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063章 第 63 章

關燈
第063章 第 63 章

村裏只有一口水井, 還是去年虞歸晚讓人打的,現在用井吃水的村民增多,就算不預防著天氣幹旱, 這口井也不夠用了。

按幼兒的意思是內村和外村的水井分開打,往後外村的村民就不必再排著隊進內村挑水了。

至於要打幾口井還得問陶翁有無尋到合適的地方,並不是隨便指一處地就能鉆井出水的。

虞歸晚回來之前陶翁就已帶著徒弟傻娃選好了地方,內村新增的那口井在村尾山腳下,外村的有一口定在靠近埠頭的位置,另一口則在原來供流民住的帳篷群附近。

聽聞會有水井打在這裏,外村全都興高采烈主動來幫忙。

對村民來說打井是大事,抵得上逢年過節, 以往哪個村莊要是打井都會敲鑼打鼓慶賀, 十裏八鄉都羨慕,畢竟不是每個村莊都有自己的水井,很多村子還是要去河邊挑水,或者進山挑山泉水,泉水固然好, 可山高路遠,終究不如有水井來的方便。

今日端午, 村裏本就熱鬧, 湊在一起免不了要說到打水井的事。

“我老早就想著咱們外村能有一口水井就好了, 也不用隔兩天就進內村挑水, 心裏頭有這樣的想法, 我又不敢提,咱們畢竟是遷居過來的, 比不得內村那些跟裏正早,有什麽話都好說, 裏正就是不允也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從別的地方照顧一二,咱們哪有這個臉面啊,我家又是勤懇本分的,沒那膽魄上馬放箭,自然也撈不著好的活計,遷入內村是指望不上的,現在好了,裏正叫了陶翁在外村打井,咱們以後用水就方便嘍!”

另一個村民接口道:“我說老嫂子,你也別不知足,誰不知道你家的大妮兒進了村學,得過學裏先生好幾次誇讚,說你家大妮兒天資聰慧,是塊讀書的料。”

“害!大妮兒就算是考狀元的料也沒用啊,女孩兒家家又不能科考,送她進村學為的不過是裏正說識字的孩子以後都能給安排好活計,我家這才咬牙拿了錢送她去,可是花了不少錢咧!若大妮兒將來真有個好前程,也值得。你看春嬸家的佟潼,比我家大妮兒還小兩歲,如今就已經是賬房掌櫃了,那派頭足的,誰見了不眼紅羨慕。”

提到這個事大家夥就開始七嘴八舌議論開。

“她家哪是旁人能比的,她爹是裏正手下得用的,聽說年前就被派去盛都管著那邊新開的鋪子,她娘又在裏正家裏做事,跟葛大娘平起平坐,原是管宅中采買傳話一事的,如今換到管村市街那間鋪頭裏裏外外的事,權力不小呢!埠頭上一應大小事也是她管,手底下那幫婦人可厲害,誰敢在她們眼皮底下鬧事,上去就是一頓胖揍。”

“是啊,誰家能跟她家比,雖說她家的幾個兒子在老家鬧饑荒那會兒就沒了,但剩個女兒卻是聰明伶俐,一個就抵得上別人家十個。”

“要我說你們也別羨慕人家了,當初裏頭招人,咱們外村敢去應的婦人都沒幾個,那時去了並留下的,如今也風光,一家子都遷進內村嘍!聽說還跟著貨船到外鄉的大碼頭做生意,家裏的地都租給別人種,地租子收的也不高,瞧瞧,一樣是遷居來的,人家如今過的就是地主婆的日子,咱們還要種地,靠老天爺賞飯吃。”

細分每個人的管事權也是幼兒做主分派的,依各人的長處來。

如葛大娘這樣原是南柏舍的原村民,又是最早跟著虞歸晚做事的,為人處事都信得過,可視為心腹,宅中內事交與她也讓人放心。

且她在村民中頗有威望,平日裏也管著村民間的糾紛、錢利分成、鹽田等事,誰家對所分到的錢利有異議的都可來找她,若她覺著沒問題,是按著簽的契書來分的,就不必再回幼兒,將村民安撫打發了完事。

