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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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安國寺。
往常護佑著整個大安的護心廟, 此時屍橫遍野，血氣沖天。
趙廣和太後都被暗衛保護得很好，毫發未損。
禁軍首領王佑正低頭立在趙廣身側：“今日刺客皆是訓練有素, 末將以為，是有心懷不軌之人豢養的私兵。”
“心懷不軌之人？”太後瞇了瞇眼，神色疑惑。
王佑微微頷首, 偏頭望向不遠處岑祁的位置。
岑祁方才受了傷, 此時已褪去了衣裳，後背滿是鮮血，正有兩名太醫圍在他身側。
“大人的傷神可見骨, 微臣給您上藥, 定會有些疼, 您請忍忍。”太醫唯恐得罪了他, 膽戰心驚道。
“快些。”岑祁此時臉色蒼白, 但神色並未有絲毫變化, 依然從容, 只眉宇間多了幾分狠戾。
“是，是。”太醫額間滿是細汗，低頭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藥包紮。
趙廣不悅地看向王佑：“你這是何意？你懷疑岑卿？”
“末將……是有此意。”王佑收回目光，又低頭道。
聽言, 趙廣氣哼一聲：“岑卿為護朕受了傷, 怎可能是你所言那般？朕不想聽這些，趕緊去將宜兒給朕救回來！”
太後也焦急道：“連公主都保護不好，不知要你們有何用！若哀家的孫兒有何三長兩短的, 哀家定要你們陪葬！”
“是, 末將這就去救公主！”
說罷，王佑拱拱手, 轉身喊道：“還能動的，留一隊下來保護聖上和太後，其他人隨我去營救公主！”
“是！”
“慢著！”
岑祁此時已包紮好了傷口，隨意將方才脫下的衣物穿上，大步走了過來，在趙廣身前站定：“陛下，臣願隨王副將一同前往，營救公主。”
“好，朕準了！”趙廣說道，“岑卿啊，你的傷真的沒事兒？”
“陛下放心，臣並無大礙，此次定會將公主平安帶回。”
一行人出了安國寺，幸而昨夜下過一場雨，泥濘濕潤，王佑於不遠處發現了一串馬蹄印。
“看起來，公主是被帶上馬擄走的，看著蹄印深度，是兩個人的重量。”
“王副將當真是慧眼如炬。”
一旁的狗腿笑嘻嘻迎合。
岑祁眉心微蹙，瞥了他們一眼：“抓緊時間罷，若晚了，公主出了事兒，還由你們在這兒笑嘻嘻的溜須拍馬？”
“你！”王佑臉色變了，明顯不太服氣，“奸佞。”
“你說什麽？”岑祁停下腳步，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膽敢再說一次？”
“你當我怕你？”王佑哼了一聲，不服氣道，“今日的刺客從何而來，想必岑大人最清楚了罷？”
岑祁眉尾一挑，雙眸微動，看向王佑的眼神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的感覺，像是在看一個新奇物種一般：“我為何會清楚？”
“王副將莫不是以為，是我安排的刺客？”
“難道不是？”王佑冷笑一聲，“你這些把戲和手段，也就蠱惑聖上和太後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聽言，岑祁默了一陣，突然笑了一聲：“王佑，你可知為何這麽多年，你仍然只是一個副將？”
“你什麽意思！？”王佑眉心蹙起。
岑祁擡腳上前幾步，輕蔑道：“因為你蠢。”
“你！你別以為你是聖上寵臣我就不敢動你！”
“是嗎？那你也得有這個命。”
岑祁從容地移開目光，語氣淡淡：“我沒工夫同你瞎掰扯這些無用的東西，我夫人還等著我去救她呢。”
說罷，他沒再搭理王佑，擡腳上馬，率先循著馬蹄印往山上去。
王佑氣哼一聲，咬著後槽牙，只能上馬跟上。
-
“誒，你這賤人怎麽回事兒！”
“你壓著本宮了！”
“雲姝！你是不是故意的！”
山洞的洞口處有微涼的風吹進來，伴著些許寒意，山洞深處時不時傳來清脆的滴水聲，還有趙今宜氣惱的聲音。
雲姝只覺得周遭吵得厲害，不悅地緊蹙眉心，緩緩睜開眼。
這是哪兒？
她眼前一片模糊，想要擡手揉揉，才發覺自己動彈不得，方才的記憶一下子清晰地湧入她的腦中。
“你若再不起來，傷了本宮金貴的身子，信不信回去後本宮讓父皇治你的罪！”
趙今宜氣沖沖道。
雲姝反覆閉眼好幾次，眼前模糊的跡象也半分沒好。
一時間，她心慌得不行，她現在除了一些微弱的光線，什麽也看不清。
趙今宜註意到了她的情況，氣道：“你真是放肆，醒了還不起來？！若非本宮現在動不了，定要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好好教訓你！”
“我……”雲姝朱唇微張，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你什麽你？”
雲姝抿了下唇，半晌才道：“我看不清東西了。”
