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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受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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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受審

崔嫵眼中滿是怨恨:“為什麽他們這麽自私, 要做這種事,一點也不管我的死活!”

那張肖似的娘娘的眼睛流下淚來,帶給趙琰不小的震動。

“回京這段日子, 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有你、有娘娘、有阿爹……”

崔嫵吸著鼻子,“我已經心滿意足,這輩子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下去,難道不好嗎?”

“為什麽!就算他們有情, 難道不能為了我把舊情放下,各自忍耐, 為什麽非要這樣, 為一己私欲,連我也毀了?”

她幾乎是說出了趙琰的所有想法,三言兩語間“無意”地把自己擺在了和他一樣的位置。

“現在這樣正好,養娘故去、和離、親生爹娘也不在乎我的死活,連你也恨我,那就恨吧, 我都不在乎了。”

崔嫵眼底晦暗,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

趙琰呆呆地聽著,眼眶抑制不住酸楚。

對啊,他還有個同病相憐的姐姐, 還有血脈相連的人。

阿娘不是只丟棄了他一個人, 她連姐姐都不要了,甚至, 姐姐還是被親生爹娘一起丟棄的。

他不是最可憐, 也不是最孤單的。

“姐姐……”

崔嫵邊說著邊站起來,眼神決絕破碎:“官家, 你廢了我……不,你殺了我吧!”

“不……”

他們都被拋下了,被那兩個自私的人丟下,他和姐姐如今只剩下彼此,怎麽可以離散!

阿娘沒了,要是姐姐也不見了,他還剩下什麽?

是這個沈重又折磨著他的江山,還是那些他不認識也不關心死活的百姓?

崔嫵自嘲一下:“不殺就算了,我回沼獄去受我該受的,官家,此生不見。”

說完她拒絕轉身。

“不要!”

趙琰的心終於徹底偏向了她,他快步跑下去,將她抱住。

“阿姐,你在乎我吧。”

說完這一句,趙琰擺蕩多日的心終於安穩下來,也重新找到了要守護的人。

不錯,這就是他要的,那個缺掉的位置被人補上去,終於沒有那麽難受了。

“從今往後,你誰都不必在乎,你只在乎我,我不會拋棄你,不會傷害你,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少年精致蒼白的面容扭曲絕望,又帶著一種別樣的狂熱。

“你是我的親人?你在乎我嗎?”崔嫵質問他。

“在乎!從今以後,我只在乎你!”

“我不信你!”崔嫵用力拉扯下他的手,“說丟下我就丟下我!我不會再信你,趙琰,放手!”

“不會了!”

趙琰將她抱得更緊,如同起誓:“姐姐,只要你也在乎我,無論何時,我都會護著你,我只剩你一個了,你不要也離開我,我們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真的?”

“真的!”

“好……這是你說的,我們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崔嫵終於也抱住了他,牽起了唇角。

她的計策奏效了。

紫宸殿重新恢覆了安靜,只有夜風輕輕吹動帷幔。

崔嫵拿袖子擦掉弟弟的眼淚,趙琰也伸手也去擦她的眼淚。

兩個人對視著,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多久沒睡覺了?”瞧得弟弟的疲倦的眼睛,崔嫵關心道。

趙琰搖頭:“我不知道。”

這幾天他白天黑夜不分,都沒沾過床,此刻心神松懈下,疲憊便排山倒海而來,他一連打了好幾次哈欠。

“走吧。”

崔嫵牽著他走進內殿,把人安置在床榻上。

“姐姐,你別走。”

趙琰拉住轉身要離開的人,“你別回沼獄了,我赦你無罪。”

“我沒有殺安琉公主,也不怕上公堂,琰哥兒,我是清白的,你不用赦免我。”

崔嫵重新坐在床邊:“不過我可以在這兒陪你,等你睡著我再走。”

趙琰嗯了一聲,挪近抱住她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可他連閉眼睡覺也皺著眉頭,睡得很不安穩。

崔嫵用信陽話唱起了童謠:“春來小樹苗呀~夏天的小螞蚱~秋葉兒黃黃天高高~冬天在暖屋裏睡著啦……”

她一邊唱,一邊撫摸著趙琰的額頭,歌聲輕柔悠揚。

在崔嫵唱起第一句的時候,趙琰就睜開了眼睛,擡頭看向唱著童謠的人。

“怎麽了,吵到你了?”崔嫵是明知故問。

“沒有……你怎麽會這首歌?”

