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42章 第 42 章
話音剛落, 朝顏臉色便變了：“夫人不可，您身子本就……”
“我無妨。”雲姝眼睫輕顫，“橫豎已經立夏, 不會太冷的。”
“夫人！哪怕立夏，這會兒天也已經黑了，京城夜裏本就凉, 水定是凍人……”
“既然做了決定, 還不快去？跟一個賤婢廢什麽話！”趙今宜看起來並沒有耐心聽她們說話，出言催促。
雲姝呼出一口氣，看向身側的朝顏：“聽話。”
說罷, 她扯開了朝顏的手站起身, 下了閣樓, 趙今宜看了她一眼, 也跟著往下走。
見實在攔不住人, 朝顏咬著牙, 思索著應對之策。
她沒讀過什麽書, 僅僅只簡單認識些字，此時讓她想法子她實在沒有頭緒。
下面這般黑，實在不能沒有人守著。
思及此處，朝顏忙提起一盞燈, 快步下樓到了藏書樓門前。
方才守在此處的侍女正往樓後張望著, 口中嘟囔著：“去那邊做什麽？”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朝顏靈機一動，忙輕輕拉住了她：“快，你快去前廳找主君, 就說公主殿下失足落水了！”
“什麽？朝顏姐姐, 殿下明明方才還……”侍女被忽然出聲的朝顏嚇了一跳。
“你聽我的，快去, 否則若是出了事，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小丫頭眨眨眼，輕易便被唬住了，連連點頭，片刻不敢耽擱便往前院的方向跑去。
朝顏松了一口氣，忙快步跑到了藏書樓後。
後邊有一片很窄的空地，能夠被樓中的燭光照亮，再往前便是黑漆漆的池子，沒有光，什麽也看不見。
而雲姝正站在這片空地的邊緣，面向那片黑暗，眸中滿是驚懼。
“夫人！”朝顏提著燈跑過來，到雲姝身邊扶住了她，“夫人莫怕……”
後者看向她，眸中的慌亂平穩了幾分，輕拍了下她的手：“我無事的。”
瞧見這副模樣，一時間，朝顏鼻尖酸澀，嗓音都有些哽咽。
雲姝是為了她，才答應了趙今宜的無理要求。
可她卻什麽也做不了……她身為婢子，不能為主子分憂，還要靠主子來保護。
雲姝本來就很害怕了，竟還反過來安慰她……
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很沒用。
“哭什麽？”雲姝輕聲笑了笑，伸手替朝顏擦了擦淚，“不用擔心，我很快上來。”
她只能哽咽著搖頭：“夫人，不要去……”
雲姝嘆了口氣，松開她的手，擡腳一步踏進了池子中。
現在這個氣候，白日炎熱，可早晚甚至夜間還是散發著涼意，稍不註意便得受了涼，更莫說這種池子。
哪怕隔著衣物，她也能感覺到那冰涼的水逐漸漫過她的小腿。
這處池子雲姝從未來過，不知深淺，不知大小，黑暗中也不知香囊掉到了何處。
她並無目標，只能茫然地四處尋找。
朝顏站在岸邊，急切地看著水中的雲姝，終究是咬了咬牙，提著燈跟著下了水。
“夫人您慢點，下邊兒是泥濘，很滑。”
雲姝沒有回答，她已經走了一段距離，這水也只漫過了她的肩頭。
池子並不深。
可池水在她周身擠壓，她只覺著胸口的位置有些悶，呼吸都有些困難。
或許不只是因為池水，因為香囊。
還因為黑暗。
因這置身於池中卻什麽也抓不住的無力感。
趙今宜站在岸邊靜靜的看著，神色平靜，帶有幾分輕蔑。
片刻，淩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出現在身後。
“殿下？”
看見趙今宜好端端的站在此處，岑祁似乎有些驚訝。
趙今宜眉梢輕挑，看了看岑祁和跟在他身後的一大幫侍從：“祁哥哥這麽大陣仗，是做什麽？”
“殿下怎會在這兒，臣擔心殿下出事，所以……”岑祁說著，目光轉向那片荒了許久的池子。
本該平靜的水面竟能聽見些許激蕩的水聲，而在池子中央，有一盞燈。
岑祁臉色一變，瞳孔微微睜大，幾乎是下意識的喊道：“阿姝？！”
“祁哥哥，這一心尋死的人是勸不住的。”趙今宜上前幾步伸手挽住了岑祁，“本宮方才也勸過了，可她不聽啊，只說祁哥哥你待她不好，寧願死也不想再見你……”
話音落下，岑祁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緊捏成拳，青筋暴起。
他不動聲色地撇開了趙今宜的手：“都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將夫人救上來？！”
“是！”
侍從們這才回過神，紛紛跳入水中，往中心游去。
雲姝自然不知曉岸上發生的事情，滿心滿眼都在找她的香囊。
無論香囊做得如何，都是她熬了幾夜，戳傷好多次指腹，一針一線縫好的，是她的心血。
岑祁不能將她的心血隨意送人，她的心血也不能被旁人所踐踏，被唾棄，隨意丟掉。
這是她的東西。
要毀，也得是她自己來。
