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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港都豪門小公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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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港都豪門小公主12

謝敏很迷惑,這樣的感覺在青春期之後再沒有出現過。

因為很早意識到自己的性向,謝敏在青春期短暫的迷茫過後,很快堅定了方向。我要賺足夠多的錢,擁有堅實的物質基礎;我要讀很多的書,即便日後只能一人踽踽獨行也有豐盈的內心世界;我要克制自己,年輕的時候越放縱,日後找到真愛的機會就越小。試想一下,如果有個好男人也中意你,可聽說你之前那些荒唐的過去,難道不會以此卻步嗎?

所以在同性戀的圈子裏,謝敏是那種很少的、願意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人。他不濫交、不放縱,過得比其他異性戀的男孩子還要清心寡欲。他不願意找個人形婚,那是傷害別人。甚至有圈裏的女同志找他,說我們假裝一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謝敏面對這樣的評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都不太容易交付信任,有人願意讓他踏入現實生活,想來他的人品是被認可的。

謝敏一直是這樣一個人,雖然已經是個中年男人,但他依然天真善良,用男孩子來稱呼他絕不違和。他克制自己、相信愛情、規劃未來……然後他的世界在某一天轟然崩塌。

謝敏實在不明白,認識二十年,在一起十幾年的伴侶,怎麽突然就想要結婚了?半輩子都過去了,他們之前一直在國外,所在的州宗教氛圍很淡,對同性戀也很寬容。即便是這樣的環境,鐵巡也沒有出軌過。他們一直很親密,事業上、生活裏都是。他們有共同的朋友圈,他們相互扶持,他們肉體交纏又心靈相依。

之前謝敏一直是這麽認為的,可鐵巡的突然背叛讓他意識到所有的美好想象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鐵巡會為了更好的前程背叛自己,和每一個拋棄青梅竹馬、糟糠之妻攀附富貴權勢的人一樣,人品不分同性戀、異性戀。在飛往國外的飛機上,謝敏一直在思考,怪自己不長眼,一直看錯了鐵巡。又疑惑鐵巡真的是這樣的人嗎,難道有人能偽裝二十年嗎?或者是程景華勾引了他,外因總是起促進作用的。謝敏不是聖人,他甚至詛咒程景華的出現,他自欺欺人的想,即便鐵巡是在裝的,沒有程景華,鐵巡就會繼續裝下去。裝一輩子和真都有什麽區別呢?他們已經相互扶持的二十年,再過兩個、三個二十年,一輩子就過去了。

這樣想像過了癮,謝敏又唾棄自己的阿Q精神,蒼蠅不叮無縫蛋,鐵巡的背板歸根結底還是他自己的問題,與旁人無關。或早或晚有這麽一天,謝敏安慰自己,幸好是現在,要是六十歲發現那真的是賠上一輩子,死都閉不上眼。

然後,謝敏在國外的機場直接被帶回來了。

之後的變化猶如洪水潰堤、山石崩塌,鐵巡的惡,不是欺騙感情、背叛伴侶的小情小愛、小打小鬧,而是盜竊國家機密、充當間諜這樣原則性的問題。

“我不知道!”謝敏不知道重覆過多少次這句話,他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剛開始的時候他憤怒,後來他迷茫,再後來他可憐自己,枕邊人的心思,他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謝敏在辦案人員的引導下慢慢回憶,感謝父母給了他一個好腦子,感謝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有放棄思考,聰明的腦子讓他把那些從未在意的細節串聯起來。

謝敏後知後覺的了解到,自己在鐵巡的世界裏,從頭到尾都只是充當了擋箭牌、墊腳石的作用。

鐵巡十八歲走出山村之前就結婚了,妻子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只是當初年齡不夠,當時的環境人們也沒有結婚證的概念,擺酒請了家裏人就是板上釘釘的夫妻。可是鐵巡上大學之後不願意再回去,他又不願意背負拋棄妻子的罵名,所以偽造了自己死亡的消息,給了妻子一筆“遺產”,“遺囑”讓她改嫁給堂弟。完美的計劃,文化人犯罪,讓一輩子最遠只到過鎮上的村裏人一無所知、照章辦事。鐵巡太了解自己的家人了,鐵家父母對這個結果接受良好,雖然很遺憾不能沾大學生幹部兒子的光,但兒子留下的遺產沒被外姓媳婦帶走,孩子還是自家孩子。鐵巡的堂弟不介意,在他們那裏女人改嫁是常有的事情,自己還能得遺產的大頭,那是不少錢。鐵巡的妻子也平靜接受了這樣的安排,丈夫不過相處幾個月,其他人卻是日夜相處的,要是自己改嫁給別人,不能帶走所有的錢不說,兒子還要在別人手底下討生活。如此,真是四角俱全,人人滿意。