“你忘了,我是信陽人,我還會好多呢。”

因為她記得榮太後和她說過,哄幼時的趙琰睡覺時,唱的就是信陽的童謠,正好她也會唱,用的同樣是信陽方言,正好喚起了記憶。

“嗯……”

趙琰不再問了,聽她把歌謠重新唱起來。

歌聲中,趙琰更分不清姐姐和阿娘,兩個人的影子在困倦的眼前搖晃,逐漸合為一個人。

這處處相似的地方,讓他又是觸動又是怨恨。

恨到想殺了,又怕姐姐也沒了,世上就再無人如此待他。

最終,趙琰放下了殺心,徹底讓她替代了阿娘的位置,伸手抱緊了她。

他眼角沁出了淚,半闔的眼睛看到姐姐那個阿娘肖似的臉,幻想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個無憂無慮,只活在爹娘疼愛中的小時候。

還年輕的阿娘在給他哼著歌兒,阿爹放下奏折時,總一臉溫柔地瞧著她。

一想到他的家是拼湊出來的,趙琰就無法消解心中的怨恨,現在噩夢成真,更讓之前十幾年的人生成了笑話。

現在姐姐在這兒,至少他還有姐姐……

悠揚的歌謠之中,趙琰慢慢平靜下來,閉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變得平穩勻長,陷入了沈睡。

可崔嫵擔心他還沒睡熟,歌謠也不敢停,一直摸著他的額頭,直唱到嗓子有些嘶啞,才堪堪停了下來。

靠坐在寬大的龍床邊,旁邊就是趙琰,崔嫵怎麽可能睡得著,她只是閉著眼睛,慢慢思索著接下來的事。

直到天光透過琉璃窗曬在她眼皮上,崔嫵松了一口氣。

今夜這遭總算是熬過去了。

“琰哥兒,我該回去了。”摸摸趙琰的臉,她輕聲說道。

趙琰睡得迷迷糊糊,扯住她:“阿娘,別走……”

說完他清醒過來,睜開了眼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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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昨夜的話,少年的官家很不好意思,“你,你快走吧。”

“要用早膳。”崔嫵叮囑他。

“知道了。”

姐姐跟阿娘真是越來越像了。

不過這一覺醒來,趙琰心裏舒坦了很多,總算有一點力氣坐起來。

在崔嫵離開之後,芳階端上來一碗茶:“官家,待會兒還要上朝,先喝一點茶安神吧。”

一聽他說起來,趙琰才覺得難受得不行。

榮太後落崖這幾日,任誰靠近都被趙琰懲治了,他只讓芳階端茶進去,靠著一盞盞茶水,趙琰勉強壓下了難過。

此刻看到茶盞,趙琰抓過,有些心急地一飲而下,“芳階,不夠,再上一杯吧,我得提振一下精神上朝去。”

“官家,光是喝茶也無大用,奴婢從南邊找到一味香料,你這幾日一直煩心,用了或許會好些。”

芳階將一個小香爐捧到桌子上,他自己倒是屏住了氣息。

煙霧繚繞之間,趙琰嗅了一陣,癱軟在禦座上,閉著眼睛回味,“這是什麽好東西?用起來竟舒暢了不少。”

芳階將飛仙散收好,說道:“之前平燥的飲方不好,奴婢就讓醫正開了藥熏的方子,似乎有南疆的香料,官家要是還需要,奴婢再去尚醫局問一問。”

“好,你現在就去。”



崔嫵並不知道芳階做鬼,回到沼獄的她補起覺來。

搞定了趙琰這一邊,從安陽公主死後算的第五日,衛陽公主箭殺安琉公主案終於在大理寺三司會審。

大理寺卿、禦史中丞和刑部尚書都聚在公堂之上,外頭還有不少見證的官員,崔珌也出現在了人群之中。

大堂的後邊圍著一圈屏風,明說不會露面的聖駕也悄悄來了。

今日主審是禦史中丞,謝宥和刑部尚書是陪審,坐在下首。

禦史中丞,是個看誰都不順眼的主,對謝宥和衛陽公主更是早有不滿。

一個靠兩朝皇帝寵愛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一個私生的公主,簡直是將朝局攪亂的“元兇”,二人還牽扯不清,鬧得滿城風雨,於教化無益。

崔嫵被請上了大堂,獨自立在堂下。

待了幾日大獄,她精神頭倒是還好,衣裙樸素無華,仍舊遮不住仙姿玉貌,宛如良玉光華內斂,只是微蹙著眉,讓人覺得她有些無辜可憐。

禦史中丞驚堂木拍下:“衛陽公主,五日之前,安琉公主無意死在你箭下,此事人所共見,這罪你認是不認?”

崔嫵緩緩搖頭,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道:“我不認。”

禦史中丞冷哼一聲,“當日整個營地的人可都看見了,”

她歪頭不解:“誰看見了?那箭是我射出去的,這個大家是看見了,但她中箭是在山林裏,樹木遮擋,誰也沒看見,跟我有什麽關系?”

