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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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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喻明霄有些慌亂地快步走了過來,雙手扶起戚明雪,聲音帶著十二分的關切:“師姐?你怎麽了?”

戚明雪被他扶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比較虛弱,粗粗呼了口氣:“我沒事。先前腿腳上受了點傷,屋裏又有點黑,方才一時沒站穩。”

喻明霄皺起眉,“傷得可厲害?我來替師姐上藥。”

戚明雪笑了笑,搖頭道:“師弟不用擔心,一點小傷,歇歇就好了。”

說著她走到床邊,對李延竹一揮袖子,俯視著瞪他一眼。

李延竹明白過來大師伯這是要上床休息,趕忙乖乖滾下來,站到了門邊。

很好,戚明雪心道,站在門邊,就更方便墨悲過來劫人了。

這時門外果然傳來了敲門聲,戚明雪有些忐忑,反覆衡量著雙方的武力,覺得墨悲即便不能即刻擊敗喻師弟,從他手下搶個人也應當問題不大。

可當門被推開,走進來的卻是個腰佩長劍的年輕弟子,他沒看見坐在床邊的戚明雪,對喻明霄彎腰行禮道:“師父,馬車已打點好了,可要等大師伯回來再啟程?”

這弟子說完話,一擡眼先看見了門邊的李延竹,登時皺起眉,“你這小子擋在這裏幹什麽?掌門不說話便不知道自己礙眼了嗎?”

李延竹一聲不吭地往旁邊讓了讓,蹲下來在墻角縮成一團。

“不必了,師伯已經回來了。”喻明霄道,又對弟子吩咐,“將這豎子押下去,不要讓客棧的人看見,免得誤會。切記要看緊,一刻不可離人。”

那弟子道:“是!……大師伯贖罪,我方才沒見您已經回來了。”

戚明雪說了聲“無事”,暗自有些著急——按說墨悲聽到聲音,早就應該趕過來查看了,怎麽到現在連個人影也沒見到?

她心說或許墨悲受李玄霆之命,不能在柔雲派掌門跟前露面,潛伏在暗中伺機救人也說不定。

皺起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戚明雪無可奈何,走到桌邊自然而然拿起之前給李延竹抓的藥,將最後一個目光隱晦地投向墻角的李延竹,繼而不再停留,率先推門而出。

事實證明,戚明雪的期待落空了——一向穩重可靠行動力強的墨悲不知抽了什麽風,直到眾人的車馬回到柔雲派,李延竹仍舊被五花大綁地塞在一輛馬車裏,由四個個殺氣騰騰的弟子圍成一圈看著,別說人了,連一根頭發都沒找著機會飛出去。

“這豎子不服管教,頑劣乖張,這七日將他關在禁窟中,品書、品墨,你們二人負責看守,品儀、品寧,你們與他們二人輪替,除非必要,不得與李延竹交談。”

喻明霄語氣不容置喙,對幾名弟子吩咐道,大手一揮就決定了李延竹的命運。

李延竹一路發燒發得頭昏腦脹,聽到這聲音一個寒戰,整個人都清醒多了。

什麽,禁窟?不是,柔雲派到底是哪個才華亂溢的前輩發明出這種神奇的東西啊?您有這整人的功夫,多修煉點武功,劫點富濟點貧,柔雲派當初還至於窮得把黃竹山賣給別人嗎?

這禁窟在柔雲派後山,是歷來懲戒弟子的地方,他以前剛來柔雲派的時候就被關過。

對李延竹這種人而言,吃的是殘羹剩飯,他能吃下,天天挨打挨罵,他不在乎,沒人跟他說話,他能和花草蝴蝶聊得起勁,可是,可是!

把他關在一個沒有人,沒有花草,連耗子都沒有的破山洞裏,四周除了冷冰冰的石頭就是硬邦邦的石頭——

他受不了,受不了一點。

一天就要瘋了,還七天?

喻明霄吩咐完,想了想,又補充道:“七日太短,改成半個月吧。半月之後,懺悔儀式時再將他放出來。”

李延竹徹底沒話可說了。

請問喻掌門,您把我放出來,當初是誰把您放出來的呢?

戚明雪在一旁聽著,冷冰冰地說道:“籌辦‘懺悔儀式’用不了半個月,三五日足矣,何不早些舉行,這事也好早些了結,省得多生枝節。”

李延竹一聽,從裏涼到外的心終於煥發了一絲熱氣——大師伯這話在理,蒼天有眼,大師伯這不會是在給我說話吧?

