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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隱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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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隱往事

林隱像是在忍著笑意,因為居高的玄辭看見林隱的嘴角在上翹。

“別像無賴似的抱著我腿不撒手,要睡就回你房間睡。”

林隱搖搖頭,指指耳朵示意自己聽不見,即使懂玄辭的意思也裝不懂,“以前說那些好話讓我留在你身邊,現在多一眼不想看我,你比尋歡閣的那些負心漢還要更負心!”

玄辭想說他大膽,竟然把他比成那些尋歡問柳之人,想來即使說了林隱又裝聽不見,他只能戳著林隱額頭,也沒挪開腿而是和他一起蹲坐下。

“等等…”林隱突然阻止了玄辭坐下的動作。

然後林隱將的衣袍攤在地上,才將玄辭拉下:“坐罷。”

倆人也並不說話,玄辭趴在林隱膝蓋處,林隱眉眼彎彎帶著滿足的笑和他對視著,玄辭擡手撩起林隱額前散落的碎發。

玄辭沈溺在林隱這樣愛意的眼神裏,這一時什麽約定什麽玉璽什麽皇位都被玄辭拋在腦後。

動情愛上一人,玄辭也是第一次,當初在山腳下的木屋裏,情愫早就暗自生長。

所幸的是,林隱也是如他一樣。

玄辭的視線逐漸被林隱一點點侵占,看著越來越靠近的英俊的面龐,他也漸漸擡起身迎合,直到他的目光掠過林隱看向了走廊深處。

走廊陰影下的洛林手中儼然是傳國玉璽,他靜默的看向那邊。

僅一瞬,玄辭推開林隱,眼底的春水消散不見。

這吻,未開始已戛然而止,且永遠也不會再落下。

玄辭毫無留戀的起身,走時一步也未回頭,比起林隱,他更渴望那至高無上的皇權。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掠起林隱一縷碎發,風順著吹進了屋子,書桌上的宣紙被吹得發出絲絲聲響,飄落在了林隱腳下。

宣紙上的墨跡還未幹,林隱輕輕念起:“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川流...”

浩蕩百川流,雄心壯志,曾經貴為皇子,未來的儲君,為天下所下的棋,所布的局,如今隨著新皇登基全部努力付諸東流,還被囚在封地...

林隱霎時懂了玄辭的念想。

他願意成全玄辭的心中所願所求。

玄辭一直在暗中招兵買馬,包括當初圍剿的外賊也全部投誠,因為有傳位詔書和玉璽,玄辭一派的軍隊被重新召集,與宮內舊黨裏應外合,半年時間內林隱就率兵就攻進了城,玄辭帶著玉璽和遺詔成功登位,只不過新皇玄宜卻逃出城內下落不明。

這一切當然都是洛林在背後操控。

直到玄辭登基後為了鞏固政權與首輔的女兒大婚。

林隱和玄辭最後的見面是在城外。

那日是玄辭大婚。

殿內宴席,鳴鐘擊盤樂聲悠揚,宮人燃起香爐,煙霧繚繞。林隱新換了一身繡金紫袍,斜飛的英挺劍眉,銳利的黑眸,冷傲孤清又盛氣淩人,一改剛才的狼狽之姿,他立於殿內手中執酒杯,恭聲道:“臣敬陛下與皇後一杯,祝陛下與皇後娘娘永締同心,白頭...偕老!”

玄辭當著林隱的面將皇後擁入懷中,笑意未達眼底,林隱將酒杯端起臉上撐著笑,仰頭一飲而盡。

之後林隱再也待不下去,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宴席。

城墻上的玄辭長身玉立拖一席曳地黑底繡金華服,華麗無比,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懾天下的王者之氣。

天空飄起了大雪,寒冬凜雪,一道身影立在宮門口,林隱身上已積了薄薄一層雪,發絲也已被冬雪染白,臉色被凍得蒼白毫無血色,但他卻渾然不知,依舊腰桿挺直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好似被天地所拋棄逐漸被雪吞沒。

倆人的分別甚至連像樣的告別都沒有,一點都對不起英雄救美的開場。

從玄辭登基那刻起,玄辭再未看過林隱一眼,從此君王臣子,再無你我。

倆人間隔不過咫尺,可咫尺間卻是再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林隱對玄辭來說就是一把用的順手的刀,至多是多了點喜歡。

和王位是比不得。

林隱立在原地,張口呼出一陣白氣,“為什麽...”話到嘴邊最後也只能問出來這三個字。

玄辭輕蔑一笑,笑林隱這問題可笑。

“權利蝕骨,食髓知味,所以林隱,別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跑出來問寡人這樣愚蠢又可笑的問題,寡人可從未說過喜歡你,一切不過是你會錯意。”

玄辭故意將話說的很慢,讓林隱看清他說的每一個字。

林隱太熟悉玄辭,長久的相處中他可以很快看出玄辭說的話。

“會錯意?”林隱跟著重覆了一邊,把自己說笑了。

到頭來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雪落無聲,越是雪夜四周就越是安靜,枯樹的枝丫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咯吱一聲,巧然斷裂。

卻在這時,月色中突然嘶鳴一聲,映的夜空五光十色,原是空中綻起了煙花,異常絢爛。

玄辭停下腳步,應聲望去,奈何煙雲深處月色依舊,煙花轉瞬即逝已成遠去煙...

