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沈

“你在寫什麽？”

空教室裏，沈妍熙趴在桌上，聽見聲音擡起頭時，發現這裏多了一個人。

是江書染。

“隨便寫寫罷了。”她合上本，雙手支頭，擡眸看向江書染，“你怎麽來了？”

她記得群裏說，江書染今晚有活動。

“隨便來來罷了。”江書染輕笑，學著沈妍熙的語氣道。

沈妍熙嘴角上揚，往裏面坐了一點，騰出位置，“你想坐我旁邊嗎？”

她用了“想”這個字，似是邀請也似詢問。

江書染“嗯”了一聲，把書包放到隔壁桌上，拿出筆記本，自己坐在江書染身旁。

“你活動結束了？”寂靜的空氣裏，略有些尷尬，沈妍熙扒拉了會兒手機，主動開口問道。

江書染把視線從電腦上轉移，看向身側的人，“結束了，很無聊的一個活動。”

“有多無聊？”沈妍熙一下來了興致，問道。

“就是……”江書染一邊思考一邊組織語言，“聽一堆人吹牛，互吹，互捧，然後拿家裏的老婆、女兒開不入流的玩笑。”

說完，她點點頭，回想了當時的場景，強調道，“嗯，對，就是這樣。”

“那還真是無聊的。”沈妍熙聽江書染這麽說，心底大致有了答案，無非就是家族聚會什麽的。

後面又是一陣靜默。

空曠的教室，只有她們兩個人。

人不多，沈妍熙就開了她們這邊的燈，教室被分成兩半，一個在光明中，一邊長黑暗中。

沈妍熙打開本，又在上面寫了幾句，寫著寫著情不自禁偏頭看身側的人。

江書染不知道在搜集什麽東西，清冷的屏幕光線投在她臉上，滿是疲憊和心累，沈妍熙不由得感到焦慮。

是屬於江書染，江書染的焦慮。

“人活著開心才重要。”沈妍熙從書包裏掏出一罐牛奶，推到江書染桌上，問，“要不要跟我聊會天，放松一下？”

江書染聞言偏頭看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好呀。”

她到底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麽。

自那次慶功宴跟沈妍熙交談過後，江書染就隱隱覺得她們是一路人，沈妍熙不同於其他女孩，她發現社會問題，並提出給予建議，那一晚，她們思想共鳴。

也自那晚，江書染把沈妍熙送回學校後，她們再也沒見過面，更別說交談。

她從別人口中得知，沈妍熙每天下課後都會找一個空教室，具體哪個教室、幹什麽誰都不知道。

她之前一座教學樓一座教學樓、一個班一個班挨著找過，都沒找到沈妍熙。

今天是走了運，在那個破聚會上被說教完後，她想找個地方安靜一會兒，途中正巧就遇到沈妍熙。

強烈的好奇心和迫於尋找同伴的心情，讓她進入這間教室，與沈妍熙坐在一起。

跟沈妍熙聊天，江書染求之不得，只不過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口，現在對方主動提出，江書染自然爽快應下，為了防止其他人幹擾她們，江書染起身，把教室門從裏面鎖住，又關了一個燈。

現在整件教室，只有她們那一小塊有燈光。

拉上窗簾，江書染把空調調到合適的溫度，坐到沈妍熙旁邊的椅子上，靜靜等待話題。

一時間又陷入尷尬。

只有老式吊燈發出的輕微劈啪聲，翻動書本紙張的摩擦聲，以及電腦時不時傳來叮咚聲。

“學姐，”靜默的空氣裏，江書染突然聽到沈妍熙說，“我們把電腦關上吧。”

“我不喜歡在聊天時有人打擾，就算手機、電腦也不行。”

江書染手忙腳亂關掉電腦，把它放到後面的桌上。

緊接著，她聽到一陣輕笑，“其實我不知道聊什麽。”

面前推過來一只筆和一頁紙，“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這個舉動江書染是不理解的，擡眸看向沈妍熙，陡然撞入一雙烏黑的眼睛，眼睛晶瑩透徹，宛如兩眼秋水。

秋水微微波動，掀起陣陣漣漪，是眼睛的主人在含笑看她。

“那……學姐，你什麽星座的？”

江書染臉忽地發熱，裝作漫不經心無事發生的樣子收回眼神，道，“摩羯。”

“我巨蟹。”

視線落到紙和筆上，江書染擡手拿筆，在紙上寫下這兩個字。

巨蟹座。

沈妍熙見此也從本裏抽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摩羯”二字。

“你喜歡什麽水果？”

“橘子和蘋果。”

“我夏天喜歡水蜜桃和提子，秋冬喜歡橘子和柚子，草莓常年喜歡。”

呦，口味還挺多。江書染一一記下，決定下次再來見沈妍熙時帶柚子，剝好的柚子。

“柚子喜歡紅心還是白心，還是葡萄柚？”江書染在這兩個字打了一個問號。

“都喜歡，但以紅心為主。”

