一位從北邊來的女郎, 引起了城南不少人的註意力。
無他，這位女郎長得太好看了，即便是荊釵布裙也難掩姿色, 更別說其身材高挑, 看著就頗為健壯, 一看就是個身體康健，宜家宜室的女郎。
最關鍵的還是那一身氣質，通身氣質就不像是鄉下婦人, 城南未娶妻的成年男子日日都會從女郎的郡邸前經過, 期待引起女郎的註意力。
幾乎日日都有媒人上門說親, 張良煩不勝煩。
沒錯, 這美麗的女郎正是張良所喬裝打扮。
下邳也是張良的駐點之一, 他在這裏置有一些家財和田產, 不過這回回來他沒敢住在自己置辦的宅子裏，而是另行租賃了一處郡邸居住。
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些糟心事, 張良臉色極其難看，那暴君又在搞什麽？為何從潁川郡一路走來障礙重重, 多了好些秦軍？
若不是他確定下邳絕對安全, 自己的身份絕對沒有暴露，他都要懷疑秦軍是不是查到了什麽。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引起了張良的警惕, “門外是何人？”
“鄭娘子，是我, 趙寒。”
張良的眉頭瞬間皺緊, 眼底流露出一絲厭惡, 卻又不得不克制自己，盡量用溫柔平靜的語氣問：“有什麽事嗎？”
外頭的趙寒沈默了一下, 忐忑道：“我…我可以進去說嗎？”
張良咬牙切齒，“不太方便。”
趙寒臉上的期待瞬間變成失落，“城裏來了好多秦軍，聽說是在找一個韓國反賊，他們可兇了，鄭娘子可要小心。
若是要外出最好讓找個人陪著，我聽說那些秦軍最是霸道，你長得那麽好看，若是……”
後面的話張良自動忽略了，只捉住重點，“找韓國反賊？”
“對，我們下邳縣隸屬東海郡，原屬楚國，距離韓國遠著呢，也不知道那些個秦軍怎麽跑到這裏來找人。”
祖祖輩輩都在下邳的趙寒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趙國邯鄲，邯鄲距離下邳已經夠遠了，來回要三個月呢！更別說比邯鄲還遠的韓國，反賊怎麽可能會跑到這裏來呢。
那些秦軍真是昏了頭了。
門內的張良聽了趙寒的話，勃然色變，下邳的秦軍也是暴君派來找他的？
難不成那暴君查到了三年前他在博浪沙行刺的事？
張良眉頭擰緊，心中思緒萬千。
不過他沒打算逃，這個節骨眼出城更容易引起秦軍的註意，不如等秦軍查過卻無此人，撤退後他再行離開。
這陣子還是別外出了，就待在郡邸裏，想到這，張良打開門。
趙寒見鄭娘子遲遲不開門，都打算放棄要回家了，冷不丁門開了。
見到心上人，趙寒喜不自勝，一時間竟忘了言語，只顧傻笑。
張良強忍不自在，語氣溫和地道，“趙郎君可以幫我買些糧回來嗎？外面都是秦軍，我有些害怕……”
說罷，張良低下頭，佯裝擔憂。
趙寒哪裏受得了這個，忙不疊答應，還承諾以後鄭娘子想買什麽東西盡可找他。
別說買點糧，他把飯菜做好了送來都行。
張良面若好女，扮起女裝來比尋常女子還漂亮，這也是他當初能在新鄭之亂後跑路的原因之一。
現下只要他不換回男裝，有誰會知曉他男扮女裝，是秦軍要找的“韓國反賊”呢？
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張良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擔心。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麽背的一天。
——那些秦軍居然找上門來。
不過張良並未慌亂，他是見過世面的人，韓悼惠王二十三年（公元前250年）阿父病逝，張家開始沒落，當時他才三歲，十歲的時候他便已經是家中頂梁柱。
二十三歲時韓國亡，韓國的貴族都被圈禁新鄭，此後不久，他僅剩的親人——弟弟病逝，此後天地間便只剩下他一人。
弟弟死後，他將全部家財投入反秦大業，招募刺客行刺秦王政，希望能為韓國覆仇。
只可惜失敗了。
但他並不曾放棄，秦不得人心，未來如何還不一定呢。
亡國後，他顛沛流離十餘載什麽沒經歷過，豈會懼怕這小小場面。
然而世事難料……
“聽說你是從北邊來的？家住哪裏？為什麽孤身來此？”為首的秦將上上下下打量著張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往外蹦：“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沒嫁人？”
