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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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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喟嘆

黛玉等人忙催促道:“你這話又怎麽說?”

豆官眼淚簌簌而下,哽咽著道:“那宅子本是預備妥帖了的,我們奶奶並姑爺住下,也都安安生生,不敢有半點破綻,上下只有我、篆兒姐姐,並兩個粗實的婆子,一個長隨,兩個小廝。誰知還是落到人眼裏去,只過了七八日,夜裏忽然就遭了賊。姑爺只護著我們逃出去,自己、自己卻是……”

說到這裏,她不由嗚咽起來。

寶玉等人聽了,都是面色慘淡,知道了她的意思。

遇到這種事,梅嘉鴻活命的幾率,少之又少。

黛玉由不得傷感起來:“亂世人如草芥,明珠瓦礫,也是一樣的。”口裏說著,她忽得想起舊年寶琴因與梅家生隙,兩家幾乎恩斷義絕。

那才是一二年的事,卻遠得猶如過了三年五載,想起來,都覺得是很遙遠。

那時候的寶琴,那時候的他們,哪裏能想得到,竟有今日呢?恐怕就是那位梅大爺,也料想不到的!

她如此,寶玉、紫鵑等人,無不心中惻然,因此竟無人催促,只傷心的傷心,陪著落淚的落淚。

卻在這時候,忽然外頭一陣響動,而後就有丫鬟進來回話,道是薛姨媽、寶琴並薛蟠、薛蝌一並都來了。

黛玉忙站起身來,猶豫了半晌,終究沒有往裏屋去。

寶玉也是會意,因道:“妹妹只管先留下罷。薛大哥他們,本也不是外人,親戚裏道的,偶爾見一面,也沒什麽妨礙。且有我呢。”

黛玉這才安然,與他一道起身相迎。

那邊簾帳一動,就見寶釵扶著薛姨媽往裏頭來,又有薛蟠薛蝌,緊緊跟在身後。四個人滿臉都是焦急之色,見著寶玉、黛玉兩人,薛姨媽便松開寶釵的手,兩眼蓄淚,一把拉住黛玉,哽咽道:“琴兒,琴兒她,究竟怎麽樣了?”

“姨媽先坐下罷。”黛玉忙讓座,又命人送來儼儼的茶湯來,待各人都坐下來,方指著豆官,將她前頭說的話,一一道來。

那豆官見著薛姨媽等人,也是上前來行禮,口中卻嗚咽起來:“太太、姑娘,我再想不到,還有再見的一日!”

這話一出,薛姨媽如何忍得,忙一手扶起她來,上下打量兩眼,就又哭了起來。

還是寶釵連聲寬慰,又命豆官坐下細談,才將局面壓住。

那豆官眼圈兒通紅,因含淚道:“我們護著奶奶,原是往本家那裏去的。那時候,原想著總要搬來救兵,也好救回姑爺的。誰知半路就被人截了道!”

“是哪個畜生?”薛蟠臉紅脖子粗,叫嚷起來。

豆官見著他,不由縮了縮身子,才垂下臉,低聲道:“我們原也不知道……可,可後面,就見著了人。他們,他們原是環三爺,還有趙姨奶奶領頭兒的。”

眾人都楞住了。

好半天,寶釵見著無人應答,方問了一句:“怎麽是趙姨娘他們?他們見著你們,是怎麽說的?”

豆官垂下臉,哽咽道:“他們倒沒怎麽著我們,那趙姨奶奶且還說,拿著我們,後面換銀錢也罷,只把我們關在屋子裏了。後面芳官她們也不知怎麽的,竟在那裏,聽說了我的事,趕過來見了幾面。”

“芳官?”寶玉詫異道:“她,她怎麽在那裏的?”

豆官道:“原她在庵堂裏的,後面遭了難,就從裏面跑出來,轉來轉去,就尋到了艾官她們,都入了這一夥人中。”

說到這裏,她咳了兩聲。

寶釵便將自己的茶地給她:“先吃兩口茶,慢慢兒地說。”

