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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90 蘭芷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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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90 蘭芷醍醐

一只只黑色觸角滑腥腥、濕膩膩,轉眼間便撬開方驚愚齒關,要往他肚腹裏鉆。那是一股極可怖的勁道,任方驚愚如何咬牙,皆合不上嘴巴。

眼看著將要被那些汙泥般的和尚一穿到底,方驚愚汗流洽背。楚狂急忙叫道:

“各位法師,慢著!”

和尚們紛紛止了動作,幾十對小眼望向他。楚狂果真被他們當作同族,凡楚狂有話將言說,他們皆會仔細傾聽。楚狂也汗流接踵,道:“我這主子怕生,便不必勞煩法師們了,諸位若信得過我,我來同他‘交融’便好。”

方驚愚雲裏霧裏,他倆又不是淤泥一攤,如何與和尚們一般融作一體?然而若要被這群黑泥妖精穿腸破肚,他可一萬個不樂意,當下也只得蒙混過關,訕訕地隨著楚狂的話點頭。和尚們彼此間十六目相對,小聲道:“鉸瀜……”後來像是被楚狂說服了,他們退開一隙,讓兩人走回寮房去,然而依然跟隨二人,口裏呢喃道:“鉸瀜……鉸瀜……”

兩人在眾僧的監看下走回寮房。一路上,方驚愚埋怨楚狂:“你瞧你做下的好事!本來咱們還能尋機開溜的,這下什麽都沒了!”

楚狂道:“若殿下不慎被他們捉回,變本加厲地懲處怎麽辦?我這是正大光明地交涉。”

“他們要我同你‘交融’,這要怎樣做才好?”方驚愚惱道,“要你全個兒鉆進我嘴巴裏麽?”

“我也全無主意,走一步看一步罷,總之先回房裏,再作打算。”

二人回到寮房裏,把門掩上,然而和尚們這回久久不去,一個個趴在窗前,瓷碗底兒當當叩著欞格。楚狂將褥子當席簾,掩住窗牗,他們便上房揭瓦,從空洞裏偷覷兩人,一個個嘴裏念著“鉸瀜”,好似這寮房成了他們的經筵地。

兩人幾乎被逼瘋,自那日之後,出門打獵覓食、便溺解手,處處都有和尚們緊緊相隨。眾僧念咒似的叨著:“鉸瀜,鉸瀜……”仿佛這兩人一日不行那“交融”的儀禮,便絕不放過他們。

這一夜,二人躺在榻上,一睜眼,頂上星星點點,璨璨生輝。方驚愚籲一口氣,道:“近來心裏煩憂,所幸這星穹依舊。”

楚狂躺在他身邊,道:“什麽狗屁星穹,那是趴在房梁上的和尚們的眼睛。”

方驚愚當即閉眼,道:“罷了,看不到星子,聽聽蛩聲也好,夜裏聽著沙沙蟲鳴,也能靜心平意。”

楚狂道:“什麽王八蟲鳴,那是和尚們在念經,催咱們快些融作一體。”

方驚愚忍無可忍,擡眼一望,只見僧人們趴了滿房梁。瓦上有,窗外也有,密匝匝一片,肉墻似的,灰泥似的腦袋上斑斕的瞳子發亮,緊盯著他們。再這樣下去,他們準要癡瘋。方驚愚搡了搡楚狂,道:“長工,既是你攪出的這局面,還是由你來收拾的好。你真想讓咱倆一輩子在這地兒同這群禿驢安閑度日?”

楚狂悶聲不響。

方驚愚又道:“你想好咱倆要怎麽‘交融’了沒?是要你鉆我嘴巴,還是我鉆你嘴巴?”楚狂道:“還在想,還在想。”

“那要想到猴年馬月?”

楚狂下了榻,賭氣似的,到柴房燒了一大桶水,拎到房中,洗面滌手。方驚愚不知他想作甚,卻忽聽他道:“殿下,我在想,這些和尚想的所謂‘交融’,不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錯。”

“咱們肉體凡軀,畢竟與他們不同,做不到像水一樣地流淌,然而有一事尚能做。”楚狂說,方驚愚望見月光下,他緩緩松開前襟,那傷痕斑駁的脊背露了出來,如有瑕玷卻不失明潤的白璧。於是方驚愚一顆心忽亂跳了幾下,問:“是什麽?”

楚狂翻身上榻,疊在他身上,神色平淡,教人讀不懂在想什麽,道:“只要殿下入我,是不是便算‘交融’了?”

方驚愚呼吸一窒,這話輕而易舉撥亂他心弦。一時間,什麽蟲聲、水聲盡皆不聞,只聽得心臟在腔子裏打鼓似的咚咚響。

眼前忽然一暗,原來是楚狂將那布條系在他眼上。一陣窸窣窣衣衫響,身上一涼,他感到夜風在輕拂自己周身。

忽然間,他似被一片滑腴柔韌圍裹,是有別於和尚們觸角的妙樂。方驚愚禁不住寒噤,蒙在眼上的布條松垮下來,他隱約望見楚狂伏在髀間,一進一退,銜噙他幽私,眼角霞紅,似盈盈有淚。方驚愚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如登天上宮閣。

這時他舉目一望,忽見瓦洞、窗紙後皆閃著和尚們五顏六色的眼。眾僧們仔細地凝望著他們,不時大喜過望地低語一二句:“鉸瀜,鉸瀜!”

