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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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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屍地

或許是表情太過嚴肅,林隱轉而一笑,“開個玩笑罷了,只是有些話還沒說明白,有些事還沒弄清楚。”

陸生卻覺得林隱這話不像是玩笑。

一直默默聽著聽著兩人談話的楚北覺得林隱這話還挺押韻,朗朗上口的,不過楚北對情愛這些事不懂也不感興趣,反而對貨架上的這些玩偶來了興趣,正巧夏洛特正往貨架上擺上新的玩偶,他上前去幫忙順便看一下這玩偶是不是人皮做的。

“我怎麽聽著你這話怨氣頗深,放心吧,顧淵可是時刻都想著你,我一想起顧淵趴窗戶邊那哀傷的眼神都起雞皮疙瘩,可把我師父心疼壞了,顧淵想你,我師父心疼他,我那便宜師娘的頭上可是綠油油。”陸生想起過往的歲月都心疼自己沒人愛沒人疼,他路過窗戶打了個噴嚏,陸扶搖就趕緊端熱茶過去問顧淵是不是著了涼,打噴嚏的明明是他好吧!

“時刻想著我?他不過是想彌補之前犯的錯。”林隱垂睫,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他從未說過愛我。”

陸生碧綠的眸子清澈,試圖和夏洛特聊天的楚北撞進了他的眼底,他試圖表達出心裏想法:“最無聲的愛不就是一直陪伴嗎。”

林隱又將話轉到正題上:“所以怎麽做你才肯讓我見你師父?”

陸生臉上掛著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要見我師父倒也簡單,不過嘛我最近缺個幫手,我看你那店裏也不是很忙,留下楚北幫我一個月如何?”

林隱視線挪到不遠處,楚北正在研究玻璃瓶放到綠色大青蛙,全然不知身後的林隱已經打算將他賣了。

臨走時林隱和楚北對視一眼,當楚北最後一根手指頭被林隱掰開時,楚北明白了什麽叫重色輕友,為兄弟兩肋插刀,為老婆可以插兄弟兩刀。

因為是臨時決定所以楚北的衣服什麽的都還沒送來,楚北只得穿了陸生的衣服,陸生的衣服清一色是各種花紋的黑色唐裝,這衣服一上身,楚北覺得自己應該再拿把折扇,戴個圓形小墨鏡,往陸生跟前一站,他像文人,自己像那奸商老板。

平靜,異常平靜。

楚北在陸生這裏的第三天,每天的工作內容和以前沒什麽分別,不對,應該是比以前更輕松,以前他和林隱在店裏分工明確,做飯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飯,衛生打掃什麽的也都你一天我一天,工作也是一個上午一個下午,到了陸生這裏嘛...

楚北覺得他不是陸生的店員,他是陸生的老板,因為陸生事事親為,還給他準備了茶點,還不忘體貼的交代他:“可以少吃點零食,不然午飯就沒胃口了。”

“那我站在這做什麽?”楚北嚼著餅幹指了指自己。

“做吉祥物好了。”陸生將畫的招財符貼在了楚北額前。

楚北摘下符拿在手裏看了仔細,上面畫了只招財貓。

楚北看著自己唯一的同事夏洛特,夏洛特也和自己一樣悠閑的發呆,夏洛特不會說話,她攤開手心,裏面是顆紅彤彤的草莓。

陸生看向夏洛特,這是她這周換的第三件裙子,今天也才周三,陸生看了眼夏洛特的新裙子,最後還是自己拿起雞毛撣子去擦貨架。

楚北太過無聊趴桌子上打盹兒,陸生順手撩起楚北的翹起的一縷頭發,楚北頓時警鈴大作,倆眼睛瞪得溜圓。

“你你你這廝該不會還在打我頭發的主意吧!”楚北捂著頭發後仰。

陸生手還停在半空,他看向警惕的楚北,臉上失笑。

他說,我是打了點主意,但不只是頭發。

楚北罵他變態,總不該想把自己抽筋扒皮做玩偶吧!

倆人穿著類似的衣服坐的很近,夏洛特歪頭看了會,她去貨架上拿過來一只金發一只黑發的玩偶,指了指玩偶又指了指倆人,然後將兩只玩偶嘴對嘴親親。

“Nonono——!”楚北擡手從倆玩偶中間劈開,“我可是直男!再說要真喜歡男的,那也得像是顧老板那種大美人...”

