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 反常王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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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反常王大媽
高敬和高莘去了之後, 蕭寶珍在家休息了一會兒，慢悠悠的吃完早飯，也跟了過去。
她在那兒沒什麽事兒, 別人也不敢讓一個孕婦動手幹活兒，蕭寶珍閑著也是閑著, 於是拿了個暖壺給人倒開水，這開水當然是於奶奶燒的。
蕭寶珍一邊給大家夥兒倒開水，一邊觀察, 過了一會兒，她就發現了一個讓人挺意外的事兒。
整個大院裏頭, 不管日子過得好還是不好，家裏人手夠不夠，幾乎家家戶戶都派了人過來。
像是白家王大媽癱瘓在床，不方便過來幫忙, 張俏就跑過來了，正在給大家提著水洗抹布。
還有後面的玉娘，她只有一個人，這會兒沒在家忙自己的事情，也幫著過來洗洗擦擦的。
像是後院的齊燕家, 派了朱國平出來, 就連後院的宋家，也派了個宋婷婷過來打下手兒。
大院裏頭一片和諧，大家夥兒一邊幫忙，一邊聊著廠子裏最近發生的事兒。
這裏畢竟都是鋼廠的職工，或是職工家屬嘛, 對於廠子裏的事情都很有話聊。
一邊聊天一邊幹活兒, 蕭寶珍偶爾插一句嘴, 聊聊即將搬進來的新鄰居，幹活兒竟然也不覺得累了。
大家夥兒幹的熱火朝天的，院子裏頭一片欣欣向榮。
金秀兒先是指揮著大家把整個房間的地面打掃了一遍，又擦了一遍，這才說道：“這兒還有好多櫃子和壇子，咱們也得清出去。”
說著，金秀兒主動上前，想要搬起一個壇子，但她力氣不夠，沒搬起來還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金秀兒擦了擦汗，擡頭問於奶奶，“奶奶，這壇子裏頭都是些啥呀？還有這櫃子，我看你放在這個房間裏好長時間，都落灰了也沒打開，它們這些東西還有用嗎？要沒用的話，搬出去放在哪兒啊？你那個小門房地方也不夠大，怕是放不下吧。”
於奶奶目光在這些東西上掃了一遍，眼前的所有櫃子和臺子全都是灰撲撲的，上面落滿了灰塵，還有很多斑駁的痕跡。
從表面上看，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些東西究竟價值多少，以及他們裏面裝著什麽東西。
於奶奶臉上也沒有異樣的表情，她沈吟了一聲，“其實也沒啥，就是我以前存下的一些舊東西。”
她說著說著忽然笑了，“其實沒什麽重要的，你看我現在一個人，留著這些也沒啥用了，這樣吧，你們幫我搬出來擦擦幹凈，回頭我拉到回收站賣了去。”
“啊，這麽多東西，全要拉到回收站賣了嗎？多可惜呀。”金秀兒有些遺憾的看著這些東西。
倒不是她貪心，或者想要私吞人家的東西，而是這個時候的人總有一種心理，那就是，東西不用到報廢是不能扔的，扔了就是暴殄天物，就是浪費。
於奶奶滿臉淡然的說，“這些東西對於我來說也沒什麽用了，你看我就一個人，要這麽多東西放在哪兒呢？對我來說，反而是個負擔，不如賣了是不是啊？”
金秀兒點頭，“奶奶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看這些櫃子用的木頭好像還不錯呢，你要不要拆下來，換給咱們院子裏頭的人？你們大家夥兒有沒有誰需要打家具的，於奶奶這兒有好多好木頭。”
於奶奶想了想，“其他的就算了，這兒有幾把凳子，倒是可以便宜的換給你們，不是啥好木頭，都是松木，你們要是看得上的話，可以過來拿走，給我一小袋細糧就成。反正這些東西拉到回收站去，也賣不了多少錢，還要收運費呢。”
玉娘走上前來，小聲的說，“於奶奶，我看到你這兒還有一把小板凳，我想拿兩袋細糧，跟你換一把椅子和一個小板凳，我那兒沒個桌子，吃飯的時候只能端在手上，要是有一把椅子和一個小板凳，就可以坐著吃了。”
於奶奶看了玉娘一眼，也從心底裏可憐這姑娘，就說，“我也不用你兩袋細糧，你拿一小袋細糧過來，這兩把東西你都拿走。”
“好，謝謝於奶奶。”玉娘心裏特別高興，立刻轉身回去拿細糧。
其他人看見玉娘這副高興的樣子，上前又看了看這些椅子和板凳。
他們雖然是普通人，都出身普通家庭，但也是有些眼力勁兒的，眼前的這些東西，雖說值不了多少錢，但木頭都是用的好木頭，漆也是用的好漆，聞上去一點兒味道都沒有。
“這些椅子拿回家能用好長時間呢，拉過去回收站賣了，確實是可惜。”許大媽打量了半天，直接說道：“於奶奶，我也跟你換兩把椅子，我家現在就兩把椅子，來客人的時候，我家大方就得站著吃，再加上以後還得娶媳婦兒，兩把椅子買回去肯定有用的。”
“對對對，這椅子質量還很好，怎麽坐都不會塌。”其他人跟著說道。
本著有便宜不撿王八蛋的心理，張俏也說，“於奶奶，那我也要一把，你給我留一把呀。”
於奶奶不停的點頭，“行，你們看上啥就跟我說，拿東西來換，然後直接自己搬回家就好了，省的我出運費送到回收站去了。”
金秀兒也心動了，她盯住了其中一個櫃子，心裏盤算著家裏正缺一個呢，就問道：“對了於奶奶，那這些櫃子你換不換呀？我家正好缺個櫃子呢。”
於奶奶臉上的表情頓了一下，很快的說道：“秀兒，不是我不想跟你換，這些櫃子用的木材跟椅子不一樣，椅子用的是松木，櫃子用的木材容易招白蟻，又在小房間裏放了這麽長時間，我怕你拿回去以後發現白蟻窩，回頭把你家好好的家具都給啃壞了。”