而春嬸原先是幫著葛大娘管雜事的,幼兒見她也會算術,應是佟潼教的,且她說話辦事都爽利,人也機敏,漸漸地就讓她單管村市的鋪子和埠頭船只的往來。

說白了就是水路上的生意是她在管著,當然,這裏頭也有佟潼的功勞,她可不止是縣城鋪子的掌櫃,水路上的生意大多數是她看過並點頭了春嬸才會往下分派。

村中的守衛則是妙娘和廖姑共同負責,因廖姑要時常跟著虞歸晚出門,遂守衛的重擔就壓在妙娘一個人身上。

經過上回流民生亂那事,她手下的護衛隊可是兇得很,哪個敢鬧事,立刻捆起來丟出去,偷雞摸狗者更是會被打個半死,再拖去縣衙交由高腳等人查辦。

她們三人在村民眼裏就是除裏正之外權力最大的,惹誰都不要惹她們。

尤其是妙娘,她最不講情面,犯了事就得照村裏的規矩懲治,誰來求情都沒用,告到裏正面前?還不如不告。

倒是裏正家那位傳聞天仙似的妹子好說情,可村民想見她一面比登天都難。

再一個就是裏正的小徒弟廖姑,今年還不滿十歲,別看她整日亂竄,沒個正形,卻是能帶領商隊出關同草原的牧民做生意。

她和陳婦一樣,對待膽敢起亂生事的村民更是毫不手軟,甚至比陳婦還狠,射箭百發百中從不落空,聽說將盜匪吊起來放幹血的事沒少幹,手中的馬鞭甩下去就能讓人皮開肉綻。

惹她?不死也脫一層皮。

這是在村裏常見到的,村民自然熟悉些,也知道只要老實過日子別惹事,她們就不會隨便找村民麻煩,能讓她們找上門的多半是背地裏幹了壞事,以為沒人知道,殊不知全被人看在眼裏的。

像佟漢和程伯這樣在外管事的,村民並不清楚他們具體做什麽。

尤其是後來遷居過來的村民和新招收的流民,他們在村裏的日子過得最清貧,沒有磚房,住的還是茅草房,墻壁都是用木頭搭的,好在現在不是冬季,屋子四處漏風也還能住人,等掙到錢他們再改好點的屋子。

自家日子還過得緊巴巴,哪裏知道村裏這些風光人家的事,聽別人傳兩句,羨慕羨慕罷了。

現如今流民也視為外村村民,而圍墻之外新遷居的則不屬於南柏舍莊的人,但護衛隊也沒有驅趕他們,他們能在圍墻周邊搭草棚,也可以在白天進外村找活幹。

埠頭那邊很缺搬貨的腳夫,搬一趟少數也有十幾個大子兒,再從村市街的攤子花幾文錢買上兩三個混了豬肉渣的大包子,回家煮一鍋野菜湯就是一頓不錯的晚飯,可比他們在老家的日子過得好。

虞歸晚一出現在外村,還沒下地的村民自是都圍過來,也順便看陶翁打井。

“位置都選好了,”須發皆白但精神很好的陶翁指著用壘起的磚頭做標記的地方,“就是這,咱們村原來那口井打的還不夠深,現在是沒有取不上來水的情況,但我觀今年這個天怕是不好,開春至今就沒下過雨,村河的水位也下了兩指。”

這個情況幼兒昨天就同她提過,缺衣少食還能從旁的地方想辦法弄來,幹旱可怎麽弄,南水北調以這個時代的生產力也不現實,就只能多打幾口深井,最好是能連通地下暗河,她記得陶翁說過南柏舍周邊的山下有暗河。

她對打井也不懂,不知道哪裏能出水,只道:“就按陶翁說的辦法來,再讓幫工的村民看著點,打井是方便大家的事,沒讓村民出錢,出力總應該的。”

外村幾個年事已高的村民在旁說道:“裏正放心,打井這樣大的事我們哪有不幫把手的道理,我們能有如今這樣的安穩日子,都是托了您的福,您讓我們怎麽幹我們就怎麽幹,絕無二話。”

這忠心表的很是時候,他們又都是年長者,說話份量也比旁人重,平時外村有個什麽爭執矛盾的也都是先請這幾位去說和,實在說和不了再去找葛大娘。

虞歸晚頷首,又去看了其他兩處能打井的地方。

照陶翁的意思,人手充足的情況下多試幾處也沒壞處,若這邊的井出不了水或出來的水不夠清甜,再換別處打井,他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打一口井就能出很好的水,再有經驗的匠人也不敢做這樣的保證。