終於，雲姝在一旁漂浮著的水面上看見了她的兩只香囊。
她楞了一下，忙撲了過去，可水面因她的動作蕩了蕩，香囊又被水推得更遠了些。
雲姝沒想其他，又往前撲過去，直到手將香囊攥緊了，才松了口氣。
“夫人！”朝顏一手提著燈，在後邊抓不住她，又看她幾乎搖搖欲墜，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好在侍從們已經過來，將朝顏和雲姝都扶起，帶著往岸邊去。
上岸時，雲姝渾身已沒了力氣，骨頭一軟便跌坐在地面，只有被凍得發白的指節還緊緊攥著香囊。
她僅僅緩了片刻，眼前便出現了一雙黑靴。
見此，她楞了楞，仰起蒼白的小臉看向岑祁，雙眼紅腫，沒有吭聲。
岑祁低頭瞧她，眸中帶著幾分晦暗不明的光：“怎麽回事？”
朝顏忙爬過來跪在他腳邊：“主君，夫人……”
“祁哥哥！”趙今宜忽然出聲打斷了朝顏的話。
她又上前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雲姝：“你說，祁哥哥待你不好？你身為首輔夫人，行事如此莽撞荒唐，只憑自己心意想一出是一出，如何對得起祁哥哥還有父皇的信任？！”
說著，她頓了一下，又看向岑祁：“祁哥哥，此人如此不成體統，如何能擔得首輔夫人的身份？依本宮看……”
她還未說完，便見岑祁忽然發火：“雲姝，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哪兒去了？！”
雲姝眼睫輕顫，望向他的眸子閃過一抹詫異：“夫君……”
“今日使者在府上，讓你待客你不願，跑來藏書樓看書，還如此……”
說著，岑祁頓了一下，見她渾身濕漉漉的，深吸一口氣：“你既喜歡看書，今夜便好生待在藏書樓罷！”
“來人，送夫人進去，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出藏書樓！”
衛釧張了張嘴，視線在岑祁和雲姝之間反覆兩次，終究是點頭應下：“夫人，請罷？”
岑祁神情冷淡地繃著臉，薄唇緊抿，偏頭移開了視線，似是再看一眼都嫌。
她身上還淌著水，冰冷的衣物貼在肌膚上，一縷涼風拂過，帶來深入骨髓的冷。
可她卻像是感覺不到般，執拗地仰頭望著他，胸口像是被碾壓般的疼痛，她哽咽著呼吸，竟笑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
岑祁臉色變了變，很快又恢覆了冷淡，移開目光，像是在刻意掩藏著什麽。
“妾遵命。”雲姝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她拖著沈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往藏書樓走去，那道身影纖弱單薄，好似風一吹便能吹倒。
趙今宜眉心微蹙，方才被堵在嗓子眼的話此時也沒法兒再說。
看了看雲姝離開的身影，她又將目光轉向岑祁，見他神色間的擔憂，眼中閃過些許思量。
“讓殿下見笑了。”岑祁似是這才想起她，輕聲道，“使者還在前廳等著，臣得過去了，殿下若累了……”
趙今宜看著他：“本宮是有些乏了，先回宮了。”
“恭送殿下。”
待看不見了趙今宜的身影，岑祁才擡腳走到藏書樓前。
衛釧此時正好關門出來：“主君……”
岑祁並未出聲，只望著緊閉的大門，不知在看什麽。
半晌，他張了張嘴，才發覺自己聲音有些沙啞：“夫人如何了？”
“夫人……一直在哭。”衛釧低著頭，“朝顏在一旁陪著，可她二人衣裳都濕透了，是否……”
沈默片刻，岑祁收回目光：“派個機靈點的，從後邊兒窗口將幹凈衣裳遞進去罷。”
“是。”
他轉頭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道：“你找機會去問問朝顏，今日藏書樓究竟發生了什麽，另外，方才來報信的那個侍女，找出來，待應付完了使者，我要問話。”
“明白。”
-
藏書樓內，雲姝坐在書案前，紅腫的雙眼呆呆的盯著手中的香囊。
朝顏擰著她袖擺的水，神色擔憂：“夫人，您坐了好半天了，冷不冷？”
“冷。”雲姝唇瓣微張，灰暗的眸子恢覆了幾點光，“但，我好疼。”
朝顏動作一滯：“夫人哪兒疼？方才摔著了？奴婢去找人叫大夫……”
“朝顏。”雲姝輕輕拉住她的手，“我就是難受，心裏難受。”
她嗓音哽咽了幾分，眸子又泛起水霧：“我覺得，我在這座宅子裏，就不像是個人！我沒有被重視過，在旁人眼中，我永遠都比不過趙今宜。”
“就因為……她是公主，是聖上唯一的女兒，她一出生便眾星捧月，可我無論如何努力，終究都是要讓她一頭。”
雲姝眼睫輕顫，酸澀的淚滑落至下頜，又輕輕落到了本就濕透的衣裳上。
是，她比不過趙今宜。
家世、地位、錢權……她曾經引以為傲的才學，到了趙今宜面前，也得自降身份藏拙。
