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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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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清晨的京城已經很熱鬧了,貨郎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

馬車裏,聞昭靠著車壁聽外面馬蹄聲噠噠,正在出神。

經過一個鋪子,飄來一陣桂花香。

她忽地想起自己在雲安縣的家裏,父親也曾為她栽了一棵桂花樹,每每到秋天,滿院桂花香。

那時她還小,父親會將他架在肩頭采桂花,等花洗晾幹凈了,娘親就會將它做成桂花糕,一口下去,軟糯香甜,唇齒留香。

那都是很遠很遠的記憶了,她也有好些年不曾吃過桂花糕了。

……

不消片刻,便到了袁府。

馬車停下,聞昭掀起車簾出來,裴清川伸手將她扶了下來。

他環顧了一圈,低聲對她道:“我將寸降留給你,在外面務必小心。”

聞言,聞昭也警覺了,清澈的雙眸如小鹿一樣也學著他向四周看了看。

裴清川看她發頂的嵌珠桂花銀簪輕搖,小娘子似警惕的小兔子一般,不免失笑,一個沒忍住,就出了聲。

二人離得近,這聲悶笑實在是清晰,聞昭微頓,揚起小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他。

裴清川側過臉,輕咳一聲。

連忙將手裏提了一路的東西往她面前一亮,找補一般,溫聲說:“我記得祁州一帶以桂花出名,你平日裏也喜歡,方才正好經過陳家鋪子,他家的廣寒糕做的最好,便替你買了一份。”

鼻前桂花香濃郁,聞昭才在馬車上打算回去時買一些,沒想到他卻已經買好了。

她看看桂花糕,又擡頭看看俊郎高大的小侯爺,一時竟有些語塞。

見她神色有些覆雜,裴清川還當是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猶豫著放下胳膊,試探著問:“你不喜歡嗎?”

他又想,的確人是很奇怪的,喜歡某物,不一定就喜歡吃,同一種東西換種樣式做,也有可能就不喜歡,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喜歡就不吃,回頭給你買其他的。”他說著,就要將東西遞給寸識。

聞昭連忙說沒有,“我很喜歡,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裴清川這般心細,還待自己這般好。

“喜歡就好。”裴清川將東西遞給梅香,看了眼袁家的大門,折身從侍衛手裏接過馬的韁繩,側首說,“我去忙了,你也去吧,我瞧四娘已經出來接應你來了。”

說完,他翻身上馬便離開了。

聞昭轉身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良久,聽見袁令儀說話聲漸近,才收回目光。

袁令儀提裙跑過來,親親熱熱的挽上她的胳膊:“好姐姐,你可來了,我在門外等你許久了。”

聞昭晃晃腦袋,驅散腦海裏的萬千思緒。

“我來遲了,我的錯。”

袁令儀拉著她往府裏走,“跟你說笑的,我也才出來,見表哥在,沒敢過來,看他快走了才來。”

兩人說著話,不久便到了袁令儀的屋裏。

她將聞昭摁著坐在椅子上,看看外面,才關緊門跑過來。

聞昭看的一頭霧水:“這麽小心,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袁令儀背靠著門,沒回話,倒是臉紅了。

她重重吐了幾口氣,才拉著聞昭往她榻邊去,而後坐在榻邊,費勁的從被子下翻出來一大堆東西。

她指了指攤在榻上的喜慶的帕子、枕巾、繡鞋之類的東西,坐在榻邊,嘆了口氣:“如你所見,這是我繡的,我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這些個東西都得我自個兒去繡。但有幾個圖案怎麽著都不對,昨日我琢磨了許久,手都戳破了幾個洞,還沒成,這才想著叫你過來指點指點我。”

竟是因為這事,四娘小自己一歲,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聞昭並沒有太驚訝。

她攜起袁令儀的手,笑著說:“談不上指點,我且看看,若我做的不好,還得請個好的繡娘來。”

袁令儀連忙撿起個帕子給她看。

並不是什麽難事,只是將鴛鴦繡的胖了些,聞昭接過來:“我且給你改改。”

“那就好。”

袁令儀帶著她坐在窗邊,見聞昭手底下開始忙,她也沒閑著,重新取個了新的繡。

再次擡頭時,已近中午。

女使提了午膳過來,兩人擱下手裏的活,凈手準備吃飯。

袁家的廚房做的菜很合聞昭的胃口,她吃的認真,但袁令儀顯然是不怎麽想吃。

她支著腮,看著聞昭用膳,一面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用了個膳的時間,聞昭便知道了袁令儀的未婚夫是何許人也,家世如何,家裏幾口人等一應事。

下午袁令儀又纏著她沒能離開,聞昭索性陪她坐著。

後來見她閑著,袁令儀還差女使拿了布匹來,讓聞昭挑一塊喜歡的,她眨眨眼,看著聞昭腰間的荷包,得寸進尺:“我也想要昭昭姐姐繡的荷包。”

又不是什麽大事,聞昭樂的願意,自然是一口允下。

問清她喜歡什麽之後,聞昭便繡了個牡丹在上面,她手底下動作快,結束時,袁令儀還愁著她的鴛鴦。

到了傍晚,聞昭便要回侯府去。

袁令儀欲留她用晚膳,聞昭卻拒了,她只好送人到門外,末了還非將那匹布塞到馬車上,美其名曰:“姐姐若是得空了,可以多繡幾個荷包,我也好帶出去炫耀。”

聞昭推辭不得,只得順她意。

回到侯府,與裴清川也是個前後腳的功夫。

聞昭換了身衣服去前堂用晚膳。

趁著女使布菜的時間,聞昭便問他自己該去何處寄信:“一則是報個平安,二來我也有些事還得交代了舒媽媽,免得他們都來京城給耽擱了。”

裴清川方凈完手,拿著巾帕半晌沒了動作,重覆道:“來京城?”