看過打井處,又巡視完整個外村,包括圍墻之外的遷居群,沒發現什麽問題虞歸晚就準備去縣城了。

她這個東家也該去看看鋪子的生意如何。

還好她沒有走,要不春嬸還得去虞宅和幼兒說今天村河下游被人攔了河道的事,烏篷船過不去,全堵在河面上,急著運貨出去的商旅恨不得讓船長翅膀飛起來。

“堵在了鄰鄉的岔道,咱們的船原來也少走那邊,今日是有一批貨要從那邊下去到青林鎮才發現河道被攔了,我讓人從岸邊過去瞧了,攔河道的是附近莊子的佃戶,說是兩三個月不下雨,眼看著要鬧旱災,財主老爺就讓他們把河道攔了蓄水,不讓下游的村莊用水,咱們的船也不能再從那裏經過,還說先前咱們的船從他們莊子經過本該交過路費的,咱們都沒交,要讓咱們補交,若是不給以後通了河道也不讓咱們的船從那過去。”

春嬸快言快語講明前因後果,沒有因為虞歸晚冷下去的臉色而感到害怕就吞吞吐吐不敢說。

她是知道在虞姑娘手底下做事最忌諱扭扭捏捏說話跟蚊子哼似的讓人聽不清的,虞姑娘也煩廢話多講不明白事的。

“已經讓人去交涉過了?他們不肯讓開河道?”被幼兒耳提面命了那麽久,虞歸晚也知道先禮後兵了,凡事都別急著亮拳頭,先看看對方想怎麽著。

“派了兩次人過去說,都沒用,就是不肯讓,咱們的船都堵在河面上,”春嬸走近兩步壓低聲音,“有五條船運的是鹽,拖久了恐有意外,您給拿個主意,是去縣衙請高柳二位官爺過來主持公道還是直接讓咱們的人過去同他們講‘道理’。”

虞歸晚捏了捏腰間掛的香囊,“你去找廖姑,讓她帶一隊人馬過來。”

既然對方不想講理,那就不講了。

一聽就知道師傅是要去幹仗,廖姑也不跟小夥伴玩了,招齊人手就飛奔到村口。

浩浩蕩蕩四五十人,不僅有護衛隊,還有不少村民,全都拿著鋤頭柴刀,義憤填膺要去找人拼命。

“攔河道這種缺德事放在哪個村子都是要被罵的,本來沒到旱死莊稼的地步,這麽一搞,不旱也旱了,哪有他們這麽辦事的,走!找他們算賬去!”

“土財主的佃戶又怎麽了,論財大氣粗,哪個村莊能比得過咱們南柏舍?盜匪來了咱們都沒怕過,他土財主就可以隨便攔河道啊,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

“就是!要是咱們也把上游的河道給攔了,看他們還怎麽囂張,一滴水不給他們!”

“依我看他們攔河道蓄水就是個幌子,為的是讓咱們的貨船交過路費,瞧咱們村子的生意做得好了,他們眼熱就想出這麽個陰損的法子來,跟土匪山賊的作風有什麽區別,匪賊也說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憤怒的村民嘰嘰喳喳罵開,春嬸出聲制止道:“行了!吵什麽!裏正還在這呢,該怎麽處理裏正自會定奪,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別瞎添亂。”

“我們沒有添亂啊,”有村民喊道,“跟別村打架自是人越多越好,我們要去給裏正撐腰,不能讓人覺著咱們南柏舍好欺負。”

“就是就是!”其他村民紛紛附和。

春嬸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們,給虞姑娘撐腰?這口氣大的也不怕熏著人。

“師傅,咱們是騎馬走山路過去還是坐船啊?”廖姑玩的一腦門都是汗,臉也臟兮兮的,雙眼卻黑亮,很有神。

“船。”虞歸晚的回答簡言意賅。

水路直通,且順流而下速度很快,走旱路即使騎快馬也要小半天。

她讓春嬸準備船只,點了三十人跟自己下去,縣城就暫時不去了,讓仆從回家跟幼兒說一聲。

聽聞此事,幼兒也皺眉,“果真?”

“回來報信的仆從還在外頭,姑娘可要讓他進來細問?”婆子問道。

“算了,讓他去埠頭守著,一有消息立刻來回。”

“是。”婆子答應著出去。

妙娘陪她在屋裏解悶,問:“怎麽,這事不妥?”