禦史中丞聲如驚雷:“衛陽公主,你休要在此狡辯!”

崔嫵不是能被嚇住的人:“我沒有狡辯,是她自己撞在箭上,又故意走出來栽贓我,想跟我同歸於盡而已。”

“你是說安琉公主自己殺自己,用命來栽贓你?”

“是。”

“她圖什麽?”

“因為她是個瘋子,她鐘情的人鐘情於我,所以她想殺了我。”

這話一出,除了謝宥、崔珌、芳階和趙琰,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這話實在無稽。

芳階眼神逐漸淩厲,崔珌則是難以言明的凝重。

其中內情還真讓他們查出來了。

崔嫵認真道:“大理寺卿已經查出,在此避暑行宮之前,安琉公主就已經殺了一個人,死者便是畫院後的浣衣娘子,她將浣衣娘子的四肢刻上了相好徐度香的名字,就是為了震懾他,讓徐度香不敢生出他意。”

說完這句,眾人各自交頭接耳起來。

安琉公主殺過人?這又是一樁新鮮事。

禦史中丞看向謝宥:“寺卿,她所說可是真的?”

謝宥依言起身,站在崔嫵面前,說道:“此案大理寺已查出,安琉公主手上確實已有一條人命。”

“細細說來。”

“死者為畫院左門外住著的孫家娘子,原本查不出什麽端倪,但是徐度香和安琉公主接連身死後,我在安琉公主的屋中找到了她的畫像,與畫院徐度香畫作比對,正是他所畫,這也是二人有私情的證據。”

謝宥讓元瀚將畫像和徐度香舊作送到禦史面前,繼續說:

“徐度香是死在皇城外僅隔一條街的舊屋中,我派人拿著公主的畫像在那條街詢問,有不少人證說曾見過公主,她常在徐度香所居的屋子出入,而其中正好有人瞧見,孫娘子落水那日,她拿著一把刀從河堤下上來。

我詢問那人安琉公主那日的衣著,同樣在屋中找到了一樣沾血的衣裳,證實此人並未說謊,幾案互為印證,正好讓孫娘子的案子真相大白。”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禦史中丞點了點頭:“你說安琉公主嫉妒衛陽公主到想殺了她,可有證據?”

“有人證,是公主的侍女,這位侍女曾說安琉公主親口說要殺了衛陽公主,但她勸安琉公主不要做這種事,還有仵作,在給孫娘子屍檢之前,曾聽公主說,想看看嫌犯徐度香看到屍首會不會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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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中丞:“也就是徐度香和衛陽公主有私情?”

謝宥深吸了一口氣,道:“衛陽公主和徐度香並無私情,同樣,孫娘子和徐度香也無私情,她們不過是和徐度香有些交集,才遭安琉公主嫉恨上。”

“但是真有人會用自己的命栽贓衛陽公主嗎?”禦史中丞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崔嫵道:“如此瘋狂的女人,做出什麽事來都不奇怪。”

謝宥說的則充分些:“雖尚不知徐度香之死的兇手是不是的安琉公主,但浣衣娘子被害的兇手正是她,刻字的手段更能解釋是因愛生恨,警告徐度香不可移情別戀,

這種因愛殺人的案子並非個例,順衍十二年萬年縣內有一樁殺夫案,兇手曾說看到想自殺,看夫君見到自己的屍體會不會後悔;

順懿二年常州也有一出,殺死的兇手口供中提及娘子和隔壁男子有私情才殺了人,但經查實二人並無私情,連話都沒說過……”

謝宥擺出人證物證之後,更找出了幾卷舊年的案子為證,他很清楚有些人不能理解這種扭曲的心思,擺出舊案更能說服他們。

謝宥說得條理清晰,非常具有說服力,大家都順著他的話想了下去。

就連崔嫵也格外驚奇,他要在浩如煙海的卷宗庫裏找出這麽多相似的案子,甚至還不限於京城的卷宗庫,可知是費了多大的心力。

威嚴肅穆的公堂上,崔嫵看向那為自己慷慨陳詞的背影,眼底一片溫柔。

堂中,謝宥的話已經得到所有人的信服。

禦史中丞又拋出一題:“本官現在只問,你們可有證據證明,安琉公主是撿了那箭捅進了自己的心口,嫁禍給衛陽公主?”

不錯,這才是本案最該查明的事情。

就算安琉公主心懷歹心,她若就是被箭射殺,那即使是誤殺,崔嫵也有罪。

唯一能說明她清白的,就是證明安琉公主是自己把箭插進心口的。

可是這要怎麽證明?

主審在思考,芳階在思考,滿堂的官員都在思考。

趙琰不想浪費時間,他站起來準備出去終結這場審判,謝宥開口了:“或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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