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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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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

“神女覺得這普天之下的魘昧究竟何時能除盡?”傅以山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反而問了神女一個問題。

神女上下打量著他,斟酌片刻後,嘆氣道:“其實我曾問過上尊這個問題。”

“他是如何回答的?”傅以山眉間顯出幾分焦灼來。

“他這人一向神神秘秘,說話顛三倒四,和我扯了一堆有的沒的,然後大致的意思是……”神女皺了皺鼻子,眼神閃爍道,“魘昧是因你而存在的。”

“因我?”

“哎呀,上尊這該死的,話只說了一半,具體的什麽都沒說。”神女懊惱地跺了跺腳。

“或許還是和我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傅以山的嘴角牽扯起一抹苦澀,眼眸裏承載著沈重的苦痛。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在人間到底度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為了找尋那段丟失的記憶,他從一開始的費盡心力到後來的不再執著。

如今,他雖然找回了一部分記憶,可最重要的那一段始終想不起來。

“要不你再等等?或許洛瑤會夢到。”神女眨巴著眼睛,眼神中藏不住同情。

傅以山搖了搖頭,“或許一切到這裏就該結束了,記起那段應該被忘卻的時光已經沒有意義,她是無辜的,不應該承受任何痛苦。”

“對不起,傅以山。”神女長長地嘆息一聲,用歉疚的語氣說道:“我不該鼓勵你去向她示愛,如果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

“並非如此。”傅以山擡頭仰望夜空,纖長的眼睫半遮住雙瞳中的哀傷,俊美文雅的身形浸透在夜色中,給人看似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感覺。

“我和她註定會有開始,而始終會有要結束的一天,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唉。”神女又一次嘆氣,善意提醒道:“你越是一直留在她身邊,她就會越容易出現危險,還是盡早作出抉擇吧。”

長痛不如短痛,是經驗之談。

它告訴我們,與其長時間被隱隱作痛折磨,不如連根拔起,通過忍受短時劇痛來求得問題的徹底解決。

*

天邊剛有一絲光亮的時候,集聚了一夜的陰雲似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契機,迫不及待地下起大雨,將整個S市封鎖在模糊的雨幕中。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洛瑤深度入眠,恍惚之間又成為了“古代洛瑤”。

身體變得很重,呼出的氣息很燙且微弱,像是生病了。

一擡眼便看見傅以山身穿鎧甲,烏發一絲不亂地束在頭頂,賞心悅目的面容和現在幾乎沒有差別,只是眉間多了幾分從屍山血海的戰場中帶出來的淩厲,臉上還帶著奔波過後的憔悴,在床沿坐下,將一只手搭在她的額上,“還是很燙,需要吃藥。”

洛瑤半靠在床頭,舉起濕冷的巾帕,試圖往自己額上放,懇求道:“師父,我不想吃藥。”

傅以山奪走那塊濕冷的巾帕,有些不悅地抓起洛瑤的手,替她擦拭發燙的掌心,“不吃藥的話,病怎麽能好?”

“要是師父能陪在我身邊,我肯定能很快好起來。”洛瑤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傅以山溫朗一笑,目光溫柔而縱容,似是還有一點無可奈何,“我要走了,洛瑤。”

“師父,你要去哪裏?又要去打戰嗎?”洛瑤病中驚坐起,耳邊傳來的雨聲平添了幾分紛亂與不安。

“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傅以山的聲音像是虛幻的,又像是真切的。

“什麽地方?能帶我一起去嗎?”洛瑤忽覺喉嚨有些幹澀,慌張地用雙手拽住了傅以山的胳膊。

傅以山沒有說話,任憑洛瑤拽著他,只能動用另外半邊身體,從一旁取來一碗藥,遞到她唇邊,囑咐道:“有些燙,慢點喝。”

洛瑤低頭看了眼棕黑色的藥汁,心裏頓時發苦,腦子裏不知為何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師父,你這個樣子,好像是要餵我喝孟婆湯。”

傅以山常年習武,平時單手扛起一個人都不在話下,更別論只端著一個僅盛了半碗的藥碗,可他此時的手卻抖了一下,濺出幾滴藥汁。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傅以山的眼底閃過一絲惶恐,他一手端藥,一手從洛瑤手裏將巾帕抽出,將滴落的藥汁擦幹。

洛瑤用雙手,輕托住藥碗的底部,自行端起藥碗,作出退讓,“要是我喝了藥,師父能不能不走了?”