“倒也沒不妥,我只是擔心歲歲。”

“你這擔心就純屬多餘了。”妙娘笑話她。

幼兒笑了笑,並不辯解,只是無心再看賬本,丟開手盼著仆從帶消息回來。

.

河面本來就不寬敞,數十條烏篷船滯留在面上都連成一片了。

艷陽高掛,曬得人火辣辣的,從劃船的到行商,沒有哪個不暴躁,全都跳腳跟岸上的佃戶對罵,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

佃戶不僅不讓船只過河,還不讓人上岸。

他們拿鋤頭和長竹竿攔在岸邊,見有想上岸的就戳,有好幾個急著要走的行商都被他們打落進河裏。

他們還往貨船扔石頭,打壞了不少東西,還砸破了艄公的腦袋,船上的護衛朝他們放箭,他們就囔囔護衛是土匪,射殺無辜村民,要報官抓他們。

更可惡的是他們不知從哪弄來那麽多老弱婦孺,且將人擋在他們前面,護衛要是放箭肯定會射中這些無辜人。

又不是鐵打的心肝,誰還下得去手?

“不給錢就想從我們這過去,休想!之前是我們老爺不計較,現在還想這美事?做夢!回去告訴你們裏正,稱足五千兩銀子,備足十車羊脂皂,十車綾羅綢緞,送到我們老爺府上,往後每月要供上足數的米糧牲畜,否則你們就別想從這過去!”

為首那人囂張的不得了,且看他的衣著顯然不是佃戶,那跋扈的嘴臉讓人見了就想糊一把狗屎上去,讓他獅子大開口,滿嘴噴糞。

廖姑站在船頭,舉著彈弓瞄準,“師傅,我能一個玻璃珠打中此人的腦袋。”

“你打他做什麽,浪費玻璃珠,讓船靠岸,我們上去。”

離得太遠也看不清佃戶是用什麽攔的河道,不過河岸兩邊有不少坍塌的土塊以及雜亂的樹枝,應是直接就地取材將河道給生生堵了。

攔人的佃戶發現後邊有船靠岸,就故技重施。

但隨虞歸晚來的可不是一般護衛,其中有幾個還是死士,力大無窮,拽住戳過來的竹竿連同岸上的人一塊挑入河中,當頭一棒,將人打得暈頭轉向,嗆水沈入河底,快昏死了又被撈起來扔回岸上。

“你們是什麽人!敢上岸試試!”為首那個還在大喊大叫,讓人將老弱婦孺帶過來試圖阻攔。

虞歸晚撈過一根竹竿直接當標槍朝那人扔過去,竹竿穿過那人的冠發,力道之大將那人整個摜插到地上,一掙紮就扯著頭皮,疼得他嗷嗷叫罵。

被困在河面進退兩難的眾人瞅著這一幕哈哈大笑,解氣道:“該!讓他囂張!不過就是焦老財養的一條狗,平日裏欺男霸女,現在又和我們抖威風,張口就要五千兩?怎麽不直接去搶國庫啊!”

這附近幾個村莊的田地都是一個姓焦的財主,人稱焦老財,為人如何就不說了,看眼下這情景就猜得著。

虞歸晚沒管船上的行商如何咒罵焦老財和他的狗腿子,震懾住岸上的佃戶之後她就下令自己的人靠船上岸。

也有佃戶懼怕著焦老財問罪還要攔的,不知打哪飛來數只黑鷹,帶頭那只灰黑的獵鷹尤為兇殘,抓著人的肩膀就讓高空帶,再吧唧一下往樹林扔。

廖姑拿著大喇叭沖劃船的人喊:“保持秩序往後退!遠離堤壩!穩住船身!”

隨來的護衛將佃戶趕到一邊,再有上前叫囂的就摁著打,收拾了十幾個總算讓這幫人老實了,被他們抓來的老弱婦孺也妥善安置到別處。

所有人遠離佃戶臨時整出來的堤壩,船只也井然有序駛離靠在上游的岸邊用手臂粗的麻繩牽住。

虞歸晚拎出一包東西,打開看裏面赫然是十幾支火/藥筒,點了引線直接往堤壩上拋。

這豆腐渣工程本來也不牢固,只聽砰一聲巨響,大地震動,炸開的木屑石頭沖飛上天又砸落到河面,濺起一丈多高的水花。

堤壩中間就破了個大洞,被堵住的河水嘩啦啦沖向下游。

水流湍急,險些讓停靠在上游的烏篷船也跟著下去,好在有麻繩綁著岸邊的大石塊,船身只是搖晃了幾下,很快就穩住了。

不僅岸上的佃戶,船上的行商也被這一聲巨響給鎮住了,大驚失色道:“這是什麽?!”

