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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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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蠢欲動

“最先遇到她的人,本來也不是你啊,弟弟。”

真相被謝明虞不留情面地揭穿,直至此刻,謝聞黎終於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正眼打量起站在他面前的兄長。

那件事他做得天衣無縫,就連程韞雙都不知道陪她在海晏樓吃早飯的男生換了一個人。

謝聞黎回憶起幾周前的拍賣會,確定當時的謝明虞仍舊是他最討厭的那個心機綠茶學人精,而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對當年之事存有印象。

正是住在謝明虞身體中的另一個人格。

“是你。”他擰眉看向對方,倏爾勾起唇角,眼底掠過一抹輕蔑的笑,“怎麽?心理醫生也救不了他了?”

如若不然,哪裏會輪得到副人格出現在這裏?

但謝明虞並沒有和他一起嘲笑主人格的不堪一擊,相反,他望向謝聞黎的目光中摻雜著幾分不加掩飾的憐憫。

片刻後,謝明虞意味不明道:“有時候,分不清主次關系興許不是什麽壞事。”

“我分不分得清不重要。”謝聞黎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漫聲道,“但願發現學姐分不清你和他的時候,你還能堅持現在的觀點。”

甚至分得清還不是最殘忍的結果。

明知道他們是兩個不同的人,卻依然選擇一視同仁,仿佛他們只是流水線上批量生產出來的、從外形到材質都一模一樣的玩偶,可以被輕而易舉地替代,被取用或是隨意丟棄。

一個人可以擁有很多玩偶,但舊玩偶卻只有一種歸宿。

謝聞黎已經體會過了程韞雙的喜新厭舊,也深知她的薄情。

即使他這輩子都無法再回到程韞雙身邊,謝聞黎也要親眼見證謝明虞被她拋棄。

不過眼下,他沒有更多時間同謝明虞周旋。

前些日子為了及時趕回學校,謝聞黎將裏斯的工作盡可能壓縮在一周內完成,後續還有部分收尾事項交由明沂處理。

魁北克那邊今天有幾個推不掉的線上會議等著他一起,而按照課表,謝聞黎上午還有一節大課。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酒莊?”他想起自己堆積如山的行程,不由嫉妒起謝明虞的清閑。

謝明虞卻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再看。”

言下之意,會回去,但歸期待定。

橫豎酒莊暫時有專人打理,缺一兩個話事人問題不大。

謝聞黎無話可說,低頭掃了一眼腕表,朝大門走去。

謝明虞盯著他的背影,在他即將擡腳跨過門檻時,冷不丁揚聲道:“偷聽的事,下不為例。”

聞言,謝聞黎身形一滯,隨後加快了腳步,很快消失在電梯邊。

謝明虞無辜地望著被重重甩上的家門,沈吟半晌,還是聯系了開鎖公司,給1503換了一套門鎖。

雖然這麽做有點不太厚道,但是對象是謝聞黎的話,也沒必要搞什麽公平競爭,畢竟他們從最初就不處在絕對平等的開局。

一個多小時後,謝明虞送走開鎖公司的人,對著嶄新的門鎖搗鼓了一會兒,將自己的指紋錄了進去。

他把1503簡單收拾了一番,才操控著掃地機器人來到隔壁。

桌上的早點紋絲未動,屋內陳設一切如昨。

看來程韞雙早晨出門有些匆忙,謝明虞摸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切回主屏時,剛好彈進來一條新的短訊。

發信人備註是韓致。

【韓致】:我昨天剛到通海,今天下午你有空嗎?我們可以找個咖啡店聊一聊

謝明虞輕瞇著眼,順著這條信息往前翻了兩頁聊天記錄,近幾次對話都是由“他”,或者說那個人格開啟的。

阿立哌唑好像很早之前就不管用了,連帶著其他配合使用的藥物也並不能很好地抑制“他”的病情。

“他”因此啟用了斷聯幾年的心理醫生,試圖找到新的方法改善現狀。

可惜,還沒等到韓致回國,事情便已經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但見一面對於現在的謝明虞而言仍然是有必要的。

他和另一個人格不是可以共存的關系,如果想盡可能長時間地維持住目前的平衡,一定的藥物介入和心理疏導不可或缺。

謝明虞點開聊天框,敲敲打打回覆了具體的時間地點,隨後估算著工作量,著手收拾起紅酒櫃與落地窗附近。

那一套紅寶石飾品的清洗,他並不想假手於人,因此格外小心細致地擦拭過寶石和皮質飾帶表面,妥善地擺在了吧臺上。

自然陰幹後,謝明虞收起了屬於自己的一對寶石墜。

他趴在吧臺邊,摸了摸一旁的頸環,幾分鐘後不舍地收回手,玩了一會兒手機打發時間。

程韞雙還沒有回消息,謝明虞來來回回切了幾次屏,最終裝模作樣又發了一條,問她能不能把這根特殊的皮帶交給他保管。

沒過多久,手機嗡嗡震動兩下。

【程程】:隨你

謝明虞於是麻溜地揣走了他的禮物,跟在掃地機器人身後回到1503。

放好東西後,他換了身衣服,準備去見韓致。

不知道另一個人格什麽毛病,回國之後竟然真的沒有買車,藍灣門前打車也不方便,副人格只能按下一層的按鈕,徒步去地鐵站。

剛打開門禁走出去幾步,謝明虞便敏銳地察覺到什麽。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藍灣最近好像多了幾張生面孔,包括不僅限於清潔工、物業、鄰居等角色,且特別巧的是,這些人密集地分散在三號樓周邊。