她從未想過要跟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搶什麽，她只是想留住自己的夫君，留住自己所剩無幾的一切。
可為何……都這樣難？
片刻，樓下窗口的位置傳來幾道砰砰的聲響。
朝顏率先反應過來：“夫人別動，奴婢去瞧瞧。”
她跑下樓，便見方才本關好了的窗子開了一個縫，衛釧正站在窗邊，手中不知端著什麽東西，看著她。
一見著此人，她登時便沒了什麽好臉色：“你來做甚？”
衛釧招了招手：“這是主君讓我給你和夫人拿的幹凈衣裳。”
聽言，朝顏遲疑了一下，還是擡腳過去，接過衣裳轉身就走。
“等等！”
朝顏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事？”
“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麽？”衛釧面色不似往常那般吊兒郎當的，顯得格外認真。
朝顏看了他一陣，將衣裳放下走了過去：“是你想問，還是主君想問？”
“……主君問的，我也想知道。”
朝顏嘆了口氣：“你先等著，我將衣裳給夫人送上去，再晚些，夫人怕是要受寒。”
說著，她擺擺手，拿起衣裳往樓上走。
“你也衣裳換了再下來。”衛釧喊了一聲，遲疑地補充，“我等你。”
過了片刻，朝顏換好衣物下了樓，衛釧還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像個石像。
她也沒有說笑的心思，開口道：“夫人離席後便來了藏書樓，還沒待一會兒呢，那趙……明陽公主就來了。”
……
她將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完，道：“就是這樣，你可以走了。”
“朝顏？”衛釧再一次叫住了她，“你，你很討厭我嗎？”
話音落下，朝顏奇怪地看著她，笑了一聲：“那要看夫人的意思，若主君對夫人不好又讓夫人難過，我作何要給你好臉色？！”
“你只是來送衣裳，又不是來帶我們出去的，還指望我笑著迎接你？”
說罷，朝顏沒再搭理他，轉身上了樓。
衛釧站在原處，顯得有些茫然。
片刻，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是誰來了，聊這麽久？”聽著噠噠上樓的腳步聲，雲姝頭也沒回地問。
朝顏頓了頓：“是衛釧，來問今日的事由。”
她走了過來，看見雲姝的動作時瞳孔一縮，忙伸手將剪子搶走：“夫人！您這是做什麽！？”
“給我。”雲姝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眸子帶著不容置喙的認真。
朝顏輕輕搖頭，苦著臉道：“夫人，這都是您一針一線縫出來，耗費了多少心血，分明只差最後一步就完成了，為何要毀掉？！”
話音落下，周遭靜了片刻。
有風從窗外溜進來，將燭臺的火苗吹得晃了晃。
雲姝垂下眼簾，長睫將眸子覆住，在眼下留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我不想給他了。”
“什麽？”朝顏茫然地看著她。
她苦笑一聲：“我想送香囊給他，是希望他在意我，能明白我的好，可我發現這都是無用功，他能隨手將我的香囊送出來，便說明他不在意我。”
“朝顏，我看不到結果，看不到盡頭，我不想一條獨木橋走到黑，你可能明白？”
“夫人……”
朝顏微抿著唇，低下頭，沒出聲。
她其實不太明白，她向來不懂朝雲姝的心思，從前不懂，現在也不懂。
可雖不懂，她也會尊重雲姝的選擇。
片刻，朝顏動了動，將方才搶走的剪子還給了雲姝。
看著後者毫不留戀地將自己親手縫制的香囊毀掉，她一時不知心裏是何滋味。
“夫人可有想過，就算不給主君，也可送與旁人？”
雲姝笑了笑，輕輕搖頭：“不同的。”
“何處不同？”
“你想，若是你心悅一人，精心為他摘了一籃果子，可發現他是個壞人，便將果子送給了旁人。”說著，雲姝頓了一下，“這於旁人而言，算什麽？”
朝顏茫然地眨眨眼，遲疑道：“似乎……有些不公。”
“嗯。”雲姝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若我想將果子送給旁人，我會另外為他摘一籃，而不是就著原本這籃送給他。”
“這是我的心意，亦是對他的尊重。”
“夫人，奴婢明白了。”朝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若是就原本那一籃，那同對乞兒的施舍和憐憫有何區別？”
說話間，一名侍女推門走了進來。
她慢吞吞上了樓，福身道：“見過夫人，奴婢是負責看守藏書樓的侍女望秋。”