江書染就在問號後標註了一下。

“那你呢，橘子是砂糖橘還是其他，蘋果是脆的還是面的？”

“都喜歡，但蘋果比較喜歡脆的。”

“OK。”沈妍熙在紙上寫寫畫畫，畫一個蘋果上面特寫一個小字“脆”，畫一個橘子，上面寫“隨便”。

一個話題聊起，後面自然而然就知道說什麽了。

等這場不算特別正式的聊天結束，兩個人面前的紙差不多都寫滿了。

彼時，時間也來到了晚上九點五十六分。

樓管負責人打著手電筒巡樓，在外面拍門讓她們找點出去回寢室，“不是說你們，一個女生有必要占這麽大的教室嗎？讓其他男同學怎麽辦？”

“我看，你們學校男生考研率、就業率低都是你們這些女的搞的！”

負責人是個男的，看起來四五十的樣子，一股子腦殘味。

沈妍熙聞言，瞬間氣就上來了，打開門就是一頓輸出，“腦子有病就吃藥，眼睛瞎就治，別一整天瞎根根，你是男的誰啊，親爸還是親爺？你這麽為他們說話是不是看上誰了？皮燕子癢了想要人插？”

“喜歡男的就去他們面前媚，別在我們眼前！為了凸出自己的存在感？還是他們不領情，想在我們照優越感？”

負責人被懟的一句話都沒說出來，臉漲的通紅，水杯正好還有點水，沈妍熙擰開水杯，把水潑到負責人腳下。

負責人連連後退，“你一個女生脾氣這麽爆？以後我看哪個男的敢要你！”

“呵，這說的我稀罕他們一樣，他們倒貼我都不要！”

“神經病，瘋子！”負責人還要說些什麽，卻被一道冷冽“閉嘴”嚇住了。

正要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又被一句“你被辭退了”的話搞蒙了。

“不是你誰啊。”他不服氣。

江書染沒說話，只對手機對面人說了句什麽，一秒後負責人手機響起，正式被告知辭退。

“你不需要知道，”江書染肩上背自己的書包，手中拎著沈妍熙的書包，見沈妍熙看過來，伸出空餘的手給她順了順淩亂的頭發，輕聲安慰道，“沒事，不要怕。”

“我也沒事。”這個動作讓沈妍熙忽地感覺她們倆有些暧昧，忙不疊地接過書包往後退了一步。

江書染的手懸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說到底，江書染是在為她出頭，不能忘恩負義過河拆橋，沈妍熙咬咬牙，伸手拉住那只懸在半空的手，小聲重覆道，“我真的沒事。”說著還勾著小拇指，晃了一下胳膊。

“好。”江書染指腹輕輕摩擦，溫聲道。

之後她們就走了，留下一臉錯愕的樓管以及負責招聘的經理，“你看我們什麽時候辦離職手續？”

……

“我以為你一點權力也沒有。”

北方十月的秋風，已經漸漸有了冬日的寒冷刺骨，回寢室的路上沈妍熙把自己縮成一團，掀起眼皮看著前面人的身影，鬼使神差道。

說完，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立馬捂嘴，裝作無事發生。

她說話聲音小，再加上有風，她還在她後面，她猜想，江書染沒聽到。

肯定沒聽到。

眼瞅著離寢室越來越近，江書染還沒說話，沈妍熙就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

可誰知，在寢室門口卻聽江書染道，“怎麽會？這個學校我家有股份，再怎麽說，我還有個空殼身份，有些事情還是做的。”

“嗯。”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還是怎的，沈妍熙心裏突然發悶。

這個學校女生很少，少到一棟六層的宿舍樓就可以住完所有人。

之後她們就沒說過話，一前一後，默不動聲沿著樓梯往上走。

沈妍熙大一住在五樓，大三一般在三樓或二樓。

眼看著已經過了三樓，江書染還有要往上走的趨勢，沈妍熙不禁道，“學姐，你不用送我。”

“我在六樓。”江書染看了沈妍熙一眼，語氣平淡，“學校為了不讓我給其他女生洗腦，特地安排的單間。”

沈妍熙：“啊？”

帶著這個無語的消息，沈妍熙精神恍惚地走進自己寢室。

她們是八人寢，其他七個玩的好，跟沈妍熙是屬於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

不為什麽，就為沈妍熙的思想跟她們不一樣，說不到一起。

可今天她們卻意外地關註沈妍熙，問她怎麽這麽晚回來，是不是跟誰約會了？

沈妍熙覺得莫名其妙，她們見狀打趣笑道，“那個誰，體育學院還是金融學院的顧訣，在學校表白墻問你來著。”

還沒等沈妍熙反應過來，她的書包就遭到哄搶，裏面書、本、筆扔的到處都是，其中一張寫滿字的紙從中掉落。

其中一個女生眼疾手快搶到手裏，把紙舉到空中，瞇著眼一字一句讀，“星座……喜歡吃的水果……”

“沈妍熙，你真跟顧訣約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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