滴答的水聲從山洞深處傳來，激起幾道空洞的回聲。
趙今宜像是不可置信般，忽然安靜了下來。
沈默許久，她冷笑一聲，道：“雲姝，本宮堂堂大安的公主，在你眼中竟這麽好騙？”
“我沒騙你。”
雲姝嗓音有些顫抖，帶上了些哭腔，慢吞吞爬起了身。
又是一陣沈默，身側是衣料的摩挲聲，趙今宜像是坐了起來，又開口：“瞎了？也不錯。”
“省得日日勾引祁哥哥，膈應本宮。”
雲姝鼻尖通紅地縮了縮身子，往山壁上靠了靠：“這裏是哪兒啊？”
“一個山洞罷。”趙今宜答道，語氣帶上了幾分抱怨，“這裏這麽冷，祁哥哥怎麽還不來救我……”
“他受傷了。”雲姝輕飄飄道。
聽言，趙今宜一下子便急了：“什麽？！怎麽會受傷，嚴重嗎！？你為何不幫他！”
雲姝有些哽咽，道：“殿下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罷，何時才能逃出這個鬼地方。”
話音落下，趙今宜冷笑一聲：“你就一點不擔心？”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擔心什麽？”雲姝眼神空洞得望向山洞深處的位置，沒有反應。
趙今宜奇怪道：“你不想逃？你為何一點也不害怕？”
“若無人來，僅憑我與殿下二人，如何能逃出去？”
她頓了一下：“況且，我現在看不清，天似乎就要黑了，山裏的夜路更難走，殿下若能逃便逃罷，我如今於你而言，是個累贅。”
“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趙今宜似乎有些不滿：“父皇定會派人來救本宮的，可一想到本宮出去了，你也能跟著出去，本宮就膈應得慌。”
忽然，雲姝笑了一聲：“殿下很討厭我啊，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本宮是討厭你……”趙今宜冷哼一聲，“可這種見死不救的事兒，本宮還不屑於做。”
話音落下，雲姝眼眸閃了閃，竟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關於那位表姑娘顧鳶，和被滅口的青禾。
自那事過後，雲姝並非是沒有懷疑過趙今宜，畢竟此事於她而言百裏而無一害。
若運氣好，既能除掉顧鳶，亦能將罪名嫁禍於雲姝，哪怕沒能除掉顧鳶，也能令雲姝這個正牌夫人同岑祁有了隔閡。
她，是此事最大的得利者。
可仔細想想，趙今宜從頭至今，雖是厭惡自己，可也從未做過能傷人性命之事，做得最過的也便是讓她到冰涼的池水裏去走一遭。
那麽青禾的事兒，會是出自於趙今宜的手嗎？
思及此處，雲姝忍不住開口：“殿下……可知曉顧鳶之事？”
“誰？”趙今宜楞了一下，顯然沒反應過來，片刻，她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麽，語氣帶上了幾分輕蔑，“你說的，可是祁哥哥先前送嫁出去的那個表妹？不相幹的人，還沒法兒入本宮的眼。”
“殿下只知曉這個？”
聽言，趙今宜神色變了變，語氣嚴肅了起來：“還有什麽是本宮不知道的？難道祁哥哥喜歡她！？”
“殿下多慮了。”
雲姝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扯了扯嘴角：“只是些顧鳶同其他男人的風流韻事罷了，殿下不知金枝玉葉，不聽也好。”
“行了，你眼睛瞎了，怎麽話還變多了？”
趙今宜頗為不悅。
雲姝嘴角的笑意淡了下來，纖長的睫毛垂下，將略有些空洞的眸子蓋住，噤了聲。
她的眼前維持著模糊的一片，許久許久。
也不知是幾時了，山洞外終於有了動靜。
雲姝記得，是方才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聲音。
“喲，貴客到訪，有失遠迎。”
王佑率先下馬，喊道：“公主呢！還不快把公主放了！”
“哦？我們抓來的有兩個，你們，只要公主？”
黑衣人笑笑，視線不懷好意地在馬背上的岑祁身上打量著。
岑祁神色冰冷，緊繃著臉，翻身下馬。
“我夫人呢？”
“喲，原來其中一位是您的夫人？當真嬌美可人啊，她二人如今就在我身後這山洞中，只是……”
黑衣人笑了笑：“恕我眼拙，實在不知哪位是公主，哪位是您夫人，不如您隨我進去瞧瞧？”
“放肆！你快將公主和岑夫人都放了！本將還能給你留一個全屍！！”
王佑氣急敗壞道。
夜色下，舉著火把的黑衣人輕笑一聲：“那可不行，我們老大說了，要留一個帶回去供兄弟們玩樂，放人可以，你們只能帶走一個，咱們兵不血刃，皆大歡喜，如何？”
“你！畜生不如的東西，本將早晚端了你們的老巢！！”王佑被這話氣得雙頰發紅。
“別廢話了，快說罷，這一個，你們要還是不要？要哪個？要是不說，我可就全帶走了。”
說著黑衣人擺了擺手，從他身側的樹林中湧出來了一大堆同樣蒙著面，執刀的黑衣人。
“有埋伏！”
王佑和他身邊的弟兄連忙警惕了起來。