“有白蟻呀，那不行那不行。”金秀兒嚇壞了，連忙擺手。
白蟻可太恐怖了，一窩白蟻能把整個家裏的木頭家具都給啃空了，大家聽到白蟻，臉上的表情都變了變。
剛才說好要換椅子的人家，趕緊的把自己選中的椅子搬回了家，正在那兒仔細檢查呢，生怕一個不註意，遺漏一個白蟻窩，霍霍整個家裏的家具。
剩下的人繼續忙活，幫於奶奶把其他的壇子、櫃子之類的東西，全都給搬出來。
就在大家夥忙忙叨叨的時候，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
“你們大家夥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我也算是這院子裏頭一份子，以前也沒想著跟大家打好關系。不過現在我想通了，這人啊，再怎麽樣也得跟鄰居處好關系。”
“有句話說的對，遠親不如近鄰是不是？你們有什麽我能做的活兒，都可以說，我絕對不會推辭的。”
大家夥兒聽到這聲音，全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原因無他，說出這話的，竟然是白根強的老娘，王大媽。
更讓大家夥兒震驚的是，此時王大媽竟然是自己扶著墻，一步一步挪過來的，這是有多想出來幹活兒啊。
大家看著王大媽顫顫巍巍的，頓時就想不明白了。
自從玉娘跟白根強離了婚之後，王大媽的身體眼見的更加不好，再加上張俏照顧的不夠精心，王大媽經常是餓肚子的狀態。
她以前還能讓張俏扶著走路，最近直接躺在家裏，不怎麽出來了，今天猛的一亮相，倒是把大家夥兒嚇了一跳。
而且，大家夥兒覺得王大媽剛才說的話也很詭異呀，她是那種熱心想要給人幫忙的人嗎？根本不是啊。
想當初，白根強在胡同的公廁裏遭遇了鬧鬼事件，當場嚇尿了，把自己做的所有缺德事兒一一抖擻個一幹二凈，當時他差點被治安隊抓走，就是王大媽出現，力挽狂瀾，指揮著白根強，通過裝瘋賣傻又拖延了一段時間。
這事兒雖然沒有捅到鋼廠去，但是胡同裏的人，後來自己也琢磨過來了。
大家想起當初的事情，就不得不感嘆一句，這個老王大媽，不是個善茬子啊！
然而就是這樣的王大媽，今天居然拖著病重的身體說要出來幫忙，她這是被人奪舍了嗎？
要不是現在破除封建迷信，就有人要問這話了。
見大家全都盯著自己，張大了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王大媽又咳嗽了兩聲，臉上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她眼巴巴望著大雜院眾人，“我知道，在你們大家夥兒的心裏，我也不是個什麽好人，其實這段時間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是我的教育出了問題，才導致根強變成了那樣，真正的罪人，是我。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將功贖罪，多做好事，多做善事，而且要盡自己的全力，幫助院子裏頭的人，給大家夥賠罪。都怪我家根強連累了一群人，我後悔呀。”
王大媽說到最後眼眶紅了，直接痛哭出聲，但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那個啥，你相信王大媽真的改好了嗎？”齊燕不知道啥時候湊到了蕭寶珍身邊，用手戳了戳蕭寶珍的胳膊，輕聲問道。
蕭寶珍搖頭，“我不信，這人的本性，怎麽可能是一朝一夕能改好的，之前她能讓白根強裝瘋賣傻逃脫罪名，就證明，這個王大媽內心是比白根強還要狠毒的。”
蕭寶珍也放低了聲音，悄悄湊到齊燕耳邊回答她。
齊燕點頭，皺眉說道：“我跟你是一個想法，而且不知道為啥，王大媽今天的態度怪怪的，她好像很想出來幫忙啊，這突然是咋了？”
“別說你們兩個不相信，我聽到這話都覺得嚇了一跳。在搬到二廠之前，我是認識王大媽的，那會兒她在家就喜歡虐待玉娘了，就這種人，怎麽可能改的好啊？”許大媽走了過來，也放輕了聲音悄悄說道。
不僅是蕭寶珍他們三個人在嘀嘀咕咕，其他人也是，湊到了一起交頭接耳，對於王大媽說的話，那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
你甭看王大媽走路不利索，平時上個廁所都要人扶著，還顫顫巍巍的，她耳朵倒是不錯，就跟順風耳似的，大家夥兒說的話，全都聽的清清楚楚，
王大媽哭聲一頓，手就這麽尷尬的舉在眼睛前面，假裝擦眼淚。
有那麽一瞬間，王大媽臉色都變了，眼神變得異常的兇狠，她在心裏咒罵面前所有人。
一群不識好歹的！她都主動說要幫忙了，竟然沒有人過來搭個手。
而且她說的那麽真誠，言辭懇切的，他們竟然還不相信。
難道壞人就沒有改好的一天嗎？難道壞人就永遠是壞人了嗎？
王大媽的內心毫不慚愧，不客氣的把自己歸到了好人這一類，而且因為大家夥兒全都不相信她說的話，心裏還記恨上了。
雖然說心裏已經把所有人的祖宗十八輩給罵了一通，但王大媽臉上還是一副傷心到極點的表情，她哭哭啼啼，“你們大家夥兒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我知道，我懂，我以前確實幹了不少錯事兒。但是今天，我說的話全都是真的，我知道，培養出根強這樣的孽障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育好他，我在這兒給大家夥賠罪了。”
說著，王大媽好像累極了一般，拖起身子給大家鞠了個躬。