“何事？”雲姝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我記得方才不是你。”
“方才的是迎夏，她有事，所以這會兒奴婢來頂上。”望秋輕聲道，“根據規矩，藏書樓這個時辰該熄燈了。”
話音落下，朝顏立馬急了：“不能熄燈，夫人還在這兒呢為何要熄燈？！”
“朝顏姐姐，這是主君定下的規矩。”望秋看起來有些為難，看向雲姝，“請夫人莫要讓奴婢難做。”
“你出去，若主君問責，有我擔著。”雲姝垂著眼，並沒有要熄燈的意思。
望秋臉色變了變，忙跪了下來：“夫人，若是不熄燈，便是奴婢失職，奴婢會被發賣出去的夫人！”
“府上所有的身契都在夫人手中，誰敢發賣你？”朝顏氣道。
望秋神色慌亂，眼看著就要哭了出來：“可這是主君的吩咐啊……求夫人饒恕，求夫人饒奴婢一命，奴婢的母親還病著，奴婢真的不能被發賣出去啊！！”
“望秋，怎麽還沒弄好？”樓下忽然傳來一道女聲，緊接著上樓的腳步聲響起，“讓你熄個燈，怎麽磨磨唧唧這麽久？待會主君若是知曉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蘇姑姑。”望秋聲音顫抖了幾分，“是夫人……”
蘇姑姑看了雲姝一眼，淡淡道：“熄燈，府上到底還是主君說了算。”
“是……”
望秋低著頭站起身，不敢看雲姝，只往燭臺邊走。
朝顏連忙攔住她：“夫人的話你們都不聽了？！主君若是知曉了定會狠狠罰你們！”
“夫人？”蘇姑姑輕笑一聲，“老奴可是明陽公主的人，主君來了也得給我幾分薄面，再說了，你一個連自己男人都留不住的人，有何資格讓老奴聽命？”
雲姝本以為趙今宜只是收買了些小侍女，壓根沒想過，她能直接往岑府上送人。
此番行為，定是岑祁默認了的……
一時間，雲姝胸口憋悶著一股氣，落入水中的無力感再次將她包裹住。
偌大個岑府，她能信得過的，竟也就只有朝顏和芙蕖二人。
她像是什麽也聽不見了，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恍惚間，朝顏似乎是與她們起了沖突，被推倒在地，隨即目之所及成了一片黑暗。
只有樓下還亮著一盞燈，散發出微弱的光。
雲姝忽然回過了神，她不能被關在這裏。
趁著蘇姑姑不註意，她一個起身便往樓下跑。
可蘇姑姑的反應很快，在她跑到藏書樓的大門前時，一把將她拽了回去。
她本就凍了許久，身子已沒了力氣，蘇姑姑一拽，她便往回跌倒在了地上。
蘇姑姑慢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袖擺，居高臨下的看著雲姝。
“夫人這是做什麽？主君可吩咐了，夫人今夜不許離開藏書樓，您可莫要讓奴婢們為難。”
話音落下，望秋也跟著下來，低著頭站到了蘇姑姑身後。
“行了，熄燈，鎖門罷，我倦了。”
蘇姑姑擺擺手吩咐了一句，轉身離開。
望秋低頭正在遠處，猶豫了一下，終是福福身，將門邊的燈給熄了，隨後走出藏書樓。
雲姝眼睫輕顫，沒了再爬起來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離開的大門被一點點關上。
“夫人？！夫人您在哪兒！？”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此時的藏書樓一片漆黑，朝顏扶著木欄摸索著踩在了樓梯上，輕聲喚著。
眼前是漆黑的一片，雲姝忽然什麽也聽不見了。
門外的腳步聲、風聲還有朝顏的喊聲都消失了，她耳邊什麽也沒有，只有一片空洞。
像是悲鳴，寂寥、無力。
雲姝閉上眼往後靠在桌邊，抱腿蜷縮著，身子還在發抖。
她小臉蒼白，手腳冰涼，額間竟滲出了些許細膩的汗珠。
她大口喘著氣，只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般。
可下一刻，五感全被遮蔽，她感覺身子很重很重，徹底失去了意識。
-
“醒醒，你醒醒？”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模糊空洞的聲音，像是個稚嫩的孩童。
很熟悉，又很陌生。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雲姝費力睜開眼，周遭是黑漆漆的一片，山洞外透進一絲慘白的月光，僅能聽見水滴聲和風聲。
眼前是名衣著昂貴的小公子，面容像是被一團迷霧給蒙住，她看不清。
“你終於醒了。”小公子松了一口氣，“他們現在只有兩個人守著，待會兒我去引開他們，你就拼命往外跑，聽明白了嗎？”
雲姝剛想問點什麽，便聽自己口中發出了一道稚嫩的聲音：“那你呢？我要如何找你？”
小公子想了想，扯下了她腰間的玉佩，玉佩下鵝黃色的穗子輕輕晃了一下，那張笑似乎很幹凈，很純粹。
