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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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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柳無時得知謝以觀被任命為江南道水道監察使時, 右眼皮重重地跳動了幾下。

郭來東說:“崔家傳來信,這兩位監察使會隨我們一起去江南。”

柳無時揉了揉眉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算他再怎麽不樂意, 柳家不可能面上直接抗旨,謝以觀跟著船隊南下已經鐵板釘釘的事。

只能寄希望於謝以觀並沒有傳說中那麽厲害, 認不出他就是柳九娘。

他又想起,皇帝打劫了他兩次,明目張膽,吃準他會認下這個啞巴虧,忍不住冷笑了兩聲。

這一次,他倒要看看皇帝他又想打什麽鬼主意。

另一端的蘇彧剛出宮門, 就聽到系統提示, 柳無時的好感度又降了5。

不同於系統的哇啦哇啦叫, 蘇彧十分淡定,反正債多不愁,要是被她找到機會了, 再薅一次柳無時的羊毛也未嘗不可。

從京城到江南水道, 是從京城南邊的萬年縣碼頭走渭河水域。

嚴格說來,京城與江南並無相鄰的水道, 渭河原本與江南的揚子江、錢江並不相通,還是前朝最後一位暴君用舉國之力, 將歷朝歷代的運河都連接起來並加以拓寬到能行大船。前朝覆滅之後, 這條大運河就便宜了大啟, 大啟前期商業發展迅猛多少有些得益於運河帶來的交通便利。

如今柳家又改良了船只, 從京城到江南的錢塘走水路不過半月的時間,遠比走陸路要快得多。

柳家的船今日申時走, 是特意選的吉時。

從皇宮這邊到萬年縣碼頭不算很遠,坐馬車過去一個時辰不到,蘇彧先到謝府,再與謝以觀一同去碼頭。

也算是長途出差,謝以觀自己備了一輛馬車,帶了一馬車的東西,偏偏謝以欣還想湊這個熱鬧,奈何她兄長的車上塞得滿滿當當。

蘇彧看了看謝以觀馬車裏的東西,頗有些無語,長途出差還帶了好幾箱的書,這謝以觀也不嫌重。

“自然是不嫌的,志士惜年,賢人惜日,聖人惜時,在船上有那麽長的空暇時間,自當要好好讀書。”謝以觀說著,順手拿了一本遞給蘇彧,“這本很適合蘇表弟,若有空也可以看看。”

蘇彧低頭一看,竟是介紹河朔三鎮的,河朔三鎮之中就包括了極有可能在兩年後造反的魏博藩鎮。

大啟大大小小的藩鎮不少,這些藩鎮最開始是為了抵禦外族入侵所設立的軍鎮,只是由於中央朝廷的衰落,藩鎮最高長官節度使權力越來越大,越來越不聽話,其中實力最強、最不聽話的就是這河朔三鎮。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可以說,如果中央朝廷強起來,要想讓各藩鎮重新聽話,必然會拿河朔三鎮殺雞儆猴。

蘇彧擡眼看向謝以觀,謝以觀垂著眼眸沒有多說話,她輕笑了一聲,收下這本書,也沒有多說話。

“表哥的車是空的,不如我……”謝以欣聽聞柳家商行的商船比普通的船要大上許多,著實想要去見見世面,於是大著膽子將主意打到蘇彧的馬車上。

不等她說完,謝以觀直接打斷:“你就坐自家馬車,我同表弟共乘。”

雖然他相信蘇彧不至於主動對他妹妹下手,但是蘇彧生得一副好皮囊又能言善道,若他是女子極有可能對蘇彧動心,所以他一定要防著一點,不能讓他妹妹對蘇彧動心。

蘇彧輕嘖了一聲,“你那馬車全是箱子,也坐不了人,表妹不如和我們同乘吧。”

她想要了解下謝以欣管理繡坊的情況,順便閑聊幾句,她隱晦地看了謝以觀一眼,心想防她還不如先把他妹子那門婚事給取消掉呢。

謝以欣欣然同意,雖然她這陣子沈穩了不少,但到底只是剛過及笄的小娘子,迫不及待向皇帝展現自己管理繡坊的成果。

謝以觀:“……”合著只有他裏外不是人。

上了馬車,蘇彧不開口,謝以欣也狠狠憋著不開口,以免蘇彧說她不夠沈穩,等到蘇彧終於笑著問她,她悄悄松了口氣,就開始像倒豆子一樣把所有事情往外倒,將整個錦夢軒的經營現狀以及她做好的十年規劃都講了個遍。