世道女子不易，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子，孤身在外就是一塊肥肉，不被人吞了才怪，能從北地走到東海郡，身上還有錢財租賃郡邸，怎麽看怎麽可疑。
張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什麽時候這些大頭兵管那麽嚴了？
忍著心中不快，張良不卑不亢地回答了秦將問的問題，重點強調他有一些家產，是士族之後，南下是為了避禍。
而且也不是孤身一人，家仆護送到此地後為了節約家財才遣散仆人。
所有的漏洞都被補上了，按理說事情到這裏就能結束，不曾想那秦將居然提出更無禮地要求——搜家。
張良強忍怒火，來了一句“將軍為何針對小女子？”
一同前來的秦軍也很納悶，自家老大平時不是這樣的啊，今兒怎麽跟換個人似的？
更有人見張良可憐，忍不住小聲勸道：“頭，人家就一弱女子，咱們這樣不好吧？”
章邯瞥了屬下一眼，沒說話，他今天一改往日的作風，是因為有種強烈的直覺——眼前這個女人有問題。
但若問他什麽有什麽問題他也答不上來，總之非常奇怪。
直覺告訴他，若是放走這個女人，他一定會後悔莫及。
章邯目光不善地瞪了一眼剛才說話的屬下，剛要開口，“滴滴答答”的雨水滴在臉上。
下雨了，而且雨勢很急。
冬日的雨陰冷刺骨，秦軍當然不會有冒雨離去的想法，一行人留在張良處避雨。
張良垂下眼瞼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快，這未免也太過巧合，氣煞他也。
章邯擡頭望天，又看了看恨不得離他們要多遠有多遠的女人，心中若有所思。
來之前，蒙上卿曾叮囑他，要找的這個韓國反賊只可生擒，萬萬不可傷其性命。
說明陛下極為看重此人，想到陛下的行事作風，章邯覺得這個韓國反賊定有過人之處，否則陛下不會下這樣的命令。
聽說韓國相張平長相俊美，他的兒子應該也不會差吧。
想到這，章邯心中一驚，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真是太可怕了。
但……鄭娘子身形高挑，容貌昳麗，舉止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這樣的女子家中怎麽會放心她孤身一人，這不合理。
於是章邯靠了過去。
面對章邯的試探，張良可謂用盡了力氣才沒有甩對方一巴掌，好不容易雨停了，張良心裏松了一口氣，心想這群丘八總該走了吧。
“今日與鄭娘子相談甚歡，正好鄭娘子不曾嫁人，吾亦未娶妻，不如……”
張良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章邯，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章邯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桌案上。
“這枚玉佩乃我家傳，贈與娘子，就當做是聘禮了，三日後吾來迎親。”說罷，率先離去。
一眾秦軍見狀，怔怔地望著章邯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靜立原地的鄭娘子，腦袋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們不是來挨個巡查最近流入下邳城的外來人嗎？怎麽……頭突然就要娶妻了？
雖然鄭娘子確實貌美，可鄭娘子年紀不小了啊，看著都三十好幾了，頭才二十多，又得通武侯指點過，可謂前途無量，怎麽就…就好這口呢？
帶著滿心的不解與震驚，眾人離開了張良的郡邸。
門外，和章邯交好的人忍不住問，“頭，你真的要娶鄭娘子？你家中不是有意和馮相結親嗎？”
章邯瞥了他一眼沒回答，冷聲吩咐道：“這幾日盯緊鄭娘子，有異動直接拿下。”
一瞬間，下屬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頭，你還懷疑鄭娘子呢？那你是想把人娶回家中嚴加看管？”