陸生笑容轉瞬即逝,討厭洛林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世上沒品的人很多,先不算林隱,他師父陸扶搖算一個,還有一個楚北,不過沒關系,他可以修正楚北的審美。

“你去哪兒?”楚北看陸生往門口走以為他因為被嫌棄生氣。

“菜市場,店裏有不明白的夏洛特會幫你。”陸生也沒回頭只擺了擺手,不過他又停了下,想了想還是回頭說了句,“我很快會回來。”

楚北像往常一樣,被留下看店時總會習慣性回覆:“好吧,等你回來,記得給我帶好吃的。”

說完覺得這話有點越軌,畢竟還沒熟到那個地步,陸生又不是林隱。

誰知道陸生笑起來眼睛彎的像月牙,他回道:“好啊,我都給你帶些回來。”

說到做到,陸生果然給他帶了一堆吃的回來。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一周。

楚北在這過著大爺般的生活逐漸樂不思蜀,以前那些事情讓楚北有個先入為主的想法覺得這陸生蔫壞且話癆,常常眼一瞇不知道又在搞什麽鬼主意。

但通過這幾天相處楚北發現這個陸生其實大多數時候都在沈默,做玩偶的時候很是認真,幾乎不會被外界的任何一切打擾,一天都難得講出了一句話,可是買菜的時候又是另一副面孔,和阿伯阿婆熱情的打招呼,阿伯阿婆也會多送陸生一些新鮮蔬菜,小朋友也都很願意和陸生親近,楚北對陸生的印象開始改觀,慢慢覺得陸生其實一點都不討人厭。

楚北接過陸生給他的冰糖葫蘆,口腔被糖衣戳破有些血腥味,但混雜著糖葫蘆的酸甜,即使流點血也是甜滋滋的。

被當成孩子一樣疼愛的感覺可真好。

“你怎麽不隨身戴著你那拐杖了?”楚北在陸生身後慢悠悠的嚼著糖葫蘆。

陸生笑一聲,他拉著楚北躲過旁邊的自行車,“那玩意是用來凹造型顯逼格的,買菜我帶什麽,大爺看了還不直接罵我沒大沒小,萬一再有人覺得我年紀輕輕是個殘廢不願意給我介紹對象了怎麽辦?”

拉過楚北的時候,陸生又低頭順勢咬下楚北手裏的最大的一顆山楂球。

“臥槽你——!”楚北驚叫。

陸生從身後又給變出來一根冰糖葫蘆草莓。

楚北將話拐個彎,“你還吃嗎?”

“吃。”陸生拇指揩起楚北嘴角的冰糖渣,順手舔了。

楚北打開手機在某度上搜:性騷擾的定義是什麽。

最後搜到一條,說,兩情相悅的不屬於性騷擾,是調情。

白天店裏的生意不錯,但陸生基本不怎麽露面,他在地下室做客戶訂制的玩偶。

“我可以進來嗎?”楚北一只腳已經探進去,手裏還端著泡好的紅茶。

“嗯。”陸生的低啞的聲音從裏間傳來,“但是要把茶放外面。”

楚北尋思應該是怕茶水打翻波及到這些玩偶,他擱下茶具進了地下室。

陸生也沒看他自顧的忙著手裏的活。

楚北打量著陸生手裏的玩偶,是個非常逼真且精致的女人的臉,陸生正拿著柔軟的筆刷被嘴唇上色,鮮紅的唇色如瓷的肌膚,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微微開合的紅唇好像下一秒就會呼吸。

“好漂亮。”楚北忍不住誇讚。

“這是一位客戶的妻子,他想留下她做個念想。”陸生手裏的動作沒停。

楚北在一旁默默看著,不過視線不知何時起從玩偶落在了陸生身上。

最後陸生把黑濯石的珠子放進眼眶,算是點了睛,玩偶一下栩栩如生好像真是活生生的人。

這樣看來玩偶確實能給留下的人聊以慰藉。

楚北也已經摸清陸生的作息習慣,每晚十二點必須關燈睡覺,生物鐘準時的可怕。

看到對面的燈光熄滅,楚北摸黑套上衣服偷摸去了地下室,這是他第三次來這地下室了。

楚北掏出手機給林隱打電話。

“他那地下室現在全是大青蛙,玩偶是牛皮做的,我偷偷跟過去就看到他去養殖場挑那牛皮,還有豬皮...對了軟一點的玩偶就用羊皮,他砍價比那阿伯還厲害,是菜市場的老顧客,都有熟人價。”