鐵巡的檔案上光明的寫下“未婚”二字,兒子沒有改姓,還是老鐵家的血脈,如此,他就心安理得的放肆享受生活了。

鐵巡是個聰明人,他發現了謝敏的性向,蓄意接近他,討了謝敏父母的歡心,讓謝敏父母以為他有一個方方面面都出色的伴侶,放心得離開人世。謝敏的父母開明大氣,在九十年代就能包容看待兒子的性向,實在是世上難得的好父母。謝敏現在想想才發現當初鐵巡幾乎是寄生在自己身上,利用了自家優渥的條件,順利讀完了大學。可謝敏很難恨起來,畢竟因為他的存在,父母才能放心的離開人世,以為世上有人接替他們照顧自己。

再然後,謝敏把成為趙教授學生的機會讓給了鐵巡,這讓他們的感情進一步升溫。當初謝敏以為是愛情,現在才知道是算計。之後的事情仿佛順理成章,謝敏出國是真的為了求知,鐵巡出國卻不知什麽時候被策反成了間諜。

還有很多事情,謝敏都不願再回想,回想一次,撕心裂肺得痛一次,就這樣吧。

謝敏被無罪釋放,事實證明他是純粹的受害者。謝敏也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直到他在家門口遇見了程景華。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原諒謝敏吧,一輩子保持風度的人,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憤恨。

“不是。我可以請你喝杯茶嗎?或者咖啡也行,酒我也可以請。”景華並不介意他的態度,若是站在謝敏的角度,景華幾乎可以稱為“罪魁禍首”。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噗嗤——別見怪,別見怪,我只是覺得我們的談話好像感情破裂的情侶,我這個渣女想要挽回,高冷的前男友卻已經對我不屑一顧了。”景華忍笑。

謝敏皺眉,他不喜歡這樣的玩笑。正常來說,只有男性會開這種玩笑,借機占便宜。雖然景華用語並不粗俗,但只要涉及兩性,謝敏都不喜歡。一個中年男人,單純得如同大男孩兒。

“古代君臣常以妻妾自比,現在官場還要用後宮爭寵暗喻,我以為你能接受這些。抱歉,你是真正有風骨的學者,我為我的冒失道歉。”景華拉開車門,“請吧,我們談一談。”

最後,謝敏選了一家清吧,他覺得自己被小瞧了,有種微妙的、想要找回場子的感覺。

“程小姐,你真的超乎我的想像,我以為你不屑用這種手段。你出身豪門、從小順風順水,不像是能受這樣委屈的人。”想想吧,有那個白富美在知道追求對象是同性戀還能和顏悅色的,不打爆渣男的狗頭才怪。

“嗯,我的所作所為的確不符合道德家的標準,可我玩兒的商業啊,義不生財。”

“那你更沒有找我的理由了,我現在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嗎?”

“謝先生,請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我真誠的向你道歉,一開始我把你設想成幫兇,疑鄰盜斧,多有揣測。”景華誠懇致歉,“自從接到你的那條短信,我就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我自罰三杯,還請諒解。”

說完,景華幹脆利落連幹三杯,臉色微紅的放下酒杯,就看見謝敏松動的神色。

“你這樣不行啊,謝先生,只是三杯酒,一點兒實際都沒有,你就心軟了。我算是知道你如何被鐵巡騙了,你這樣善良、真誠的人,真的一點兒都不適合這個虛偽狡詐的世界。”

謝敏鐵青著一張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謝敏對她道歉的誠意有些懷疑了。

“既然你這樣說,那就來點兒實際的吧。”謝敏挑釁道。

景華從包裏摸出一張銀行卡:“一百二十萬,你在實驗室工作了兩年,一個月按五萬計算,你之前領的工資就當做獎金了。我知道你的錢都被鐵巡騙了,他的錢如今都在我這裏。我沒有立場同情你、給予你什麽,但基本工資還是要給的。我是個資本家,但並不黑心。”

