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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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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第 35 章

除夕的前一日, 宗越還在冀國公府讀書至深夜。

姜少微看了看時辰,說道:“今日就到這裏,明日後日休息兩日, 年初二以後照常來。”

宗越想了下, 多要了一日的假期, “初二有事, 初三以後吧。”

姜少微抓他功課很緊, 不喜他這副討價還價的樣子,肅然問:“何事?”

若理由不夠正當, 他是不會允的。

“初二我要去羅家。”宗越說道。

姜少微頓了頓, 反應過來,初二羅婉要回娘家,宗越這是要陪同。

他不陪同自也是可以的, 但他既提出要同去, 姜少微沒理由不通融。

“嗯。”他淡淡應了聲,算是允了。

“這是給你的。”宗越臨走前, 特意指了指一個狹長的漆木小盒。

他今日來府上, 提了一個大匣子, 裏面裝著三個小盒, 概是給他們兄弟三個的禮物, 算是感謝他們這陣子陪著他讀書,指導他功課。

“你我之間,不必客氣。”姜少微說話總是波瀾不驚, 甚乎有些淡漠。

宗越早習慣了他這副神色, 拍拍他肩膀, “跟我客氣什麽。”

送走宗越,姜少微打開漆木小盒, 見裏頭是一支毛筆。

別看宗越不好舞文弄墨,對筆墨紙硯這類卻也是懂的,回回送他的都是最好的。

不管宗越品性如何,對待別人如何惡劣,在外面如何喜歡惹事生非,但在冀國公府,在他們三兄弟和母親面前,他是很聽話的,從不會惹事,甚至在他忙於公務,兩三年沒空回來探望母親時,會經常來看母親。他和他長的很像,母親甚至會故意叫他穿上他的衣服,就當作是他在身邊。

有些過於花裏胡哨的醜衣服,他不愛穿,給宗越,告訴他是母親喜歡的,他就不會推辭,會穿著好讓母親高興。

姨母去的早,宗越三歲時就天天往冀國公府跑,同他一樣喚母親做阿娘,母親疼他,在情在理。

母親也很喜歡羅婉,常邀她到家裏來,對她也很照拂。

他在讀書時,她有婚約,他不能有非分之想,後來她退婚,可是要為亡母守孝,他便想,再等等,等她三年孝期一過,他就請母親去提親,母親那麽喜歡她,一定會很樂意。

可誰料,他做江淮轉運使,在揚州多耽擱了一年,回來她就已嫁做人婦,還是嫁給了他的表弟。

甚至沒有人給他遞消息,說她要成婚了。

羅婉成婚,不與他遞消息合情合理。表弟成婚,該告訴他一聲的,可是也沒有,母親給出的理由是不想耽誤他的正事。

姜少微望著那支筆發呆,沒留意書房外的腳步聲,聽見動靜時,韓夫人已經推門進來了。

“我看書房亮著燈,以為明檀還沒走,原是你一個人在這兒,怎麽還不去歇?”

韓夫人笑吟吟地說著話,看見桌上的幾個漆木匣子,又道:“這是明檀給你們帶的吧,那孩子,有時候真懂事的讓人心疼。”

姜少微淡淡應著母親的話,開始收拾書案,也打算回房歇了。

“潞國公府柳家的十三娘,就是前幾日,我給你提過的那位女郎,你瞧著怎麽樣?”

姜少微手下一頓,卻很快神色如常,繼續收拾著。

“明檀小你一歲,都成婚了,你之前忙公務,我沒拿這事煩擾你,但現在,轉運糧食的事情已經謀定,你不必再往揚州跑,也該成家了。”

韓夫人這些時日越發頻繁的赴宴應酬,就是為了姜少微的婚事。

她繼續說著:“柳家十三娘品性溫良,也才過及笄之歲……”

“母親。”姜少微打斷了她的話,“開年之後,聖上要我去北邊一趟,不知要多久,等回來再說吧。”

姜少微名滿京城,韓夫人從不擔心他的婚事,聽他又說起公務,知他有搪塞之意,卻也不逼迫催促。

她知道,兒子規矩守禮,不會在外面亂來,到最後,娶妻之事一定還是聽她的。

“你啊,一心撲在公務上,也不知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郎,不像你表弟,十七歲就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人,那段日子天天往咱家跑,每次來了都去水榭看魚,一待一整日,他現在得遂心願,你們姨母泉下有知,一定開心的很。”

姜少微沈默了會兒,終是忍不住問了句,“表弟十七歲就喜歡羅姑娘了?”