沒錯了,楚北在當臥底。

林隱和楚北共事多少年,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看出對方是什麽意思,那天林隱將他留在這,楚北就明白林隱是在因為鎮魂釘的事情懷疑陸生,其實楚北也覺得陸生很可疑,說不定是和那吳相聯手。

林隱當時還在想怎麽靠近陸生調查一下,哪曾想這陸生竟然主動提出要楚北留下,這還真是省了不少事。

“看來陸生和鎮魂釘還有那些走屍傀儡沒有關系。”林隱在電話了停頓了下,“既然這樣那你就回來吧。”

其實這事本來和他們沒什麽關系,只是這事涉及到了隨夫人,林隱才想調查。

冥說隨夫人是陰時陰歷出生的人,是養屍地最喜歡的屍體,林隱之前沒往這方面想過,但對於隨夫人這樣極陰體質的屍體,確實很容易被一些善用術法的人盯上。

吳相就是被吸引來的靈器,換一種思路來解釋,隨夫人的這件事很可能和靈界有關。

電話這頭的楚北沈默了一會,說晚幾天回去,陸生正準備教他做玩偶,楚北是這樣和林隱解釋的。

最後林隱掛電話前對楚北交代:“你倆晚上給我分開睡!”

“...我和他清清白白好吧,比你和那溫辭都清白!”

電話掛掉一只大青蛙蹦跶到了楚北臉上,楚北後退幾步後腦勺一下碰到了墻上的一個掛件,後面的墻自動打開他身體失去支撐踉蹌幾步直挺挺往後倒去。

靠,居然還有機關?

楚北發現了一個靈牌,上面的黑漆都掉的差不多,令牌上的字即使朱砂掉盡只留下印痕,楚北也能認出。

楚胤。

這是他以前的名字,後來算命的說這名字太重他背不起,就將“胤”改成了最普通常見的“北”字。

身後傳來一聲輕響,一只過於白皙的手伸到他眼前,修長的手指夾住了楚北手裏的靈牌,然後從他手裏抽出。

楚北回頭,陸生的臉已在眼前。

陸生的金色頭發是披散著,好像是剛才被窩裏起來,蓬松的發絲蹭到了楚北臉上。

見楚北疑惑,陸生食指豎在唇前“噓”了聲,隨後將溫涼的額頭抵在楚北額前,一些記憶沖進楚北大腦。

楚北不僅看到了棺材上的楚胤和陸生,還看到了陸生在用錢和佛骨賄賂陰差讓楚胤的轉世過得好一些。

有錢果然能使鬼推磨,楚北現在的生活確實越來越好,林隱對他也像是親兄弟,顧老板也是對他照顧有加。

“可是陸生,我是楚北,不是楚胤,即使輪回轉世,我是我,他是他,不要把你的念想強加在我身上,太重了,我承受不起...也還不起。”

早晨打鳴的雞都還沒醒,林隱就被樓下卷簾門的聲音吵醒了,他心撲通的跳,難道是顧淵回來?

林隱拖鞋都穿反,霹靂乓啷下了樓,看見楚北正蹲門口抽煙。

正好省事了,林隱本來想今天去接楚北,但楚北這一身唐裝看的林隱眼前一亮,“別說,你還真別說,你這衣服還真挺合適,精神著呢。”

楚北還是喜歡那個小黃鴨的圍裙。

楚北點了兩根煙給林隱遞過去一根,宛若對難兄難弟,“你說人輪回轉世後還是之前的人嗎?這人生前的朋友看到他想的是他呢還是前世的那人呢?那是不是太狡猾了?這世的人什麽都沒做輕而易舉就得到了本不該屬於他的疼愛和關註,就像小偷似的,也不管這世的人想不想要。”

林隱只是沈默的抽煙,因為他壓根不知該如何回答楚北的問題,前世今生的戲碼確實挺多也看似浪漫,但撕開浪漫的表面底下藏著的卻是別扭的情感,所有的人看著現在的你想著的是以前的人,所有的關註所有的情感的延伸都是建立在那個人的基礎上。

不大不小的店在雨夜有著不同白日的寂寥,“癮”已經有快一周沒營業了。

林隱發著高燒有點睡迷了,他夢見顧淵來看自己。

“顧淵,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林隱對顧淵毫無設防,他將頭埋在顧淵頸間,也不用擔心對方是否會想殺了自己,“怎麽做你才能回來?”