“我要將功贖罪，我要通過做善事兒，贖清自己的罪孽。”
然而王大媽越是這樣賣力的演戲，大家夥兒就越是狐疑的看著她。
不是大雜院裏頭的人心狠，而是因為，王大媽現在口口聲聲的說，她培養出白根強這樣的兒子是罪孽，她悔恨。
但大家夥兒可記得清清楚楚的，就在前兩天的夜裏，大雜院裏頭所有人都聽見王大媽在那兒哭，說自己兒子冤枉，鋼廠對白根強的責罰太重了一些。
也許王大媽以為自己哭的聲音很小，再或者是，因為房間的隔音很好，她悄悄的哭沒人聽見？
但實際情況是，她的哭聲傳遍了整個大雜院，所有人都被她吵醒了。
一開始還以為是女鬼呢，嚇得好幾個孩子都尿床了。
到了第二天，大家夥兒湊到一起，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通，立刻就猜出真相了，昨天晚上是王大媽在那兒哭喪呢。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再看看眼前王大媽哭的聲淚俱下，大家夥兒都不得不感嘆一句，這老王大媽，真是個天生的演戲高手啊！
眼看著王大媽還在那哭哭啼啼的，而且還有越裝越像的架勢，有人就忍不住了，
金秀兒心直口快，而且她對王大媽這種虐待前兒媳婦兒的人，那是十分的看不上。
她擰幹手上的臟抹布，又甩了甩，直接說道：“王大媽，你就別在那兒哭哭啼啼的了，我們不是你兒子，我們不吃你這套。你的這些話，還是等到你兒子們回來以後再說吧，現在跟我們說呀，沒用！”
“再說了，這些活兒我們幾個人幹，三下五除二的就幹完了，你在這兒，反而還添亂呢，要是你實在是無聊，搬張板凳在自家門口曬曬太陽吧，我之前上班的時候聽別人說，你這種行動不方便的病人，曬太陽是最好的了，有助於身體健康。”
帶著聲調的哭聲，就這麽被金秀兒直白的打斷了。
王大媽表情直接僵住了，哭聲就那麽卡在那兒，她死死的盯著金秀兒，深呼吸，再次深呼吸，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股子怒火給壓了下去。
要不然她真怕自己裝不下去，直接提著刀去砍金秀兒了。
但是不行，王大媽想到自己的目的，又深呼吸幾口氣，把那股氣給徹底壓了下去，再次裝出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
“你們為什麽不相信我？”她捶胸頓足，“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知道錯了，難道這年頭想做點好事就這麽難嗎？我求求你們了，讓我幫幫忙吧，要是不讓我幫忙的話，我今天晚上都睡不安生。難道你們想看著我一個病人，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嗎？難道你們就不知道，對於病人來說睡眠是最重要的嗎？你們讓我幫忙吧，只要能幹點活，我心裏就舒坦了。”
她這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直接開始道德綁架了。
還不等其他人開口，張俏說話了。
張俏今天負責的工作，是給那些壇子擦幹凈，她手上拿著一塊臟抹布，眉頭皺的死緊，就這麽看著自己婆婆。
張俏語氣帶上了幾分抱怨，“媽，你今天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麽的？怎麽突然說這些話？我嫁進來都快十年了，這十年裏我就沒見過你幹一點兒活，夜裏不也睡得挺香的嗎？昨天晚上我還聽見你在打呼呢。這過去一夜，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幹活兒心裏就不舒坦。我看你是不找事兒，心裏不舒坦吧。你是不是嫌棄待在家裏無聊，想要過來湊熱鬧了？”
“媽，你就按照秀兒剛才說的，覺得無聊就搬張凳子在門口曬太陽，別給我們在這兒添亂了，你一個病人能幹點兒啥？是能搬東西還是能洗洗涮涮的？趕緊回去趕緊回去，再說你這段時間身體也不好，萬一累的病倒在這兒，還得連累我回去照顧你。”
王大媽萬萬沒想到，別人拆自己的臺也就算了，兒媳婦兒張俏竟然也光明正大的拆自己的臺，而且還說自己晚上睡得香，夜裏還打呼嚕！
別人不幫我，你做兒媳婦的，怎麽也不幫我！
想到這裏王大媽臉色都氣綠了，慘綠慘綠的，她指著張俏，嘴唇不停的哆嗦。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想氣的當場撅過去。
張俏一看自己婆婆這副模樣，更覺得自己說的對了，她甩開了抹布，雖說語氣還帶著抱怨，但人已經跑過去扶著婆婆了。
“你看看我說的對吧，你身體這麽差，能幹點啥？大家不讓你過來幹活兒，也是為了你好，萬一磕到碰到呢，不還是你自己遭罪嗎，聽我的，我給你搬張凳子，你就坐在門口曬太陽，對身體好著呢。”
也不等王大媽回話，張俏已經不由分說的回家搬來了板凳，把王大媽按著，坐在板凳上，順手還給王大媽倒了一缸子的熱茶，讓王大媽拿在手上慢慢的喝。
張俏打心底裏覺得，自己這麽幹是為了婆婆好，殊不知王大媽心裏已經把她恨出血了，恨不得現在站起來扇她幾個大耳光。
不過心裏再生氣，王大媽也得裝出一副淡定的表情。
她再次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聲音顫抖的開口，“張俏，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媳呀，還是你對我好。”
