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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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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第 22 章

大片裸露的肌膚, 縱橫交錯的傷疤。

幼兒不是第一次見,尤其肩頭那處,似是被野獸生生撕咬留下的, 疤痕猙獰,觸目驚心,觀其又不似新傷。

對虞歸晚的來歷,她愈發好奇,只是面上不顯,連神色都不曾透露半分,兩汪贏贏弱弱的柔情,足以迷惑心智, 瞞天過海。

虞歸晚評她手無縛雞之力, 本是實情,她又何必逞強不願低頭,故作姿態,相府千金的傲氣才情該隨著家族的顛滅一同葬於地底。古有勾踐臥薪嘗膽,她以弱者之態求庇護, 有何不可?唯有養精蓄銳,日後才能尋得時機為父兄洗去冤屈, 光覆隨家榮耀。

心思百轉, 臉上卻不露分毫, 還不顧虞歸晚的冷眼, 素指撫上肩頭的疤, 凹凸不平的觸感使得柳眉微蹙。

轉瞬,手腕就被虞歸晚扣住, 力道之大似要將腕骨捏碎。

幼兒臉色一白,強忍巨痛, 擡起滿含淚水的眸子與虞歸晚對望,紅唇輕顫。

“疼。”

聞言,虞歸晚定睛看她片刻才松開手。

攏起衣服,虞歸晚不覆先才的隨意,安穩的生活讓她的警惕性都降低了,若在末世,此刻她早已被喪屍啃噬殆盡。

幼兒揉著被捏痛的手腕,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虞歸晚若真想殺她,早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說狠話不過就是想嚇唬她。

“你肩膀的疤?”她關心的是這個。

虞歸晚撥亂算盤的珠子,跨越時空的對話帶著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蒼涼,回憶當時的險象環生,平靜的仿佛不關自己的事。

“我年少時在某地偶遇一群得了瘋病的人,與之搏鬥,力不敵,半個臂膀都險些被瘋人撕咬下來,幸好鴿子及時飛來救了我。”

三言兩語足以讓幼兒駭然失色,“瘋病?可是癔癥?”

虞歸晚搖頭,現代文明隕落,末世降臨,存下的資料殘缺不全,她亦不知零號喪屍從何而來,許是病毒入侵,又或者基因突變。

幼兒想起藏在暗格中的那只古怪鴿子,本該物歸原主,虞歸晚卻說留給她防身。

將虞歸晚弄亂的算珠撥回原位,她輕聲催促:“夜深了,去睡吧。”

幼兒若是蠢笨不堪,虞歸晚定不會留,她待幼兒不一般,是看她知進退,那溫柔之意宛如春風拂面,留這樣的人在身邊也無不好,觸手可及的暖意,可驅散她積攢許久的冰冷,那種冷,讓她多個夜都無眠,眼睛睜的澀痛,卻不敢閉上。

那皓腕上的紅痕終究刺痛了她的眼,她轉開視線,“下次不要突然碰我,我會傷了你。”

錯愕出現在幼兒臉上,低頭一瞧,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唇邊綻開溫婉笑意,神色卻促狹,道:“若想碰,問過你便可?”

虞歸晚煞有其事點頭,認真道:“是。”

她如此坦蕩,倒讓幼兒不知如何應對,萬般計策都胎死腹中,俏臉透出粉紅,唇上胭脂愈發艷麗。

此景勝過萬紫千紅,暗光在虞歸晚眼底乍現,她挑過幼兒的下巴。

燭光盈盈,燈下看美人。

去年在冰天雪地遭罪,到底是傷了底子,先前又大病一場,入秋後天幹物燥,幼兒就咳嗽不止,請大夫看過幾回,藥也吃,可總不見好。兩人同睡一床,虞歸晚哪能不知她半夜輾轉反側,久久不入眠,眼下的青色掩都掩不住,人也越發瘦,風一吹就要倒。

白如玉的臉頰上那一點朱紅越發醒目,她伸出食指點在唇瓣,輕輕蹭著,這是她在城裏的胭脂鋪給幼兒買的口脂,盛在一個扁平的瓷盒中,每日清晨她都見幼兒打開瓷盒,用指甲蓋挑起瓷盒中的口脂,對著銅鏡在唇上細細描繪。