顧淵指尖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對林隱的反應有些好笑:“你輕點抱我,我這縷魂都快被你給撞散架,魂飛魄散了你可就再也尋不到我。”

聞言林隱果然放松了些,他開始質問,開始恨顧淵的無情,顧淵只是安靜的抱著他,任他發洩並不說話,聽著林隱說盡對他的思念。

不知道是否是一縷魂的緣故,這擁抱實在太輕,輕的像一陣風。

林隱從掙紮中醒來,眼角一片濕潤,懷抱中空空如也,他的手還伸在半空,好像在挽留些什麽。

一周後。

“胤胤。”

“叫我幹嘛...”楚北循聲望去,陸生倚在門上正往他這看,夕陽照在陸生身上,莫名的溫柔,楚北覺得自己腦子是真的有泡才會冒出來這個念頭。

楚北古怪的又回頭看了陸生一眼,陸生叫他胤胤,感覺也不是很討厭。

他手裏拎著一大包東西,是陸生讓他拿去給林隱喝的不知名藥材。

楚北隔著包裝袋摸了下,好像有青蛙幹蜥蜴幹還有不知名黑色硬塊,這一包煮下去…

滋味甚美——個大頭鬼!

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煮一塊能好喝嗎!

楚北問陸生為什麽突然對林隱關心起來了,在楚北心中陸生不見到錢,很難會主動幫人。

“哦呀,”陸生擠出兩滴淚,“小生是覺得他太可憐了,以前林小哥就被洛林耍的團團轉,之前有一世林小哥是書生,本來考上狀元前途大好,無數官家小姐想與之結緣,結果被當侯爺的洛林強取豪奪拉府裏當男寵,林小哥想有一番作為的抱負也不了了之,最後英年早逝郁郁而終,所以說啊,用命繩強行留在身邊有什麽用,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回回沒有善終…”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回回沒有善終…

所留給倆人的也不過“遺憾”二字。

楚北怎麽都想不出林隱當男寵的樣子,只能想象著給林隱畫上大口紅,大腮紅,想完之後一陣惡寒,林隱和顧淵前幾世玩的這麽花嗎?

陸生不知道楚北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對了,晚上我去找你們吃晚飯。”

“店不管了?”

“有夏洛特呢。”

秋風吹過,路兩旁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甜品店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很快消散這樹葉聲裏。

門外招牌上的霓虹燈壞了幾個,一閃一閃的發出滋啦的電流聲。

有幾道黑袍影子現身攔住了林隱餵狗的去路。

林隱循聲望去,四道黑袍影子擡著一副棺材,棺材裏逐漸顯露出一人來。

但林隱卻記得這人是誰,當初在天界圍剿洛林的十萬天兵之一。

朱厭。

林隱表情讓人深究不出情緒,他只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何對洛林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不管是之前在天界設陷阱埋伏洛林,還是現在想與他聯手置洛林死地。

朱厭聲音粗糙又滲人,像是尖銳的針在刮擦砂石,這口怨氣他憋了千百年:“我歷盡千辛萬苦飛升,最後卻只能當那洛林手下那十萬天兵的一員!究竟我哪裏比不上他,論資歷論顧全大局我才更勝他一籌,偏偏將軍之位是他洛林,我如何甘心,叫我如何能甘心!”

幾千年前的恩怨撕扯到現在,要知道有不少神都已經歸於混沌變成這蒼天一粟,可這朱厭竟然憑借著怨恨硬生生拖到現在。

似乎剛才沒說盡興,朱厭的破鑼嗓子繼續蠱惑著林隱,“昆侖鏡,當初洛林可是為了利用你的力量親手殺了你,後面幾世姻緣全都遭他出手攪局,即使這世他還用顧淵的身份欺騙你的感情,你就不恨他麽。”

朱厭深知想要控制洛林,最萬無一失之法就是控制林隱,靈界現在誰不知道洛林的弱點就是林隱,朱厭猜測洛林是故意疏遠林隱。這千百年來如果不是他吞噬無盡的靈魄,這副幹枯的皮相也早就化作塵埃,留給這身體的時間也不多了,只能快點得到洛林就千年不腐的身體為己用,以免夜長夢多。

他心中有著盤算,先把林隱引入此,不愁如今靈力散盡的洛林不現身。

林隱看見擡著朱厭棺材的四個黑袍死士,額前全都有鎮魂釘,無一例外。

“我是恨他。”良久林隱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他對朱厭說,“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嘛...”

“但是什麽?”



楚北到家中,林隱沒在櫃臺,他朝樓上喊了兩聲,不大的店裏得不到林隱的任何回應。

臥室內閣樓間空無一人。

只有後院的幾條流浪狗在望著院子裏的一副漆黑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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