張俏點頭，略有些得意，“是吧？我本來就是個好媳婦兒。”
說起來，家裏剛出事，白根強剛剛被下放的那會兒，張俏也覺得這個婆婆挺可怕的。
而且玉娘跟白根強離婚了，婆婆這個累贅砸到她手裏，她不得不擔負起整個家的責任。
在那個時候，張俏心裏挺恨婆婆的，恨她是個癱子，沒辦法自己爬起來做飯，有時候連上廁所都要人扶著。
也恨王大媽竟然教育出白根強那樣的兒子，害得全家都不得安生。
所以前段時間，大院裏頭經常能聽到張俏罵婆婆的聲音，有些老街坊聽到了，還在背後議論，說王大媽這也是報應了。
玉娘對她那麽好，服侍了她半輩子，結果她不把玉娘當人，現在好了，落張俏手裏了，張俏對她可沒那麽客氣。
鬧脾氣不想吃飯是吧？那就直接不做她的飯，餓著，什麽時候服軟了，什麽時候吃。
以前玉娘還在白家的時候，晚上王大媽召喚一聲，玉娘就會爬起來扶她去廁所。
張俏晚上*根本爬不起來，半夜王大媽想上廁所，喊破嗓子，張俏也沒應聲，她躺著裝睡呢。
不過前段時間是這樣，這段時間倒是有了改變，這段時間，張俏和婆婆的關系緩和了很多。
倒不是張俏忽然想通，想做個好媳婦兒，而是因為王大媽改變了策略，她對張俏的兩個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兩個孫子好了不少。
以前王大媽對孫子好只在嘴上，但最近王大媽拿錢出來，讓張俏給孩子買肉吃。
她說這些都是她的棺材本，但具體啥情況誰知道呢？
因為王大媽慷慨了不少，張俏也逐漸放松警惕，她還以為是婆婆想通了，準備改變自己了。
所以說，雖然嘴上還是罵罵咧咧的，但張俏該服侍的還是照樣服侍，大院裏頭的人都覺得，張俏終於有了當兒媳婦兒的樣。
此時，給王大媽按坐在太陽下，再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張俏拿上抹布就準備繼續幹活兒。
她剛走出一步，王大媽不死心的說，“俏啊，我覺得我這身體挺好的，最近還好轉了不少，要不你就讓我去幫著幹點活吧，你們大家夥都在忙活，就我一個人坐在這裏，我也不好意思啊。”
張俏停下腳步，滿臉狐疑的看向自己婆婆，“媽你今天這是咋的了？怎麽像是換了個人？平時你也沒這麽愛幹活兒啊，再說了，你說你身體好了不少，但就在昨天下午，你還一直哎呦哎呦的叫喚，說自己渾身的骨頭都疼，我還燉了一只筒骨給你喝湯，忘了？”
張俏瞇起了眼睛，“還是說，你昨天下午是裝的，就是為了折騰我給你燉湯喝？”
王大媽臉色一僵，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忍著怒火，“那倒是沒有，我昨天下午確實感覺渾身骨頭疼，但喝了骨頭湯之後覺得好多了。”
張俏冷笑了一聲，“你身體剛好，就別這麽折騰了吧，老實待在這兒曬太陽，省的回頭累暈了還得我伺候你，我可沒那麽多閑工夫，別再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說完這話後，也不管王大媽臉色有多難看，甩著抹布回到倒座房繼續幹活兒。
張俏加快腳步走向倒座房的方向。
而在她的身後，王大媽終於沒繃住自己的神情，她惡狠狠的盯著張俏的後背，看她那眼神，好像要把張俏盯出個洞似的，陰毒中帶著恨意，仿佛一條毒蛇。
張俏繼續往前走著，一點沒察覺到婆婆的眼神，其他人正忙著搬壇子搬櫃子，還有的人忙著檢查自己剛換過來的板凳，大家都有活兒幹，都忙的熱火朝天的，也沒察覺到王大媽的眼神。
過來幫忙的人裏，只有高莘是閑著的，他作為一個半大小子，大家也不會給他安排多重的活兒，就讓高莘跟著那些婦女一起，拿著小抹布把壇子給擦幹凈。
高莘幹著幹著就走神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餘光一掃看見了王大媽。
王大媽那眼神把高莘嚇了一跳，他總覺得不太對勁，起身走到自己嫂子身邊，“嫂子嫂子。”
蕭寶珍聽到高莘叫喚的動靜，轉過身來，“咋啦？喊我啥事兒啊？”
“你看那邊，你看王大媽的眼神。”高莘壓低了聲音，悄悄給蕭寶珍指了個方向。
蕭寶珍順著高莘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看到王大媽現在的神情。
她的五感經過自己異能的淬煉，比普通人更加靈敏，看得也比高莘清楚。
蕭寶珍看著王大媽那帶著恨意的眼神，心裏泛起了嘀咕，她覺得這老太婆不太對勁。
首先，她這躺在床上這麽多年的人，今天忽然爬起來，說要過來幫忙幹活兒，這事兒怎麽看都透著詭異。
更何況，王大媽也不像個勤勞肯幹的樣子啊。
以前玉娘在的時候，她恨不得把玉娘當頭驢使喚了，她自己則是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都快懶出屎了，今天突然像打了雞血似的要幹活兒，這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更何況她想幹活兒，大家夥兒攔著也是為了她的身體，這沒錯吧。
張俏雖然說話不好聽，但出發點是好的，也是為了王大媽好，她為啥就這麽恨張俏？看那眼神，恨不得把張俏活吃了似的。
蕭寶珍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對勁，但她對王大媽並不了解，所以也想不通，王大媽今天鬧這一出是為了啥。
蕭寶珍思來想去，想到了一種可能。