謝以觀終於知道為什麽尉遲乙常常對著尉遲佑捂眼睛了,他這會兒也很想把眼睛捂住,著實沒眼看。

虧得蘇彧很有耐心地聽謝以欣說完,誇讚她:“表妹是用了十二分心思在做事,做得也很好。”

誇完之後,蘇彧再點出謝以欣哪些地方還需要改進,以及她的規劃哪裏有漏洞,應當如何改進,讓她回去再做完善。

謝以欣聽完之後,眼裏盡是崇拜,一雙和謝以觀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杏眼滿心滿眼地望向蘇彧。

蘇彧頓了一下,稍稍反省,她現在畢竟是以男人的身份在外,不可以這樣子對小姑娘。

於是又板下臉嚴肅地說:“我只教這一次。”

謝以觀卻更加敬仰地望著她,重重點頭:“表哥放心!若是表哥這樣都無法教會我,那我還不如直接自掛東南枝!”

蘇彧:“……”不至於、不至於。

她撇過頭去,就對上謝以觀覆雜的眼神。

蘇彧:“?”

謝以觀呵呵笑了一聲:“倒是從未見蘇表弟對我這般耐心過。”

他還以為蘇彧只會挖坑埋人呢,原來也是會這麽耐心又細心地教人的,還真是讓他長見識了。

蘇彧笑著說:“那是因為表哥與我心意相通,不必我多言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謝以觀:“……”

“兄長,你怎麽臉紅了?”謝以欣見謝以觀白皙的臉上竟有一絲紅暈,新奇地問。

謝以觀:“……沒什麽,馬車裏有些悶,車子停下了,應該是到了,我先下去看看情況。”

謝以觀動作較平時快了三分,撩起車簾從車上跳下,先是看到了同為江南道水道監察使的王墨。

王墨之前也是沒有秩品的翰林學士,是被任命為江南道水道監察使的同時,蘇彧隨便給了他塞了一個從五品的職事官,他的秩品比謝以觀低,早早來此也是正常,只是他的不遠處還站了一個崔玄。

謝以觀連忙上前行禮:“倒不知崔閣老也會來。”

崔玄沒有穿官服,一身青冥色寬袖圓領長袍,自碼頭吹來的風揚起他襆頭與衣袖,是遺世獨立的清冷。

他朝著謝以觀點點頭:“謝監察使不必多禮,我只是以崔家人的身份來此。”

因為崔家也在船隊裏投了一份,這又是監察使第一次隨船,崔玄為表示崔家對此次出航的看重,特意來送行。

他微微側頭,果然看到蘇彧的馬車,他很自然地便朝蘇彧的馬車走過去,見她從馬車上下來,正想要出聲,卻沒有想到蘇彧的身後還跟了一個妙齡女郎。

崔玄頓住。

蘇彧比謝以欣高挑許多,很簡單地從馬車上跳下來,謝以欣自然不能像她這樣沒什麽形象地直接往下跳,雖然有馬凳子,她還是晃了幾下,蘇彧伸出手,讓她扶著自己的手臂下來。

謝以欣微紅著臉,小聲朝蘇彧道謝。

蘇彧噙著微笑。

兩人的容貌自是不必說。

蘇彧今日依舊是那一身曲紅長袍,偏巧謝以欣也穿了曲紅的襦裙,昳麗的少年郎長發隨意綁成馬尾,在風中飄揚,與少年郎的長發一起飄揚的是少女雙垂髫上的長發帶。

遠遠望過去,像是在名家的水墨畫中融入兩抹最稠麗的紅,又像是青澀旖旎的綿綿繾綣。

王墨那日授封是在翰林院授封的,至今沒有見過皇帝,不知道蘇彧就是皇帝,只被她和謝以欣驚艷到,忍不住讚嘆:“好一對如畫璧人。”

謝以觀和崔玄幾乎異口同聲:“慎言!”