“你等著便是，我會來找你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話音剛落, 朝顏臉色便變了：“夫人不可，您身子本就……”
“我無妨。”雲姝眼睫輕顫，“橫豎已經立夏, 不會太冷的。”
“夫人！哪怕立夏，這會兒天也已經黑了，京城夜裏本就凉, 水定是凍人……”
“既然做了決定, 還不快去？跟一個賤婢廢什麽話！”趙今宜看起來並沒有耐心聽她們說話，出言催促。
雲姝呼出一口氣，看向身側的朝顏：“聽話。”
說罷, 她扯開了朝顏的手站起身, 下了閣樓, 趙今宜看了她一眼, 也跟著往下走。
見實在攔不住人, 朝顏咬著牙, 思索著應對之策。
她沒讀過什麽書, 僅僅只簡單認識些字，此時讓她想法子她實在沒有頭緒。
下面這般黑，實在不能沒有人守著。
思及此處，朝顏忙提起一盞燈, 快步下樓到了藏書樓門前。
方才守在此處的侍女正往樓後張望著, 口中嘟囔著：“去那邊做什麽？”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朝顏靈機一動，忙輕輕拉住了她：“快，你快去前廳找主君, 就說公主殿下失足落水了！”
“什麽？朝顏姐姐, 殿下明明方才還……”侍女被忽然出聲的朝顏嚇了一跳。
“你聽我的，快去, 否則若是出了事，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小丫頭眨眨眼，輕易便被唬住了，連連點頭，片刻不敢耽擱便往前院的方向跑去。
朝顏松了一口氣，忙快步跑到了藏書樓後。
後邊有一片很窄的空地，能夠被樓中的燭光照亮，再往前便是黑漆漆的池子，沒有光，什麽也看不見。
而雲姝正站在這片空地的邊緣，面向那片黑暗，眸中滿是驚懼。
“夫人！”朝顏提著燈跑過來，到雲姝身邊扶住了她，“夫人莫怕……”
後者看向她，眸中的慌亂平穩了幾分，輕拍了下她的手：“我無事的。”
瞧見這副模樣，一時間，朝顏鼻尖酸澀，嗓音都有些哽咽。
雲姝是為了她，才答應了趙今宜的無理要求。
可她卻什麽也做不了……她身為婢子，不能為主子分憂，還要靠主子來保護。
雲姝本來就很害怕了，竟還反過來安慰她……
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很沒用。
“哭什麽？”雲姝輕聲笑了笑，伸手替朝顏擦了擦淚，“不用擔心，我很快上來。”
她只能哽咽著搖頭：“夫人，不要去……”
雲姝嘆了口氣，松開她的手，擡腳一步踏進了池子中。
現在這個氣候，白日炎熱，可早晚甚至夜間還是散發著涼意，稍不註意便得受了涼，更莫說這種池子。
哪怕隔著衣物，她也能感覺到那冰涼的水逐漸漫過她的小腿。
這處池子雲姝從未來過，不知深淺，不知大小，黑暗中也不知香囊掉到了何處。
她並無目標，只能茫然地四處尋找。
朝顏站在岸邊，急切地看著水中的雲姝，終究是咬了咬牙，提著燈跟著下了水。
“夫人您慢點，下邊兒是泥濘，很滑。”
雲姝沒有回答，她已經走了一段距離，這水也只漫過了她的肩頭。
池子並不深。
可池水在她周身擠壓，她只覺著胸口的位置有些悶，呼吸都有些困難。
或許不只是因為池水，因為香囊。
還因為黑暗。
因這置身於池中卻什麽也抓不住的無力感。
趙今宜站在岸邊靜靜的看著，神色平靜，帶有幾分輕蔑。
片刻，淩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出現在身後。
“殿下？”
看見趙今宜好端端的站在此處，岑祁似乎有些驚訝。
趙今宜眉梢輕挑，看了看岑祁和跟在他身後的一大幫侍從：“祁哥哥這麽大陣仗，是做什麽？”
“殿下怎會在這兒，臣擔心殿下出事，所以……”岑祁說著，目光轉向那片荒了許久的池子。
本該平靜的水面竟能聽見些許激蕩的水聲，而在池子中央，有一盞燈。
岑祁臉色一變，瞳孔微微睜大，幾乎是下意識的喊道：“阿姝？！”
“祁哥哥，這一心尋死的人是勸不住的。”趙今宜上前幾步伸手挽住了岑祁，“本宮方才也勸過了，可她不聽啊，只說祁哥哥你待她不好，寧願死也不想再見你……”
話音落下，岑祁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緊捏成拳，青筋暴起。
他不動聲色地撇開了趙今宜的手：“都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將夫人救上來？！”
“是！”
侍從們這才回過神，紛紛跳入水中，往中心游去。
雲姝自然不知曉岸上發生的事情，滿心滿眼都在找她的香囊。
無論香囊做得如何，都是她熬了幾夜，戳傷好多次指腹，一針一線縫好的，是她的心血。
岑祁不能將她的心血隨意送人，她的心血也不能被旁人所踐踏，被唾棄，隨意丟掉。
這是她的東西。
要毀，也得是她自己來。
終於，雲姝在一旁漂浮著的水面上看見了她的兩只香囊。