“忘了告訴你們，這山洞後邊兒還有個出口，裝上了火藥，等我們把人帶走，火藥會隨之引爆，將洞口炸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哪怕你們人再多，也是追不上的。”
聽言，王佑咬了咬牙，瞟了岑祁一眼，喊道：“自然是先救公主，你將公主留下！”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岑祁身上：“這位……大人，你也是這樣想的？”
岑祁默了一下，擡腳上前，一步步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為首的黑衣人瞇了瞇眼，眸中閃過了幾縷探究，沒有動作，倒是他身後的黑衣人，都頗有些警惕地捏緊了手中的刀，死死盯著岑祁的動作。
岑祁在為首的那名黑衣人面前停下了腳步：“放了公主。”
聽言，黑衣人楞了一下，竟笑出了聲：“好啊，自家夫人比不上一國公主，這美人兒嫁給你，當真是嫁錯了人。”
他沒再多啰嗦，吩咐道：“去，將公主帶出來。”
“頭兒……哪個是公主？”
“蠢貨！隨便先帶一個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是。”
山洞內，腳步聲逐漸逼近。
許是因為此時什麽也看不清，雲姝聽覺比往日都要靈敏的多，是能聽見洞外的聲音。
她聽見王佑喊著要救公主，聽見岑祁夜跟了過來，聽見黑衣人說的那番話，說她嫁錯了人。
若真只能選一人，他或許的確不會選擇自己。
很快，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住。
來人似是在遲疑，而後徑直向雲姝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一旁的趙今宜像是睡著了般，一直沒有動靜。
雲姝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粗魯地扯著，緊跟著站了起來，隨著那個力道慢慢往外走。
“我不是公主。”
來人楞了一下，惡狠狠道：“不是也跟我出去轉轉。”
聽言，雲姝沒再說什麽，跟著出了山洞。
比起方才，眼前的模糊逐漸亮了幾分，耳邊的嘈雜聲也清晰了起來。
她被拽了過去，緊接著聽見那人說：“是她嗎？”
像是有所感應般，雲姝微微擡起眼，望向自己身前的位置。
哪怕什麽也看不清，她也能感覺到，自己面前站著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岑祁似乎笑了一聲：“不是，這不是公主，也並非我夫人。”
“你們莫不是抓錯了人？竟抓了個小婢子過來。”
“什麽？怎麽可能！？”
黑衣人詫異著看了看雲姝，神色怪異，吩咐道：“那另一個也帶出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另一個總能是你夫人了罷？”
岑祁眉梢輕挑，黑沈的眸子多了幾分思考。
這一切，雲姝自然是看不見。
她不知岑祁為何這麽說，為何否認她的身份，但還是本能的想要相信他。
片刻，趙今宜被黑衣人帶了出來，口中還不饒人：“大膽！你給本宮輕點！不然本宮讓父皇治你的罪！！”
黑衣人看了一眼，道：“這總是了！？”
岑祁嘆了口氣，搖搖頭：“這是公主，並非我夫人。”
“祁哥哥！你來救本宮了！”趙今宜神色一下子由陰轉晴。
岑祁並未回應，只道：“將公主放了罷，這個小婢女，你們帶走做什麽都行，我還得去尋我夫人。”
“這……”黑衣人一下子沒了主意，口中嘀咕道，“不應該啊！”
正當他糾結之時，岑祁忽然出手奪過了一旁抓著趙今宜那黑衣人手中的手，一把插進了那人的脖頸中。
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哪怕那人蒙著面，也依然有鮮血濺在了趙今宜的臉上。
她被嚇得臉色一白，還是本能地往岑祁身旁跑。
岑祁眉心微不可查蹙了一下，看了還楞在原地的雲姝一眼，只能先帶著她往後撤：“去王佑身邊。”
“啊，好。”趙今宜點點頭，轉身往王佑那邊兒跑。
領頭的黑衣人氣急敗壞：“你什麽意思！”
“我能有何意？救公主罷了。”岑祁漫不經心笑了一聲，翻身上馬，“不多奉陪了，我還要去尋我夫人。”
說罷，岑祁動了動，竟忽然駕著馬往黑衣人那邊兒沖。
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雲姝能聽見身邊黑衣人慌亂跑開的腳步聲，可她看不見，雙腿就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當馬蹄聲近到出現在她的耳邊時，她感覺腰間被環住，整個人身子一輕。
隨即是一個天旋地轉，再回過神時，她已跨坐在馬上，被人圈在懷裏，不知驅著馬往何處而去。
身後的嘈雜聲愈發的遠，逐漸消失得僅能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和馬蹄踩在枯枝上的脆響。