王墨一臉懵,不知道自己這句話說錯在哪裏,他求助地看向比較和善的謝以觀。

謝以觀淡淡地說:“那是舍表弟和舍妹。”

王墨知道謝家女郎已許配給裴十四,連忙說:“方才是我失言,知微兄千萬不要計較……”

等等!謝以觀的表弟!

他猛地擡起頭,崔玄已經站在蘇彧身旁,並不是他的錯覺,一向不與人親近的崔玄居然伸出手為蘇彧整理亂了的頭發!所以那個傳聞竟是真的!

謝以欣是認得崔玄的,見他伸手向蘇彧,她便不自覺護在蘇彧面前。

崔玄淡淡看了她一眼。

蘇彧卻又把她護在了自己的身後,笑著同崔玄打招呼:“行簡。”

崔玄垂下眼眸,便看到兩人的袖子撞在一起,這樣的距離真是太近了,看得他著實不舒服……

他擡手為蘇彧正了正馬尾,面無表情地說:“竟沒有一人能為……你束好發嗎?”

蘇彧不在意地笑著:“我不喜歡旁人在一邊伺候,平時都是自己胡亂紮的,哦,對了,知微幫我紮過一次,他手藝還怪好的。”

崔玄:“……”聽著更奇怪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拉起蘇彧的衣袖,說:“袖口皺了。”

蘇彧:“……”

他這樣一拉,蘇彧不得不朝前走了兩步。

崔玄再往後退一步,已經看不到蘇彧和謝以欣寬大的袖子重疊在一起,他看著頓覺舒服了不少。

謝以欣:“……”什麽人啊,那些貴女們竟說崔玄是什麽清清冷冷、高不可攀的郎君,明明是個怪人!

王墨悄悄看向一旁的謝以觀。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謝以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皇帝何時和崔玄走得這麽近了?

他又折回到蘇彧的身旁,不著痕跡地隔開了蘇彧和崔玄,笑著向崔玄介紹了一遍蘇彧和謝以欣。

崔玄淡然地說:“蘇大與我見過數面,謝監察使怎麽不記得了?”

謝以觀也不惱:“許是年紀大了,記憶也有些不好了。”

與他同齡的崔玄:“……”

謝以觀笑瞇瞇地回頭看向蘇彧,又把眼睛瞇下來,蘇彧和謝以欣確實站得太近了,他又悄無聲息地挪了位置,隔開蘇彧和謝以欣,但是如此一來,蘇彧和崔玄之間又沒有阻隔了……也罷,崔玄不至於真的有龍陽之癖,他先確保自家妹妹遠離蘇彧。

謝以欣難得在她兄長的臉上看到類似於“糾結”的神情,她看了看崔玄,又看了看蘇彧,再責備地看向謝以觀,怎麽能讓皇帝直面崔玄這個怪人呢?

於是,她又挪了一下位置,擋在蘇彧面前。

謝以觀:“……”得,白糾結了!

崔玄:“……”難不成謝家兄妹也信了外面那些謠言不成?當真是可笑。

他輕輕哼了一聲,再朝一旁退了幾步,與謝以欣保持著兩臂的距離。

王墨站在原地,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算了,他還是先去找柳無時吧,總覺得這裏的氛圍奇奇怪怪的。

他遠遠地和崔玄、謝以觀打了聲招呼,便逃一般地登上領隊的船只。

柳無時早就到了,他在碼頭上和崔玄、王墨都會過面,雖然知道早晚都要面對謝以觀,他還是下意識回避,借口還有事要吩咐各船管事的,先上了船。

見到王墨,他迎上前笑道:“王監察使,離開船吉時還有一個時辰,您可以監察一下各船的情況,對了,謝監察使還沒來嗎?”

“他倒是到了,”王墨猶豫幾息,才說,“崔閣老與謝監察使都在碼頭,那個咳……謝監察使的妹妹和他家表弟都來送他,這會兒他們正在岸上說著話。”

柳無時敏銳地捕捉到“表弟”二字,不自覺握了一下拳頭,又緊緊皺起眉頭,頗有幾分吃味地說:“謝監察使這個表弟倒是有幾分粘謝監察使,這都要來相送。”

一個大男人跟趟船有什麽好送的?

“咳——”王墨重重咳嗽了一聲,“那個……也未必是粘謝監察使,說不定是另有其人。”

柳無時立刻問:“是誰?”