她楞了一下，忙撲了過去，可水面因她的動作蕩了蕩，香囊又被水推得更遠了些。
雲姝沒想其他，又往前撲過去，直到手將香囊攥緊了，才松了口氣。
“夫人！”朝顏一手提著燈，在後邊抓不住她，又看她幾乎搖搖欲墜，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好在侍從們已經過來，將朝顏和雲姝都扶起，帶著往岸邊去。
上岸時，雲姝渾身已沒了力氣，骨頭一軟便跌坐在地面，只有被凍得發白的指節還緊緊攥著香囊。
她僅僅緩了片刻，眼前便出現了一雙黑靴。
見此，她楞了楞，仰起蒼白的小臉看向岑祁，雙眼紅腫，沒有吭聲。
岑祁低頭瞧她，眸中帶著幾分晦暗不明的光：“怎麽回事？”
朝顏忙爬過來跪在他腳邊：“主君，夫人……”
“祁哥哥！”趙今宜忽然出聲打斷了朝顏的話。
她又上前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雲姝：“你說，祁哥哥待你不好？你身為首輔夫人，行事如此莽撞荒唐，只憑自己心意想一出是一出，如何對得起祁哥哥還有父皇的信任？！”
說著，她頓了一下，又看向岑祁：“祁哥哥，此人如此不成體統，如何能擔得首輔夫人的身份？依本宮看……”
她還未說完，便見岑祁忽然發火：“雲姝，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哪兒去了？！”
雲姝眼睫輕顫，望向他的眸子閃過一抹詫異：“夫君……”
“今日使者在府上，讓你待客你不願，跑來藏書樓看書，還如此……”
說著，岑祁頓了一下，見她渾身濕漉漉的，深吸一口氣：“你既喜歡看書，今夜便好生待在藏書樓罷！”
“來人，送夫人進去，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出藏書樓！”
衛釧張了張嘴，視線在岑祁和雲姝之間反覆兩次，終究是點頭應下：“夫人，請罷？”
岑祁神情冷淡地繃著臉，薄唇緊抿，偏頭移開了視線，似是再看一眼都嫌。
她身上還淌著水，冰冷的衣物貼在肌膚上，一縷涼風拂過，帶來深入骨髓的冷。
可她卻像是感覺不到般，執拗地仰頭望著他，胸口像是被碾壓般的疼痛，她哽咽著呼吸，竟笑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
岑祁臉色變了變，很快又恢覆了冷淡，移開目光，像是在刻意掩藏著什麽。
“妾遵命。”雲姝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她拖著沈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往藏書樓走去，那道身影纖弱單薄，好似風一吹便能吹倒。
趙今宜眉心微蹙，方才被堵在嗓子眼的話此時也沒法兒再說。
看了看雲姝離開的身影，她又將目光轉向岑祁，見他神色間的擔憂，眼中閃過些許思量。
“讓殿下見笑了。”岑祁似是這才想起她，輕聲道，“使者還在前廳等著，臣得過去了，殿下若累了……”
趙今宜看著他：“本宮是有些乏了，先回宮了。”
“恭送殿下。”
待看不見了趙今宜的身影，岑祁才擡腳走到藏書樓前。
衛釧此時正好關門出來：“主君……”
岑祁並未出聲，只望著緊閉的大門，不知在看什麽。
半晌，他張了張嘴，才發覺自己聲音有些沙啞：“夫人如何了？”
“夫人……一直在哭。”衛釧低著頭，“朝顏在一旁陪著，可她二人衣裳都濕透了，是否……”
沈默片刻，岑祁收回目光：“派個機靈點的，從後邊兒窗口將幹凈衣裳遞進去罷。”
“是。”
他轉頭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道：“你找機會去問問朝顏，今日藏書樓究竟發生了什麽，另外，方才來報信的那個侍女，找出來，待應付完了使者，我要問話。”
“明白。”
-
藏書樓內，雲姝坐在書案前，紅腫的雙眼呆呆的盯著手中的香囊。
朝顏擰著她袖擺的水，神色擔憂：“夫人，您坐了好半天了，冷不冷？”
“冷。”雲姝唇瓣微張，灰暗的眸子恢覆了幾點光，“但，我好疼。”
朝顏動作一滯：“夫人哪兒疼？方才摔著了？奴婢去找人叫大夫……”
“朝顏。”雲姝輕輕拉住她的手，“我就是難受，心裏難受。”
她嗓音哽咽了幾分，眸子又泛起水霧：“我覺得，我在這座宅子裏，就不像是個人！我沒有被重視過，在旁人眼中，我永遠都比不過趙今宜。”
“就因為……她是公主，是聖上唯一的女兒，她一出生便眾星捧月，可我無論如何努力，終究都是要讓她一頭。”
雲姝眼睫輕顫，酸澀的淚滑落至下頜，又輕輕落到了本就濕透的衣裳上。
是，她比不過趙今宜。
家世、地位、錢權……她曾經引以為傲的才學，到了趙今宜面前，也得自降身份藏拙。