王大媽該不會是想偷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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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敬和高莘去了之後, 蕭寶珍在家休息了一會兒，慢悠悠的吃完早飯，也跟了過去。
她在那兒沒什麽事兒, 別人也不敢讓一個孕婦動手幹活兒，蕭寶珍閑著也是閑著, 於是拿了個暖壺給人倒開水，這開水當然是於奶奶燒的。
蕭寶珍一邊給大家夥兒倒開水，一邊觀察, 過了一會兒，她就發現了一個讓人挺意外的事兒。
整個大院裏頭, 不管日子過得好還是不好，家裏人手夠不夠，幾乎家家戶戶都派了人過來。
像是白家王大媽癱瘓在床，不方便過來幫忙, 張俏就跑過來了，正在給大家提著水洗抹布。
還有後面的玉娘，她只有一個人，這會兒沒在家忙自己的事情，也幫著過來洗洗擦擦的。
像是後院的齊燕家, 派了朱國平出來, 就連後院的宋家，也派了個宋婷婷過來打下手兒。
大院裏頭一片和諧，大家夥兒一邊幫忙，一邊聊著廠子裏最近發生的事兒。
這裏畢竟都是鋼廠的職工，或是職工家屬嘛, 對於廠子裏的事情都很有話聊。
一邊聊天一邊幹活兒, 蕭寶珍偶爾插一句嘴, 聊聊即將搬進來的新鄰居，幹活兒竟然也不覺得累了。
大家夥兒幹的熱火朝天的，院子裏頭一片欣欣向榮。
金秀兒先是指揮著大家把整個房間的地面打掃了一遍，又擦了一遍，這才說道：“這兒還有好多櫃子和壇子，咱們也得清出去。”
說著，金秀兒主動上前，想要搬起一個壇子，但她力氣不夠，沒搬起來還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金秀兒擦了擦汗，擡頭問於奶奶，“奶奶，這壇子裏頭都是些啥呀？還有這櫃子，我看你放在這個房間裏好長時間，都落灰了也沒打開，它們這些東西還有用嗎？要沒用的話，搬出去放在哪兒啊？你那個小門房地方也不夠大，怕是放不下吧。”
於奶奶目光在這些東西上掃了一遍，眼前的所有櫃子和臺子全都是灰撲撲的，上面落滿了灰塵，還有很多斑駁的痕跡。
從表面上看，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些東西究竟價值多少，以及他們裏面裝著什麽東西。
於奶奶臉上也沒有異樣的表情，她沈吟了一聲，“其實也沒啥，就是我以前存下的一些舊東西。”
她說著說著忽然笑了，“其實沒什麽重要的，你看我現在一個人，留著這些也沒啥用了，這樣吧，你們幫我搬出來擦擦幹凈，回頭我拉到回收站賣了去。”
“啊，這麽多東西，全要拉到回收站賣了嗎？多可惜呀。”金秀兒有些遺憾的看著這些東西。
倒不是她貪心，或者想要私吞人家的東西，而是這個時候的人總有一種心理，那就是，東西不用到報廢是不能扔的，扔了就是暴殄天物，就是浪費。
於奶奶滿臉淡然的說，“這些東西對於我來說也沒什麽用了，你看我就一個人，要這麽多東西放在哪兒呢？對我來說，反而是個負擔，不如賣了是不是啊？”
金秀兒點頭，“奶奶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看這些櫃子用的木頭好像還不錯呢，你要不要拆下來，換給咱們院子裏頭的人？你們大家夥兒有沒有誰需要打家具的，於奶奶這兒有好多好木頭。”
於奶奶想了想，“其他的就算了，這兒有幾把凳子，倒是可以便宜的換給你們，不是啥好木頭，都是松木，你們要是看得上的話，可以過來拿走，給我一小袋細糧就成。反正這些東西拉到回收站去，也賣不了多少錢，還要收運費呢。”
玉娘走上前來，小聲的說，“於奶奶，我看到你這兒還有一把小板凳，我想拿兩袋細糧，跟你換一把椅子和一個小板凳，我那兒沒個桌子，吃飯的時候只能端在手上，要是有一把椅子和一個小板凳，就可以坐著吃了。”
於奶奶看了玉娘一眼，也從心底裏可憐這姑娘，就說，“我也不用你兩袋細糧，你拿一小袋細糧過來，這兩把東西你都拿走。”
“好，謝謝於奶奶。”玉娘心裏特別高興，立刻轉身回去拿細糧。
其他人看見玉娘這副高興的樣子，上前又看了看這些椅子和板凳。
他們雖然是普通人，都出身普通家庭，但也是有些眼力勁兒的，眼前的這些東西，雖說值不了多少錢，但木頭都是用的好木頭，漆也是用的好漆，聞上去一點兒味道都沒有。
“這些椅子拿回家能用好長時間呢，拉過去回收站賣了，確實是可惜。”許大媽打量了半天，直接說道：“於奶奶，我也跟你換兩把椅子，我家現在就兩把椅子，來客人的時候，我家大方就得站著吃，再加上以後還得娶媳婦兒，兩把椅子買回去肯定有用的。”
“對對對，這椅子質量還很好，怎麽坐都不會塌。”其他人跟著說道。
本著有便宜不撿王八蛋的心理，張俏也說，“於奶奶，那我也要一把，你給我留一把呀。”
於奶奶不停的點頭，“行，你們看上啥就跟我說，拿東西來換，然後直接自己搬回家就好了，省的我出運費送到回收站去了。”
金秀兒也心動了，她盯住了其中一個櫃子，心裏盤算著家裏正缺一個呢，就問道：“對了於奶奶，那這些櫃子你換不換呀？我家正好缺個櫃子呢。”
於奶奶臉上的表情頓了一下，很快的說道：“秀兒，不是我不想跟你換，這些櫃子用的木材跟椅子不一樣，椅子用的是松木，櫃子用的木材容易招白蟻，又在小房間裏放了這麽長時間，我怕你拿回去以後發現白蟻窩，回頭把你家好好的家具都給啃壞了。”
“有白蟻呀，那不行那不行。”金秀兒嚇壞了，連忙擺手。
白蟻可太恐怖了，一窩白蟻能把整個家裏的木頭家具都給啃空了，大家聽到白蟻，臉上的表情都變了變。
