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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沈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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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沈綏

烏春第一眼看到沈綏的時候,竟有幾分恍惚之感。

依舊是那張淡漠寡情的臉,刀鑿般的眉眼,就連眼尾的紅色小痣都與記憶中一般鮮艷無二。

這是她愛過一世的男人。

胸腔中的心臟也狂跳了起來,卻不似上一世少女見到心愛之人的心動。

是因為膽寒。

腥風血雨仿佛又落在身上,耳邊似乎還有殘忍的兵戈聲,昭天塔上那徹骨的寒意從脊背後漫上來,恐懼頃刻爬遍了全身,更兼了幾分恨意。

她對他,是既恨又怕。

他這樣的人,不知吃不吃軟,但硬的定是不吃。若是直接與他起沖突,惹惱了他,他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來。

是以,烏春表面作一副乖巧皇子妃樣,讓他沒法挑錯,可實際上,現在方從榻上下來,還故意將平安符擺在炭盆顯眼之處,存心膈應沈綏。

下巴傳來冰涼的觸感。

他手指修長有力,弄得她疼得輕嘶幾聲。

“殿下……”她開口輕喚,眨了幾下眼,眼睫上竟然沾上了幾顆碎玉珠子,小嘴一癟,看上去委屈極了,“臣妾候了您月餘,您如今回宮不與臣妾道一道甜言蜜語倒也罷了,又對臣妾如此冷淡兇狠,竟然是毫不憐惜。臣妾這一顆心真真是要被殿下傷透了!殿下您是不是行軍在外之時,又瞧上了哪家姑娘……”

說著說著,竟像是醋了,貝齒咬著紅唇,方才將落未落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副楚楚可憐之態。

滾燙的淚烙在冰冷的手背上。

沈綏的手微微一松,烏春便順勢將他的手推開,將臉別到一邊。

露出肩頸姣好的曲線。

沈綏眉梢輕輕一動,目光在她雪白無暇的脖頸上停留了片刻,眸中那料峭的冷意漸漸散了,只是平淡問道:“平安符是怎麽回事?”

烏春想起前世,他也是這般漠然,只是她總覺得,若以真心待人,旁人也會真心待她。

心底嗤笑了一聲。

轉過頭來,對沈綏道:“臣妾求了平安符之後才想起,殿下素來不信鬼神,臣妾若是弄這些,難免讓殿下覺得臣妾忤逆於您,所以臣妾便將它燒了。”

上一世,沈綏拿了平安符,沒多久烏春就在後院角落裏的桑樹下瞧見了,大抵是沈綏隨手扔的,為此還傷心了好一陣。

他親自扔是一回事,她自己燒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綏的情緒鮮少流露,也更少會長時間流露,這點慍怒很快就消散了,“既如此,日後也不必再做這些了。”

他蹲下身,朝著她光裸的腳踝伸出手。

烏春猛地一縮,退回到床榻邊,一時沒穩住身子,直接跌坐在了榻上,錦被凹陷下去。

沈綏伸出的手便僵在了空中。他擡起眼,狹長的鳳眸中帶了幾分讓人不易覺察的狐疑。

烏春竭力穩住心神,“殿下這是做什麽……”

上一世死得那樣慘,沈綏忽然對她伸手,她能不怕嗎?

嗓音帶著顫,只不過因著方才哭過,倒很自然。

風雪拍打在窗子上,窗子發出顫巍巍的響。一縷寒風鉆進來,刁鉆地往人骨髓裏滲,烏春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既然畏寒,便不該赤足立於地。”沈綏眼眸一轉,沒瞧見她的羅襪,便握住她的腳踝,往被褥中帶。

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肌膚的時候,她渾身的汗毛幾乎都豎了起來,下意識地瑟縮一下。

沈綏只當是自己的手太涼。

烏春的雙腿被被褥蓋住後,暗含諷刺,“不勞您費心。”

前世他也是偶爾溫存。每每當烏春心灰意冷之時,他總能恰到好處地給她些許溫情,就好像是尋常百姓夫妻一般,會彎下身為她穿羅襪。

但烏春心裏清楚得很,沈綏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畢竟面上她還是他的妃,她不會再信他。

沈綏聽出來她不鹹不淡的語氣,眉心微折。

窗子咯咯作響,外面的風雪似乎更急了。

更襯得殿中二人有些無言。

放在以往,該是烏春挽著沈綏的手,嘰嘰喳喳個不停,恨不得將每日用了幾塊桂花糕都說給心心念念的郎君聽,但現在,她沒什麽好說的。

烏春畏寒,殿中要燒的炭也比其他殿中多。宮裏的炭火皆有定量,是沈綏將自己殿中的分例挪了些過來。

空氣溫暖,沈綏站了片刻便覺燥熱,將披風和外衣解下,目光落下來。

到底是當了四年夫妻,他這黑眸一沈,她便知曉了,當即抱住自己的膝蓋,松鼠似的蜷縮起來,“殿下,臣妾今日來癸水了。現下正是白日,且您剛班師回朝,多有勞累,不如改日。並非臣妾不願,是恐沖撞了殿下。”

白日.宣.淫其實並不合禮教,但沈綏這樣的弒父之人,怎會把禮教放在眼裏?