韓夫人看兒子一眼,狀作漫不經心地提醒他:“是啊,你也不知道吧,明檀十七歲,就喜歡阿婉了,他如今終於娶了她,為了她都肯如此用功讀書,他對阿婉,也算是用心良苦。”

姜少微不再說話,把母親送回去歇息,才回了自己房中。

雪色很重,即使房內沒有掌燈,也被照進了一片冷白,桌案上放著的珠串便清清楚楚映在了眼中。姜少微拿起,皺眉對自己養的貓訓了句:“貍奴,誰叫你翻我東西。”

這珠串是紅豆所制,長安沒有紅豆,揚州才有,人喚此物相思子,是他親自從樹上摘下,請匠人磨成的珠串。

他也畫了一幅相思子,本打算在她生辰日,一並送出的。

但是晚了,她已是他的弟妹了,他沒有資格,沒有機會再送她生辰禮物。

他把那幅相思子改作梅花,也是要割舍掉這份從未見過天日的情愫。

這紅豆珠串,他也沒打算再留的,不知扔到了哪個犄角旮旯,叫貓兒給翻了出來。

姜少微負手立在窗前,望著窗外茫茫積雪,那珠串在手中摩挲片刻,打開窗子,一揚手扔了出去。

積雪已深,白茫茫一片,珠串不知陷在了何處,大概明日就會被掃雪的家奴連同積雪一起堆進花園水榭,無跡可尋。

如母親所說,表弟十七歲就喜歡羅婉了,為了她改變良多,將來或許也會是個良人,一切已成定局,他該安安分分,斷了念想。

···

羅婉在安豐侯府過的第一個正旦,給宗家幾房的長輩拜過年後,便空閑下來。積雪深重,不宜出行,宗家女眷們遂聚在一起玩葉子戲,本是邀羅婉一起玩的,宗孟芙故意說道:“我嫂嫂賢良淑德,哪裏會玩這些賭錢的游戲,你們可別教壞了我嫂嫂,再帶壞了我阿兄,讓我爹爹訓你們。”

眾人平常便看出宗孟芙與羅婉姑嫂不和,聽她有意排斥羅婉,不欲叫人一起玩游戲,也怕兩人在一起生出是非,遂都沒再堅持,寒暄著把這話敷衍了過去,仍像往年幾人湊一桌熟門熟路玩起來。

羅婉遂獨自回了昆玉院。

“姑娘,您好歹也是二姑娘的嫂嫂,她竟這麽欺負你,還不讓其他人和你玩,真是小家子氣。”

雪香有氣不忍,回去之後便和羅婉小聲抱怨,想了想又道:“她馬上就要嫁人了,等她嫁出去,看這宗家媳婦誰還會看她的眼色,到時候,肯定都巴不得要和姑娘你玩呢。”

“對了姑娘,你聽說了嗎,侯夫人最近在給二姑娘說親呢,說是瞧上了潞國公府柳家的七郎君,侯夫人很滿意,攛掇著侯爺多與潞國公走動,想定下來呢。”

羅婉也知道此事,並不想議論,捧著話本子正要看,聽婢子稟說,柳夫人來了。

羅婉忙命備茶,親自去迎柳若青。

“雪這麽重,你身子又不便,想邀我說話,叫人來傳一聲,我去尋你不就成了。”

柳若青挺著五個月的肚子,羅婉親自攙扶,周圍還簇擁了幾個趙國公府跟過來的婆子丫鬟,生怕她跌了。

“不妨事。”

柳若青拉著羅婉手邁進門,不叫丫鬟婆子近身伺候,羅婉便只留了雪香和拂雲,打發其他婢子去招呼趙國公府跟來的人。

“我又探了探顏九的口風。”柳若青記掛著羅婉的事,這段日子沒少旁敲側擊從丈夫那裏打聽宗越休妻的心思,“他說,宗世子暫時不會休妻,那就是一時氣話。”

“暫時不會?”羅婉疑惑,什麽叫暫時不會?

柳若青道:“我也覺得他這話值得細品,宗世子真是一時氣話,說過就罷了,不休就是不休,什麽叫暫時不會休妻,難道他存著隨時休妻的心思?總之,你還是早做打算吧,男人靠不住。”

而且她詢問顏九時,顏九總是目光閃爍,想方設法回避這個問題,顯然沒有盡言,其中必有蹊蹺。

她在這樣的雪日前來,就是為了提醒她,想必心中早已掂量過輕重,覺得這事不能耽誤,須得叫她早日防備。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的。”羅婉重重點頭。

這事說罷,柳若青又道:“其實,我來還有兩件私事。”

“不知你有沒有聽說,我七弟和你的小姑妹最近在談婚論嫁,還沒有定下,明面上看,宗家姑娘倒是妥帖的很,但暗地裏什麽模樣,我們並不清楚。你是她嫂嫂,這話本不該問你,但我和其他人更是不熟,總不能叫顏九去問宗世子,再說男人之間哪能看透這些,所以,我也只能來問問你,她為人處事,人前人後,差別可大?”