藥汁的氣味彌漫開來,氤氳在空氣中,讓人每一次的呼吸都能感受到苦澀的氣息。

“對不起洛瑤,我必須要走。”傅以山語氣明明是溫柔的,可卻夾著幾分堅決意味。

“那我不喝。”洛瑤把碗向前一伸,重新放到他手上。

“真不喝?”傅以山垂下眼瞼,下頜線繃緊。

“嗯。”洛瑤抱臂冷哼一聲。

“對不起,洛瑤。”傅以山說完,呼吸微沈,臉上帶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悶聲將藥倒入口中,伸手捏住洛瑤的下巴往下扣,將苦澀的藥全數餵進她嘴裏。

一貫溫柔的他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用手抵住她的後腦勺,帶著不由分說的侵略性,強勢地親吻吮咬,讓滾燙的氣息不斷升溫,淹沒了所有的理智。

洛瑤一開始睜大了雙眼,可漸漸地視線仿佛被濃霧籠罩,變得模糊不清,逐漸被一望無際的黑取代,整個人都變得沈重而無力。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牢牢鎖住她,將她拖入了一個黑色的深淵之中,在一望無際的黑之中,她的神智愈發變得清明起來。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按照傅以山的說法和她之前做過的那些夢,古代洛瑤是單相思,傅以山對她除了師徒之情,不存在這樣濃烈的情感,根本不可能像這樣吻她。

與傅以山唇齒交纏的感覺為什麽如此真實?

真實到讓洛瑤感覺這並不是夢!

洛瑤努力想睜開眼睛,可她卻發現自己一點都動不了,四肢像是被牢牢釘在了床上,有一股強勁的力量按著她的額頭。

有什麽東西正從她的額間被抽離出來,一絲絲涼意滲透進她的每一寸皮膚肌理,無聲無息帶走溫暖的痕跡,隨著全身的力氣一點點消散,最終那些繾綣的不舍化為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站在洛瑤床邊的傅以山,將自己的手掌從她的額間撤離,換上了柔軟的唇瓣,在她微皺的眉心落下一吻,輕輕如一片羽毛。

再見了,洛瑤。

祝你一切安好。

*

等到洛瑤重新醒過來的時候,一切好像都變了,卻又好像都沒有變化。

難得她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晚上大概是忘記了拉上窗簾,和煦的陽光鋪滿了幾乎整個房間。

秋日裏的暖陽不像春天那般明媚,也沒有夏天那般炎熱,而是給人溫和與愜意。

像是記憶中的某個深刻存在過的人。

一種莫名的恐慌感席卷而來,洛瑤迅速從床上坐起來,擡起自己的手臂,光潔白皙,那條用琉璃珠子串成的手鏈,她明明一直帶著,可此時卻不見蹤跡。

會不會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滑出去了?

洛瑤趕緊翻身下床,把杯子枕頭都掀開找了一遍,楞是什麽都沒有。

她隨後在床頭櫃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手指一刻不停地翻閱聊天記錄和聯系人,通話記錄也找遍了。

她迫切地想要找到那個人所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可上天就像是和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什麽都沒有了。

洛瑤不死心,一邊摳著指甲,一邊給顏子打去了一個電話。

等了好一會兒,顏子才接聽。

“怎麽啦?你怎麽這個點給我打電話?”顏子有點奇怪地問。

現在人們的習慣已經普遍從動不動打電話變成了發個微信就能解決事情。

一般情況下,洛瑤不會突然打電話。

“顏子,你還記不記得……傅以山?”洛瑤咬著唇,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和心情問出這樣的話。

顏子頓了下,“是我們認識的人嗎?以前上大學時候認識的同學?”

洛瑤脫力跌倒在地上,心中的大廈轟然倒塌,僅存的一絲希望讓她耐著性子向顏子解釋道,她仍抱有無端的僥幸心理,希望還有人記得他:“是我們認識的人,但不是我們的同學,他……長得很帥,你前些天還請他吃過飯,在那家很貴的西餐廳。”

“長得帥?前些天還吃過飯?洛瑤,你沒事吧?你說的那家西餐廳是西城路那邊那家嗎?”顏子不確定地問道。

“對,對,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們三個人點了個套餐,要一千多,而且還是你提前一禮拜預約的。”洛瑤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顏子楞了一秒鐘才答道:“姐妹,你是沒睡醒說胡話嗎?哪有什麽帥哥啊?那天不是我們兩個人去的嗎?”

“你再想想,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嗎?”洛瑤用手緊緊抓著被子,狠狠咬下唇。

“大白天的,你別嚇我啊,你現在一個人在家嗎?我要不去找你吧。”顏子的口氣像是覺得洛瑤發瘋了似的。

可是只有洛瑤自己明白,她不是發瘋。

她什麽都記得,回憶清晰地刻在她的腦海裏,不管是今生和傅以山相遇後的所發生的事情,還是古代洛瑤和傅以山之間的事。

他的音容相貌,他的言行舉止,他那雙容易讓人動容的眼眸。

一切的一切,她怎麽會忘記?

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忘記他,她也不會忘記。

“洛瑤,你沒事吧?你在家等著,我馬上去找你。”顏子聽到洛瑤那邊一片寂靜,更加擔心起來。

“不用了,你安心上班吧,我沒事。”洛瑤說完便掛了電話。

她以為是夢的那一切原來不是夢,而她以為的現實卻成了再也無法圓滿的美夢。

她用手環抱住雙腿,將頭深埋在臂彎裏,閉上雙眼,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向外湧,無助地發出嗚咽聲,一呼一吸都能感到胸口擴張所帶來的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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