她身子僵直，手因為害怕而僅僅攥著身前的胳膊。
原本不確定身後之人是誰，可那股熟悉的氣味令她逐漸放下了戒心。
漸漸的，馬匹的速度慢了下來，而後逐漸停下。
岑祁松開韁繩翻身下馬，而後伸出手：“馬上顛簸著難受，下來歇歇罷。”
馬背上坐著的人兒嚇得臉色慘白，茫然地眨眨眼，只能循著聲音傳來的位置，試探著伸出手。
岑祁微微蹙起眉心，看了一眼自己手的位置，及雲姝伸手的位置，又看向她的眼睛。
那雙眸子依然漂亮，可此時竟像是覆上了一層灰暗的空洞。
往常亮晶晶的眸子，沒了神采。
“阿姝？”他輕輕喚了一聲，“你怎麽了？”
話音落下，雲姝小嘴一癟，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眼一下子便紅了：“夫君……”
“我看不見了。”
聽言，岑祁神色一下子便冷了下來，眸子能看出幾分戾氣。
但面對雲姝，他還是放輕了聲音：“他們傷了你？”
“沒……”雲姝嗓音哽咽了起來，晶瑩的淚從眼眶湧出，鼻尖通紅，瞧著可憐兮兮的。
岑祁抿了下唇，伸手圈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騰空的感覺讓雲姝很是不安，再加上她如今什麽也看不清，只能緊緊環住岑祁的脖頸，不敢撒手。
“好了，莫怕。”
男人低沈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酥酥麻麻的感覺。
感覺到腳心終於踩在了地面，她才輕輕松手，卻也依然攥著他的袖擺，仿佛這樣便能讓她安心。
岑祁帶著她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下，詢問道：“同我講講，怎麽回事兒？”
雲姝咬了下唇，止住了哭泣：“那個山洞很黑……然後我想逃，我去看公主，公主還在昏迷，然後……”
她嗓音還帶著哭腔，說起如今幾近失明的事兒，不安的感覺在心中被逐漸放大。
但想到岑祁如今在她身邊，心中便像是吃下了定心丸，安穩許多。
“因為太黑了，我喘不上氣，就暈過去了，醒來時，便是這樣，模糊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覺到一點微弱的光。”
話音落下，岑祁臉色難看了幾分，伸手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安撫道：“阿姝莫怕，我定會醫好你的眼睛。”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你會看到的。”
“當真？”雲姝小臉一皺，委屈道，“夫君不嫌棄我麽？我如今好沒用，看不見了，是夫君的拖累。”
“你不是拖累。”岑祁嘆了口氣，輕輕將她攬在懷裏，“反倒，是我連累了你。”
“夫君說什麽呢？”雲姝吸了吸鼻子，悶聲開口，“我們夫婦一體，不分你我。”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岑祁薄唇緊抿，黑暗中，那雙眼竟也有些發紅：“好，不分你我。”
半晌，見天色黑得差不多了，岑祁便帶著雲姝上馬，往安國寺趕。
夜裏的山上比京城還要冷，雲姝身子骨本就弱，經歷了這麽一遭，竟渾身發燙了起來。
待到了安國寺時，她已昏睡了過去。
岑祁將她一路抱回了廂房，看了一眼急匆匆出來的朝顏和芙蕖二人，道：“去請太醫過來，再去準備帕子和熱水。”
“是。”
夜幕下，涼風從窗縫中吹進來，燭燈上的火苗毫無規律地晃著。
岑祁守在雲姝身側，低頭靜靜看著她，眼中難得流露出幾分溫柔。
另一邊，房中。
幾名太醫圍在趙今宜身邊，朝著一旁的太後和趙廣，恭恭敬敬道：“陛下，娘娘，公主殿下並無大礙，只是有些擦傷，臣等已經包紮好了，今夜好生歇息便是。”
“嗯。”太後松了一口氣，點點頭。
趙廣也應了一聲：“好，既如此你們退下罷。”
“是。”
這時，薛公公進屋走到了趙廣的身側：“陛下，岑大人派了侍女過來，要請太醫。”
“是岑卿的傷？對了，他夫人帶回來了？”趙廣問。
“是，岑大人並未說別的，侍女說是岑夫人回來時，似乎很不舒服。”薛公公小聲道。
趙今宜看了看趙廣，抿了下唇，道：“父皇，兒臣還是有些不適。”
“嗯？宜兒哪兒不舒服？”趙廣緊張了起來。
趙今宜眨了眨眼，皺著臉擡起手：“兒臣頭疼，怕是吹風受了寒，也或許是磕著了。”
“那太醫，快再給宜兒看看。”
幾名太醫面面相覷，終究是沒說什麽，依言到趙今宜身邊把脈。
太後瞇了瞇眼，眸子看向趙今宜，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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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寺。