這也是為何,烏春敢在晌午才從榻上起來,也敢不施粉黛、不作裝點地迎接沈綏。

“那便換個法子。”沈綏今日本就在她這兒覺察到了一絲微妙的變化,惹得他並不愉悅,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高大的陰影蓋下來,幾乎能將烏春整個籠罩住,他俯下身,灼熱的氣息貼過來。

烏春不自覺地往角落裏縮,手攥緊了被褥,指甲將上面的繡花掐得翹起了絲。

沈綏去捏她的手腕,因為靠得近,嗅到她身上淺淡的暗香,他呼出的氣愈發熱起來。

她的抵觸對於他來說,毫不費力就能制住,瞧著她在他掌中攥得死緊的手,他薄唇一抿,道:“你今日這是怎麽了?”

沈綏如今年二十一,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而烏春身段玲瓏,少女窈窕,肌瑩若瓷,若是在沐浴之後,肌膚便是吹彈可破,白中透粉。

上一世兩人在這種事情上,其實頗為頻繁。

沈綏很少流露過多情緒,便是情濃之時,也只是眸色深沈,心情好時,才會咬一咬她的耳垂,和她溫存片刻。

而她卻總是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但烏春是才死過一回的人,哪怕心裏知曉夫妻敦倫,她在宮中的時候,不可能躲得過,現下一時也難以接受。

沈綏進而問道:“可是又冷了?”他收緊手,帶著層薄繭的手包住她的,男子的體溫便從掌心連接處一路蔓延而上。

可這雙手,不知沾染過多少人的鮮血。

而他只是不經意地一問,很難看出幾分真正的關切。

烏春仍然想要收回手,暗暗同他較勁,“殿下今日回宮,風塵仆仆,該當好生歇息,臣妾固然該伺候殿下,可臣妾近來因為殿下日夜憂心,精神不濟,恐怕難以讓殿下盡興,倒不如待過幾日,殿下同臣妾都修養好身子,再行此事。”

沈綏沒立馬放開她的手,一手捏在掌心微微揉搓,另一手將烏春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冷冷笑了一聲,慢條斯理道:“你說你日夜掛心我,卻又對我如此抵觸,當我看不出來?”

烏春橫豎也沒什麽好聽的話,眼裏的熱切裝也不裝了,“殿下既然看得出來,又何苦在我這觸黴頭。”

她想要在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裏瞧出些什麽。

前世是盼著他對她能有幾分愛,現下是盼著他盡快離去。

沈綏果然眸底漸漸化開慍怒,“你可知曉你在說什麽?三個月不見,你倒是變了許多。”

“你若要強迫我,令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我又為何要順從你的心意?”烏春回懟道。

沈綏捏著她的手加了些力道,讓她有些疼,手背上霎時多出了紅印,他沈著怒意,“你是非要同我吵?”

他的手卻從她耳後往下,沿著後頸、脊背的弧度,一路游動到了腰際,輕輕一勾,她的裏衣便敞開,再一挑,小衣的帶子也散開。

“你做什麽!”她一聲驚喝。

烏春露在外的肌膚微微顫抖,後背立刻因為寒冷而起了層戰栗。

沈綏視線往下,只停駐了片刻,便移了開,反而仔仔細細盯著她那雙眼,那雙眼裏沒有昔日的愛慕,只有畏懼、和幾分憎惡。

他一手便鉗制住她的雙手,另一只手掐住她。

“不、你放開我!”

烏春覺得又疼又燙,用了十足的力氣掙紮,他卻只是冷靜地看著她,像雪原上暗中窺伺的狼,漸漸地,眸中瀲灩的欲色消散了去。他能夠隱忍很多事,不光是苦心經營爭奪帝位。

沈綏一把放開她,她連忙將被褥拉起。

他起身,身形頎長挺拔,影子沈甸甸地蓋下來,一邊拿披風,一邊冷聲道:“你記著,縱然你我是樁錯事,縱然你有怨,也回不去了。”

殿內明亮,他身著黑色交領長袍,腰間系著的一枚無暇白玉和冠上一支玉簪是難得的亮色,除此之外,他整個人都是單調的黑。

是捂不熱的顏色。

那一刻,烏春整個人都在顫抖,恨恨從齒間擠出一聲,“我知道。”

他一步不頓地走了,只有背影,沒有回頭。

就像是對待籠中的玩物黃鶯一般。

烏春望著他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直到隔著窗子的縫隙,再也看不見,呢喃道:“若是……前世我如兩方約定好的那般,嫁給大皇子,是不是至少能過幾年相敬如賓的日子,而不是這般。”

“……罷了,我要逃出這裏!”

可是,怎麽從沈綏眼皮子底下逃?在皇宮的這段時日,又該怎麽過?

烏春打了個噴嚏。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自然想得明白。

再謹慎乖巧?那不行,那可就又活回上一世了。

需得在謹慎和自在之間,拿捏一個既能惡心沈綏,又能讓自己不至於出什麽差錯的度。

只是接下來怎麽出宮呢?

夜裏,沈綏沒來逢春殿。

沐浴之時,烏春仍在思索對策,一邊由著驚蓮將熱水一遍遍自身上澆下,泛著水光的墨發黏成一綹一綹,一邊靜靜地想著。

這段時日,沈綏回朝,剿滅西幽人,算是有功,又因為成統將軍在皇帝面前說了些好話,便是皇帝再不喜沈綏,沈綏的獎賞也很快該下來了。

這一賞,便容易引來宮中人的眼光。

烏春記得,上一世,沈綏好似並未受到過多刁難,倒是陳皇後落了好不容易懷上的胎,而劉貴妃也被降了妃位,劉氏之女,也就是當今公主沈瓔,還為此禁足了一段時間。

等等,沈瓔?

提起這個公主,烏春忽然心頭一動。

她腦海裏有個不成型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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