聞昭大致提了幾句林家的事,“反正都是些他們家的舊事,不過詞安哥哥提前來京也挺好,也好安心準備春闈。”

裴清川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不多時,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頓時屋裏暗了許多,女使拿著火折子去點燈。

雨勢迅猛,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瞬間濺起塵土味。

裴清川起身關了窗,又吩咐人將門關小一些,聽著外面風雨聲,坐在聞昭對面用膳。

不多時,見她吃好了,他也擱下箸,問道:“過幾日就是端午,我也休沐,屆時金明池邊有競龍舟,往年我是和四娘他們一起,今歲,你我是獨去一船舫,還是仍舊和他們一起?”

雲安縣倒是有幾條河,卻從沒有過競龍舟,聽聞京城每年的端午節,金明池中滿是小船,畫舫。

岸邊皆是官眷貴婦的亭子,更有甚者,會有宮裏的官家娘娘來一同泛舟慶賀。

聞昭自然也是想去看看這等盛況。

那日定然全是人,小侯爺如此身份,雖說二人有婚事,可到底是不好眾目睽睽之下,二人獨自在一起。

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她且得好好思量思量再做打算。

她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還是同四娘他們一起吧。”

“也好。”

屋外雨下的愈急,橫空劈下一道閃電。

聞昭不妨正對上半掩的門,白光似乎炸在眼前,她心下一驚,緊緊的閉起眼,身子往後躲,袖子帶翻了一盞茶,茶盞連著茶托都摔落在地上,“啪”的一聲碎了。

緊接著身子被人一把攬過去,眼睛上覆上一只手,隨之而來的雷聲轟隆,一時間聞昭的心跳快像是要跳出胸口來。

“將門關緊了。”裴清川沈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甚至能感覺他說話時微微震動的胸腔。

他聲音沈穩,說話徐徐而來,聞昭頓時心裏就安心了幾分。

打雨夜刺傷許慈之後,她就開始害怕極了電閃雷鳴的時分,適才也是這樣,這才不慎打翻茶水。

她平覆了幾息,察覺到他當下正註視著自己的目光,又意識自己依偎在他懷裏頭,沒來由心慌了下。

隨後推開他,站起身來:“對不住,是我失態了。”

裴清川垂眼看著突然空了的雙手和懷抱,擡眸看了眼她有些蒼白的小臉,站起身將她扶著坐在椅子上。

“這又不礙事,你道哪門子歉。”

他沒離開,反倒是雙手撐在圈椅兩側扶手上,將她困在自己與圈椅之間,眸子沈沈的看著她。

外面電閃雷鳴,幾縷風漏進來,吹的燭火輕搖。

昏黃的燭光在他面上,半明半暗。

聞昭往後靠了靠,試圖離他稍遠些,不知怎的,這動作就忽地刺了裴清川一下。

他撐著圈椅的手微緊,看著她,低聲發問。

“我一直想問你,你我既為未婚夫婦,為何你總是對我躲躲閃閃的,待我也這麽的……”他停頓片刻,似乎在思考措辭,“這麽得生分?”

這話說的沒道理,什麽叫躲躲閃閃,分明是出於禮節,她有禮還不合適了?

聞昭擡頭欲辯,不期然撞進他的一雙疑惑不解的眼裏,滿腔的話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又不是什麽三歲稚兒,也非草木無心,怎麽會感受不到他對自己的好。

但她同時也清楚,他們之間有著天塹的差距,且說到底那婚事也是兩家默契不認的了。

她如今這樣,已經是欺他不知情了,又怎麽敢奢望太多。

思及此,她別開眼,緊捏著手裏的帕子,到底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見她垂著腦袋又不說話了,裴清川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他忍了又忍,看著聞昭被又一道閃電嚇的蒼白了一些的臉,還是沒忍住問出口:“是不是後悔了?”

“可是因為那與你長大的林詞安?”

這又幹林詞安什麽事?

聞昭不知道他怎麽想到這裏的。

“這與他有何幹系?”

聞昭坐的愈加的靠後,滿臉的害怕摻著幾分不解。

裴清川忽然有些洩氣,往後退開,又一把攥住她的腕子帶著她往裏面走:“算了。”

聞昭被她拽的踉蹌了幾步,懵懵地問:“做什麽?”

他嘆了口氣,一副不欲與她多言的模樣:“往裏面些,你不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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