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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沒離開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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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揚受不了她這麽可憐的樣子,雖然對她是真的還是裝的依舊存疑,還是躬下身把她抱回床上。

狄然現在瘦得剩把骨頭,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你不喜歡我,還利用我陪你咬我吊著我。”李東揚心裏委屈,忍不住罵她,“你這種行為,嚴格來說就叫婊。”

狄然擡起眼睛回視他,柔柔地說:“我們倆這些年就像兄妹一樣,你喜歡我還脅迫我和男朋友分手。你這種行為,嚴格來說算是亂倫。”

李東揚:“……”

“亂你個頭!”他想把狄然直接丟回床上,又怕顛著她那顆搖搖顫顫的心臟,只能動作輕了又輕,柔了再柔。

狄然趴進被子裏露出一只眼睛看著他:“你要走嗎?”

“不然呢?”李東揚問,“睡你床上?”

狄然指指墻角:“睡沙發吧,我害怕。”

李東揚認命地走過去,一米八多的個子蜷縮在沙發上,他不睡,把手機屏幕調到最暗,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狄然靜靜躺在床上睡不著,她睜著眼睛發呆。

李東揚似乎裝了夜視望遠鏡,知道她沒睡,放下手機輕聲說:“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就算把腦子想破,也不會想出結果。”

狄然悶悶的聲音傳來:“如果陸川不離開我,會改變什麽嗎?”

李東揚問:“你覺得呢?”

狄然想了想,覺得不會。

敬闕智那種殘忍的偏執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但是執著得像是能從空氣裏汲取能量,他有耐心跟蹤她一整年,就算陸川一直在她身邊,他也總會找到機會下手。

如果她真想改變什麽,得從根源去想會不會。

如果她那年冬天沒有轉學,也許就不會遇到陸川。

如果她們沒做同桌,也許陸川在她眼裏只是一個普通同學。

如果陸川那天沒在幽深的巷子救下她,也許她不會對他產生那麽強烈的喜歡和依賴。

如果她不喜歡陸川,也許招惹不到敬敏,也碰不到敬闕智。

將這些一切通通推翻,狄然又覺得,比起回到那年冬天轉折讓所有事都不曾發生過,她情願現在的處境。

痛是痛了,但不後悔。

窗外的樺樹林裏又想起了那首叫不出名字的民謠,清涼如水的樂調,像極了天上皎皎的月光。

她淺淺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李東揚,而後把臉埋進枕頭裏裝睡。

李東揚看她“睡了”也放下手機,扯過毛毯蓋住自己蜷縮著迷糊過去。

狄然睡不著,也不願意睡。

沒有鎮定劑的睡眠裏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噩夢。

夢裏有微笑的敬闕智、脖子上的項圈、麻痹全身反覆不停的電流,還有背朝著她頭也不回的陸川。

她豎著耳朵,聽著窗外清冷淒美的小調,恍惚間就到了下半夜。李東揚睡夢裏有些不安,在狹小的沙發上翻來覆去,大喘著粗氣。

狄然最近的睡眠常常被噩夢包場,明白那種感覺。她想了想,悄悄從床上起來走到李東揚旁邊,就著明亮的月光,看到他眉頭皺得緊緊,像個生氣害怕的孩子。

狄然伸出手指在他眉心上揉了揉,李東揚驀地睜眼,扯住她的手腕,他眼神裏是驚恐的光,在看清是她以後松開了手。

他靠在沙發上輕輕舒了口氣。

“去床上睡吧。”他在這裏睡不安穩,狄然輕聲說,“我睡沙發。”

李東揚翻了個身,屁股朝著她。

狄然只好又說:“去床上和我一起睡,行吧?”

話音剛落,李東揚卷起被子起身。

狄然:“……”

他拿過很多毛絨玩具壘在大床中間,規矩地躺在一側,看狄然還站在那裏,陰陽怪氣地說:“後悔了?後悔了我就回沙發,沒關系的。”

狄然還是不動,他又說:“真墨跡啊,以前和我睡一張床怎麽不覺得別扭呢?有男朋友了就是不一樣,和陸川睡你也這麽墨跡嗎?”

狄然爬上另一邊躺下,輕聲問:“你做噩夢了?”