她從未想過要跟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搶什麽，她只是想留住自己的夫君，留住自己所剩無幾的一切。
可為何……都這樣難？
片刻，樓下窗口的位置傳來幾道砰砰的聲響。
朝顏率先反應過來：“夫人別動，奴婢去瞧瞧。”
她跑下樓，便見方才本關好了的窗子開了一個縫，衛釧正站在窗邊，手中不知端著什麽東西，看著她。
一見著此人，她登時便沒了什麽好臉色：“你來做甚？”
衛釧招了招手：“這是主君讓我給你和夫人拿的幹凈衣裳。”
聽言，朝顏遲疑了一下，還是擡腳過去，接過衣裳轉身就走。
“等等！”
朝顏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事？”
“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麽？”衛釧面色不似往常那般吊兒郎當的，顯得格外認真。
朝顏看了他一陣，將衣裳放下走了過去：“是你想問，還是主君想問？”
“……主君問的，我也想知道。”
朝顏嘆了口氣：“你先等著，我將衣裳給夫人送上去，再晚些，夫人怕是要受寒。”
說著，她擺擺手，拿起衣裳往樓上走。
“你也衣裳換了再下來。”衛釧喊了一聲，遲疑地補充，“我等你。”
過了片刻，朝顏換好衣物下了樓，衛釧還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像個石像。
她也沒有說笑的心思，開口道：“夫人離席後便來了藏書樓，還沒待一會兒呢，那趙……明陽公主就來了。”
……
她將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完，道：“就是這樣，你可以走了。”
“朝顏？”衛釧再一次叫住了她，“你，你很討厭我嗎？”
話音落下，朝顏奇怪地看著她，笑了一聲：“那要看夫人的意思，若主君對夫人不好又讓夫人難過，我作何要給你好臉色？！”
“你只是來送衣裳，又不是來帶我們出去的，還指望我笑著迎接你？”
說罷，朝顏沒再搭理他，轉身上了樓。
衛釧站在原處，顯得有些茫然。
片刻，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是誰來了，聊這麽久？”聽著噠噠上樓的腳步聲，雲姝頭也沒回地問。
朝顏頓了頓：“是衛釧，來問今日的事由。”
她走了過來，看見雲姝的動作時瞳孔一縮，忙伸手將剪子搶走：“夫人！您這是做什麽！？”
“給我。”雲姝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眸子帶著不容置喙的認真。
朝顏輕輕搖頭，苦著臉道：“夫人，這都是您一針一線縫出來，耗費了多少心血，分明只差最後一步就完成了，為何要毀掉？！”
話音落下，周遭靜了片刻。
有風從窗外溜進來，將燭臺的火苗吹得晃了晃。
雲姝垂下眼簾，長睫將眸子覆住，在眼下留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我不想給他了。”
“什麽？”朝顏茫然地看著她。
她苦笑一聲：“我想送香囊給他，是希望他在意我，能明白我的好，可我發現這都是無用功，他能隨手將我的香囊送出來，便說明他不在意我。”
“朝顏，我看不到結果，看不到盡頭，我不想一條獨木橋走到黑，你可能明白？”
“夫人……”
朝顏微抿著唇，低下頭，沒出聲。
她其實不太明白，她向來不懂朝雲姝的心思，從前不懂，現在也不懂。
可雖不懂，她也會尊重雲姝的選擇。
片刻，朝顏動了動，將方才搶走的剪子還給了雲姝。
看著後者毫不留戀地將自己親手縫制的香囊毀掉，她一時不知心裏是何滋味。
“夫人可有想過，就算不給主君，也可送與旁人？”
雲姝笑了笑，輕輕搖頭：“不同的。”
“何處不同？”
“你想，若是你心悅一人，精心為他摘了一籃果子，可發現他是個壞人，便將果子送給了旁人。”說著，雲姝頓了一下，“這於旁人而言，算什麽？”
朝顏茫然地眨眨眼，遲疑道：“似乎……有些不公。”
“嗯。”雲姝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若我想將果子送給旁人，我會另外為他摘一籃，而不是就著原本這籃送給他。”
“這是我的心意，亦是對他的尊重。”
“夫人，奴婢明白了。”朝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若是就原本那一籃，那同對乞兒的施舍和憐憫有何區別？”
說話間，一名侍女推門走了進來。
她慢吞吞上了樓，福身道：“見過夫人，奴婢是負責看守藏書樓的侍女望秋。”
“何事？”雲姝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我記得方才不是你。”
