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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縣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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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縣試

見他如此,賈環反有些疑心,因道:“事雖不難,也須可靠得力。我可不是太太養的,現在又拘在這裏,哪個會投奔我?就是拿銀錢收買,那人兩頭吃又怎樣?到時候事不成,還要惹來一身騷。”

錢槐忙笑道:“那些不過打探打探消息的,自然不能信。只哥兒竟忘了,我家姨媽,原管著老太太小廚房的采買,常能進去閑磕牙的。她與我們原是一道兒,又是個小心的,必能做成事。就是不能成事,也不會鬧將出去。”

賈環哪裏記得這些個不中用的隔了兩三層的所謂親戚,只錢槐說得原也在理,錢家又與他們向來粘連,托給他家,倒也放心的。

再說,總還有個錢槐居中牽線,怎麽的也先盡著他來的。

有了這一條,賈環也就點了頭:“那這事就交給你辦去。後頭你也不必過來,成與不成,告訴外頭石祿一句,旁的不用提。”

錢槐連聲應了,又緊著將近日所知的種種說與賈環,裏頭特特將林榮家的再三打探明白,說得詳細。

但從賈環聽來,也就是些明面上的東西,不甚要緊的。

獨有一件讓他留心了:這林榮家的,雖是家生子,連著林榮也是府裏的陳人,現一人做著采買,一人是賬房裏的,卻越發低調,凡事都淡了出去,只聽憑旁人做主,與早年迥然不同。

這倒是一件奇事。

誰不知道在這府裏,不掐尖兒的,只會被人漸漸踩下去。他家又不是太太陪房一類的,雖有些親戚,旁的卻一概平常。這三年五年過去,也就下去了,哪裏還能掌著油水豐厚的好差事?

將這記在心裏,賈環又緊著問了近來的消息,卻都是平常的,並無十分要緊出奇的。

賈環便覺得有些沒滋味,瞟一眼錢槐,才有些索然著道:“好了。如今有些遲了,你先回去,再要有什麽事,我再打發石祿跟你說。”

錢槐聽了,往那鐘上瞧兩眼,果真有些晚了,也有些著慌,忙道:“要不是哥兒留心,只怕真的遲了。等一會子那些巡夜的上來,可不比現在寬縱。”

說著,他又保證幾句,就躡手躡腳著出去,融入黑黝黝的夜色中。

這裏種種,寶玉等一概不知,如今他正有些煩躁。

雖說科考一件,本是他自己決心做的,但常日裏讀書做時文,著實讓他心生厭惡。每日裏竟還是攻讀經義更多。只事到臨頭,不免還要將重心挪到時文上來。

要有個什麽事,或還能移開精神,且松乏松乏。

無奈黛玉等眾姐妹已是知道童生試一件,不肯輕易吵擾。偶爾結伴過來,也就是餐後略坐一坐,寬慰說笑兩句,就此罷了。

就是黛玉,因感念寶玉之意,雖一二日必要過來,與他說話開解,卻也多有勸他去外頭散漫散漫,兩人一處說話反倒少了。

而怡紅院中各色事項,本就有襲人主持。她是個周全精細的,又知正是要緊關頭,先前一陣狠告,將一幹吵嚷的婆子打發了去,何況現今,更是將人事處置得周全,再沒半點波瀾。

寶玉索然轉了一圈,瞧見芳官在一側澆花,卻似在想什麽事,只將一壺的水都盡澆在一盆蘭花裏。

那蘭花才抽了幾片新嫩的葉子,經水一洗,越發碧綠水嫩起來,可惜盆下面一股一股湧出細細的水流來,往四面滴落下來。

偏這芳官渾不知覺,依舊滔了水,預備再澆下去。

他趕忙走兩步,攔下道:“再要澆,只怕這一盆蘭花都要糟蹋了。心裏有事兒,只管先想明白了,再做事也不遲。沒得事沒成,一不留神,連著自己也要傷著。瞧瞧你這裙子,濺了這許多泥點子,竟可惜了。”

芳官這才回過神來,左右一看,她也紅了臉,巴巴著應了,慌裏慌張要收拾了。不妨右手一碰,差點將那盆蘭花推下來,幸而寶玉扶了一把,又按住了花盆兒,這才沒事。

“芳官。”忽得一聲呼喚,本來兩人要出口的話都壓了下去,轉頭看去,卻是襲人正站在臺階上頭,靜靜瞧著這邊。

有些燦漫的日光從一側灑落,她的面龐便有些模糊,只那聲音依舊溫柔平和:“你先回來收拾收拾,仔細再碰著什麽了。”

說著,她一步步走過來,含笑嗔道:“二爺也仔細些,沒得傷著手,如今讀書寫字兒,整日說手指兒有些酸痛,現還抓這個,仔細磕碰著了,那可不是好饒的。”