李東揚不自然地別過頭:“睡你的吧。”

他說完又翻身將屁股朝著她,狄然那晚依舊失眠,但李東揚後半夜睡得很好,他偶爾說說夢話,沒有再做噩夢。

☆☆☆

那年倫敦的冬天不冷,狄然每天固定時間接受心理治療,每周李東揚開車帶她去看一次心臟,她很少出門,李東揚提起,她才會懶洋洋窩在輪椅上讓他推著出去走走。

她走得動,只是不想動,像只年邁的老公雞對生活沒什麽激情,也不再打鳴,李東揚戳她一下,她才抖抖翅膀撲掉身上的灰塵,在那段日子裏,唯一能讓她稍微認真對待的事情就是每天的治療。

醫生說她能好,雖然她還是失眠多夢,還是會在想起某些記憶時渾身控制不住顫抖,但她願意相信醫生的話。

哪怕每次心理治療時不停回想起那些事情,對她而言不下於一種殘忍的懲罰。她的身體和本能其實很抗拒這件事,但她心裏不知哪裏生著一股倔一定要自己客服這種抗拒,兩者相互作對,弄得她疲憊不堪。

她從來不說,但李東揚不難發現她的痛苦。

廁所裏經常出現成片掉落的頭發,有專門的營養師調配餐飲也不見她氣色好轉,她眼窩深陷,精神越來越疲軟。

陳醫生找到李東揚,建議停止這種強行治療:“然然的癥狀很特殊,比起電擊和囚禁帶給她的傷害,照片才是她心裏最在意也最想逃避的。我的建議是,在不影響生活的前提下暫時放一放,說不定幾年後會慢慢自行恢覆。”

“為什麽會這樣?”李東揚問。

“也許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她強烈的情緒波動,又或者是每當看到這張照片時,她就明確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遭受什麽,已經形成了身體上的記憶。”

“這是一種回避反應,害怕再體驗痛苦,她的本能會主動回避可能引發創傷體驗的事物。她看到照片時的難受反應是身體對她的一種保護機制,如果她不快速停止,接下來可能會面臨更大的痛苦。”

“照片和真人會不會有區別?”李東揚想了想,“換成是真人站在她面前,也許不會有事?”

陳醫生:“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換張照片只要是同一個人,她還是會有反應,建議不要輕易嘗試。”

“PTSD在大多數人身上的持續時間不會太長,當然也有小部分例外,如果不是特別急迫,我建議只要刺激物不再出現,可以試著讓她自然恢覆。”

“自然恢覆要多久?能完全恢覆?”

陳醫生說:“我不能保證。也許幾年也許一輩子,也許會周期性恢覆,也許會漸漸緩解,因人而異。”

“但我不建議再治療下去,她精神狀態很差,比剛來的時候還要差,每次治療對她而言就是痛苦記憶不停重現,這對她傷害很大。”

李東揚覆雜地看著在湖邊輪椅上懶洋洋坐著的狄然,她身上裹著一條小毯子,懷裏抱著肥皂,在初春的暖陽下昏昏欲睡。

陳醫生又補充:“但我見過的大多數病患,癥狀都會隨著時間慢慢減輕,她現在看到照片嘔吐、心率過快,也許一年後、兩年後、三五年後就不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了。”

春日的暖風拂來青草的香氣,狄然轉過臉,慢吞吞朝李東揚招招手,李東揚起身過去:“冷了嗎?”

狄然縮了下脖子,將自己裹在毯子裏,她瞇著眼:“曬,我想回去。”

李東揚看著她白得快沒血色的臉,不答應:“你多久沒曬過太陽了?再坐一會。”

狄然指指輪椅:“那你給我翻個面,曬曬後腦勺。”

李東揚:“真把自己當殘疾人了?懶死你算了。”

狄然懶得說話,哼哼唧唧。

她轉了個面,肥皂曬不到太陽了,憤怒地從她懷裏跳出去鉆到青蔥的草地上打滾,樓下大胡子抱著布偶貓出來散步。

布偶貓和肥皂放養的野性不同,大概是家裏待慣了,一時不適應外面的喧嘩,緊張地窩在主人懷裏,看到肥皂才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地蹦了下去。

狄然正閉眼養神,冷不防一連串粗狂的“no no no”爆炸般響徹在耳畔,她嫌吵,將耳朵埋進毯子裏。

那大胡子還在吵,她擡起頭罵了一句:“idiot!”

大胡子脾氣暴躁毫無英國男士的紳士氣質,一聽怒意沖沖走過來,嘴裏嘰裏呱啦說了一串高考英語100分的狄然聽不懂的話。

她輕輕踢了踢李東揚:“他罵我呢吧?替我打他。”

李東揚顯然打不過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的大胡子,也不打算聽她的,推起她的輪椅走了,狄然不滿地看著他:“李東揚你怎麽這麽慫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東揚瞅她一眼:“知道他是什麽病嗎?”

狄然淺淺的:“嗯哼?”

“帶有暴力傾向的狂躁癥。”

“哦。”

李東揚又問:“知道他是做什麽職業嗎?”

狄然問:“什麽?”

李東揚:“拳擊手。”

狄然靜了靜,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大胡子正在幾位醫生的阻攔下憤怒地朝他們的方向指指點點用英語罵著臟話。

幾個人抱著他的腿和胳膊隱隱有阻攔不住的趨勢。

她平靜地轉回臉,敲了敲李東揚的手臂:“你今天早上是沒吃飯嗎?能不能走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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