只是現在,玄辭望著城下的林隱,心底竟然也湧出一絲如果當初沒有選皇位的念想。

洛林撐著一柄紙傘,悄悄來到林隱身邊替他遮起了落雪。

玄辭下去的腳步頓住,他再也沒有資格站在林隱身邊。

林隱立在雪中,宛若一個迷失的孩子,瞳孔之中滿是那個華服的身影,可是那身影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

他們之前再也無了對話的理由。

所謂帝王之愛,絕不會淩駕於皇權之上。

林隱借酒澆愁,他擡手遮住洛林下巴,唯露出那雙眼睛,一雙和玄辭很像的眼睛。

林隱帶著醉意,笑得比哭難看。

“你看的是我,還是玄辭。”洛林問他,可卻不是個疑問的語氣。

林隱癡癡望著那雙眸子,嘴裏念的都是阿辭。

洛林眼底掠過一絲陰霾,他手一揮林隱徹底昏睡了過去。

在林隱身體倒地前,洛林抱起林隱,可就在觸碰到的那一刻,洛林渾身像是快要灼燒起來,碰觸到林隱的掌心立刻受到灼傷紅痕一片。

因為血咒的緣故,洛林根本無法碰觸林隱,他不死心的咬上了林隱的唇,可血順著嘴唇留下來。

“要昆侖鏡還是要你…”如今的洛林嗤笑一聲呢喃著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洛林忍受著烈火灼燒的煎熬,他貪戀林隱的溫度,貪戀林隱的撫摸,貪戀林隱毫無保留的愛,盡管這些都不再屬於他。

“…昆侖鏡你睜眼看看我,你之前像狗一樣跟著我,我現在給你機會讓你留在我身邊,我們可以好好走下去又為什麽不肯再看我一眼,說啊林隱!”

倆人的發絲散落下來混在在一起,可怎麽也糾纏不起來,洛林不知以前的林隱是如何將兩人的發絲打成結。

“林隱…”洛林痛苦的低吟,忍著身體快要撕裂的疼痛,拉著林隱的胳膊環住自己腰身,“我後悔了林隱…”

可林隱不會給他半分回應。

洛林不明白,抱著愧疚之心的他去人間尋林隱,為何會在看到林隱愛上別人時他的心臟就悶悶的發疼,他的心本來就死了,又怎麽會疼?

愛而不得的絕望讓洛林情緒徹底崩潰,可最後能做的也就只是卑微的伏在林隱的懷中哭泣。

玄辭大婚不久,為斬斷一切癡心妄想的林隱至此隨軍去了邊關,從一小兵廝殺成了鎮國大將軍,在邊關戍守,為玄辭死守國門,洛林選擇跟隨他一起,成了林隱的軍師。

可即使沒了玄辭,林隱眼裏也不曾有洛林半分影子。

自食其果,洛林怨不得,恨不得。

洛林在林隱疲倦睡去時,撩起他一縷發絲,像之前昆侖鏡總愛玩他的發絲一樣,將兩人的發絲纏繞在一起。

林隱也不過而立之年,可又是為了誰在夢泣中生了白發?

洛林替他拭去眼角的淚水,指尖因為碰觸被灼傷出紅痕。

桃花先雪,一半春休,算算節氣春天已經過去一半,可邊關只有一眼望不到底的黃沙,無桃花,更無桃子。

林隱瞧著在一旁玩仙人掌的洛林,沈思片刻後還是又將舊話重提:“先生不必跟我來這苦寒之地,平白受苦,戰場上刀劍無眼,不知哪一日我也會被掩在這黃沙下,所以先生若是謀前程在下可以給先生推薦去處,我這裏絕非是好的安身之所。”

即使只有屍骨,白骸也要為玄辭鎮守邊關。

“我若要另謀出路何不一開始就留在宮內?”洛林氣他榆木腦袋又無可奈何,說快了又怕他聽不懂,只能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吾心安處即吾鄉,沒聽說過嗎?”

“倒是聽過,不過這裏連先生愛吃的桃子都沒有,如何會讓先生有家鄉之感呢?”

“我喜歡這裏的黃沙仙人掌這總行了吧!”

洛林手指被仙人掌紮出來血,嘶了一聲,林隱掏出手帕給洛林的指尖包紮上。

以前沒註意過,林隱碰觸到洛林的手後意識到洛林竟然如此纖瘦,虎口位置直接可以圈住洛林的手腕,還空餘出來不少。

林隱蹙眉:“洛先生到底有沒有好好用飯?”

洛林渾身燒灼的痛,但又不舍得讓林隱松手。

“洛先生,你…哭了?”林隱慌不忙的找帕子,想起來帕子給洛林包紮了,他手忙腳亂一番用掌心擦去洛林的眼淚。

洛林純粹是疼的,他甚至想現在就殺了林隱,然後讓林隱輪回,至少不用在這看林隱愛其他人。

但是。

後來林隱路過村莊,看見婦人在賣桃子。

洛林從軍營出來,看見自己案幾前擺了幾個飽滿多汁的桃子。

還行,賠罪知道用桃子。

洛林一時心軟,再養一段時間看看吧,不行就將林隱殺了。

其實洛林心裏一直有個不敢承認的恐懼,這恐懼才是洛林遲遲不肯下手殺林隱的真實原因。

他怕再殺一次林隱,轉世輪回的林隱又會愛上別人,以後真的有一天林隱想起一切,想起自己三番兩次對他下死手,知道他是如此卑鄙小心眼的人,還會願意喜歡他嗎?

這天林隱看見洛林又試圖將桃核埋進沙子裏,林隱終於忍不住說出事實真相,“洛先生,這沙漠裏絕對種不出桃子來。”

洛林手一頓,說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把它扔到那堆垃圾殘物中。”

林隱始終不懂洛林所想,不過他也無心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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