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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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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本章涉及了大量《冰菓》原著的內容, 所以大部分就放到作者有話說裏。

京阿尼為我們編織出了美好的夢,帶給了我們無數的感動, 為其所遭遇的磨難以及痛苦默哀, 希望你們能加油。

神山高中是一所升學高中, 盡管無論是從學生人數還是占地面積來看都不算大,但是校方也給了多姿多彩的社團活動相當的寬容, 聽聞每年文化祭的盛況在這一帶非常有名。

安室透開車到達校園的時候,已經臨近放學了。

根據檔案裏的內容顯示,關谷純45年前曾於神山高中就讀,後遭到了開除,具體原因不明。

而他和藤原真央在東都百貨吃飯那天, 到東京修學旅行在樽雅庭聚餐的那群學生, 正是神山高中高二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室透爬上三樓,在鋪磁磚的走廊上向前走,古典文學社的社辦在專科大樓四樓,可說是位在這所高中裏最偏僻的地帶。

敞開的窗外傳來不知是田徑社還是什麽社的吆喝聲。

“……一、二!一、二!一、二……”

充滿了青春活力。

安室透敲了敲門,拉開門扉,西面的窗戶之下,有個長得相當漂亮的女高中生站在夕陽的餘暉裏,轉過頭來看向他。清純可人的女高中生紮著一個馬尾辮,穿著合身的水手服,眼睛十分有靈氣。

她看著安室透,微笑著朝他鞠了一躬:“你好,請問你便是安室先生嗎?”

她身上的那身水手服,讓安室透不由地想起了那個夢。

安室透笑了一下,說道:“你好。”

“我是中森美雪,高一的學生,高二的社長千反田愛瑠學姐以及其他高二的社員因為考試的關系不能來,所以今天只有我在。”

“哦,沒關系。”安室透走進教室裏,只關上了一半的教室門。

他之前打電話聯系校方,表明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專欄作家,正在做一部小說的取材,聽聞神山高中有很多社團,所以想要來了解一下。

這種有力宣傳方式當然得到了允許,於是安室透便出現在了這裏。

兩人分別在桌子的兩端坐了下來,中森美雪緊抿的嘴唇、緊抓著裙擺的手都透露出了她緊張的情緒。

棒球社社員揮棒擊中球的清脆聲響在此處也清晰可聞。

安室透笑了笑,環顧教室內,接著落定視線,緩緩說道:“不用緊張,我只是來了解一下你們的社團生活,作為背景調查而已,在文章中也會雜糅其他學校了解到的情況,你所說的話並不會給學校帶來什麽麻煩的。”

大概是這位偵探真的有能夠看穿人心的本事,原本低著頭不吭聲的少女終於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相貌英俊的人總是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少女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我了解的有限,我們的社團活動我還沒有完成呢。”

古典文學部的社團活動會是什麽?閱讀古典文學後寫下讀後感嗎?

高中時期參加的是運動社團的安室透有點好奇。

中森美雪與他四目交匯,睜大眼睛看過來的時候,裏面有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是解開社刊名字的謎語哦。”

中森美雪一邊轉頭去教室的角落裏拖出了一個大箱子,一邊,向安室透解釋道:“依照慣例,神高文化祭禁止設攤。我們的經費比不上運動社團,所以古典文學社每年的預算的名目都是‘社刊制作費’。而且古典文學社的社刊有三十年以上的傳統,所以想要一直保持下去。”說到這兒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這一屆的高一學生只有我一個,上一任的社員有四個人,所以明年的時候,他們希望我能夠把這個傳統保持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解開社刊的謎題。”

安室透走了過去,幫她把那個大箱子搬上了桌,裏面疊放著幾十本類似薄筆記本的東西,最上面是最新一期,發行時間是去年。

中森美雪將社刊一本一本的拿了出來,然後將最下面的一期遞給了安室透。

那本社刊的長寬近似大學筆記本,頁數不多,以普通的騎馬釘裝訂,但制作得十分美觀,應該是特地交代過印刷廠的。封面是皮革般的淺褐色,以類似鳥獸戲畫的變形水墨畫風格畫了狗和兔子。

畫上是一群兔子圍成一圈,圈內有一只狗和兔子在互咬。狗的牙齒把兔子咬得遍體鱗傷,兔子銳利的門牙也深深刺進狗的脖子。拜這變形畫風所賜,畫面不至於血腥,但滑稽之中仍帶有恐怖的氣息。有句話說“狡兔死,走狗烹”,這張圖則是狡兔與狗互鬥,而圍繞在外的兔子們模樣可愛地看著這幅光景……

雖然是一張完全不講究基本構圖和遠近對比的圖片,繪畫技巧上的欠缺全都用表現手法填補了。

圖的上方以平凡無奇的明體字印上“冰菓第二期”,發行年份為四十四年前。

“冰菓啊。”安室透喃喃說道,想起了藤原真央曾經食指在冰激淩上畫著圈楞神的模樣。

“嗯。”中森美雪不知道是不是被安室透的沈郁氣場所影響,臉聲音也忍不住隨之放低了下來,她看向西側的窗戶,指向路旁一棟建築,解釋道:“那是神山高中的校舍之一——武術道場,關於社刊題目的謎題,那是提示之一。”