“方才的是迎夏，她有事，所以這會兒奴婢來頂上。”望秋輕聲道，“根據規矩，藏書樓這個時辰該熄燈了。”
話音落下，朝顏立馬急了：“不能熄燈，夫人還在這兒呢為何要熄燈？！”
“朝顏姐姐，這是主君定下的規矩。”望秋看起來有些為難，看向雲姝，“請夫人莫要讓奴婢難做。”
“你出去，若主君問責，有我擔著。”雲姝垂著眼，並沒有要熄燈的意思。
望秋臉色變了變，忙跪了下來：“夫人，若是不熄燈，便是奴婢失職，奴婢會被發賣出去的夫人！”
“府上所有的身契都在夫人手中，誰敢發賣你？”朝顏氣道。
望秋神色慌亂，眼看著就要哭了出來：“可這是主君的吩咐啊……求夫人饒恕，求夫人饒奴婢一命，奴婢的母親還病著，奴婢真的不能被發賣出去啊！！”
“望秋，怎麽還沒弄好？”樓下忽然傳來一道女聲，緊接著上樓的腳步聲響起，“讓你熄個燈，怎麽磨磨唧唧這麽久？待會主君若是知曉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蘇姑姑。”望秋聲音顫抖了幾分，“是夫人……”
蘇姑姑看了雲姝一眼，淡淡道：“熄燈，府上到底還是主君說了算。”
“是……”
望秋低著頭站起身，不敢看雲姝，只往燭臺邊走。
朝顏連忙攔住她：“夫人的話你們都不聽了？！主君若是知曉了定會狠狠罰你們！”
“夫人？”蘇姑姑輕笑一聲，“老奴可是明陽公主的人，主君來了也得給我幾分薄面，再說了，你一個連自己男人都留不住的人，有何資格讓老奴聽命？”
雲姝本以為趙今宜只是收買了些小侍女，壓根沒想過，她能直接往岑府上送人。
此番行為，定是岑祁默認了的……
一時間，雲姝胸口憋悶著一股氣，落入水中的無力感再次將她包裹住。
偌大個岑府，她能信得過的，竟也就只有朝顏和芙蕖二人。
她像是什麽也聽不見了，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恍惚間，朝顏似乎是與她們起了沖突，被推倒在地，隨即目之所及成了一片黑暗。
只有樓下還亮著一盞燈，散發出微弱的光。
雲姝忽然回過了神，她不能被關在這裏。
趁著蘇姑姑不註意，她一個起身便往樓下跑。
可蘇姑姑的反應很快，在她跑到藏書樓的大門前時，一把將她拽了回去。
她本就凍了許久，身子已沒了力氣，蘇姑姑一拽，她便往回跌倒在了地上。
蘇姑姑慢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袖擺，居高臨下的看著雲姝。
“夫人這是做什麽？主君可吩咐了，夫人今夜不許離開藏書樓，您可莫要讓奴婢們為難。”
話音落下，望秋也跟著下來，低著頭站到了蘇姑姑身後。
“行了，熄燈，鎖門罷，我倦了。”
蘇姑姑擺擺手吩咐了一句，轉身離開。
望秋低頭正在遠處，猶豫了一下，終是福福身，將門邊的燈給熄了，隨後走出藏書樓。
雲姝眼睫輕顫，沒了再爬起來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離開的大門被一點點關上。
“夫人？！夫人您在哪兒！？”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此時的藏書樓一片漆黑，朝顏扶著木欄摸索著踩在了樓梯上，輕聲喚著。
眼前是漆黑的一片，雲姝忽然什麽也聽不見了。
門外的腳步聲、風聲還有朝顏的喊聲都消失了，她耳邊什麽也沒有，只有一片空洞。
像是悲鳴，寂寥、無力。
雲姝閉上眼往後靠在桌邊，抱腿蜷縮著，身子還在發抖。
她小臉蒼白，手腳冰涼，額間竟滲出了些許細膩的汗珠。
她大口喘著氣，只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般。
可下一刻，五感全被遮蔽，她感覺身子很重很重，徹底失去了意識。
-
“醒醒，你醒醒？”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模糊空洞的聲音，像是個稚嫩的孩童。
很熟悉，又很陌生。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雲姝費力睜開眼，周遭是黑漆漆的一片，山洞外透進一絲慘白的月光，僅能聽見水滴聲和風聲。
眼前是名衣著昂貴的小公子，面容像是被一團迷霧給蒙住，她看不清。
“你終於醒了。”小公子松了一口氣，“他們現在只有兩個人守著，待會兒我去引開他們，你就拼命往外跑，聽明白了嗎？”
雲姝剛想問點什麽，便聽自己口中發出了一道稚嫩的聲音：“那你呢？我要如何找你？”
小公子想了想，扯下了她腰間的玉佩，玉佩下鵝黃色的穗子輕輕晃了一下，那張笑似乎很幹凈，很純粹。
“你等著便是，我會來找你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