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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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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貝特西猶如一株察覺了養分的菟絲子,她緩緩挽住伊芙琳的手臂,就像菟絲子一點點纏住它的宿主,汲取養分。

伊芙琳感覺手臂被一點點纏緊,但窒息的感覺卻是從手臂蔓延到整個身體……

貝特西開了口:“妹妹,好久不見了呀!最近聽說你和尤安侯爵離婚了,依我看,你們感情正好著呢!”

說完,還上下打量了尤安一翻,咂咂嘴,然後帶著蕾絲的手套把發絲帶向耳後,隨後又順著脖頸來到胸口,以一種非常輕浮的姿態。

伊芙琳不喜歡她靠近自己的那樣黏膩的感覺,眉毛皺在一起,同時手臂使上勁,掙脫開貝特西的糾纏。

被討厭的貝特西一點兒也不為此沮喪,反而笑著對伊芙琳說:“你看看,妹妹,就打量了一下你丈夫,就這麽不高興了?”

看見伊芙琳依舊氣鼓鼓的樣子,她還拍了拍伊芙琳的肩膀,像是一位真正的姐姐一樣,耐心地對伊芙琳說:

“你是對的,伊芙琳。尤安侯爵這樣好的男人,你可不得攥緊了。可別像姐姐一樣,嫁一個無用的男人,過著這樣無趣的生活……”

伊芙琳一把把貝特西的手從她肩頭拿下來,面色嚴肅地說:“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接著,她便要拉著尤安的手離開這裏。

可是貝特西的一句話又讓伊芙琳停住了腳步。

“妹妹對那麽多年前的事還在耿耿於懷嗎?”貝特西笑得很燦爛,她似乎十分樂意看自己的妹妹變了臉色。

這時,尤安站了出來,擋在伊芙琳身前,護著她,確保貝特西不能瞧見她一分一毫。

他的語氣堅定:“我雖然不知您和伊芙琳之前發生過什麽,既然她現在不想過問此事,您就不要再刺激她了。而且,我和她都不想見到您,請您馬上離開,好麽?”

尤安說得很堅決,也十分不留情面。

而貝特西卻不害怕,她朝尤安身後走去,似乎要親眼看看伊芙琳現在的模樣,但是尤安是一個合格的保鏢,他將伊芙琳保護得很好。

貝特西見狀,確實沒有辦法看到伊芙琳,就提高音量、大聲說:“伊芙琳,你自己說,你想和我說這件事嗎?你就不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嗎?”

貝特西得意地笑著,似乎篤定伊芙琳一定會答應她。

沈默一段時間……

貝特西得償所願。

伊芙琳走到貝特西面前,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說:“那就好好聊聊吧!”

然後,伊芙琳轉過身對尤安說:“我等會兒和她好好聊聊,你可以……”

尤安先做下了決定:“我在外面等你!”

“不,你和我一起吧,沒什麽不能聽的。”伊芙琳輕輕搖了搖頭,拉著尤安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你是我最親密的人,我也想把我的一切都分享給你。”

尤安心頭湧動,不知道怎麽表述他的激動,如同奧德修斯那樣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見到他的家鄉時的心情吧。

貝特西切了一聲,似乎不是很待見這對小情侶。

.

一行三人來到了尤安的莊園。

管家很快為大家上好了茶,隨後很有眼力見地叫上侍從離開這個客廳。

貝特西是頭一次來到這座莊園,她東瞧瞧、西看看,時不時感慨一聲。

她看著富麗堂皇的莊園,頗有些嫉妒地,對著伊芙琳說:“妹妹可真是嫁了個好人家啊!”

伊芙琳只是靜靜地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還是熟悉的感覺。

貝特西看著伊芙琳無動於衷的模樣,心中更加記恨,而伊芙琳這一副女主人的姿態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她陰陽怪氣地說:“伊芙琳,你現在過得這樣好,還記得你之前和狗一樣的日子嗎?”

尤安不想聽貝特西這樣侮辱人的話,他沒有想過這樣難聽的詞竟然是從至親口裏說出的。

伊芙琳攔住了尤安,示意他冷靜。

對於貝特西的挖苦,伊芙琳毫不意外,畢竟她如今只能抓住這一點來攻訐自己,小題大做。

貝特西沈不住氣,似乎要發洩她心中的怨恨似的,把伊芙琳的每一件囧事都說得一清二楚。

“伊芙琳,你還記得母親剛去世那會兒嗎?你瞧瞧你,就是一個怪物,在葬禮上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多麽冷漠的一個人啊!連父親都曾在葬禮上為母親流下幾滴真心的眼淚,那你呢,伊芙琳!”