寶玉道:“什麽要緊,不過動動手的事。”

那邊芳官並襲人早攬了事去,將這蘭花收拾了,芳官還要說話,襲人早往前兩步,挪到她前面,催著道:“二爺快回屋裏去罷。這會兒風大了,仔細吹著了。這說是三月裏,還有些冷呢。”

她這麽說,寶玉更覺懨懨,因道:“我去林妹妹那裏坐一坐。”

襲人聽了,也沒法攔下,只得聽憑他去了,自己卻立在那裏想了半日,這才回去。後頭的芳官瞧見這光景,不由抿了抿唇,到底沒說什麽。

幸而,這樣的事也不多見,又過一陣兒,賈母並王夫人等守靈事畢,從外頭回來。

這寶玉又添了賈母、王夫人兩處晨昏問省兒的事,與姊妹們說說笑笑幾句,就添了許多精神,連著讀書也不似先前那般懈怠了。

這裏種種,或有人瞧見留意了,或有不留心的,且不細說。

轉眼已是四月裏,從賈母起,就留心起縣試的一幹事體。外頭的一應比如保人等事,自然有賈珍、賈璉兩人理會,一應打點妥當。內宅裏自然是打點東西,又有各樣吃食等物,細細計較起來,難以盡述。

襲人早就打點了筆墨硯臺等物,再四細細查過,又再三問了茗煙縣試的種種,打疊著精神從頭慮過,這才一一說與寶玉。

寶玉無法,只得道:“也不過試一試手罷了,何必這麽焦心?這不中又當如何?”

襲人道:“又混說話,這還沒起頭兒,說得什麽?只看著一向你的用心,我這兩日就是不閉眼睡,也必要打疊齊整了,才不辜負。”

她這麽說,屋裏連通晴雯等一幹人,都點頭稱是。

如此忙忙兩日,總算將各處都打點明白了。正經四月初六日,縣試那日,寶玉、瑞哥、賈蘭並賈環使人,各坐一頂軟轎,前頭賈珍賈璉騎馬領著,後頭家仆家丁人等擁簇著,直送到考場。

到了地方,早有仆役占了好地方,又密密圍著四人,且巴巴將人送進去了。

寶玉等雖是頭一回,然則這縣令到下頭人等,早就通了消息,上來就是滿臉的笑。

一等縣令說完話,書吏唱名,叫到寶玉等人事,他們才從仆役中出來,走到近前來驗明正身。這一道又不同旁人,不過隔著衣衫輕輕拂了拂,就放了進去,究竟沒碰到皮肉。

到了裏頭,早有人引到好位子前。

也不是頭一排,也不是邊上,卻是一溜兒二排三排,既不愁日曬下雨,棚子遮擋不住,又有好光線,瞧得分明,連著排號都是極吉利的。

寶玉略有所覺,卻慣常享受了,並不覺如何。瑞哥卻趁著還未考,且等旁人入場,一一瞧過了周遭,心裏有些領悟,再翻過先前書吏與的號牌,正面為號戳,下面又有一行小字,寫著性命、年歲、相貌、籍貫並父祖保人的消息。

至如答題的紙張等物,他一一查過,見著都是完整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只考生須得一一查檢,不免耽擱光陰,及等所有考生俱都入場坐好,早已是天光大亮了。

那縣令也不啰嗦,待衙役鎖門後,就揮毫給了題目,也不出奇,不過是一片時文並一首試帖詩。

寶玉等看過,這題目倒不算太出奇,韻腳等也不險,算得堂皇中平四個字。

考場內便無聲息,既無倒抽冷氣的慌亂,也無十分得意之態,眾人只默默垂頭細想,而後或有洋洋灑灑立時下筆的,也有斟酌再三,且在草稿紙上落筆的,還有閉目靜思,一動也不動的,不一而足。

那縣令衙役等人,且在場中巡視,且不細說。

那邊寶玉等人,原就習過時文,一應文卷瞧過不知多少,這等中平合規的題目,原就做得容易。就是近來多費力在旁處的賈環,也做出一篇花團錦簇似的文章。

只是他竟自落筆在紙張上頭,做完便了事。

另外三人,哪怕是寶玉,也都是照著塾師所說,正經在稿紙上寫畢,又查了下截對,理了前後次序,寶玉刪了些華麗辭藻,瑞哥賈蘭兩人卻都添了幾個華詞。

這等作罷,他們還在心中默讀一回,將裏頭拗口艱澀的又改了去,確定再無紕漏後,這才伸了伸腰,正經謄寫在紙上。

時文謄寫罷了。

後頭又有試帖詩。

這倒都是容易的,寶玉尤其輕快。在那一篇時文後頭,哪怕這詩題尋常,韻腳尋常,他也正經費了半日思量,歡歡喜喜寫了幾首,又挑揀了一陣,才將自覺最好的一篇謄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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