說罷,她擡頭看了寶玉一眼,見著他面色微沈,便垂下眼睫,側過身來寬慰薛姨媽。

而豆官吃了兩口茶,也慢慢將後面的事說了出來。

他們一行人在賈環處,雖有言語,卻不免為人輕薄。寶琴又有身孕,唯恐有失,自然更生了逃念。因她素日待人,且這裏烏煙瘴氣的,豆官也覺這事可做,便悄悄尋來芳官等人言語。

芳官等人,雖說也是入了他們一夥,卻頗有些旁個想頭。兼著舊日便與趙姨娘有嫌隙的,又與豆官好了幾年,聽得她懇求,倒也動了成全的心。

是以,後面待得賈環等人走了,她們便尋趁了看守肆意胡為,且偷出空檔來。

豆官見著,自然尋來前頭護衛,後面入了賈環一夥的小廝,預備一並逃出去。誰知才十來日的工夫,裏頭一個小廝竟真個一心一意入了賊的,反倒趁人不備,叫嚷起來。

也是因此,他們幾個人便分作兩頭逃開。

寶琴向東,她向西,身邊都跟個男人,遠遠一看,也看不出誰是主,誰是仆。

也是因此,寶琴得以逃脫,而豆官卻被追了回來。

後面自然是一頓打。

幸而還有芳官她們幫襯,才稍稍安頓下來。

豆官自然是一心一意還想逃的,因此說了許多話,爭奈芳官她們也無處可投的,反拿話噎住了她。這日子也就一天天熬過去了。

原說就這樣了,忽得一日夜裏,大火燒將起來,她跑出去一看,卻見著趙姨娘等人呼天喊地的往外頭跑。芳官等人也胡亂拿了東西,一起跑將出去。

她糊裏糊塗的,自然也跟著跑,直跑出了宅子,跑到城外了,一行人方停下來,占了一處村落的幾件宅子安置下來。

這時候,她問了芳官,方知道是北狄殺將過來。

旁邊還有人活靈活現的描補,說那北狄人如何兇殘,又如何有氣力,一刀砍下,那賈環半個腦袋就飛了雲雲。

這話旁人聽得,趙姨娘自然聽不得。

她雖拋下兒子,卷了銀錢跑,終究還有一些母子之情的,當即叫嚷起來。

偏這些個人,前頭慌裏慌張得鬧了一場,正是心頭火起的時候,與趙姨娘撕扯一番,竟就起了性,隨手就抽出把刀來,三相五除二,頓將趙姨娘砍了幾刀。

眾人聽得都已呆住。

寶玉也難得有些結巴,因道:“就、就這麽沒了?”

豆官白著臉,點一點頭,因含淚道:“後面,我趁著他們睡了,沒有防備,就卷著東西跑回來了。舊年芳官與柳家五兒好的,因此她成親後住在哪裏,連著我也聽過的。瞧著正在左近,我就去了她家。”

這一通話說罷。

滿場的人,都默默地沒了聲響。

薛姨媽等人,原是聽說豆官,念著薛寶琴,有喜有憂,既盼著有她的消息,又恐真個有了她的消息。誰知到了這裏,聽了這麽一通話。

薛寶琴依舊不知所蹤,倒是趙姨娘、賈環的下場,竟明明白白了。

正緘默中,外頭忽得又有丫鬟回話,道是李紈、惜春來了。

大約她們兩個聽到消息,道是薛姨媽他們過來,便有意過來問個好兒。這也是隨常之禮,黛玉等人也不以為意,只忙命人請進來,又寬慰起豆官來。

李紈、惜春入內,見著人人似有悲戚之色,心中便有數兒,只上前來行禮問好兒,就默默坐在一邊,且看端得。

紫鵑瞧著情景,因勸道:“奶奶,姑娘也不要太憂心。有話說否極泰來,琴姑娘經了這些劫難,都能逃出生天,必然是有後福的人。再說了,如今也知道她去了哪個方位。前頭不好拿著她的畫像兒詢問,如今既知道了地方,便一家一家問過去,總也有個消息。”

她說得有理,薛姨媽細想了想,也不免點頭稱是,因含淚道:“好孩子,若果然能應了你的話,也還罷了。”

寶釵看了紫鵑一眼,也跟著勸道:“前兒媽心裏不自在,便在菩薩跟前許了心願,如今才兩日,就有這消息,可見菩薩原應了話的。既有這個,您還愁什麽?”

如此勸說一回,安撫了薛姨媽,彼此又廝見說過一回,薛家人便要辭了去。

至於豆官,他們也自領了去。

寶玉黛玉等人忙起身相送,薛姨媽等人也再三謙遜,方等了馬車,竟自回去了。只在臨行前,那薛蟠薛蝌兩人,卻不免拉住寶玉,著實說了一回話,方才辭去。

李紈便問寶玉:“他們有什麽話說?”

“還能是什麽,不過托我說幾句好話罷了。”寶玉嘆道:“江大哥一回來,也沒見怎麽著,三四日的工夫,就尋著了豆官。他們自然也盼著他多施展施展,早將琴妹妹尋回。”

薛寶琴為人品貌,原是人人皆喜的。

聽見這話,不說黛玉,連著惜春也不免多說了一句:“二哥哥若是使得,竟也多費些心力才是。”

寶玉道:“這是自然。休說是親戚,舊年太太還認作幹女兒的。單單她為人性情,誰個不喜,誰個不誠心相待的?前頭我們無能,且叫她受苦,如今還只管不理論,豈不成了禽獸一類了!”

說是如此,他在送黛玉等人回屋裏歇著,自己方換了一身衣衫,匆匆去尋江霖,且將裏頭的事說與他聽。

誰知江霖聽了後,細細一想,竟笑道:“這可巧了!你可知道,那附近正有一戶熟人,又現有些體面的,若是他出面,街坊鄰裏的,自然信得過。若果然有什麽消息,卻是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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