船上的護衛是知道火/藥筒的,之前他們隨商隊出關都會帶上一些防身,遇到數量多的劫匪就點燃引線往裏扔,一下能炸飛好幾個人,威力無比。

妙娘再三叮囑過他們不能將火/藥筒的事告知外人,有人打聽就一律推脫是關外得來的稀罕物。

愛信不信,反正也沒證據說這些東西是南柏舍的作坊弄出來的,知道這事的村民嘴巴也嚴,從未對外說過,又上哪求證去呢。

護衛就這樣忽悠住了魂飛魄散的行商,還說:“哎呀,怕什麽,不過就是個聲響大點兒的炮仗,城裏的炮仗坊多得是,你們回頭買幾串放來聽,是不是這個響兒?”

“好像是這麽回事……”行商也沒法反駁。

連炸了十幾個火/藥筒,攔河道的堤壩就徹底通開了,虞歸晚一聲令下讓船只通行。

行商都趕著到青林鎮交貨,就算好奇也沒功夫多停留,已經耽擱許久,現在不走等天黑也到不了青林鎮,有什麽事也等他們下次來再打聽吧。

“多謝虞裏正幫忙!”眾人沖岸上的虞歸晚抱拳。

虞歸晚拱手還禮,“諸位一路順風!”

待船只陸續離開,她才轉頭看縮在岸邊瑟瑟發抖的佃戶,人數不對,剛才有趁亂跑了的,應是回去報信了。

那個領頭的狗腿子沒跑掉,讓廖姑看著的。

“師傅,這人要怎麽處置啊?”

“放了。”

“啊?”廖姑一撇嘴,“幹嘛放了,他多壞啊,扔河裏淹死算了。”

虞歸晚轉著手腕上的五彩線繩,淡道:“咱們就是做點小買賣的平頭老百姓,要人性命的事怎麽能做,都放了,讓他們回家去,咱們也回家,今天是端午,家裏還等著我們回去吃粽子。”

一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冷血人也能說出這種話。

廖姑大張著嘴,很不解,同時還很驚悚,師傅何時這般好說話了?

“這麽看我做什麽,放人。”

“哦……”廖姑很不樂意的一腳將人踢開,沒好氣道:“回去讓你家老爺多賞幾根粽子給你吃,王八蛋!狗腿子!滾蛋!”

那人已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跑了幾步,就被一根長竹竿攔住去路。

虞歸晚歪頭,狹長的眸盡是駭人的殺意,使得往上揚的嘴角都是僵硬的。

“回去告訴你們那位焦老爺,他列出的這些過路費就等他長出十個膽的時候再來同我要,若是再攔我南柏舍的船,炸的就不是堤壩,而是他的宅子了。”

那人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地上,褲子濕了一大片,抖著聲道:“是是是……不關小人的事啊,是我們老爺從外地回來知道有運貨的船經過,才讓我們攔河道的,真不是小人的主意啊,我就是個聽吩咐辦事的,求您老高擡貴手,放了小的,小的以後再不敢了。”

虞歸晚壓根不想聽這種人廢話,一揮手,上船離開。

廖姑狠狠瞪了幾眼那人和還沒有走的佃戶,呸呸兩聲,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欺負到我們頭上,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好欺負的?問我們要過路費,也不怕把自己撐死!”

“廖姑,走,回家。”見徒弟沒跟上來,虞歸晚不耐煩喊了聲。

“來了,師傅等等我啊!”廖姑立馬換上笑臉,飛跑著上船,生怕師傅將她丟下。

等她上來了虞歸晚才警告道:“回家之後你給我乖點,別把跟人學來的粗口話掛嘴邊,尤其不能讓幼兒聽到。”

“嘿嘿,我知道,師傅是怕幼兒姐說你。”

“沒有,不是。”想都沒想,否認的賊快。

廖姑一臉‘師傅你這樣我可瞧不起你’的表情,“師傅,你就是怕幼兒姐,還不承認。”

“你再多說一句我把你扔河裏。”

威脅很管用,廖姑識相閉嘴。

.