伊芙琳的記憶回到母親葬禮那一天,那年她才五歲。

那段時間父親又聽說了一個賺錢的門路,他一直都想重振莫爾頓家族的榮光,成為一個真正的受人尊敬的貴族,所以他出遠門了。

但是,很顯然,他並不是一個擅長做生意的人,幾次生意都賠了個底朝天,而這一次竟然將莫爾頓家族生活了幾代的莊園給賠了出去。

那時母親懷著孕,伊芙琳已經記不清她的臉了,只覺得那時她的肚子好大,像一顆圓滾滾的西瓜。

母親一直是一個傳統的善良的女人,她雖然不滿意父親的做法,但是她心中也隱隱期待著能夠重振莫爾頓家族,這樣她會有更多的珠寶和更多的傭人。

那時,她期待著,期待她的丈夫帶回一個好消息——

但是,欠條比她的丈夫先回到家。

上面休·莫爾頓的簽名就這樣張牙舞爪地趴在紙上,母親自然也一眼看出這是真的欠條。

她變得六神無主,她只是個從丈夫手裏拿錢的女人,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那個男人攥在手裏。

她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她現在能做主的只有這樣一座房子。

所以,她們從莊園來到了公寓。

但是,等到休·莫爾頓回家時,他卻責怪起了母親,這個大著肚子的女人,這個即將要生產的女人。

他把怒火和在外所受的委屈都發洩在母親身上,而這個瘦弱的女人就這樣垂著頭,任由他罵著。

而她的兩個女兒早就被這個懦弱的女人哄騙進了房間,而伊芙琳絕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她偷偷打開了一條門縫,見到了這一幕:

這個惡魔似乎對女人的默不作聲而感到憤恨,他認為這是一種無聲地嘲諷,她絕對是瞧不上他。所以,他舉起了手——

一巴掌扇了下去,另外還張嘴罵道:“你不做聲幹嘛?是不是在偷偷罵我?你也配,你是靠我養著的,你所有的錢都是我掙來的……”

他就這樣喋喋不休著,沈浸在他的憤怒中,絲毫沒有發覺母親摔倒後,身下滲出一大片血。

當時是一起跟來的做飯的傭人發現這一幕的,她大喊道:“夫人,夫人,流血了……”

休·莫爾頓這才註意到自己的妻子已經奄奄一息,他著急地喊道:“快去喊醫生,這個孩子要保住了!”

這下,才有醫生來到家中。

最後,母親提前生了,留下一個小小的妹妹。

聽見又是一個女兒,父親轉身就走了,因此也沒有聽見母親血崩死去的消息。

而伊芙琳她自己在做什麽呢?她見到母親流血,卻因害怕捂住自己的嘴,沒有喊出聲來,就這樣讓母親在地板上躺了好久。

其實她找了姐姐,找到貝特西,想讓她想想辦法,她卻是無所謂地說:“母親又不是沒有被父親打過,後來不也是好好的嗎?”

於是伊芙琳也接受了這樣的理由,把母親受傷的事情給合理化。

其實她死了不也挺好的嗎?天堂裏她不會再遭受這一切,不會再又一個魔鬼一樣的丈夫,和兩個冷血的女兒。

所以為什麽要在葬禮上哭呢?不是應該笑嗎?

應該慶祝這個女人遠離痛苦了呀!伊芙琳確實不懂,她不知道為什麽要在這個開心的日子裏哭泣。

而才出生的妹妹,似乎也感受到了母體的遠離,她嚎啕大哭著,仿佛要把自己哭暈過去一樣。賓客都議論紛紛,覺得這是靈魂的共鳴。

伊芙琳卻不這樣認為,她給妹妹倒了一些羊奶喝,砸吧砸吧小嘴,果然她吃飽了就睡著了,睡得很是香甜。

當時,伊芙琳是想和母親一起去的,她不想留在這裏,不想待在父親身邊。

可是,小小的剛剛出生的妹妹,像一只小羊羔的妹妹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指。

所以,她還要照顧妹妹。為什麽不相信貝特西呢?她從來都是和父親是一夥的,誰能給她寶石,她就跟誰好。

伊芙琳就這樣在葬禮上冷漠地觀察著眾人,他們都這樣假惺惺地可惜著母親的離開,寬慰著父親。男人們可憐父親沒有女人照顧,勸他趕緊找下一個。女人們就更別說了,她們從來都沒有和母親怎麽相處過,何談為她傷心?

她一生都圍著她的丈夫,她的家庭打轉,她從來沒有自己的時候,就這樣一場葬禮,甚至也是別人交際的舞臺。

啊!這個可憐的女人,在自己的葬禮上都找不到一個為她真心哭泣的人。

丈夫在找下家,女兒在翻找賓客帶來的禮物裏值錢的東西……

回憶中斷,伊芙琳看著貝特西,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她:“你確定要我說說你當時在做什麽嗎?”

直到現在伊芙琳也並不認為這次葬禮上有什麽好哭的,虛偽的淚水只會浪費彼此的精力。但是,她也不想貝特西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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