往常護佑著整個大安的護心廟, 此時屍橫遍野，血氣沖天。
趙廣和太後都被暗衛保護得很好，毫發未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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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懷不軌之人？”太後瞇了瞇眼，神色疑惑。
王佑微微頷首, 偏頭望向不遠處岑祁的位置。
岑祁方才受了傷, 此時已褪去了衣裳，後背滿是鮮血，正有兩名太醫圍在他身側。
“大人的傷神可見骨, 微臣給您上藥, 定會有些疼, 您請忍忍。”太醫唯恐得罪了他, 膽戰心驚道。
“快些。”岑祁此時臉色蒼白, 但神色並未有絲毫變化, 依然從容, 只眉宇間多了幾分狠戾。
“是，是。”太醫額間滿是細汗，低頭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藥包紮。
趙廣不悅地看向王佑：“你這是何意？你懷疑岑卿？”
“末將……是有此意。”王佑收回目光，又低頭道。
聽言, 趙廣氣哼一聲：“岑卿為護朕受了傷, 怎可能是你所言那般？朕不想聽這些，趕緊去將宜兒給朕救回來！”
太後也焦急道：“連公主都保護不好，不知要你們有何用！若哀家的孫兒有何三長兩短的, 哀家定要你們陪葬！”
“是, 末將這就去救公主！”
說罷，王佑拱拱手, 轉身喊道：“還能動的，留一隊下來保護聖上和太後，其他人隨我去營救公主！”
“是！”
“慢著！”
岑祁此時已包紮好了傷口，隨意將方才脫下的衣物穿上，大步走了過來，在趙廣身前站定：“陛下，臣願隨王副將一同前往，營救公主。”
“好，朕準了！”趙廣說道，“岑卿啊，你的傷真的沒事兒？”
“陛下放心，臣並無大礙，此次定會將公主平安帶回。”
一行人出了安國寺，幸而昨夜下過一場雨，泥濘濕潤，王佑於不遠處發現了一串馬蹄印。
“看起來，公主是被帶上馬擄走的，看著蹄印深度，是兩個人的重量。”
“王副將當真是慧眼如炬。”
一旁的狗腿笑嘻嘻迎合。
岑祁眉心微蹙，瞥了他們一眼：“抓緊時間罷，若晚了，公主出了事兒，還由你們在這兒笑嘻嘻的溜須拍馬？”
“你！”王佑臉色變了，明顯不太服氣，“奸佞。”
“你說什麽？”岑祁停下腳步，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膽敢再說一次？”
“你當我怕你？”王佑哼了一聲，不服氣道，“今日的刺客從何而來，想必岑大人最清楚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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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將莫不是以為，是我安排的刺客？”
“難道不是？”王佑冷笑一聲，“你這些把戲和手段，也就蠱惑聖上和太後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聽言，岑祁默了一陣，突然笑了一聲：“王佑，你可知為何這麽多年，你仍然只是一個副將？”
“你什麽意思！？”王佑眉心蹙起。
岑祁擡腳上前幾步，輕蔑道：“因為你蠢。”
“你！你別以為你是聖上寵臣我就不敢動你！”
“是嗎？那你也得有這個命。”
岑祁從容地移開目光，語氣淡淡：“我沒工夫同你瞎掰扯這些無用的東西，我夫人還等著我去救她呢。”
說罷，他沒再搭理王佑，擡腳上馬，率先循著馬蹄印往山上去。
王佑氣哼一聲，咬著後槽牙，只能上馬跟上。
-
“誒，你這賤人怎麽回事兒！”
“你壓著本宮了！”
“雲姝！你是不是故意的！”
山洞的洞口處有微涼的風吹進來，伴著些許寒意，山洞深處時不時傳來清脆的滴水聲，還有趙今宜氣惱的聲音。
雲姝只覺得周遭吵得厲害，不悅地緊蹙眉心，緩緩睜開眼。
這是哪兒？
她眼前一片模糊，想要擡手揉揉，才發覺自己動彈不得，方才的記憶一下子清晰地湧入她的腦中。
“你若再不起來，傷了本宮金貴的身子，信不信回去後本宮讓父皇治你的罪！”
趙今宜氣沖沖道。
雲姝反覆閉眼好幾次，眼前模糊的跡象也半分沒好。
一時間，她心慌得不行，她現在除了一些微弱的光線，什麽也看不清。
趙今宜註意到了她的情況，氣道：“你真是放肆，醒了還不起來？！若非本宮現在動不了，定要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好好教訓你！”
“我……”雲姝朱唇微張，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你什麽你？”