炸堤壩那十幾聲巨響驚天動地的,附近的村莊都聽得清楚,以為是地動了,嚇得村民四散躲逃,心驚膽戰等了半天發現沒事才敢出來。

一打聽才知道前些日子攔住河道的堤壩被通開了,焦老財的狗腿子們被人修理得尿了褲子,連滾帶爬跑回來跟焦老財告狀,說河道是被南柏舍的人弄開的,焦老財氣得大罵,放狠話要南柏舍好看。

焦老財怎樣村民管不著,反正河道已經通開了,下游的村莊能有水澆灌快要枯死的莊稼,村民都想敲鑼打鼓歡慶,背地裏還盼著南柏舍的虞裏正趕緊收拾了焦老財,這個老東西可不是個好的,死了才好呢。

這邊,虞歸晚也沒閑等著麻煩找上門,派人去打聽這個焦老財指著誰當靠山,一個地主老財若沒靠山可不敢這樣行事。

派去打聽的人很快回來稟報:“這焦老財有個女兒嫁給了庶州府薛家的同族兄弟為妻,焦老財仗的就是薛家的勢,且同青林鎮好幾個鄉紳狼狽為奸,做過不少搶占他人田產的事,還逼迫良家女子為妾,不從者打死或賣去外地當妓,女子的家人狀告無門,還讓焦老財叫人打得半死扔到亂葬崗被豺狼吃了,衙門收了焦老財不少錢,自是不理這些冤情。”

才吃了飯,虞歸晚翹腿坐在搖椅上吸溜冰飲。

現搗的桃子汁很是清甜可口,盛在天青色的瓷盅裏,配上甜脆的桃子果肉和蜜瓜片。

她喜歡得很,已連吃了兩盅,才要拿第三盅就被幼兒攔下,不許她再吃。

“就算天熱你也不能這樣沒節制的吃冰的東西,以為我不知道你早起出門就讓餘姐煮了奶茶用冰鎮著等你回來喝?還不許餘姐告訴我,用晚飯前是不是又和廖姑悄悄吃了冰酪?現在又吃這麽多冰桃汁,身體怎麽受得了。”

幼兒搖著竹骨扇給她扇風,今日在下游河道發生的事也聽了個大概,真是哪裏都有薛家作下的孽。

沒有桃汁吸溜,虞歸晚便扯著扇墜把玩,“麒麟城那邊來消息了,事已辦妥。”

程伯他們已經將信和證人平安送進公主府,且長陰公主還有回信和一份禮讓他們轉交給幼兒,陳婦等人已經在回程的路上。

幼兒垂眸,不動聲色掩好虞歸晚敞開的衣領。

“嗯,正好,焦老財的這事就由著他去鬧,鬧得越大越好,他借薛家的勢越多,就越是將薛家往火坑裏推,咱們再暗地裏添一把火,公主和太子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的人在庶州不方便行事,少不得要借咱們的手。”

虞歸晚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對了,還有個事,府城那邊也來了消息,前些天被我殺了的那批人是一* 個什麽侯府的,薛家已經得了消息,正焦頭爛額。”

先前被妙娘和陳婦救下的那個可憐姑娘,叫桃香的,已經在薛宅站穩腳跟。

許是見她老實本分幹活又勤快,嘴巴又緊,從不亂看亂說,就被安排進書房伺候,借此聽了不少機密事。

妙娘去府城見過她一面,她依舊不肯離開,虞歸晚也覺得她留在那還有用,便馴了只專門傳遞消息。

“侯府?”幼兒擰眉細想,“難道是景寧侯?”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盛都還有哪個侯府會費盡心思派人到庶州查找她的下落。

父親生前也只同景寧侯生過嫌隙,和其他王侯並無太多私交,更談不上結仇結怨,旁人也沒這樣的心思,只有景寧侯,因為他是大皇子的娘舅。

“不確定是不是這個名,桃香沒聽清,只知道是個侯爺。”

幼兒搖扇的動作停了下來,沈吟道:“若真是景寧侯府的人,倒更有趣了。”

“嗯?”

“說不準能借此離間大皇子和景寧侯府,這事急不得,等陳婦她們帶了長陰公主的信回來再做打算。”

那信有公主府的火漆,且事關機密,陳婦不放心讓黑鷹傳遞,遂快馬加鞭往回趕。

幼兒倒也不急著知道公主在信上怎麽說,更不急著將握在手裏的籌碼全推出去。

都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打著燈籠還找不著呢,自然要好好利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