剛才說好要換椅子的人家，趕緊的把自己選中的椅子搬回了家，正在那兒仔細檢查呢，生怕一個不註意，遺漏一個白蟻窩，霍霍整個家裏的家具。
剩下的人繼續忙活，幫於奶奶把其他的壇子、櫃子之類的東西，全都給搬出來。
就在大家夥忙忙叨叨的時候，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
“你們大家夥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我也算是這院子裏頭一份子，以前也沒想著跟大家打好關系。不過現在我想通了，這人啊，再怎麽樣也得跟鄰居處好關系。”
“有句話說的對，遠親不如近鄰是不是？你們有什麽我能做的活兒，都可以說，我絕對不會推辭的。”
大家夥兒聽到這聲音，全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原因無他，說出這話的，竟然是白根強的老娘，王大媽。
更讓大家夥兒震驚的是，此時王大媽竟然是自己扶著墻，一步一步挪過來的，這是有多想出來幹活兒啊。
大家看著王大媽顫顫巍巍的，頓時就想不明白了。
自從玉娘跟白根強離了婚之後，王大媽的身體眼見的更加不好，再加上張俏照顧的不夠精心，王大媽經常是餓肚子的狀態。
她以前還能讓張俏扶著走路，最近直接躺在家裏，不怎麽出來了，今天猛的一亮相，倒是把大家夥兒嚇了一跳。
而且，大家夥兒覺得王大媽剛才說的話也很詭異呀，她是那種熱心想要給人幫忙的人嗎？根本不是啊。
想當初，白根強在胡同的公廁裏遭遇了鬧鬼事件，當場嚇尿了，把自己做的所有缺德事兒一一抖擻個一幹二凈，當時他差點被治安隊抓走，就是王大媽出現，力挽狂瀾，指揮著白根強，通過裝瘋賣傻又拖延了一段時間。
這事兒雖然沒有捅到鋼廠去，但是胡同裏的人，後來自己也琢磨過來了。
大家想起當初的事情，就不得不感嘆一句，這個老王大媽，不是個善茬子啊！
然而就是這樣的王大媽，今天居然拖著病重的身體說要出來幫忙，她這是被人奪舍了嗎？
要不是現在破除封建迷信，就有人要問這話了。
見大家全都盯著自己，張大了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王大媽又咳嗽了兩聲，臉上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她眼巴巴望著大雜院眾人，“我知道，在你們大家夥兒的心裏，我也不是個什麽好人，其實這段時間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是我的教育出了問題，才導致根強變成了那樣，真正的罪人，是我。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將功贖罪，多做好事，多做善事，而且要盡自己的全力，幫助院子裏頭的人，給大家夥賠罪。都怪我家根強連累了一群人，我後悔呀。”
王大媽說到最後眼眶紅了，直接痛哭出聲，但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那個啥，你相信王大媽真的改好了嗎？”齊燕不知道啥時候湊到了蕭寶珍身邊，用手戳了戳蕭寶珍的胳膊，輕聲問道。
蕭寶珍搖頭，“我不信，這人的本性，怎麽可能是一朝一夕能改好的，之前她能讓白根強裝瘋賣傻逃脫罪名，就證明，這個王大媽內心是比白根強還要狠毒的。”
蕭寶珍也放低了聲音，悄悄湊到齊燕耳邊回答她。
齊燕點頭，皺眉說道：“我跟你是一個想法，而且不知道為啥，王大媽今天的態度怪怪的，她好像很想出來幫忙啊，這突然是咋了？”
“別說你們兩個不相信，我聽到這話都覺得嚇了一跳。在搬到二廠之前，我是認識王大媽的，那會兒她在家就喜歡虐待玉娘了，就這種人，怎麽可能改的好啊？”許大媽走了過來，也放輕了聲音悄悄說道。
不僅是蕭寶珍他們三個人在嘀嘀咕咕，其他人也是，湊到了一起交頭接耳，對於王大媽說的話，那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
你甭看王大媽走路不利索，平時上個廁所都要人扶著，還顫顫巍巍的，她耳朵倒是不錯，就跟順風耳似的，大家夥兒說的話，全都聽的清清楚楚，
王大媽哭聲一頓，手就這麽尷尬的舉在眼睛前面，假裝擦眼淚。
有那麽一瞬間，王大媽臉色都變了，眼神變得異常的兇狠，她在心裏咒罵面前所有人。
一群不識好歹的！她都主動說要幫忙了，竟然沒有人過來搭個手。
而且她說的那麽真誠，言辭懇切的，他們竟然還不相信。
難道壞人就沒有改好的一天嗎？難道壞人就永遠是壞人了嗎？
王大媽的內心毫不慚愧，不客氣的把自己歸到了好人這一類，而且因為大家夥兒全都不相信她說的話，心裏還記恨上了。
雖然說心裏已經把所有人的祖宗十八輩給罵了一通，但王大媽臉上還是一副傷心到極點的表情，她哭哭啼啼，“你們大家夥兒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我知道，我懂，我以前確實幹了不少錯事兒。但是今天，我說的話全都是真的，我知道，培養出根強這樣的孽障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育好他，我在這兒給大家夥賠罪了。”
說著，王大媽好像累極了一般，拖起身子給大家鞠了個躬。
“我要將功贖罪，我要通過做善事兒，贖清自己的罪孽。”
然而王大媽越是這樣賣力的演戲，大家夥兒就越是狐疑的看著她。