安室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出去,那是一棟破破爛爛的木造建築,大約早就廢棄了,在長年的風吹雨打之下斑駁處處。

中森美雪繼續說道:“我們並沒有收錄創刊號,第二個提示則是,圖書館。”她低下頭笑了一下:“高二的前輩們已經破解了謎題,不過因為他們總共有四個人,而我只有一個人,所以給了我許多提示,如果安室先生好奇的話,可以直接去詢問前輩。”

安室透停頓了一下:“沒關系,他們不是在準備重要的考試嗎?

這樣說著,他翻開了第二期社刊的第一頁,上頭刊載著序文,內容如下:



又到了文化祭。

關谷學長離開至今已有一年。

經過這一年,學長由英雄變成了傳說,而今年的文化祭依然盛大地舉辦了五天。

然而,在傳說傳得沸沸揚揚的校舍一角,我卻想著:十年後,還有誰記得那位安靜的鬥士、溫和的英雄?最後會不會只留下學長命名的這本《冰菓》呢?

爭執、犧牲,連學長當時的微笑,都將被沖向時間的另一頭。

不,這樣才好,無須記住,因為那絕不是英雄事跡。

一切都將不再主觀,在悠長歷史的遠方化為古籍的一頁。

而有朝一日,現在的我們也將成為未來某人手中古籍的一頁吧。

郡山養子

安室透:“那麽你調查到什麽程度了?”

“完全沒有頭緒。”中森美雪長嘆了一口氣,視線飄向了窗外,然後拿出了另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寫著《團結與禮炮第一期》:“不過我根據圖書館的提示,去找到了同期發行的另一本社刊。”

她翻開用便利貼標記的一頁,遞了過來,安室透飛快地掃了一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即吾等常懷廣大民意,故秉持反官僚主義之方針堅決維持自主權,絕不屈服於保守勢力之蠻橫暴行。

援引去年六月鬥爭為例,吾等在古籍研究社社長關谷純的英雄式指揮下施行果敢的實踐主義,令威權主義之輩慌亂失色,其醜態吾等至今仍歷歷在目。

安室透:“那麽容許我做個簡單的推理吧。”

中森美雪好奇地朝他看了過來,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首先,事情發生在四十五年前,那麽最先想到是,應該是學生運動。”安室透的手指落在了關谷純的名字上:“如果這兩本社刊的記載都屬實,動亂在六月,而這位學長要是因為暴力行為遭到退學,校方為什麽要拖上四個月才處理?應該是在六月的時候發生了事件,從而促使了校方和學生的協商,確保了十月的文化祭得以順利舉行。而協商的內容,則是《冰菓》第二期所寫的——”

安室透的手指向後移,指在了——“經過這一年,學長由英雄變成了傳說,而今年的文化祭依然盛大地舉辦了五天。”

“既然強調了時間,那最直接的推測便是校長要對學生宣導學業比課餘活動重要,於是決定縮短文化祭的時間,引發了學生的抗議。在這件事情中,因為關谷純在六月時仍是學生會的中心人物,要是當下開除他的學藉,動亂一定會愈演愈烈,因此校方把退學一事延後,延到熱情消退的時期,也就是文化祭結束之後。”

夕陽西下,中森美雪在一片橘紅的光線之中,以一種極其微弱的音量說道:“難怪學姐當時的神情那麽悲哀。”

安室透想了想:“但是這個推理,你的前輩所給出的線索不是都還沒有用到嗎?”

武道場,還有圖書館。

中森美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圖書館的話,這本書是圖書館借來的。”

安室透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說道:“請你帶路吧,我們去圖書館對這個事件進行補遺。”

中森美雪急忙起身,兩個人一邊朝前走,安室透一邊解釋道:“因為要調查的事情,是四十五年前的事,所以想到去圖書館翻閱校史是理所應當的事,但是既然你已經還原了事情原貌的學長學姐們給出了圖書館的提示,那相比所指的並不是圖書,而是……”

“啊!”中森美雪在他的提示之下飛快反應過來:“是人!我想起來了,圖書館的司書老師名叫糸魚川養子,郡山養子想必是她婚後從夫姓之前的名字。”

圖書管裏的窗戶被百葉窗虛掩著,他們要找的糸魚川老師正坐在櫃臺後方寫字,她戴起眼鏡,趴在桌上寫東西。身材矮小的她體形纖瘦,臉上刻畫著若幹皺紋,感覺得出高中畢業以來的四十五年歲月。

糸魚川老師看向充滿期待的中森美雪,大概明白了她為何來到這裏,帶著他們二人走進櫃臺後方的司書室,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她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你已經了解了,想要來詢問我關於四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吧。”

中森美雪簡單地闡述了一下和安室透推論出來的事情經過,糸魚川老師又輕呼了一聲,但她看上去內心依舊平靜:“真是了不起啊,一個人就推論出了這麽多的細節嗎?”

