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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臨時決定,造型師只能調了庫存,從現有的成衣中為謝聞黎挑選稍後出席晚宴需要的衣服。

程韞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等人,一邊在平板上翻看起幾家品牌的新款,順手聯系了相熟的設計師,打算回國帶謝聞黎去店裏訂做兩身合適的禮服。

畢竟以後類似的場合只多不少,哪怕只是一個餌,也該是個足夠吸引人的餌。

程韞雙印象裏沒見謝聞黎穿過太正式的西服。

比較接近的是通海一中的春秋款制服,白襯衫搭紅格領帶,卡其色西褲配酒紅西服,質地遠不如造型師臨時拎過來的一架子成衣,但他勝在本身氣質溫潤,身形挺拔,能將那身軟塌塌的衣服撐起硬挺的輪廓。

客房門向外推開,謝聞黎走出來,等在門邊的造型師胳膊上掛著幾條不同花色的領帶,供他挑選。

謝聞黎掃了一眼,禮貌地從造型師手中全部接過,走到程韞雙身邊。

“學姐,你覺得哪個好一點?”

程韞雙從平板中擡起頭,打量起面前的男生。

造型師最終敲定的是一套煙灰色西服,內裏襯衣規規矩矩地扣到最上一顆紐扣,外套卻是戧駁領的設計,大開大合的領襟沖散了襯衣包裹住身體所產生的束縛感與禁欲感。

也沖散了她對謝聞黎一貫乖順的刻板印象。

造型師將他額前的碎發通通捋至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棱角分明的骨相將攻擊性拉滿,又因為瞳色偏深而多出幾分不同以往的成熟穩重。

“那條深藍色的,拿過來。”程韞雙指了指被壓在最底下的一條領帶。

幽深純凈的藍色如同靜謐無垠的大海,最深處蘊藏著神秘莫測的寶藏,於領帶末端用銀色絲線細致地繡了一片暗紋,是茉莉花。

淡雅白素的花與廣袤無邊的海兩相碰撞,猶如此時的謝聞黎,立在明與暗的邊緣,輕易分辨不出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

謝聞黎將多餘的領帶搭在沙發背上,把程韞雙選中的那一條遞給她。

“不會?”程韞雙指尖勾過領帶,繞在掌心捋平。

謝聞黎微彎下腰,方便她動作,湊近時才坦然道:“學校之前的不用系,我怕系不好,不夠莊重。”

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這一副皮囊,若是不精心打扮,利用這張極其相似的臉留住她,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被其他人所取代。

暗處,虎視眈眈覬覦著這顆明珠的人有很多。

比如,那位瘸著腿也要趕來法國、只為了見她一面的邵斯謹。

程韞雙對這些內情一無所知,只是聽他提起學校的領結,很輕地挑了一下眉梢。

似是沒想到,謝聞黎會主動提起以前的事。

通海一中的領結固定在松緊繩上,有活扣可以調整繩結的松緊,佩戴時直接從頭頂套到脖子上就行,並不需要什麽繁瑣覆雜的操作。

如此說來,謝聞黎業務不熟也情有可原。

程韞雙單手將他的襯衣領子立起來,另一手把領帶搭上去,動作間雙臂不免短暫地形成了一個勾住他脖子的姿勢。

引得謝聞黎不由彎腰,整個人離她更近。

“眼睛看哪兒呢?”程韞雙視線落在他滾動的喉結上,手指靈巧地挑動,很快打好了一個溫莎結。

聞言,謝聞黎游移的目光徑直落下來,迅速掠過那片瑩白如玉的肌膚,如同被火星子燎了一般,避無可避,被迫擡起頭與程韞雙對視。

程老板替他整理好領帶,伸手拍了拍兩側的衣領,踮起腳碰了碰他的唇。

謝聞黎霎時僵住,如同一根筆直的木頭。

他還來不及回味那個輕如羽毛的吻,便聽見程韞雙笑著說:“雖然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但你心虛的樣子,真的很好辨認。”

說罷,她轉身朝門口走去,落後幾步的謝聞黎慢半拍跟上,兩頰微紅,面上一副羞赧純情的模樣。

心中卻警鈴大震,懷疑是不是哪裏漏出了馬腳。

但看程韞雙的模樣,約莫真的只是隨口一提。

人總是會變的,謝聞黎安慰自己不必草木皆兵,或許只是巧合罷了。

他模仿他那麽久,久到自己都要分不清哪個人格才是他自己,程韞雙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發現他不是他呢?

