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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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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嗚嗚嗚師哥,你說怎麽辦啊,咱們倆那天在後山碰見那小子,還把他打成那樣,他要是報覆咱們可怎麽辦啊,不會把我們逐出師門吧嗚嗚嗚……”

一個弟子哭喪著臉,向旁邊的師哥捶胸頓足倒苦水,正是戚明雪“偶遇”李延竹那天,把李延竹當流氓、在“師妹”面前搖尾巴充好人的那次。

李延竹當時讓他們三拳兩腳打得不輕,想還手又不敢,身上的傷還是後來在客棧,李玄霆給他上的藥。

“你你你就知道哭,還不是我打的最多嗎,你也就跟著踹了兩腳,他報覆也肯定是先報覆到我身上……”

師哥是衛明霖的弟子,叫馮品端,他到現在還能想起自己當時上來對著那小子的臉就是一拳頭,直接就把他打翻在地上,那血都沾到自己手上了,自己還把人家的柴禾扔進了河裏——

馮品端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這雙不爭氣的手,恨與後悔等等覆雜的情緒錯綜地交織在一起,最後旋轉成“闖禍了”三個大字。

這都叫什麽事,誰知道這娼妓生的小雜種前幾天還灰頭土臉在後山砍柴,現在就要和如在雲端的美貌的師伯拜堂成親?大師伯還是受他脅迫?

假死的李玄霆這畜牲能不能真死一下啊,再說這兒子說不定你自己心裏都犯嘀咕,當初不也說送就把他送到柔雲派來了,現在整這出愛子心切父子情深,是幾個意思?

馮品端欲哭無淚地狂抓頭發,把自己的腦袋抓成了個新鮮的雞窩。

眾人一路心情覆雜,終於來到禮堂,門口有十幾個人正在統一收羅弟子們隨身攜帶的刀劍,告知大家不可帶兵刃入內——當然是李玄霆安排的。

這要求說過分也不過分,但刀劍隨身的江湖子弟總會感到有些不舒服,可負責收劍的人雖都是精壯武者,放到江湖上哪個不是張口閉口“你奶奶”,此時卻個個禮貌周到,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眾人啞口無言,只好神色各異解劍上繳。

禮堂是柔雲派舉辦各種大事的地方,典型的“大事”比如“懺悔儀式”之類,因此李延竹來過不止一次。

戚明雪也來過——她的上一次婚禮就是在這拜的堂。

這門不當戶不對令人啼笑皆非的婚禮雖然突如其來,可禮堂的布置卻不比七年前差——全靠某些“暴發戶”砸錢,厚重的紅色針織毛毯往壁上一掛,長長的紅地毯從裏到外一鋪,兩排粗壯如嬰兒手臂的紅燭依次陳列在地毯兩側,連典雅的銅燭臺都挨個纏上了紅布。

禮堂的最裏側則是供高堂長輩坐的桌椅,只不過喻明霄、衛明霖等人都於戚明雪來說不是長輩,柔雲派的其他輩分更老的高人們則早已不問世事,根本找不著人影,能坐這位置的也只有李玄霆。

弟子們一進禮堂,就被眼前堪稱壯觀的排面驚呆了,紛紛很沒出息地伸手摸那些蠟燭、喜毯,感嘆聲此起彼伏。

“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粗的蠟燭嘞……”

“師哥,你說咱倆成婚的時候,能不能也布置成這樣?”

“唉你們說這李玄霆怎麽會這麽有錢啊,憑什麽憑什麽我不服……”

離禮堂不遠的一處院落。

這院落是從前戚明雪尚未隱修時所居住的,雖然閑置這麽多年,卻一直有人打掃維護,並未荒廢或占用。

近日柔雲派流年不利犯太歲,戚明雪只好又住回了這裏。

和禮堂一樣,這院子從裏到外也是張燈結彩喜慶非常,八盞大紅燈籠擠在門檐上掛著,和懸掛的紅綢紅花一起迎風飄飄。

但門檐下的人們就不太輕松了。

這些弟子和那些前往禮堂只需要觀禮的弟子不同——他們分配到的任務是作為“娘家人”,堵門。

他們之中有幾個,七年前就曾經來這堵過大師伯的門,當時來接親的是曲明霽,曲明霽那時才十八歲,讓他們一群幾十號老油條問得面紅耳赤話都說不全,那場景還如在昨日,誰能想到時間是個圈,風水輪流轉,大師伯這門今日又讓他們堵起來了。