“我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老北京人,家裏有兩套房的人,的確瞧不上這百十萬,但該你的,憑什麽讓給別人啊。收著吧,劫富濟貧而來,有便宜不沾王八蛋。”

謝敏失笑,“程小姐,你真的一再讓我驚訝。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是世家淑女、研究學者,擁有美貌、才華、家世,高高在上,是當代的公主。不,是太子女。”

“你說的是櫥窗裏的古董。”景華吐槽道。

“後來我覺得你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資本家,手裏玩弄著金錢和權術。看過那幅畫兒嗎?魔鬼向葉卡捷琳娜獻城,一手華沙,一手君士坦丁堡。當時你在我心裏,大約也有個魔鬼向你獻祭,一手與國家合作的強勢機會,一手是鐵巡草創的實驗室。現在你和我說的這些話,又單純天真的仿佛小女孩兒。”謝敏搖搖頭,“人設有點兒崩塌,我真的無法準確定義你了。”

“為什麽要給人套上標簽呢?我就是我,多樣化、多面性,這才構成了覆雜的人啊。”

“你說的對,是我狹隘了。”謝敏收起銀行卡,“我收下了,您也不必有愧疚之類的心理負擔,我看錯人,不該由您來買單。”所以,一切就到此結束吧。謝敏不想再糾纏什麽,如果程景華是來找心理安慰的,他願意提供施展的舞臺。

“別一口一個您,我感覺你在罵我。我再次道歉,看我真誠的眼睛。”

“好吧,我接受。現在總可以讓我走了吧。”謝敏搖頭,他是真的看開了,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已經學會了和這個世界妥協。

“我不是禁錮別人人身自由的混蛋,更別說對我尊敬的人。”

“程小姐,你一定在開玩笑。”謝敏暢快的笑了,“不過我的確很高興,怪不得世人都喜歡聽好話。”

“自從這次會面以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出自真心,肺腑之言。了解過你的經歷,就更加知道你的可貴品質。善良不是錯、真誠不是錯、追求靈魂契合更不是錯,你唯一的錯誤是眼光不好。可這有什麽關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正值壯年,學術成就不低,走出去誰不說一聲青年才俊。我對你的欣賞慢慢演化成尊敬,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保持你這樣單純善良的品質,難道不值得尊敬嗎?”

“你恭維人的技巧實在太高明了,我承認我更高興了。”

景華聳聳肩,知道這個話題繼續不下去了,謝敏明顯不相信自己。“好吧,開門見山的說,我希望你能接受邀請,繼續在實驗室工作。”

這可真是出乎預料!謝敏放下酒杯,嚴肅得問:“為什麽?”

“之前令你發笑的恭維就是答案。我還可以給你百分之一的股份,你知道的,我的實驗室,我要擁有絕對的控制權,我連家裏的註資都拒絕了,絕對的控制權!你的股份,能參與分紅,給你安全感、話語權,但不能根本改變我的決定。但我自認為不是一個暴君,我們共事過,你該對我有個大致的了解。”

“所以我更不明白,我身帶汙點,你清白無瑕,如今正和國家合作,前途一片光明,怎麽會想起我來?”謝敏錯愕問道。

“怎麽說呢?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兩個國家交戰,戰勝的新國王耀武揚威得進入皇城,所有人都去巴結他。舊國王的那些妻妾下屬也去巴結,恨不得踩舊主一萬只腳,用舊主子的腦袋做晉身的階梯。只有王後不這樣,她脫了錦衣華服,依舊照顧丈夫,同甘共苦,雖然丈夫之前對她也不怎麽好,並且是個昏君,弄得民不聊生之類的。新國王想擁有王後,用她來標榜自己的功勳,可王後不願意,她有自己的骨氣。”

“我是王後?”