中森美雪有點不好意思:“不是的,主要都是這位作家先生的功勞。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古典文學社的社刊被命名為《冰菓》。”

這時,糸魚川的目光才落在了一旁的安室透身上,她靜靜地凝視了他一會兒,像在喃喃自語似地,有些怨懟地說:“現在我們學校的文化祭辦得比其他學校還盛大,但與昔日相較,仍算是收斂了許多。當年神高的文化祭好似大家的生活目標,破除舊習、迎接新時代的思潮席卷全日本,在神高的展現形式即是文化祭。

在我入學前不久,文化祭有如暴動般,大家都興奮過度,簡直踩不住煞車,雖說那與後來的校園暴力相比還算守規矩,不過看在當時老師的眼裏,想必相當難以忍受吧。”

“文化祭日期公開後,馬上引發學生們的大騷動,因為比之前的慣例少了三天,僅剩兩天,而且由平日改到周末。說實在的,若是刪掉不重要的活動,兩天的時間其實很夠用,說穿了學生就是不滿受到幹涉。

“消息公開後,所有人都感覺得出校內氣氛緊繃,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氣氛。首先,校內到處被貼上不雅字句,後來還有演講。雖說是演講,其實只是站在臺上暢所欲言,所有人都很激動,不管聽到什麽都捧場叫好。這個運動愈演愈烈,到後來所有學藝類社團甚至發表了聯合聲明。

糸魚川老師講到這,挺起腰桿換了個姿勢,椅子發出嘎吱聲。

“校方早料到會引來反彈,仍堅持縮短文化祭,可見校方早已下定了決心。學生要是想組織團體進行反抗運動,就得有受罰的覺悟。當時被拱上去當箭靶的,正是關谷純,實際上的主導者另有其人,但那個人……還沒等到神山祭開始變離開了學校,據說是忽然生了很嚴重的疾病,但是學生運動愈演愈烈,大家嘴上說得豪情萬丈,但其實都沒有承擔嚴肅後果的覺悟,於是當時剛成立的小社團的社長關谷純變成了大家的替罪羊。”

糸魚川老師繼續說:

“但是,我們做得太過火了。學生不但集體罷課、聚集到操場上呼口號,活動進行到高潮時,眾人甚至激動得升起篝火。那一晚,終於出事了。

“武術道場發生了火災,不知道是因為篝火的火花引燃還是有人蓄意縱火。火很快就被撲滅了,但老舊的武術道場也被消防車的強力水柱沖得半毀。”

中森美雪的表情都僵住了,光聽轉述都不難想像當時的事態有多嚴重,即使不是直接破壞學校設施,也絕無可能不了了之。

“唯有那件事找不到正當理由粉飾,因為那是絕對不容忽視的犯罪行為。所幸校方不想把事情搞大,沒有讓警方介入,但文化祭結束,校方決定秋後算帳時,誰也沒立場反對。……其實說到底,當時大家根本也沒思考過文化祭結束後該如何善後吧。

“火災的起因終究是沒有查明,而組織名義上的領袖關谷學長成了殺一儆百的懲處對象。

“在那個年代,做出退學處分比現在容易多了,關谷學長直到最後都很沈著。至於他是不是自願成為擋箭牌……你應該知道答案了吧?”

糸魚川老師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至於社刊的名字,關谷學長在隱約察覺自己會遭到退學時,很難得地堅持要取這個刊名,他說自己能留給學弟妹的,只有這件事了。”

漫長的一席話結束後,糸魚川老師起身,拿咖啡杯盛保溫瓶的白開水一飲而盡。

直到他們兩人離開,盡管中森美雪一再追問,糸魚川老師也沒有告訴她那個社刊的含義,老師顯然是知道答案,但是以她的立場並不方便公然說出來。

中森美雪在安室透的請求下,幫他借來了四十五年前社團聯合會發行的雜志,卻依然對那個謎題念念不忘,安室透一邊飛快地翻找著自己需要的東西,一邊給出了提示:“冰菓的意思是冰激淩吧,它的英文是什麽?”

中森美雪不明就裏地眨了眨眼:“ice cream.”

一片沈寂之後,終於,中森美雪的表情變了,她面無血色,厭惡什麽似地喃喃說出:“啊,我懂了。”

Ice cream.

I scream.

那是絕望的悲鳴。

與此同時,安室透也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張合影,一大群人拉著橫幅照相,那個今天早上還在他懷裏朝他微笑的人,此刻正站在隊伍的正中間,那雙漂亮而安靜的眼睛裏承載著細碎的陽光,透過像素不高的照片,一眨不眨地朝他看了過來。

二年(A)班折木真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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