雲姝抿了下唇，半晌才道：“我看不清東西了。”
滴答的水聲從山洞深處傳來，激起幾道空洞的回聲。
趙今宜像是不可置信般，忽然安靜了下來。
沈默許久，她冷笑一聲，道：“雲姝，本宮堂堂大安的公主，在你眼中竟這麽好騙？”
“我沒騙你。”
雲姝嗓音有些顫抖，帶上了些哭腔，慢吞吞爬起了身。
又是一陣沈默，身側是衣料的摩挲聲，趙今宜像是坐了起來，又開口：“瞎了？也不錯。”
“省得日日勾引祁哥哥，膈應本宮。”
雲姝鼻尖通紅地縮了縮身子，往山壁上靠了靠：“這裏是哪兒啊？”
“一個山洞罷。”趙今宜答道，語氣帶上了幾分抱怨，“這裏這麽冷，祁哥哥怎麽還不來救我……”
“他受傷了。”雲姝輕飄飄道。
聽言，趙今宜一下子便急了：“什麽？！怎麽會受傷，嚴重嗎！？你為何不幫他！”
雲姝有些哽咽，道：“殿下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罷，何時才能逃出這個鬼地方。”
話音落下，趙今宜冷笑一聲：“你就一點不擔心？”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擔心什麽？”雲姝眼神空洞得望向山洞深處的位置，沒有反應。
趙今宜奇怪道：“你不想逃？你為何一點也不害怕？”
“若無人來，僅憑我與殿下二人，如何能逃出去？”
她頓了一下：“況且，我現在看不清，天似乎就要黑了，山裏的夜路更難走，殿下若能逃便逃罷，我如今於你而言，是個累贅。”
“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趙今宜似乎有些不滿：“父皇定會派人來救本宮的，可一想到本宮出去了，你也能跟著出去，本宮就膈應得慌。”
忽然，雲姝笑了一聲：“殿下很討厭我啊，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本宮是討厭你……”趙今宜冷哼一聲，“可這種見死不救的事兒，本宮還不屑於做。”
話音落下，雲姝眼眸閃了閃，竟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關於那位表姑娘顧鳶，和被滅口的青禾。
自那事過後，雲姝並非是沒有懷疑過趙今宜，畢竟此事於她而言百裏而無一害。
若運氣好，既能除掉顧鳶，亦能將罪名嫁禍於雲姝，哪怕沒能除掉顧鳶，也能令雲姝這個正牌夫人同岑祁有了隔閡。
她，是此事最大的得利者。
可仔細想想，趙今宜從頭至今，雖是厭惡自己，可也從未做過能傷人性命之事，做得最過的也便是讓她到冰涼的池水裏去走一遭。
那麽青禾的事兒，會是出自於趙今宜的手嗎？
思及此處，雲姝忍不住開口：“殿下……可知曉顧鳶之事？”
“誰？”趙今宜楞了一下，顯然沒反應過來，片刻，她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麽，語氣帶上了幾分輕蔑，“你說的，可是祁哥哥先前送嫁出去的那個表妹？不相幹的人，還沒法兒入本宮的眼。”
“殿下只知曉這個？”
聽言，趙今宜神色變了變，語氣嚴肅了起來：“還有什麽是本宮不知道的？難道祁哥哥喜歡她！？”
“殿下多慮了。”
雲姝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扯了扯嘴角：“只是些顧鳶同其他男人的風流韻事罷了，殿下不知金枝玉葉，不聽也好。”
“行了，你眼睛瞎了，怎麽話還變多了？”
趙今宜頗為不悅。
雲姝嘴角的笑意淡了下來，纖長的睫毛垂下，將略有些空洞的眸子蓋住，噤了聲。
她的眼前維持著模糊的一片，許久許久。
也不知是幾時了，山洞外終於有了動靜。
雲姝記得，是方才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聲音。
“喲，貴客到訪，有失遠迎。”
王佑率先下馬，喊道：“公主呢！還不快把公主放了！”
“哦？我們抓來的有兩個，你們，只要公主？”
黑衣人笑笑，視線不懷好意地在馬背上的岑祁身上打量著。
岑祁神色冰冷，緊繃著臉，翻身下馬。
“我夫人呢？”
“喲，原來其中一位是您的夫人？當真嬌美可人啊，她二人如今就在我身後這山洞中，只是……”
黑衣人笑了笑：“恕我眼拙，實在不知哪位是公主，哪位是您夫人，不如您隨我進去瞧瞧？”
“放肆！你快將公主和岑夫人都放了！本將還能給你留一個全屍！！”
王佑氣急敗壞道。
夜色下，舉著火把的黑衣人輕笑一聲：“那可不行，我們老大說了，要留一個帶回去供兄弟們玩樂，放人可以，你們只能帶走一個，咱們兵不血刃，皆大歡喜，如何？”
“你！畜生不如的東西，本將早晚端了你們的老巢！！”王佑被這話氣得雙頰發紅。
“別廢話了，快說罷，這一個，你們要還是不要？要哪個？要是不說，我可就全帶走了。”
說著黑衣人擺了擺手，從他身側的樹林中湧出來了一大堆同樣蒙著面，執刀的黑衣人。
“有埋伏！”
王佑和他身邊的弟兄連忙警惕了起來。