羅婉確實不好回答,一句話說錯,極可能就毀了夏氏為女兒籌謀的姻緣。宗孟芙若能嫁進柳家,多少算是高嫁,雖然不能與宗越阿姊肅王妃相比,但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私心來講,柳若青與她算是有些交情,她該如實相告,可公德來說,她又實在不想在這個關頭說宗孟芙的壞話,毀人姻緣。

不料雪香恰好聽見這話,心直口快道:“柳夫人,我跟您說兩件事吧,您自己評判。”

雪香便說了方才宗孟芙挑撥宗家女眷排斥羅婉的事,又說了之前她言羅婉是賣來宗家的。

羅婉現在是宗孟芙的嫂嫂,待宗世子襲爵,就是侯府真正的掌家人,宗孟芙若還想在娘家這廂有所依靠,便是做做面子功夫,也不該得罪羅婉,她現下依仗母親得寵得勢,連嫂嫂也不放在眼裏,實為短視之舉。

再者,她罵羅婉的話,實是自視清高,瞧不上羅婉的家世,想她外祖夏府君當初也不過是萬年縣的一個小縣丞,因為宗侯爺這個女婿才步步升遷,宗孟芙能如此對待羅婉,只能說富貴忘本,媚上欺下,想必夏氏本性也如此,才教出這麽個女兒。

“我知道了。”柳若青心中已有判斷,又問起另一樁事,“還是我娘家那邊的事,我一個小妹,想嫁給姜家二郎,姜二郎在朝為官,為人處事我父兄早就摸熟了,是極滿意的,但就是兩家都提了句後,再沒音兒了,我瞧著韓夫人是有意的,卻又不肯給個準話,母親聽說我與你交好,想著,能不能托你探探姜二郎的口風,看看是不是他的緣故。”

羅婉楞了下,怕人察覺自己的意外和其他情緒,忙點頭應了句好。

姜少微已經二十一了,早到了說親的年紀,有什麽好意外的?

···

年初三,宗越又開始去冀國公府讀書,羅婉便借口去向姨母拜年,要與他同行。

這兩日雖晴了,但路上仍有積雪,不便馬車出行,昨日回羅家,馬車便陷在雪裏耽擱了許久,宗越今日打算騎馬去,怕女郎受不得這個寒,本是要拒絕的,看見她畫眉點唇,妝容精致,比昨日回娘家還殷切,想她在家是悶著無聊,便應下了。

宗越的狐裘衣十分寬大,能將羅婉整個罩進來,他本是要從頭到腳將她遮住的,羅婉執意要露出臉來,怕他的裘衣蹭壞了她的妝容。

她如此執拗,宗越想了想,抱著她換了坐姿,由跨坐面朝前,改成側面而坐,這樣一來,她若再稍稍扭頭往他懷裏靠著些,便不必承受迎面而來的寒風。

羅婉為著避寒,也確實這般做了,但怕唇脂蹭在他衣上,不敢靠得太近,始終用拳頭支著他胸膛,以保持距離。

忽然之間,宗越不知何故,圈抱著她的手臂猛地收緊,將羅婉重重按進了懷中。

她擔心著的事還是發生了,她的唇脂蹭在了他的衣上。

他穿的是身綠袍,唇脂嫣紅,還是個親吻的形狀。

羅婉忙拿出小妝鏡,先看了看自己的妝容,見無大礙,用手指修了修唇妝,才略略放心,去給宗越擦衣上的唇脂。

自然是擦不幹凈的,只擦的糊成一片,看不出親吻的形狀來。

“無妨。”

宗越的聲音裏是帶著愉悅的,好像不僅不介意她弄臟了他的衣服,還很享受方才那個“意外”的親吻。

“你到姨母家,換身衣服吧,不好看。”羅婉不想讓人看見他衣襟上的唇脂,容易惹人想入非非。

宗越不置可否,轉而問她:“會騎馬麽?”

羅婉是會的,五年前她那個未婚夫進士及第,春風得意,帶著她郊外踏青,曾教過她騎馬。

但事關另一個男人,羅婉不想給自己惹麻煩,遂直接說道:“不會。”

“改日我教你。”他聲音裏仍是愉悅。

羅婉頓了頓,順著他草草應了句好。

至冀國公府,夫妻倆先去給韓氏拜年,而後便分道揚鑣,一個往書房去,一個去尋麯令徽說話。

羅婉不便直接問姜少微對柳家姑娘的心思,打算請徽娘出面,徽娘到底是他嫂嫂,私下裏問問也是正當。

行經花園,見姜少微徘徊在成堆的積雪旁,低頭尋找著什麽。

府中的積雪都會掃了擡來這裏涵養花草林木,他莫不是有什麽東西丟在了雪中?

羅婉仔細地看了又看,確定是姜少微,不是別的人,才對著他背影喚了聲:“二表兄,你在找東西麽?”

那影子忽地一僵,連羅婉都察覺了他的滯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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