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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著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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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著錦

雖這麽說,平兒仍舊道:“姑娘瞧著可心就好。過後若得空,也試一試,若有什麽不好的,或不合身,只管告訴我們奶奶。”

黛玉笑道:“你放心罷,我知道的。”

平兒點點頭,因又有旁處可去,再略說兩句,便要告退去了。黛玉也知近來府裏事多,又不能出紕漏,裏裏外外的頭一個就是鳳姐,平兒又是她的臂膀,便命紫鵑倒了一盞茶,命她略歇一歇,旁的卻做不得什麽了。

待得晚上,黛玉盥洗後,便將那些衣飾換上,卻是一一貼合,並無半點瑕疵。紫鵑細轉了兩圈,端詳再三,又問了雪雁春纖兩個,都說並無半點差池,方說與黛玉,重換了睡衣來。

黛玉重又散了發髻,憑著春纖一下一下慢慢梳著,又瞧著紫鵑雪雁兩個將一應衣飾重頭收好,放到箱中鎖了,十分鄭重,不由道:“只這麽一件事,就這樣仔細,唯恐有些錯漏。那邊鳳姐姐還不知怎麽忙呢。這兩日我瞧著,她並平兒兩個真是清減了。”

紫鵑正轉身走過來,聽到這話,她是知道事的,也就添了兩句話:“清減倒還罷了,只我素日瞧著,璉二奶奶是個好強的,不肯落人褒貶,旁人還念著偷空歇息,她卻要強自撐著的。時日久了,終究不大好呢。”

“旁人都說,你是個仔細周全的,只沒聽見這些個話。”黛玉嗐了一聲,因道:“這是該說著的話?”

紫鵑心知自己這話雖然不假,但實在說破了些,忙道:“是我說錯話了。”黛玉瞅了她兩眼,倒也不惱,只道:“你這話,素日我們如何不說?只她不聽,若說得多了,倒似咒她一般,更不好了。”

她說得這幾句,紫鵑也知道自己近來有些焦心,又是漸漸有些熟稔了,不似先前還總提心,唯恐有什麽差池的,兩頭夾在一處,不免有些紕漏。這時聽黛玉細說來,她一面伏氣,一面又有些感動,當時便應道:“姑娘放心,這些個話,我往後再也不提的。”

黛玉倒也不十分在意,只道:“在外頭仔細些,又有說得多了總有不妨頭的時候。在我們面前說兩句,倒還罷了。”這兩句話說得緩了,那邊雪雁春纖方敢開口說些閑話,將這事帶了過去。

翌日與姊妹一道,與鳳姐提了都妥當,她們便再無旁事。至等到初八,又有太監過來看方向,又有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等,各處關防圍幙,指示賈宅人員進退事項,又有外面的工部官員並五城兵備道打掃街道,攆逐閑人。黛玉人等,身在深閨內院倒還罷了,至等到十四日,事事停當,方真個有些緊張,只陪在賈母跟前,聽得各處報信,俱都妥當了,也將將醜時初了。

賈母卻是有經歷的,見事事停當,哪怕眾人都掛念,大約是不得好睡的,也必要她們各處安睡:“你們雖年輕,也須保養的。如今既是事事妥帖了,這會兒緊著睡一陣,明兒才有精神。”

既有這話,黛玉等人只得答應,略坐一坐,就各回各屋,卻還都有些緊促。比如黛玉這裏,紫鵑與她說了一陣閑話,才真個睡下,不過也就朦朧睡了二三個時辰。至如王夫人、鳳姐等處,全是上下通不曾睡著的。

待得翌日,賈母等早起按品服大妝,在西門外靜候旨意。至如紫鵑等仆婦丫鬟人等,也俱都穿戴一新,只候在各處院中,不敢輕易出去。後頭太監言語,說著時辰,賈母人等才又回來,一直待得晚上,覆又出去靜候。

紫鵑等人全在院中,或有個打發出去的說兩句景致,道兩聲人事,旁的點滴不知。只聽得外頭或有細樂,或有人聲,方說笑兩句,直等到最後,那邊打發人,命她們過去行禮,方才悄沒聲響的過去行禮。

這一路,紫鵑瞧著各處香煙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真個似說不盡的太平氣像,富貴風流,心裏卻有與旁人不同。及等行禮完了,就又退了出去,也不知裏頭如何。

直等到醜時三刻,就聽到外頭一陣細樂隱隱,又有報信的,道是賈妃起駕上輿去了。又有剩下諸人寬慰了賈母,王夫人,攙扶出園來。紫鵑等人忙迎上來,或打點衣衫,或詢問溫寒的,又有鳳姐留心在意的,忙吩咐廚下將三四樣細粥,十多樣精致小菜點心送來,且讓賈母等人略用一點子。