王墨小聲問:“柳郎君最近都沒有聽那些坊間傳聞嗎?”

柳無時見王墨神情之間有幾分暧昧,右眼皮又跳動了兩下,只笑著搖搖頭,又和王墨說:“船艙裏有點事要吩咐,我去去就來。”

他立即轉身進船艙,一把拉住正在忙活的郭來東:“最近京城裏在傳什麽?”

見郭來東一臉茫然,他又補充了一句:“關於謝監察使表弟的!”

郭來東想了想,恍然大悟:“郎君是說那個傳聞!屬下先前和你提及過,只是你心不在焉,屬下還以為你不感興趣。”

他掃視了一下四周,才悄悄附在柳無時耳邊說:“最近京城都在傳,崔閣老有龍陽之好。”

柳無時皺緊眉頭:“這個傳聞不是早就有了嗎?我要知道與謝知微表弟有關的。”

郭來東想起柳無時當初抱著人跑了十條街,猶猶豫豫:“傳的是崔閣老與謝家表弟相好,有人撞到他二人舉止親密……屬下記得郎君那時說,不是表弟是表妹,那是不是說崔謝二家想要結親?也不對,崔家家主不可能會娶五姓之外,難不成謝家想將他家表妹嫁到崔家為妾?那可叫人不齒了……”

想他謝家如今好歹也算是書香門第,怎麽能為了攀附世家,將自家表妹送出去做妾呢?

郭來東嘆了一口氣,不過世家與文官之間的事,到底不是他們這些行商的人能摻和的,“郎君,以後啊您還是不要再見這位謝家表弟了,我們柳家商行也不缺這點消……”

他講到一半擡起頭,柳無時早已朝著外面而去,只留了一個背影給他。

郭來東:“……”誰當初很硬氣地說只是為了打探消息?

王墨見柳無時匆匆跑過來,連忙笑著說:“柳郎君不必著急……”

柳無時卻是一把拉住他,“既然崔閣老和謝監察使都還在岸上,那我們也先上岸吧。”

王墨:“……”他就是為了逃離他倆,才上的船!

王墨只以為柳無時是想去吃瓜,無奈地被他拉著再回岸上。

柳無時遠遠便看到蘇彧、崔玄、謝家兄妹站在那裏,幾人似乎在暗暗較量著什麽,尤其是蘇彧與崔玄、謝以觀、謝以欣都有眼神交往,他心中一緊,顧不得自己會不會被認出來,就走上前,笑著招呼:“崔閣老、謝監察使,這兩位是……”

他的目光飄到蘇彧身上,又迅速垂下,只當作自己不認識蘇彧。

蘇彧看過來,穿著哈薩克花紋袍的柳無時竟比女裝時更多了一份坦蕩的妖冶,一雙狐貍眼褪去鉛華更為不羈。

她朝著柳無時一笑:“你可是柳郎君?我是謝監察使的表弟,姓蘇,你喚我蘇大便可……咦,我怎麽覺得柳郎君有幾分面熟呢?你和九娘還都姓柳……表哥,你快看看!”

謝以觀:“……”皇帝真是太壞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柳無時心眼往上一提,笑著掩飾:“可能我長了一張路人臉,蘇郎君看著我面熟。”

王墨:“……”你要長了一張路人臉,那我是什麽臉?

蘇彧一直盯著柳無時看,看得他背上出了汗,她才無辜地笑了笑:“也對,你們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是我看岔眼了……你真沒有妹妹,排行第九嗎?”

柳無時一口咬定:“家中並無九妹。”

蘇彧“哦”了一聲,好像真的就被他糊弄過去了,模樣看上去憨憨的,柳無時的眼睛不自覺地帶上幾分笑意。

崔玄斜看過來,他怎麽覺得柳無時看蘇彧的目光有些不對勁,再看向蘇彧現在這嬌憨的模樣,和在刑部對著自己的時候如出一轍。

他緩緩垂下眼眸,蘇彧和柳無時絕對不可能是第一次見面,否則他們都不該是這樣,只是他想不通,蘇彧為什麽要在柳無時面前裝出純良的模樣……

崔玄的目光再次從幾人身上掃過,他突然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和蘇彧同穿了紅衣,唯有他一人一身青冥,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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