這從天而降的“喜事”,把柔雲派砸了個暈頭轉向。

若是還像七年前那樣大操大辦,那無疑是把老掌門全家拖出來鞭屍,可若一切從簡,只拜三拜進洞房就完事,似乎又對不起師姐。

喻明霄為這事愁得頭發白了好幾根。

但事實上他的所有顧慮都是多餘的,因為李玄霆根本沒打算給他顧慮的權力,委婉地通知他只需要安排人分別負責觀禮、堵門、鬧洞房,其他的一律用不著喻掌門操心。

喻明霄和衛明霖本來也該在堵門行列的,只是二位大概實在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尤其是衛明霖,一想到自己要叫姓李那小雜種是“師弟”,他就胸悶心痛呼吸不暢,只恨自己不能哇哇大叫沖過去給一大一小兩個奸賊三刀六個透明窟窿。

堵門的娘家人個個神情凝重如臨大敵,用整齊劃一的棺材板姿勢杵在門口,仿佛他們等待的不是喜氣洋洋的紅轎子和披紅戴花的新郎官,而是一萬只臉上貼黃符、雙臂前伸蹦跳行進的僵屍。

“僵屍”大軍是敲著鑼打著鼓逐漸接近的,這群僵屍與眾不同,喜歡熱鬧,隔了老遠就能聽見震天的鞭炮聲,以及人叫馬嘶的沸騰聲。

弟子們齊齊深吸了一口氣,齊齊勒緊腰帶,做好了隨時準備迎敵的架勢。

在這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被牽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早已準備好火速拜完三拜沖進洞房關死門的李延竹就知道自己又被某個人忽悠了。

是誰前幾天信誓旦旦向他打包票只需要走個過場就行的?

的確是過場沒錯,整個婚禮就是一個巨大的過場。

由專人幫他牽著馬,金紅色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發了。墨悲走在李延竹旁邊,在一片鑼鼓喧天中,李延竹朝他那邊略微側了側身子,為免墨悲聽不清,他只好扯著嗓子讓聲音蓋過鑼鼓聲,第無數次問出了自己最放不下的問題:

“墨大哥,你說我一會兒會不會死掉?”

墨悲早已習以為常,毫無表情目視前方,第無數次回答:“不會,少爺。”

李延竹憂心忡忡地坐正了。

身經百戰的墨大哥都這麽說了,那可能真的不會死吧。

迎親隊伍最前方舉著一對紅漆大牌子,上面寫著“天作之合、締結良姻”,看得李延竹眼睛一抽一抽的。

明明是騎在馬上,李延竹卻覺得渾身都像灌了鉛,好不容挨到大師伯院子門口,遠遠就看見門前一大片如喪考妣的苦瓜臉。

苦瓜們目光呆滯,看著逐漸靠近的迎親隊伍,“吱”的一聲一起露出了十幾個苦瓜式的笑容。

李延竹翻身下馬,穿著昨天那身鮮艷奪目附贈兩條金龍的喜服,腳步沈重地走到了門前。和門口笑得仿佛木偶人的一眾弟子對視一會兒,李延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臉皮這麽薄的時候,想好的話在嘴邊打了十八個轉,終於硬著頭皮豁出去開口了:

“諸位,我……咳,我能進去嗎?”

那十幾名弟子仿佛十幾塊石碑矗立在門口,會說的不想開口,想說的不敢開口,半晌,一個弟子才舌頭打著結念出了臺詞:

“啊,不知……呃……不知閣下來此有何貴幹啊?”

這臺詞李延竹來之前已經在墨大哥的“監視”下背過了,現學現賣答得還算流利:

“我奉父母……咳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前來迎……迎娶戚姑娘,迎親帖在此。”

說著從旁邊人手裏接過大紅的迎親貼,遞了過去。

為首的弟子目不斜視保持著微笑接了過去,李延竹覺得,如果自己遞的是吊唁祭文或是踢館戰書,他也會用同一個表情痛快收下的。

“所以,我能進了嗎?”

面對一幫比自己還找不著北的呆瓜,李延竹也不那麽緊張了,咳了一聲提醒道。

為首的弟子想也不想連連點頭,“能進,能進……”

後面的弟子悄悄扯了他一下,聲音死命壓成一線:“師哥,咱得攔門!”

“哦,哦,”為首的弟子恍然大悟一拍腦袋,“李公子請攔門,請……”

後面幾名弟子“噗嗤”低低笑了出來,接著又拼命繃住嘴角,憋得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

李延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心道沒幾天之前不還是你們把我像個破麻袋一樣扔進禁窟嗎,幾天沒見,膽子倒著長回去了——這麽一想,還真別說,他突然發現這移風易俗請新郎官攔門的大哥有點面熟,好像就是那天帶他到禁窟的幾個弟子之一。

原來如此,這他就明白了。

伸手拍了幾下對方肩膀,李延竹道:“諸位讓我代為攔門,在下不好推脫,那就自己攔過自己了。”

這麽厚顏無恥地說著,他信步穿過人叢,墨悲等人忙在後面跟上。被“代勞”的眾人面面相覷,有的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個情況,但也不敢出頭擋人,只好潮水般往兩側散開,一張張臉紅黃藍黑,色彩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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