“嗨,就一故事,你別忘裏面套自己啊。我的意思是,品格是最重要的,厚道人誰不喜歡,尤其是我這種陰謀裏長大家學淵源的人,做夢都想找個厚道人做合夥人。他有心軟、猶豫、手段不夠諸多缺點,但只要一個厚道就什麽都抵消了,他不會的我都會啊。做合夥人就和做夫妻一樣……唉,又說你不喜歡的比喻了,總之優勢互補。”

“明白了,看上我傻了。”

“噗——我真的,以前我對外形象一直是高冷的智慧女神,怎麽到了你這兒就成了二逼青年。”景華讓酒嗆了一下,咳個不停。

等景華緩過來,謝敏才冷靜道:“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我隨時恭候。股份的承諾隨時有效,我決不食言。”

“最後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決定算計鐵巡的?為什麽?”

景華認真看了他半晌,轉動著手裏的酒杯,嘆息一聲:“這就是個漫長的故事了。”

“在醫學的道路上,我有兩個老師,崔老師是眾人皆知的,我有幸從大學開始就在他門下求學。趙老師教我醫術,很多人不知道。他和崔老師搶過我,說我在中醫有超強的天賦。這樣兩個教授搶人的話題,在學校裏總被當做傳說,成為某個人優秀的註腳。我最終沒有學中醫,這仿佛成了我的某種光環。實際上並不是,我有跟著趙老師學醫術,只是沒有聲張。我對老師的提攜和看重深深感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別人怎樣看我不知道,但趙老師是我的長輩。”

“所以,我該怎樣報答他的知遇之恩,知道有個狼心狗肺的師兄背叛師門、背叛國家之後?”程景華冷笑一聲,“我本就計劃著找鐵巡的麻煩,沒先到他自己送上門來了。開始是想從我這裏套錢,後來大約看我是個單身女人,異想天開自以為能能人財兩得。做什麽春秋大夢,這樣一個野心勃勃、性格卑劣的小人,知道他真面目的人,誰瞧得上?”

“我順水推舟,假裝從冷淡到熟悉、從生疏到親密,一步步逼著他把實驗室建在香港,拿出偷盜的藥方,這些都成為了證據。他最初簽的合同沒問題,只是後來自覺一切盡在掌握,麻痹大意,陸續簽了很多不動腦子的合同。後續我引入的資本一步步稀釋他的股權,兩年時間足夠掏空一切,他被捕的時候名下已經沒有實驗室的股份了。我給他最大的甜頭是社交性的跳過一支舞,他就自以為是的跳入陷阱。當然,他的學術水平是真不差,我付出了兩年的時間,收獲了一個完整的實驗室,和國家達成合作,報仇雪恨,一舉三得。”

“你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謝謝,我認為這是讚美。這樣的商業案例,放在男人身上得到的是運籌帷幄、精明強幹之類的讚譽,在我身上大約要接受道德家的批評。呵呵,難道我會在乎嗎?”

“除了強悍之外,你好像很介意女權這個話題。”

“嗯,性別羞辱和性別歧視一直發生在我身上、我身邊。”景華又幹了一杯,“都說我出身豪門,豪門就是所有男性長輩都妻妾成群,堂而皇之的養在一起。你這種內地獨生子女,大約很那理解一個大家族幾十口人生活在一起,每天都想宮鬥劇一樣,真的。我常常希望香港當初能發生像內地一樣的徹底革命,這些早該隨著大清一起滅亡的東西,今天還在生根發芽。我母親常青藤名校畢業,依然是個虐待女兒、忍受丈夫出軌的女人。高等教育成了她昂貴的裝飾品,並不比一枚寶石戒指更高貴。”

“你非常厭煩這些。”謝敏輕聲道。

“怎麽會不厭煩呢?我來內地上學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逃離這樣的原生家庭。”景華微微一下,“謝敏,你知道嗎?你身上有種讓人放松安心的魔力,這些往事,我只和我堂妹講過。你要是喜歡女人,我說不定會倒追你。”

“我的遺憾。你不會歧視同性戀吧?”謝敏玩笑。

“我是異性戀,和你不一樣,你不會歧視我吧?”

“哈哈哈哈……”謝敏哈哈大笑起來,比起剛才故作爽朗,這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悅。“咳咳,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麽聚集那麽多優秀的人在身邊了,了不起的人格魅力,盛名之下無虛士。我不需要考慮,已經做出了決定。”

“一起幹?”景華雙眼放光,能挖到這樣一個人品才華俱佳的優秀人才,是她賺了。

謝敏舉了舉酒杯:“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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