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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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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風雨

這話一出,瑞哥兒才有些後悔,嘆道:“可惜我才學淺薄,竟沒趕上。”

“這有什麽,既然有心,後面相見的日子盡有的。”黛玉雙目瑩瑩,低聲寬慰了兩句,一時想到父親,卻又有些出神。

寶玉瞧著,正覺出一點滋味,想要設法回轉,忽得有丫鬟跑將進來,笑著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眾人都是疑惑,且問道:“賀喜什麽?”

誰知那丫鬟一瞧見寶玉,又笑道:“恭喜二爺,賀喜二爺!”

這話越發叫人糊塗,春纖幾個忙要追問,那邊寶玉、黛玉兩人已是品度出了幾分,不由面上一紅,忙要喝止。那丫鬟小娥早笑道:“我既賀了姑娘,又賀了二爺,還能是哪個?自然是一等要緊的大事!”

一提這話,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當時轟然而笑,也有順道賀喜寶玉、黛玉的,也有啐那小娥的,又有含笑嘰咕起來的,不一而足。

還是紫鵑瞧著不像,忙高聲喝住了眾人,又著人倒茶來。

那邊黛玉臉頰霞飛,早啐了一聲,自避到裏屋去了。

寶玉下意識起身要追,又被嘲笑聲弄得面上發紅,訕訕然止步,且求瑞哥兒過去一看。

瑞哥兒見多年心中憂慮得以化解,心中歡喜,因笑道:“這會子我卻不敢討姐姐的不自在。表兄也不必擔心,說及終身大事,休說姐姐這樣的閨秀含羞避人,差不多的男人也要有些不自在的。”

聽他嘲笑,寶玉不由將三分燥意化作一巴掌,直拍到瑞哥兒肩膀上:“你這小子,混說什麽!”

到底沒再往裏屋過去,只與紫鵑使了個眼色,他就訕訕著回過頭,且問那小娥:“你這話又是從哪裏聽來?別是旁人胡亂混說著,你倒聽了真。”

“原是老太太親口提的,老爺太太都連聲應了的,再真切不過的。”小娥笑道:“只怕等會子,各處都要賀喜來了,二爺還只管留在這兒不成?”

提起這話,寶玉也有些局促,眼睛往黛玉所在的裏屋看了兩眼,見紫鵑已是挪步往那裏去了,方含糊應了兩句,起身辭了去。

及等到了外面,忽聽得吱呀一聲,他轉頭看去,卻見裏屋的紗窗推了開來,露出黛玉半張粉面,一對含情目來。

兩人遙遙對視一眼,眼波流轉,自有無限滋味,連一個字也沒多說,唇角都不由彎了起來。

好半日,黛玉方重合了紗窗,挪步回去。寶玉瞧著,心中不知怎麽說來,騰騰升起一片熱辣辣得歡喜來,倒是將三分局促都化為烏有,暗想往後種種,一面走,一面早已眉開眼笑起來。

而後一路,分花拂柳,過橋行路,他自家也不知怎麽飛了過去一般,忽忽然就回到了怡紅院。那邊麝月等人也聽說這事,再見寶玉歡欣雀躍非常,又想著兩人素日的親厚,又覺好笑,又覺塵埃落定,便放下心中些許芥蒂,少見得哄笑嘲弄起來。

寶玉也不以為許,反笑著回了兩句,滿屋便一片熱鬧起來,倒將自襲人等去後的沈悶一掃而空,竟有些舊年的樣子了。

這瀟湘館怡紅院兩處如此,府中上下也少不得議論一番。只是寶玉並黛玉兩人的大事,眾人私心暗度,早有公論——兩人一嫁一娶,原是說定了的。賈母一開口,自無不妥。

也是有這話在前,眾人議論幾句,也不覺出奇,自沒有嚼舌的話頭。不過三兩日,他們便將這事放下不提。

倒是探春等一幹姊妹聽說,都來趣兩人。寶玉不必說,原就是姐妹情分裏極好的,眾人樂得湊趣。又有黛玉,素日裏是個牙尖嘴利好打趣的,如今忽有這一件來,她們豈有不趁機報仇的理兒?

著實打趣了幾回。

就是往年,提起這話,黛玉都要紅了面避開的,何況如今大事做定,她心中歡喜,又有無限羞澀,著實避了兩日的臊。還是那史湘雲得理不饒人,趣得多了,反倒叫她漸漸平覆下來,拿著話頭漏洞,反來趣她。

來回兩日,這事也就漸漸消停下來。

王夫人本念著婚事說定,有意將寶玉挪出來。誰知賈母並鳳姐都著實相勸,一則寶玉素日如此,不必橫生枝節。二來,卻又提了賈環,憂心他生事。

前一個倒還罷了,說到後面一條,王夫人也有些戚戚然,非但將心中的念頭抹去,且還勸說賈政:“園中多有姊妹,並非外甥女兒一個在。他又住慣了,挪騰出來,一則平添一處所在,二來老太太也有些不自在,舊年還是娘娘親自下了旨意,命他園中讀書的。如今讀書有成,說不得也還是有些風水上的說頭,倒不如暫且放一放,且瞧日後罷。”