-

酒店門外,關斯儼換了一輛邁巴赫過來。

因為出席酒宴,免不了要推杯換盞,程韞雙想了想,沒帶黎未來,祁樾跟著上了車,而謝聞黎陪著程韞雙坐在後座。

車門關上,祁總助自覺地升起了隔板。

謝聞黎頓時感覺自己好像坐實了某種見不得光的身份,側身問:“一會兒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按照他的了解,程韞雙無所謂帶誰出席這些社交場合,不用喝酒的時候一般是黎未,否則就是祁樾,到歐洲之後,關斯儼出現的頻率更高一些。

如今幾人都在巴黎,如果不是程韞雙有別的用意,她完全可以拒絕自己同往的要求。

程韞雙低頭看著平板上的報表,說:“你很聰明。”

她按滅了屏幕,昏暗中唯有道路兩側的燈光透過玻璃窗,忽明忽暗地勾勒出她的側臉輪廓。

謝聞黎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通過略上揚的尾調,隱約能夠窺見她的好心情。

他有點摸不準這時候應該是什麽反應。

所幸程韞雙話沒說完,她摁亮頂部的車燈,倚著座椅側眸看他。

“阿黎,你見過梁霄燃,也清楚梁程先前有意聯姻。”提及婚姻,她捏了捏眉心,似是有些疲憊,“這件事告吹以後,程氏有幾個董事虧了不少,正在想辦法從我這裏挖點什麽回去。”

“所以,我需要一個明面上的伴侶吸引火力。”

“我這麽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謝聞黎寧願自己聽不明白她的話中之意,即便他早有心理準備,自己可能只是一個擋箭牌,一個應付家裏的借口。

但他從沒想過,程韞雙會把他作為一個誘餌。

程氏的人或許針對不了程韞雙,但只要把謝聞黎推出來,他們就可以轉移目標,從謝聞黎下手。

也許是制造緋聞讓程韞雙難堪,也許是威逼利誘教唆他從程韞雙那裏竊取商業機密。

謝聞黎曾經用過這些手段,因此不得不往最壞的情況想。

“你......”他很想問,程韞雙有沒有哪怕一刻考慮過他的感受。

但臨到嘴邊,謝聞黎害怕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於是把話咽回去,重新組織了語言,說:“我知道了,學姐。”

程韞雙喜歡乖的,他不能暴露,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程韞雙很滿意他的答案,說:“今晚你什麽也不用做,跟著我就好。”

謝聞黎卻不想止步於此,到底他骨子裏還保留著一些商人逐利的習性,明知故問:“如果他們問起我的身份,我該怎麽說?”

是直言不諱自己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還是留足懸念,讓外人隨意揣測他們的關系?

程韞雙避而不答,把問題拋回去:“你覺得是什麽?”

謝聞黎覷了眼隔板,歪了歪頭:“助理?”

“我可沒有長成你這樣的助理。”程韞雙捏著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謝聞黎的臉。

禍國殃民的皮相,搭上一雙勾人而不自知的眼睛,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他們的親昵,真要說是助理,圈子裏看祁樾和關斯儼的目光恐怕要多出幾分別的意思。

前排聽見聲音的兩人不約而同瞄了眼後視鏡,無奈地笑了笑。

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只是一個身份而已,物有所值就行。

程韞雙松手,胳膊撐著椅背,托住臉細細看他,半晌鼻腔中溢出一聲輕哼。

“實在想不出來的話,就和他們說......”她語氣一轉,倏然傾身,嘴唇貼著謝聞黎的耳朵,後半句話幾乎要化在呼吸裏,“你是我的男朋友,怎麽樣?”

謝聞黎終於如願以償。

不多時,邁巴赫徐徐停在酒莊門前,祁樾下了車,走到後門邊,輕輕敲了兩下車窗。

謝聞黎於是打開車門,繞至一側,替程韞雙理了理裙擺,示意她挽住自己的胳膊,慢慢走下來。

關斯儼將邀請函遞給門童,一行人暢通無阻地進了宴會廳。

酒莊裏熙熙攘攘,人潮湧動。寬敞的宴會廳頂部,昂貴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明亮的光輝。舞池中央,賓客衣飾華麗,三兩結對,隨著古典樂的節拍翩然起舞。

“程老板。”有人遠遠看見她,端著香檳穿過人群,來到他們面前。

程韞雙頷首致意:“李總。”

李總,全名李季郅,正是這場晚宴的主理人,同時也是程氏屬意的合作對象之一。

一個看起來不著調的法籍華裔,打招呼時仍然保留著傳統的貼面禮。

謝聞黎站在程韞雙身旁,十指收攏,指關節捏得哢哢作響。

李季郅剛剛結束和程韞雙的擁抱,立時感受到斜刺裏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向自己。李總摸摸下巴,扭頭找過去,只看到一張清雋如玉卻稍顯陌生的面孔。

他不由咋舌:“這位是?”

程韞雙莞爾,自如地倚著身側的人,介紹道:“男朋友。”

聞言,謝聞黎眼底積聚的郁色因為這三個字倏地消散,但很快,揚起沒多久的唇角再次回落成一條平直的線。

遠遠地,有人推著一輛輪椅走出來,人群自動向兩側散開,讓出一條通道。

輪椅停在李季郅身側,坐著的男人俊美斯文,熟悉的臉上掛著一貫溫煦的笑。

“小韞,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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