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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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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小二丫的“寶貝”果然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堆小瓷瓶。瓷瓶看起來像藥瓶,有七八個,每個都是差不多半個巴掌高。

“這是我爹弄了一輩子的東西,是他獨門秘制的。”男孩語氣中頗帶自豪地介紹。

你爹這麽厲害,你家還至於窮得睡草堆?李延竹懷著十二萬分的不相信拿起一個,念出上面的標簽:“……痛痛丸。”

果然看起來很不靠譜。

不過小男孩用滿懷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那目光簡直就是在問“怎麽樣是不是很厲害”,李延竹只能硬著頭皮又拿起一個,希望能找到值得讚美的地方,哪怕是藥丸的名字好聽點也行。

然而那位躺在屋裏的兄弟大概的確是個實幹派,不屑於把名字起得花裏胡哨,李延竹看著瓶子上歪歪扭扭的字,念道:“有力丸。噗……”

李延竹還是沒忍住噴了出來,小孩瞪大的眼睛閃爍了兩下,金豆子又在醞釀,李延竹趕忙欲蓋彌彰地找補:“呃,聽起來還是挺有用的……有力丸,就是大力丸嗎?吃了可以力大無窮?”

二丫連連搖頭,嘟嘴道:“不是大力丸,就是有力丸。我爹說了,這個藥丸吃了之後人就會變得有力,快速,堅持更久。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反正我爹原話就是這麽說的。”

李延竹差點又噴了,但竟然沒法反駁,啞口無言,只能在心裏偷偷佩服這位大哥——能把家底掏空鉆研藥丸,果然是個有雄才大略的人物。不過他以前跟著他娘,在秦樓楚館從小長到大,跑上跑下地打雜,該見識的“藥”

“行吧。”李延竹扒拉幾下其餘的瓶子,果不其然,王二丫他爹給兒子起名和給藥起名都是一視同仁,諸如紅熱膏、撲通丸、哈哈丸之類的標簽紛紛映入眼簾,李延竹覺得自己還是太沒見過世面,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大受震撼。

“痛痛丸到底是幹什麽的?”

“就是吃了會肚子痛啊,不過一會就好了。”

吃了會肚子痛,這瓶東西作為藥的意義在哪裏?毒藥嗎?

“哈哈丸不會是讓人哈哈大笑的吧?”李延竹發覺自己已經掌握了這門起名的學問。

“沒錯!那你猜撲通丸是幹什麽的?”

李延竹想了想,覺得這沒什麽難,“撲熱?通氣?治風寒的吧。”

“哈哈哈你錯了大哥哥,撲通丸就是讓人吃了之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的藥丸啊!”

果然還是低估了仁兄推陳出新的能力。如今的世道,這麽奇葩的東西已經不多見了,但李延竹不能打擊小朋友對父親的崇拜之情,只好學著柔雲派那個討厭掌門裝腔作勢的語調說:“嗯,令尊的確是位奇人,只恨我生不逢時,未能與他相談一番。”

小朋友聽得半懂不懂,不過大體理解這話是在誇他爹,擡頭挺胸自豪道:“我爹當然厲害得很,我們村都是靠草藥吃飯的,我爹說要是沒點新穎的地方,怎麽能比那些家夥賺錢多?”

且不論賺錢多不多,反正花費“畢生心血”制造出這堆意義不明的藥丸,刻苦鉆研的精神可嘉,但努力的方向不值得提倡。

倆人後來就在院子裏看星星,不過今晚龍王不大高興,看了半天,只看出天可能要下雨了,但屋子裏連親兒子都待不下去,只能在院裏露宿。孩子還是想守著他爹,挑了個離屋子近的地方靠著,李延竹就沒那麽多負擔了,一溜煙跑到院子最外面,就差把鼻子捏著睡覺了。

等李延竹聽見第一聲雞鳴猛然驚醒的時候,天邊已經露出一抹不太明顯的亮色。

他剛一睜開眼的時候,其實還有點懵,差點沒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不過不遠處的歪著頭口水直流的少年提醒了他。

“二丫?”李延竹過去蹲下戳戳少年的臉,“丫頭!小丫!大丫!”

好不容易才把小朋友叫醒,小朋友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甩了李延竹一手大哈喇子,然後揉著眼睛說:“別亂叫我名,大哥哥,二丫就是二丫,不是別的丫。”

“我們現在就要上路嗎大哥哥?”二丫望著黑咕隆咚的天,還沒睡夠,有些惆悵,抱著包袱站在門口,包袱裏面塞著他爹的“寶貝”。

“咱倆這歲數現在上路還早,不過再不出發就遲了。”李延竹把劍背起來,昨晚被人追得東逃西竄,下山時搶來這把劍竟然還沒丟,怕人認出是柔雲派的劍,只好在上面塗滿了黑灰,半頓飯的工夫從威風凜凜變成了灰頭土臉。

“哦。”二丫發覺自己總是被打趣之後,決心今後把嘴牢牢管住,嚴肅道,“大哥哥,我現在是家裏的頂梁柱了,你不可以總是對我開玩笑。”

不能開玩笑了,李延竹只好帶著小朋友悶頭趕路。小朋友頂梁柱今天要找人給他爹修棺材,一般的木匠基本上不會願意接這嚇人的差事,只能到鎮子裏專門經營白事的鋪子找人。

李延竹隔三岔五還能一激靈想起自己的逃犯身份,這次決定快點趕路,拎著小朋友時不時就是一陣飛奔,太陽剛來得及露出個笑臉,倆人就到了離王莊最近的鎮子裏。

這鎮子不算很大,但卻相當熱鬧,大清早的街上就已經有不少行人。倆人經過一家賣早點的鋪子就走不動路了,李延竹揣著搶來的銅板,二話不說請小朋友吃了個飽,權當給沒睡好的孩子壓驚。

來到白事鋪子的時候,李延竹手裏還拿著半個燒餅在啃,夥計見他在一屋子紙人紙馬香燭冥錢中間還能吃得這麽香,趴在櫃臺上探出頭,“怎麽,是同行嗎老兄?”