他剛剛感動得落下一滴熱淚,就聽喻掌門說道:“師姐,並非我不想速戰速決,實是這小子太過頑劣,這次敢打暈守山弟子逃跑,下次豈非就敢欺師滅祖?父子相繼,他那狗賊父親是什麽樣,這小子定然一脈相承,不可不治,不能輕饒。”

李延竹白眼一翻,兩眼一黑。

被推推搡搡押送到“禁窟”的路上,李延竹一直在祈禱自己馬上暈倒不省人事,這樣就可以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事與願違,他就眼睜睜看著自己來到“禁窟”門口,眼睜睜看著自己像個破麻袋一樣被扔進去,眼睜睜看著兩扇生銹的大鐵門轟然關上、最後一絲光線也被拒之門外,昏沈的頭腦從始至終都絕望地清醒著。

做人真難。

李延竹兩眼空洞地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目光在漆黑中失去了焦距,他覺得自己像個被打入冷宮的深宮怨婦。

盡管他無比清楚自己是個身修腿長、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儀表不凡的絕世美男子。

呵,那個姓喻的有病之徒,這麽喜歡滿嘴噴糞,以後遲早送你間茅廁頤養天年。

還有那些狗仗人勢的小嘍啰,巴結上你們那屎殼郎掌門當師父,現在都時興這麽臭烘烘地光宗耀祖麽?

一道炸眼的白光驟然從大門的方向射了過來,李延竹忙裏忙慌地擡起袖子死死擋住眼。

“咯噔”一聲,“小嘍啰”嫌棄地把一條胳膊伸進來,把一個破碗重重擱在地上,嗆死人的灰塵濺起半尺高。

小嘍啰吆喝道:“一天一頓飯,趕緊過來吃,別餓死了!”

專門用於送飯的小狗洞也關上了。四周恢覆了黑暗和寂靜。

現在就算給他一桌燕窩魚翅海參鮑魚,他也一口都吞不下,那碗隔著遠遠都能聞出哪樣東西臭了哪樣東西餿了的“美味佳肴”,他實在沒心情品嘗。

他枕著胳膊兩眼望著看不見的天,躺了一會,決定既來之則安之,看看能不能抓只耗子玩玩。

根據他以前的經驗,這寸草不生的破地窖比閻王殿還荒涼點,果然,摸了一圈,除了在積年舊青苔裏打了個滾,連只蟑螂也沒摸到。

他意味索然地就地躺下,整個人都沒力氣了,開始回光返照一樣地自言自語:

“都是讓你害的啊大師伯,你這個女人,簡直是有毒。”

門縫裏刮進來一絲涼嗖嗖的風,在黑暗裏吹了個哨。

李延竹繼續怨氣十足地碎碎念:“你說說,我哪對不起你了,有好吃的都給你吃,誰讓你自己不吃了?”

一股小風在他身上打了個涼薄的旋,李延竹凍得大蝦一樣蜷起來,嘴裏的牢騷從來沒有停的打算:“是,我是小雜種,那你就是大灰狼,翻白眼的那種。”

暗無天日的洞穴裏不知哪一塊石頭睡醒了,“喀啦”一聲翻了個身。

李延竹:“石頭兄,雖說你是我的獄卒,但你比我還慘,我還能被大師伯欺負,你連欺負的人都沒有。謝謝你,這麽一想,大師伯好像都不那麽討厭了。”

“是嗎。”

石頭說了句話。

李延竹無濟於事地眨眨眼,以為自己發燒燒出了幻覺。

要不就是這地窖裏的石頭成年累月見不著太陽,陰暗成精了——還是個聲音挺好聽的女石頭。

不過也挺好的,正好他無聊,石頭姐姐免費陪聊,這麽好的買賣他何樂而不為?

“是啊,大師伯這人吧,心狠手辣脾氣差,但其實人還沒那麽壞——反正除了缺點,她身上就全是優點了。”

戚明雪對一旁的墨悲低聲道:“這孩子燒糊塗了,得趕緊吃藥。”

說著,她打開手裏的食盒,拿出煎好的藥,快步走了過來,墨悲則取出火折子,呼的一聲吹亮了,坑坑窪窪的墻壁上立即映出了兩個人的影子。

“誒?姐姐你是誰啊?你是剛剛那個石頭姐姐嗎?原來你這麽漂亮,你們石頭精的臉都是隨便捏的嗎,真的,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漂亮的姑娘,我娘年輕的時候也就和你差不多吧。”

李延竹使勁擦了兩下眼睛,撐著手臂想坐起來——“石頭姐姐”就這麽國色天香地朝他走過來,一雙略顯狹長的大眼睛看起來冷冰冰的,但裏面似乎還隱隱約約帶著點擔憂。

他立馬懂了——石頭姐姐肯定喜歡他,所以才這麽關心他。

“不用,我好著呢沒病,我剛剛還抓耗子呢,姐姐你……”

剛叫完了“姐姐”,“姐姐”就不由分說地捏起他的下頜,短促地說了聲“別嗆著”,把那碗散發著驚世駭俗氣味的藥灌進了他嘴裏。

李延竹被捏著臉強行灌了一大碗老鼠藥,下意識想掙紮,無奈後頸被一只纖瘦的手鉗得緊緊的,李延竹只好被迫認命,接受了漂亮但兇悍的石頭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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