“忘了告訴你們，這山洞後邊兒還有個出口，裝上了火藥，等我們把人帶走，火藥會隨之引爆，將洞口炸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哪怕你們人再多，也是追不上的。”
聽言，王佑咬了咬牙，瞟了岑祁一眼，喊道：“自然是先救公主，你將公主留下！”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岑祁身上：“這位……大人，你也是這樣想的？”
岑祁默了一下，擡腳上前，一步步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為首的黑衣人瞇了瞇眼，眸中閃過了幾縷探究，沒有動作，倒是他身後的黑衣人，都頗有些警惕地捏緊了手中的刀，死死盯著岑祁的動作。
岑祁在為首的那名黑衣人面前停下了腳步：“放了公主。”
聽言，黑衣人楞了一下，竟笑出了聲：“好啊，自家夫人比不上一國公主，這美人兒嫁給你，當真是嫁錯了人。”
他沒再多啰嗦，吩咐道：“去，將公主帶出來。”
“頭兒……哪個是公主？”
“蠢貨！隨便先帶一個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是。”
山洞內，腳步聲逐漸逼近。
許是因為此時什麽也看不清，雲姝聽覺比往日都要靈敏的多，是能聽見洞外的聲音。
她聽見王佑喊著要救公主，聽見岑祁夜跟了過來，聽見黑衣人說的那番話，說她嫁錯了人。
若真只能選一人，他或許的確不會選擇自己。
很快，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住。
來人似是在遲疑，而後徑直向雲姝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一旁的趙今宜像是睡著了般，一直沒有動靜。
雲姝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粗魯地扯著，緊跟著站了起來，隨著那個力道慢慢往外走。
“我不是公主。”
來人楞了一下，惡狠狠道：“不是也跟我出去轉轉。”
聽言，雲姝沒再說什麽，跟著出了山洞。
比起方才，眼前的模糊逐漸亮了幾分，耳邊的嘈雜聲也清晰了起來。
她被拽了過去，緊接著聽見那人說：“是她嗎？”
像是有所感應般，雲姝微微擡起眼，望向自己身前的位置。
哪怕什麽也看不清，她也能感覺到，自己面前站著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岑祁似乎笑了一聲：“不是，這不是公主，也並非我夫人。”
“你們莫不是抓錯了人？竟抓了個小婢子過來。”
“什麽？怎麽可能！？”
黑衣人詫異著看了看雲姝，神色怪異，吩咐道：“那另一個也帶出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另一個總能是你夫人了罷？”
岑祁眉梢輕挑，黑沈的眸子多了幾分思考。
這一切，雲姝自然是看不見。
她不知岑祁為何這麽說，為何否認她的身份，但還是本能的想要相信他。
片刻，趙今宜被黑衣人帶了出來，口中還不饒人：“大膽！你給本宮輕點！不然本宮讓父皇治你的罪！！”
黑衣人看了一眼，道：“這總是了！？”
岑祁嘆了口氣，搖搖頭：“這是公主，並非我夫人。”
“祁哥哥！你來救本宮了！”趙今宜神色一下子由陰轉晴。
岑祁並未回應，只道：“將公主放了罷，這個小婢女，你們帶走做什麽都行，我還得去尋我夫人。”
“這……”黑衣人一下子沒了主意，口中嘀咕道，“不應該啊！”
正當他糾結之時，岑祁忽然出手奪過了一旁抓著趙今宜那黑衣人手中的手，一把插進了那人的脖頸中。
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哪怕那人蒙著面，也依然有鮮血濺在了趙今宜的臉上。
她被嚇得臉色一白，還是本能地往岑祁身旁跑。
岑祁眉心微不可查蹙了一下，看了還楞在原地的雲姝一眼，只能先帶著她往後撤：“去王佑身邊。”
“啊，好。”趙今宜點點頭，轉身往王佑那邊兒跑。
領頭的黑衣人氣急敗壞：“你什麽意思！”
“我能有何意？救公主罷了。”岑祁漫不經心笑了一聲，翻身上馬，“不多奉陪了，我還要去尋我夫人。”
說罷，岑祁動了動，竟忽然駕著馬往黑衣人那邊兒沖。
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雲姝能聽見身邊黑衣人慌亂跑開的腳步聲，可她看不見，雙腿就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當馬蹄聲近到出現在她的耳邊時，她感覺腰間被環住，整個人身子一輕。
隨即是一個天旋地轉，再回過神時，她已跨坐在馬上，被人圈在懷裏，不知驅著馬往何處而去。