唇上的熱意讓幼兒微微驚訝,心砰砰直跳,或許早料到會如此,遂在虞歸晚蹙眉,想將手指縮回去時,她竟一把握住。

虞歸晚的眉頭皺的更緊,反手掙脫,掌心的厚繭刮到幼兒的皮膚,帶出道道紅痕。

匆匆瞥過,虞歸晚急著跳下炕,身手一向敏捷的她險些左腳絆右腳,踉蹌之下她還分神想,若是這樣摔倒,她定將幼兒殺掉滅口,絕不讓如此丟臉之事外傳。

好在沒摔,幼兒也得以保命。

只是虞歸晚的臉有些黑,翻身上/床就用被子將自己裹住,只給幼兒留一個冷漠的背影和後腦勺。

正常情況下她都不會將後背暴露在外,這十分危險,喪屍或其他變異的獸類、植物都有可能從背後偷襲她,往常睡覺她要麽對著幼兒,要麽就直挺挺躺著。

她也沒有睡著,豎起耳朵聽那邊的動靜。

幼兒將炕上的東西收好放回原處,打來熱水凈過臉,解開發髻,褪掉外衣,揭開燈罩吹滅四角的燭光,只端一盞豆燈,用手護著微弱的火光,款款來到床邊。

虞歸晚睜開眼,盯住煙青床帳上那一道被火光拉長的人影,發梢隨人影轉身而晃動。

她分明從影子的動作看到搭在肩上的手是幼兒的,卻還是出於本能,翻身再次捏住那段皓腕,同時眉頭皺起,借著微弱的火光不讚同的看著幼兒。

明明警告過不要隨便碰她,怎麽就不聽,神經緊繃之下她是真的會殺人。

皓腕的主人卻無辜的眨眨眼,動了動手腕,示意她松手。

“我真的會殺了你。”她再次強調。

幼兒偏頭輕咳兩聲,壓下喉嚨的癢意,回身躺下,被子齊胸蓋著,“不是還沒有殺麽,等你真起殺心時再說。”

“起過。”還不止一次。

“我知道。”

自己與母親的命是那日在大雪中跪求來的,虞歸晚但凡不動那一點惻隱之心,她都活不成,可也因為這點惻隱之心,她才能安然活到現在,還在這人的心裏占了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點點,也終究不同。

壓下的癢意再次翻上來,她不舒服的咳起來。

虞歸晚翻身下床,去桌邊倒了半杯溫茶送到她嘴邊,“明日再叫大夫來瞧。”

幼兒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感覺略好些,推開茶杯說道:“瞧過好幾回也不見好,算了,不費那個錢。”

“病怏怏的,看著不長壽。”

“我又不屬王八,要長壽做什麽。”

“活不長,還怎麽報仇。”虞歸晚放下茶杯,回到床上。

幼兒抿著唇不言語,臉上卻閃過緊張之色。

床的裏側,虞歸晚已經躺好閉了眼,“夜裏你做夢,喊打喊殺,我聽了兩句。”

本來就是少覺的人,好容易睡著又做噩夢,思慮過重,病能好才怪。

過了良久,耳邊因為緊張而急促的呼吸才重歸平靜。

“你不該對我動惻隱之心,那日大雪中,你該殺了我的。”

索性睡不著,虞歸晚就將雙手墊在腦後,“求死容易,求生難,你都不想死,我又為什麽要殺你。”

“救我,對你沒什麽用。”

“還行,你算賬不錯,還能教我認字,沒有你,我的大雍話還學不了那麽快。”

“那如果我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呢。”

“販賣私鹽已經是死罪了。”

“……”她竟忘了這個。

“還有什麽。”

“……沒了。”

“你就叫幼兒?還是還有別的名字。”虞歸晚一副夜間閨蜜閑聊的口吻。

幼兒沈默不語,拿不準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輕嘆一聲,現下不說,又能瞞多久?總該是要知道的,與其從別處得知,倒不如由她親口說。

“我姓隨,名望京,幼兒是我的字。”

“哦?字?”虞歸晚來了興致,“都有名有姓了,為何還要取字?”

幼兒再次語塞。

好在虞歸晚也不是非要一個答案,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多人連名字都沒有,只用代號,死了之後代號就會換成另一個人,她的名字是老學究給取的,有何寓意她也忘了。

“隨謙安是你什麽人?”

平地一聲雷。

幼兒又是一驚,隨即苦笑:“是家父。你如何得知?”

“在高腳那裏得過消息,言去年流放寒地的犯官家眷在庶州境內失蹤,朝廷下令府衙追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高腳說失蹤的就是前宰相隨謙安的妻女,我猜就是你,又讓佟漢借護送商隊的名義往南邊走了一趟,沒去盛都,能打聽到的消息也有限。”

幼兒恍然大悟,難怪虞歸晚會同她說少在人前露面,即使出門也要戴圍帽,原來是早知她的身份,恐她被人認出。

一時間,萬千思緒堵在心頭,脹的她難受。眼眶發熱,不知不覺兩行清淚就從眼角滑落。

虞歸晚對周身的變化十分敏感,幼兒一哭她就知道了,不禁疑惑,這有何好哭的?

心裏這樣想,到底沒說出口。

她沒有爹娘,亦無兄弟姐妹,從未體會過失去親人是什麽感覺。也見過太多生死,對此早已麻木。

“別哭了。”她從床頭摸出一塊帕子丟過去。

幼兒擦淚,“我父親是被冤枉的,他絕不可能謀逆。”

皇權壓下,說有罪便有罪,還是謀逆這樣的大罪,她要為父親正名,困難重重,稍有不慎,她和母親也逃不過一死。

虞歸晚不說話,實是不知道說什麽,這個時代的權利鬥爭對她來說過於覆雜,她不懂。

“我只管你的命,其他的,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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