不是大雜院裏頭的人心狠，而是因為，王大媽現在口口聲聲的說，她培養出白根強這樣的兒子是罪孽，她悔恨。
但大家夥兒可記得清清楚楚的，就在前兩天的夜裏，大雜院裏頭所有人都聽見王大媽在那兒哭，說自己兒子冤枉，鋼廠對白根強的責罰太重了一些。
也許王大媽以為自己哭的聲音很小，再或者是，因為房間的隔音很好，她悄悄的哭沒人聽見？
但實際情況是，她的哭聲傳遍了整個大雜院，所有人都被她吵醒了。
一開始還以為是女鬼呢，嚇得好幾個孩子都尿床了。
到了第二天，大家夥兒湊到一起，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通，立刻就猜出真相了，昨天晚上是王大媽在那兒哭喪呢。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再看看眼前王大媽哭的聲淚俱下，大家夥兒都不得不感嘆一句，這老王大媽，真是個天生的演戲高手啊！
眼看著王大媽還在那哭哭啼啼的，而且還有越裝越像的架勢，有人就忍不住了，
金秀兒心直口快，而且她對王大媽這種虐待前兒媳婦兒的人，那是十分的看不上。
她擰幹手上的臟抹布，又甩了甩，直接說道：“王大媽，你就別在那兒哭哭啼啼的了，我們不是你兒子，我們不吃你這套。你的這些話，還是等到你兒子們回來以後再說吧，現在跟我們說呀，沒用！”
“再說了，這些活兒我們幾個人幹，三下五除二的就幹完了，你在這兒，反而還添亂呢，要是你實在是無聊，搬張板凳在自家門口曬曬太陽吧，我之前上班的時候聽別人說，你這種行動不方便的病人，曬太陽是最好的了，有助於身體健康。”
帶著聲調的哭聲，就這麽被金秀兒直白的打斷了。
王大媽表情直接僵住了，哭聲就那麽卡在那兒，她死死的盯著金秀兒，深呼吸，再次深呼吸，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股子怒火給壓了下去。
要不然她真怕自己裝不下去，直接提著刀去砍金秀兒了。
但是不行，王大媽想到自己的目的，又深呼吸幾口氣，把那股氣給徹底壓了下去，再次裝出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
“你們為什麽不相信我？”她捶胸頓足，“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知道錯了，難道這年頭想做點好事就這麽難嗎？我求求你們了，讓我幫幫忙吧，要是不讓我幫忙的話，我今天晚上都睡不安生。難道你們想看著我一個病人，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嗎？難道你們就不知道，對於病人來說睡眠是最重要的嗎？你們讓我幫忙吧，只要能幹點活，我心裏就舒坦了。”
她這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直接開始道德綁架了。
還不等其他人開口，張俏說話了。
張俏今天負責的工作，是給那些壇子擦幹凈，她手上拿著一塊臟抹布，眉頭皺的死緊，就這麽看著自己婆婆。
張俏語氣帶上了幾分抱怨，“媽，你今天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麽的？怎麽突然說這些話？我嫁進來都快十年了，這十年裏我就沒見過你幹一點兒活，夜裏不也睡得挺香的嗎？昨天晚上我還聽見你在打呼呢。這過去一夜，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幹活兒心裏就不舒坦。我看你是不找事兒，心裏不舒坦吧。你是不是嫌棄待在家裏無聊，想要過來湊熱鬧了？”
“媽，你就按照秀兒剛才說的，覺得無聊就搬張凳子在門口曬太陽，別給我們在這兒添亂了，你一個病人能幹點兒啥？是能搬東西還是能洗洗涮涮的？趕緊回去趕緊回去，再說你這段時間身體也不好，萬一累的病倒在這兒，還得連累我回去照顧你。”
王大媽萬萬沒想到，別人拆自己的臺也就算了，兒媳婦兒張俏竟然也光明正大的拆自己的臺，而且還說自己晚上睡得香，夜裏還打呼嚕！
別人不幫我，你做兒媳婦的，怎麽也不幫我！
想到這裏王大媽臉色都氣綠了，慘綠慘綠的，她指著張俏，嘴唇不停的哆嗦。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想氣的當場撅過去。
張俏一看自己婆婆這副模樣，更覺得自己說的對了，她甩開了抹布，雖說語氣還帶著抱怨，但人已經跑過去扶著婆婆了。
“你看看我說的對吧，你身體這麽差，能幹點啥？大家不讓你過來幹活兒，也是為了你好，萬一磕到碰到呢，不還是你自己遭罪嗎，聽我的，我給你搬張凳子，你就坐在門口曬太陽，對身體好著呢。”
也不等王大媽回話，張俏已經不由分說的回家搬來了板凳，把王大媽按著，坐在板凳上，順手還給王大媽倒了一缸子的熱茶，讓王大媽拿在手上慢慢的喝。
張俏打心底裏覺得，自己這麽幹是為了婆婆好，殊不知王大媽心裏已經把她恨出血了，恨不得現在站起來扇她幾個大耳光。
不過心裏再生氣，王大媽也得裝出一副淡定的表情。
她再次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聲音顫抖的開口，“張俏，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媳呀，還是你對我好。”
張俏點頭，略有些得意，“是吧？我本來就是個好媳婦兒。”
說起來，家裏剛出事，白根強剛剛被下放的那會兒，張俏也覺得這個婆婆挺可怕的。