身後的嘈雜聲愈發的遠，逐漸消失得僅能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和馬蹄踩在枯枝上的脆響。
她身子僵直，手因為害怕而僅僅攥著身前的胳膊。
原本不確定身後之人是誰，可那股熟悉的氣味令她逐漸放下了戒心。
漸漸的，馬匹的速度慢了下來，而後逐漸停下。
岑祁松開韁繩翻身下馬，而後伸出手：“馬上顛簸著難受，下來歇歇罷。”
馬背上坐著的人兒嚇得臉色慘白，茫然地眨眨眼，只能循著聲音傳來的位置，試探著伸出手。
岑祁微微蹙起眉心，看了一眼自己手的位置，及雲姝伸手的位置，又看向她的眼睛。
那雙眸子依然漂亮，可此時竟像是覆上了一層灰暗的空洞。
往常亮晶晶的眸子，沒了神采。
“阿姝？”他輕輕喚了一聲，“你怎麽了？”
話音落下，雲姝小嘴一癟，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眼一下子便紅了：“夫君……”
“我看不見了。”
聽言，岑祁神色一下子便冷了下來，眸子能看出幾分戾氣。
但面對雲姝，他還是放輕了聲音：“他們傷了你？”
“沒……”雲姝嗓音哽咽了起來，晶瑩的淚從眼眶湧出，鼻尖通紅，瞧著可憐兮兮的。
岑祁抿了下唇，伸手圈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騰空的感覺讓雲姝很是不安，再加上她如今什麽也看不清，只能緊緊環住岑祁的脖頸，不敢撒手。
“好了，莫怕。”
男人低沈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酥酥麻麻的感覺。
感覺到腳心終於踩在了地面，她才輕輕松手，卻也依然攥著他的袖擺，仿佛這樣便能讓她安心。
岑祁帶著她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下，詢問道：“同我講講，怎麽回事兒？”
雲姝咬了下唇，止住了哭泣：“那個山洞很黑……然後我想逃，我去看公主，公主還在昏迷，然後……”
她嗓音還帶著哭腔，說起如今幾近失明的事兒，不安的感覺在心中被逐漸放大。
但想到岑祁如今在她身邊，心中便像是吃下了定心丸，安穩許多。
“因為太黑了，我喘不上氣，就暈過去了，醒來時，便是這樣，模糊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覺到一點微弱的光。”
話音落下，岑祁臉色難看了幾分，伸手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安撫道：“阿姝莫怕，我定會醫好你的眼睛。”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你會看到的。”
“當真？”雲姝小臉一皺，委屈道，“夫君不嫌棄我麽？我如今好沒用，看不見了，是夫君的拖累。”
“你不是拖累。”岑祁嘆了口氣，輕輕將她攬在懷裏，“反倒，是我連累了你。”
“夫君說什麽呢？”雲姝吸了吸鼻子，悶聲開口，“我們夫婦一體，不分你我。”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岑祁薄唇緊抿，黑暗中，那雙眼竟也有些發紅：“好，不分你我。”
半晌，見天色黑得差不多了，岑祁便帶著雲姝上馬，往安國寺趕。
夜裏的山上比京城還要冷，雲姝身子骨本就弱，經歷了這麽一遭，竟渾身發燙了起來。
待到了安國寺時，她已昏睡了過去。
岑祁將她一路抱回了廂房，看了一眼急匆匆出來的朝顏和芙蕖二人，道：“去請太醫過來，再去準備帕子和熱水。”
“是。”
夜幕下，涼風從窗縫中吹進來，燭燈上的火苗毫無規律地晃著。
岑祁守在雲姝身側，低頭靜靜看著她，眼中難得流露出幾分溫柔。
另一邊，房中。
幾名太醫圍在趙今宜身邊，朝著一旁的太後和趙廣，恭恭敬敬道：“陛下，娘娘，公主殿下並無大礙，只是有些擦傷，臣等已經包紮好了，今夜好生歇息便是。”
“嗯。”太後松了一口氣，點點頭。
趙廣也應了一聲：“好，既如此你們退下罷。”
“是。”
這時，薛公公進屋走到了趙廣的身側：“陛下，岑大人派了侍女過來，要請太醫。”
“是岑卿的傷？對了，他夫人帶回來了？”趙廣問。
“是，岑大人並未說別的，侍女說是岑夫人回來時，似乎很不舒服。”薛公公小聲道。
趙今宜看了看趙廣，抿了下唇，道：“父皇，兒臣還是有些不適。”
“嗯？宜兒哪兒不舒服？”趙廣緊張了起來。
趙今宜眨了眨眼，皺著臉擡起手：“兒臣頭疼，怕是吹風受了寒，也或許是磕著了。”
“那太醫，快再給宜兒看看。”
幾名太醫面面相覷，終究是沒說什麽，依言到趙今宜身邊把脈。
太後瞇了瞇眼，眸子看向趙今宜，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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