“我覺得是頭看上人家了，又不好意思直說，所以……”
章邯冷聲呵斥，“費什麽話，讓你們守著就守著，務必日夜監守，不得有失。”
心裏卻是越發疑惑，奇怪，剛才十分強烈的感覺突然間就沒有了。
他莫不是被施了妖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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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忽然想起什麽，心中一震，也不回官邸了，直接留下和幾個下屬一起守著。
另一邊，張良嫌惡地看著桌上的玉佩，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裏漏出破綻才有今日這一出，可任他怎麽想也想不出章邯是靠直覺辦事。
心思縝密的張良將自己來下邳後的每一件事都覆盤了一遍，確認自己沒露出破綻後，決定寫一封信給剛才那個有病的秦將，順便把桌上的玉佩還回去。
送信的人選他都選好了，就是時常來獻殷勤的趙寒。
趙寒聽說這事，氣得眼睛都紅了，連連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信送到。
**
“頭，失算了吧，人鄭娘子不僅沒跑，還把你的玉佩退回來了，哦對，還送來了一封信。”
章邯接過信一看，眸光幽深，竹簡上的小篆寫得極好，比他那狗爬字好上百倍。
前中車府令趙高就是靠一手好字和通曉法律逃過死劫，陛下還恢覆了他的官職。鄭娘子這手字可比趙高好多了，而且筆畫圓潤，挺遒流暢，筆筆如鐵線，這樣的字竟出自一女子之手。
可能嗎？
他再試探最後一次好了，如果鄭娘子真的沒問題，他會去和她道歉，順便賠償她一些錢財。
昨日他確實沒說謊啊，他確實和她相談甚歡，只嘆相見恨晚。
章邯下定決心後，找來一個會做衣裳的仆婦，給了她一些錢財，讓對方去給鄭娘子量體裁衣。
張良見到上門的仆婦時，氣得想罵人，過而立後，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生氣了，這個秦將他記住了！
嚴厲的拒絕仆婦後，張良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想個法子脫身才是，不然他遲早會被氣死。
可還沒等他想到法子，章邯再次領著下屬上門。
“跟我走一趟吧，鄭娘子，或者應該說鄭郎君，亦或者張郎君。”
張良面不改色，“將軍這是何意？”
章邯輕咳了一聲，“娘子對仆婦百般拒絕，不許仆婦近身，是想隱瞞什麽呢？來人，搜！”
很快，幾套男裝女裝、脂粉，匕首、剃刀之類的東西被找了出來，還有一些書籍。
章邯拿起那把剃刀，似笑非笑道：“不知娘子用此物來作什麽？”
說完也不等張良回答，直接吩咐： “帶下去驗身。”
“不必驗了。”張良自然不願受辱，用回原聲道。
清冷帶有磁性的男音一出，全場震驚。
章邯也小小驚了一下，畢竟他也只是猜測，但這種猜測成真的感覺還真不賴。
感受著下屬投來的敬佩目光，章邯得意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張良不答反問：“你如何知曉吾是男子？”
章邯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因為你不肯驗身。”
當然，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尤其是她這樣明顯的貴族女子才是最可疑的。
……
直到啟程回鹹陽，張良都沒有承認身份，章邯試探了兩遍未果後也不再問，只吩咐趁著大雪還未封山前趕緊回鹹陽。
一路上，張良待遇不錯，除了沒有自由外，其他待遇都比肩章邯。
這讓張良分外不解，此時的他已經知曉了章邯的身份，章邯並非普通的秦將，勉強也算將門世家，得過王賁的指導，算王賁半個弟子，在一眾老將退出朝堂後，章邯這樣的年輕將領出頭的機會很多，可以稱得上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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