賈政本來不肯,也不信這風水之說,只王夫人著實相勸,到底不是大事,也只得做罷。只是一件,他卻是咬準了的:“縱然如此,禮數規矩卻不能錯漏了,後面總歸要挪騰出去,才是齊整。”

王夫人笑道:“若論這個,老爺只管放心。外甥女兒原是林家姑娘,她也自有產業,不過如今年歲皆小,方帶著瑞哥兒依傍住下。

真個要做正經婚事的大禮,她自會挪到外頭去——也沒得咱們園子裏一面娶親,一面出閣的。旁人瞧見,豈不笑話?如今不過換庚帖,備彩禮嫁妝,如此種種,總好有一二年方能齊整。

現今分拆了去,一則恐委屈了他們兩個,二來也是用不著,方有這話。正經的禮數,誰個能耽誤了?”

如此一說,賈政方才沒了話。

王夫人便與賈母商議了一回,說準了婚嫁等事,預備湊籌措起來。

賈母便道:“不必動用官中,我自出私房,與他們兩個做親事。至如彩禮嫁妝一類,也比著規矩行事,我再添補些,也就是了。何況玉兒這丫頭,她父親早有預備,又有她母親舊年的嫁妝,原是極豐厚的。

不過撿著些要緊時新的花樣添上去,這倒是樁費心的事。我瞧著如今鳳丫頭也身子健旺起來,何不交給她料理?你這裏,一個寶玉,一個探丫頭,縱然有個一二年好籌備,怕也是千頭百緒呢。”

“還是老太太見識廣,正中關節。”王夫人心中盤算一回,也點頭稱是:“說是小兒輩,也是一輩子一樁的大事,自然要齊備了,才是個好兆頭,日後也能完滿。

鳳丫頭素日是個好的,只是前頭鬧了一場,不免有些訕訕。如今把這一件大事交給她。她既得了體面,又能料理齊全——她與外甥女兒也自來親厚,有了這一件,日後做了妯娌,情分越發要好了。”

兩人計議已定,回頭便吩咐了鳳姐。

鳳姐雖有暫且避讓的心,到底是個好逞才使氣的人,又素日與寶玉、黛玉兩處極親厚的,豈有不肯出力的,當即笑道:“若是旁個事,太太吩咐了,我少不得要推辭謙讓兩句。只他們兩個的,再要說這個話,倒辜負了太太一片真心,也辜負了我們素日的好來。”

當即一口應下。

如此,這一樁事自也漸次料理起來。雖說還有一二年的光景,卻也是名分早定,姻緣在望了。

也在此時,薛家聽說這事,得空過來的時候,少不得幾句祝賀的話。又有寶釵,自去黛玉處坐了半晌,說笑兩句,方離了去。

只從這裏出來,遠遠瞧見怡紅院那邊,她方微微有些悵然之情。

這會子,休說寶玉自在外頭書房讀書,就是真個在,她也不好照舊過去了。舊年彼此尚小,往來行動也無羈,於禮法上說不得什麽,但這會子既要說親事了,便有些妨礙。

想起這一件,她覆又念及自個兒。

如今園中姊妹,就是年紀最小的惜春,也隱隱綽綽傳出要說親的事來了。雖說這等事,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家說不得什麽,但花期已到,比不得舊年那會子,著實該捋一捋了。

想到這裏,寶釵輕輕吐出一口長氣,於日光中在望了怡紅院一眼,便收回目光,轉身順著甬道,緩緩離去。

而後又過了三五日,那邊谷家便傳信過來,道是迎春發動了。

賈母等人聽說,忙先打發了幾個積年知事的婆子過去,而後又著人請來幾位素日好的大夫,一並送到谷家。王夫人憂心迎春,卻還是寬慰賈母,又議定明日過去探視雲雲。

幸而迎春雖是頭一胎,因她身子康健,心情闊朗,凡請的接生婆,服侍的婆子並大夫人等,又都極有見識的,竟頗為順暢,不過兩個時辰,便安穩生下一子。

生來也與旁個不同,端得胎毛濃密,玉雪可愛,那接生的婆子往他屁股上一拍,便是大哭起來。

聲量極高,聽著就是個健旺的孩子。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或與迎春梳洗安置的,或與這嬰孩盥洗包裹的,忙忙著料理了事體,便將這喜信傳到了賈家。

賈母等人聽說,也是歡喜不盡,而後預備洗三的禮兒,黛玉等姨母送了些小孩兒用得著的針線小物,且不細說。

這一樁又一樁的喜事,妝點著賈家仿佛也漸次興旺起來。然而,在這一月後,忽得有信傳來:

王子騰病重,聖上命其歸京,旁的一應事宜,具由偏將暫且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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