待得用了一點飯食,眾人略說兩句話,也各自散去。

及等翌日,元春見駕謝恩,又回奏歸省的事,那邊聖上聽了,倒也歡喜,頒下旨意乏了內帑彩緞金銀等物,以賜賈政等人,也不消細說。

只賈府連日的辛苦,真個人人倦怠疲憊,那園子又布置得精細,陳設極多,一應的東西收拾了兩三天才罷。紫鵑等人趁此細細過去賞玩了一回,雖不如先前歸省時,也是極奢靡的。

待得回來,紫鵑便不由感慨,又說與黛玉:“我們現過去瞧一瞧,都要出神,那日夜裏各處還不知怎麽的好看。可惜沒個畫像,要能似那清明上河圖一般,也不辜負這一段富貴風流了。”

黛玉不由一笑:“前頭你說的什麽?現又改了過來,也不害臊。”

“瞧姑娘說著,這裏頭一景一物,難道只為著歸省的?”紫鵑也知黛玉作為古代貴族仕女的常情,並不以為意,反細細著說道:“這就好比深山裏的蘭花,它自開自落的,原是那樣長著的。旁人若是為著好看,將它挪了出來,卻說它一生所系,不過這兩個字,也是不妥的。”

她說得雖細,卻著實有些含糊,也是刻意尋了個不合適的例子,以免生事。誰知黛玉生性聰敏,這話一入耳,她便體味出些滋味兒來,細細想了一陣,越發覺得內裏有些耐人尋味,當時便追問道:“你這話說得有些古怪,卻又有趣,倒似個橄欖,嚼著嚼著,更有些異樣滋味,只一時說不出來。”

紫鵑心內一動,原想多說兩句,忽想起先前黛玉的叮囑,覆又收回言語,只道:“瞧姑娘說著,這有什麽古怪的?那好好兒的園子,費了多少精神,用了多少人力?現今省親一過,大約就要鎖了起來,豈不可惜?依著我看,竟是姑娘們都進去,說說笑笑,吟詩作畫的,裏頭的花兒樹兒的也不寂寞了。舊年姑娘吟詩,說著人面桃花相映紅,可不是這麽個理兒?”

“什麽理兒?那園子原是貴妃省親過的,正經鎖起來,不許旁人輕易踏入,那才是理兒呢。”黛玉聽她這麽說,倒將先前一點滋味放下,因道:“你既是羨慕那園子,這兩日多去瞧一瞧,橫豎也是無事的。咱們又不比鳳姐姐,現今還要忙得腳不沾地。”

說到這裏,她又嗐了一聲,道:“先前你說鳳姐姐那些話,我原說過分了,現今瞧著竟是一點不錯。這些日子以來,獨她最是忙碌,事多任重,甚個都能牽扯著。按說這會兒她也該偷空歇一歇,可這連日過來,不說躲靜,反要顯得跟無事的人一樣。再是個筋骨強健的,也不合這麽磋磨煎熬的。”

紫鵑聽了,不由沈默了半晌,才道:“姑娘自小有些弱癥,才知道千好萬好,不及身子好的道理。二奶奶從來康健,這沒個經歷,如何曉得?姑娘若是得了時機,勸說兩句,也就是素日的情分了。”

黛玉想一想,也自點頭。

一時又有賈母那邊使琥珀送錢過來,兩人擱下話頭,笑著迎上來,又倒茶,又命她坐著,只喚小丫鬟將錢收了,便問幾句閑話。誰知琥珀瞧著左右無人,卻悄悄道:“姑娘,紫鵑,寶玉房裏李嬤嬤又鬧了起來呢。”

說著,她便將自己從寶玉房前路過,聽到裏頭吵嚷,就在窗下停了細聽的事說了一回,末了還冷笑道:“虧她還有臉提茜雪,仗著自己奶過爺們,也不知興成什麽模樣。一碗茶,一碗酥酪都立要搶了去。這一般也是吃過見過的,何必著?依著我看來,這樣的東西縱得了,嘗著也沒趣兒。”

黛玉雖不喜李嬤嬤,想著她是寶玉奶母,又在人後,倒也不說什麽,只道:“這哪是為了一點吃食,不過排揎人罷了。”紫鵑也點頭,應道:“她雖是告老解了事的,一時半日的心裏也掛著的。現今襲人家去了,她都這麽個模樣兒,明兒回來,必要再吵嚷的。”

琥珀聽了,卻是眼珠子一轉,因道:“明兒她真個會來?”

“你想著甚麽?”紫鵑有些疑惑地看向琥珀:“這來與不來的,又能怎麽著?”

“這你別管,我心裏有數的。要做什麽,明兒你就知道了。”琥珀笑著用指頭兒敲了敲桌案,又再三追問。紫鵑只覺這話不好,便不肯應承,反又勸了幾句。

琥珀嘻嘻笑著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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