李延竹東看西看看了一圈,咽下最後一口餅,正遺憾還差碗豆漿,聽了夥計的話,哈哈一笑,湊過去低聲道:“那不敢當,不過也算是跟棺材裏的打過點交道。”昨晚就打過交道。

夥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李延竹也不知道他懂了什麽,不打算繼續廢話,問道:“店裏能不能抽空去王莊,停靈的時候棺起了火,現在得補一補。”

正說著,一個挺著肚子的中年男人從後面的隔間裏走出來,徑直過來揪住小夥計的耳朵,吼聲震耳欲聾:“你他媽又給我閨女送東西了?就你還想當我女婿,配得上我閨女嗎?你小子不想幹趁早滾蛋!”

夥計耳朵被揪得通紅,臉也跟著紅了一片,不住求饒,胖東家又罵了幾聲才放開他,轉頭看向旁邊大眼瞪小眼的李延竹和王二丫,目光不屑地上下大量了幾眼,“去王莊修棺?二兩銀子!”

二兩?李延竹差點氣笑了,拿塊木頭敲打幾下要二兩,這死胖子敲詐誰呢?更別說倆人恐怕渾身上下都搜羅不出這麽多錢,他剛要反駁,老板根本不給他機會,一拍桌子一瞪眼,揚長而去。

“不是……”李延竹被扔在原地,和眼淚又開始打轉的二丫面面相覷片刻,李延竹撓撓他的下巴笑道,“小珍珠別光在眼眶裏啊,掉幾個下來正好拿來付錢。”

二丫惡狠狠一抹眼睛,小珍珠尚未成型就被扼殺。

“兄弟,你們店平時都是這個價嗎?”你說是我也不信,要全是這個價,你們店的紙人紙馬都能得道成仙了。

“當然不是啊!”夥計揉著耳朵一臉痛苦,李延竹看他好像快哭了,拍拍他的肩膀,夥計朝他一咧嘴,“老頭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定價全看心情,今天剛好發了火,這就是故意刁難你們!”

李延竹在柔雲派修了那麽多年道,“刁難”倆字就著一日三餐蘸著大醬吃,半夜三更睡不著覺還給它講講鬼故事——

一個穿水紅衣裳的小姑娘從裏屋走出來,她十七八歲,俏臉嬌嫩,頭上挽著金釵,明明是來拿水壺,羞答答的眼神卻悄悄往夥計身上轉,夥計一雙眼珠子瞪得溜圓,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回看過去,剛褪色的耳朵又紅了。

李延竹目睹了這場難以察覺的眉來眼去,待那姑娘走了,有些促狹地戳戳夥計,“小姐明明相中了你,當爹的怎麽能棒打鴛鴦啊。”

夥計愁眉苦臉,仰天長嘆。

“哎對了,”李延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問二丫,“你爹那膏藥是幹什麽來著?就那個叫紅熱貼的。”

二丫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老老實實回答:“紅熱膏就是抹哪哪紅,抹哪哪熱。”說著勤快地從包袱裏翻了一盒出來。

“對對,抹在哪哪就發紅發熱……兄弟,我看你這東家雖然脾氣暴了點,但卻是個疼女兒的,光從小姐的打扮就能看出來。你用這膏藥給小姐貼上,假裝成生病發熱,你再殷勤點照顧,老爺子知道了肯定覺得你是個會疼人的女婿,說不定就有戲了——”

夥計接過藥膏,看看李延竹,表情有些遲疑,“你不會是什麽不靠譜的江湖郎中吧?再說這膏藥真能有用?”

李延竹信誓旦旦,“有沒有用試試不就知道了——”

他打開盒子挖了一點塗在自己手背上,抹勻之後,手背上果然隱約發紅,夥計一眼不眨地盯著,試探著摸了摸他的手背,驚嘆道:“還真的發熱了!”

李延竹之前壓根沒用過,這一試自己也嘖嘖稱奇,“感覺有點熱乎乎……還挺舒服的呢。”

二丫發覺自家快要長毛的產品似乎有要賣出去的跡象,在旁邊及時補充:“塗一次,發熱能持續半個時辰。”

“哦沒錯,持續半個時辰呢,效果絕對逼真,用暖手爐的話溫度可一會兒就退了。只要你倆演戲不漏餡,保證老爺子看不出來。”

夥計自己也抹了點,對著發紅的手上下左右地看:“看起來不賴——你這江湖郎中還算像點樣,江湖郎中就該造點這種新鮮玩意,別總拿著那些陳年壓箱底的狗皮膏藥到處吹牛。怎麽賣啊?先說好了,貴了我可不買。”

不到一天時間,李延竹已經從為母尋藥的孝子轉變成野路子江湖郎中,他心中又好笑又無奈,朝夥計使了個眼色,“這是哪裏話,相識一場都是緣分,這點小心意老兄你收下就行,只是那修棺材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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