而且玉娘跟白根強離婚了，婆婆這個累贅砸到她手裏，她不得不擔負起整個家的責任。
在那個時候，張俏心裏挺恨婆婆的，恨她是個癱子，沒辦法自己爬起來做飯，有時候連上廁所都要人扶著。
也恨王大媽竟然教育出白根強那樣的兒子，害得全家都不得安生。
所以前段時間，大院裏頭經常能聽到張俏罵婆婆的聲音，有些老街坊聽到了，還在背後議論，說王大媽這也是報應了。
玉娘對她那麽好，服侍了她半輩子，結果她不把玉娘當人，現在好了，落張俏手裏了，張俏對她可沒那麽客氣。
鬧脾氣不想吃飯是吧？那就直接不做她的飯，餓著，什麽時候服軟了，什麽時候吃。
以前玉娘還在白家的時候，晚上王大媽召喚一聲，玉娘就會爬起來扶她去廁所。
張俏晚上*根本爬不起來，半夜王大媽想上廁所，喊破嗓子，張俏也沒應聲，她躺著裝睡呢。
不過前段時間是這樣，這段時間倒是有了改變，這段時間，張俏和婆婆的關系緩和了很多。
倒不是張俏忽然想通，想做個好媳婦兒，而是因為王大媽改變了策略，她對張俏的兩個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兩個孫子好了不少。
以前王大媽對孫子好只在嘴上，但最近王大媽拿錢出來，讓張俏給孩子買肉吃。
她說這些都是她的棺材本，但具體啥情況誰知道呢？
因為王大媽慷慨了不少，張俏也逐漸放松警惕，她還以為是婆婆想通了，準備改變自己了。
所以說，雖然嘴上還是罵罵咧咧的，但張俏該服侍的還是照樣服侍，大院裏頭的人都覺得，張俏終於有了當兒媳婦兒的樣。
此時，給王大媽按坐在太陽下，再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張俏拿上抹布就準備繼續幹活兒。
她剛走出一步，王大媽不死心的說，“俏啊，我覺得我這身體挺好的，最近還好轉了不少，要不你就讓我去幫著幹點活吧，你們大家夥都在忙活，就我一個人坐在這裏，我也不好意思啊。”
張俏停下腳步，滿臉狐疑的看向自己婆婆，“媽你今天這是咋的了？怎麽像是換了個人？平時你也沒這麽愛幹活兒啊，再說了，你說你身體好了不少，但就在昨天下午，你還一直哎呦哎呦的叫喚，說自己渾身的骨頭都疼，我還燉了一只筒骨給你喝湯，忘了？”
張俏瞇起了眼睛，“還是說，你昨天下午是裝的，就是為了折騰我給你燉湯喝？”
王大媽臉色一僵，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忍著怒火，“那倒是沒有，我昨天下午確實感覺渾身骨頭疼，但喝了骨頭湯之後覺得好多了。”
張俏冷笑了一聲，“你身體剛好，就別這麽折騰了吧，老實待在這兒曬太陽，省的回頭累暈了還得我伺候你，我可沒那麽多閑工夫，別再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說完這話後，也不管王大媽臉色有多難看，甩著抹布回到倒座房繼續幹活兒。
張俏加快腳步走向倒座房的方向。
而在她的身後，王大媽終於沒繃住自己的神情，她惡狠狠的盯著張俏的後背，看她那眼神，好像要把張俏盯出個洞似的，陰毒中帶著恨意，仿佛一條毒蛇。
張俏繼續往前走著，一點沒察覺到婆婆的眼神，其他人正忙著搬壇子搬櫃子，還有的人忙著檢查自己剛換過來的板凳，大家都有活兒幹，都忙的熱火朝天的，也沒察覺到王大媽的眼神。
過來幫忙的人裏，只有高莘是閑著的，他作為一個半大小子，大家也不會給他安排多重的活兒，就讓高莘跟著那些婦女一起，拿著小抹布把壇子給擦幹凈。
高莘幹著幹著就走神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餘光一掃看見了王大媽。
王大媽那眼神把高莘嚇了一跳，他總覺得不太對勁，起身走到自己嫂子身邊，“嫂子嫂子。”
蕭寶珍聽到高莘叫喚的動靜，轉過身來，“咋啦？喊我啥事兒啊？”
“你看那邊，你看王大媽的眼神。”高莘壓低了聲音，悄悄給蕭寶珍指了個方向。
蕭寶珍順著高莘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看到王大媽現在的神情。
她的五感經過自己異能的淬煉，比普通人更加靈敏，看得也比高莘清楚。
蕭寶珍看著王大媽那帶著恨意的眼神，心裏泛起了嘀咕，她覺得這老太婆不太對勁。
首先，她這躺在床上這麽多年的人，今天忽然爬起來，說要過來幫忙幹活兒，這事兒怎麽看都透著詭異。
更何況，王大媽也不像個勤勞肯幹的樣子啊。
以前玉娘在的時候，她恨不得把玉娘當頭驢使喚了，她自己則是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都快懶出屎了，今天突然像打了雞血似的要幹活兒，這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更何況她想幹活兒，大家夥兒攔著也是為了她的身體，這沒錯吧。
張俏雖然說話不好聽，但出發點是好的，也是為了王大媽好，她為啥就這麽恨張俏？看那眼神，恨不得把張俏活吃了似的。
蕭寶珍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對勁，但她對王大媽並不了解，所以也想不通，王大媽今天鬧這一出是為了啥。
蕭寶珍思來想去，想到了一種可能。
王大媽該不會是想偷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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