他擡眼望向轉角處的凸面鏡,角落隱隱有人影攢動。

謝明虞腳尖一轉,從三號樓外側進入了地下車庫。

偌大的停車場內一片悄寂,他繞了一圈,在經過程韞雙的固定車位時放慢了腳步,仍然一無所獲。

但願是他想多了,謝明虞若有所思,邊朝電梯走去,邊語音轉文字道:“學姐,我下午有事出去一趟,地鐵不太方便,可不可以借我一輛車?”

程韞雙這會兒不忙,看見消息之後沒怎麽猶豫,讓他從鞋櫃上的盒子裏隨便挑。

謝明虞拿了之前坐過的那輛巴博斯G900的鑰匙。

坐上駕駛位時,他仔細檢查了一遍油門剎車,確認一切正常後,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壓力有點大,一有風吹草動便容易疑神疑鬼。

然而謹慎些總是不錯的,謝明虞踩下油門,駛出地庫,同時撥通了鐘宣的電話。

“老板,什麽事?”

鐘秘書有一段時間沒接到上司的指示,每天領著大把工資,時常覺得心裏不得勁,來活之後顯然好多了。

謝明虞將手機扔在中控邊,接上藍牙:“派幾個信得過的保鏢到藍灣這邊來,順便查一查最近她和什麽人在生意上有過節。”

緊接著,他報了幾個門牌號,全是三號樓周邊的公寓。

“平時輪班的人可以住過去,務必確保她的安全。”謝明虞眸光一凜,“註意不要引起她的警覺。”

鐘宣接連“哦”了幾聲,不用老板指名道姓,他都知道要保護的“她”是哪位。

先前在國外追蹤小謝先生就折損了一些保鏢,聽老板的意思,應該是要撥他自己用的人過來保護程小姐。

那支小隊可是部隊裏退下來的,個個都是精銳。

哎,戀愛腦——

哎,他好愛——

鐘宣暗自腹誹兩句,但手裏沒停,飛速敲擊著鍵盤,將大小事宜安排下去。

謝明虞有了後手,心裏驀地平靜許多,連帶著好端端一輛巴博斯楞是被他開出了老頭樂的效果。

純黑色的越野如同一只鋼鐵鑄成的機械巨獸,轟嘯著停在了距離程氏總部不遠的一間咖啡廳門前。

謝明虞對韓致的印象早已隨著時光流逝而漸漸淡化,但甫一打過照面,還是能輕松將他與記憶裏的模樣對應上。

韓致含笑頷首,示意他坐下,隨後溫聲道:“明虞,好久不見。”

謝明虞客套地回了他一句“好久不見”。

韓致失笑,輕描淡寫道:“通海一別,已經過去十年了,的確很久。”

他語氣稀松平常,但話音剛落便如同石子投湖,在謝明虞心底驚起巨大的漣漪。

韓致似乎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自己話裏的信息量,因而不疾不徐地端起咖啡杯小啜幾口,不再多言,只是笑瞇瞇地等著。

“我記得,你那會兒才剛上研究生。”謝明虞沒有回避,坦然證實了韓致的猜測,“錢老當時說,你會是他教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否則,怎麽能僅憑一個照面便能看出來他不是“他”?

韓致對他的讚賞不置可否,見他承認,索性開門見山道:“‘他’找我是為了抑制你,那麽你呢?你找我是為了什麽?抑制他嗎?”

雙胞胎是天生的競爭對手,一具身體裏的兩個人格也是生來水火不容。

然而,謝明虞卻搖了搖頭:“我找你有別的事。”

久病成醫,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永遠占據主導權,來見韓致也只是想延長這段有效期而已。

愛能使人變得貪婪,同樣會使人變得克制。

縱使謝明虞心有妄念,他也明白什麽才是有機會可以實現的。

韓致默然,但作為心理醫生,他無法幹預對方的決定。

在遵從醫德的基礎上,他一早就給出過中肯的建議,然而走到今天這一步,謝明虞顯然早已違背了醫囑。

他們在咖啡廳裏聊了很久。

窗外夕陽漸斜,暮色四合,暖橙色的落日餘燼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

韓致放下杯子,緩緩起身。

“雖然我不建議你這麽做,但是祝你好運,明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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