這是一幅極怪異的圖畫:一群身著僧衣的沙彌正趴在窗上、梁上、瓦上,望著屋內的兩人。楚狂極溫柔細致地啄弄他,玩戲春囊,仿佛兄長在給胞弟補綴衣物。

方驚愚滿面臊紅,慌忙搡楚狂,說:“別吞了,這麽多人看著呢!”

楚狂擡眼看他,卻不舍得放開,吃一支糖堆兒似的,口齒不清道:“羞什麽?別當他們是人,把他們當鬼。”

方驚愚道:“那豈不是更可怖了?”此時他覺得自己倒不如此時便昏厥過去的好,和尚們興許不是人,楚狂做的也不是人能幹出的事兒。眾目睽睽之下,楚狂終於罷手,然而僅過一張薄臥被遮住他們半身。在那薄寢衣之下,他們兩兩相依,楚狂忽而狡黠地笑:“殿下在想什麽?”

方驚愚早赧得別過臉去,頰邊火炭一般紅,最終語無倫次道:

“在想……兄長才不會同我做這事。”

楚狂微微一笑:“我不是你兄長,我只是楚狂。”

他扶著方驚愚膫子,緩緩坐下。剎那間,方驚愚仿佛被熟滑蛇信層層相繞,幾近昏死過去,眼前茫白一片,星花如雨。他往上望,卻見月光水銀一樣,鍍遍楚狂周身。楚狂伏起疊落,神色卻淡然,仿佛獻身拯救毗那夜迦的信者,儼然一尊歡喜佛。

在靜謐的夜裏,方驚愚嘗到了一種不曾有過的新滋味,分明四周稠人廣眾,教他羞恥萬分,他卻如品天上甘露,酒中醍醐。

此事不知是何時結束的,到了後來,反倒是楚狂因大病方愈,乏了逗方驚愚的氣力。被方驚愚狠杵幾回,便又哭又叫,用牙咬他肩頭。和尚們見他們輕偎低傍,一徑地歡叫,黑泥一般彼此鉆來鉆去,待方驚愚終於澆滿楚狂下眼,他們喧聲大起:“鉸瀜!”

黑影們窸窸窣窣,滿意地離去,還有些不願走,趴在窗欞上看他們動作。楚狂倦乏地撓著方驚愚脊背,輕聲道:“別動,他們還看著呢。”方驚愚方想離開,聽他這樣說,也深埋著不敢動。

楚狂說:“殿下,幫我拿那歡喜佛的法器來。”方驚愚伸手從一旁拿過來,因這物是雄狙模樣,十分惹眼,也覺臉皮大臊。楚狂說,“殿下是貴客,慢些兒出來,別閃到腰。”他這時還有心情說笑,方驚愚簡直想給他兩個嘴巴子。

當方驚愚慢慢離身時,楚狂輕車熟路,將那法器攮進自己下嘴。那裏頭早有方驚愚幾註脂膏,一攪便汩汩唧唧響。法器柄垂著零零湛露,將墜不墜的樣子,看得方驚愚羞色滿面。

“你這是做什麽?”

楚狂幽幽地說:“我怕殿下的東西淌出來,便不算咱們‘交融’過了。”

兩人收拾衣物,鉆進寺中的吉祥缸去浸水,皆默不作聲,四目相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他們間做下了一件天大的錯事一般。月牙懸在頭頂,一柄明晃晃的鍘刀似的,照得人心慌。僧人們在遠處游蕩,影子在青磚上拉得老長。

缸中水涼,正恰洗去他們身上的熾熱。幾尾金紅小鯉游過,口喙輕觸著兩人肌膚。方驚愚冷冰冰道:

“楚長工,我這花兒又被你采了一回了。”

楚狂道:“殿下這朵鮮花既插在我這狗糞上,便當有覺悟才是。殿下也想開些,若不這樣做,咱倆得在這裏吃一輩子齋飯。你以為我喜歡被人攮麽?殿下是占了我的大便宜了!”

方驚愚怒道:“我寧可同他們劍拔弩張,拿金剛杵殺出去,也不要用這下作法子賺得一條出門的道兒!虧我還總疑心你是我兄長,想來也是看走了眼,我哥蕙心紈質,怎會同我做這事?”

楚狂道:“這世道還能養出什麽冰清玉潤的好人?指不定你哥比你想得齷齪許多呢,你把他想得太好了。”

見楚狂說兄長的不是,方驚愚心裏發惱,掬一捧涼水潑他。楚狂也向他潑水回敬。兩人在吉祥缸裏廝扭,像小孩兒一般拳腳相向。

到最後,楚狂反而咯咯笑了,那是一個開懷的笑,在月光下顯得朦朧迷離,烏發水漉漉地披散著,在水面輕輕漾動。方驚愚怔住了,他仿佛在十年前便已見過這一幕。那時的自己瘦骨嶙嶙,在杅盆裏與那人嬉水取樂。那人總會用絹巾仔細拭凈自己的發膚,其笑靨如今夜的楚狂一般,無塵無垢,似月色般皎潔。

然而下一刻,這幻覺便消散了,只聽楚狂汙言穢語道:“別想了,咱倆生米早做成焦飯了。我若真是你哥又怎樣?入你兩下,便當作是孝敬親長了。”

方驚愚終於忍無可忍。這磕磣玩意兒,簡直同方憫聖有天淵之別!他掬起一捧水,狠狠往楚狂臉上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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