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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密林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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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密林驚魂

山寺已許久無人光臨, 院墻間草木蓊郁。

李秾提著燈籠,一只手牽著趙執,推開長滿青苔的柴門。趙執真像是喝多了酒似的, 眼神變得綿軟, 任由李秾牽引著,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偶爾嗅一嗅李秾被風拂起的發香。

他日日在政事堂忙碌,周旋於朝臣之間,再是年輕體壯也不免心力交瘁。這樣悠然的夜晚,又有李秾在身邊,於他而言是極其難得的美景良辰。

身後的柴門突然哢嚓一聲。

李秾手中的燈籠被隔空飛來的一顆石子猛地擲滅。

兩人方一警醒,七八個蒙面黑衣人跳進院中, 柴門轉眼已被人堵死。

有殺手!

趙執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他抽出腰間沈淵, 將李秾護在身後。燈光已滅,山寺之中只能借著天光與刀劍的寒光勉強視物。

趙執問道:“各位來此有何貴幹?想要找誰?”

七八個黑影無人答話。

“誰能回答我,是誰派你們來的, 我可以放他離開這院中。”

有人忍不住說道:“已經是甕中之鱉了, 還好大的口氣!”

“還是沒有人回答嗎?”

趙執的語意平淡,絲毫聽不出被圍困的緊張之感。有人隨即意識到, 這或許是他的緩兵之計,他在拖延時間, 不過, 除非天降救星, 這荒寂的山寺之中難道還有別人?

“別廢話, 割下人頭回去覆命!上!”

七八條鋼刀和趙執的沈淵砍碰在一起,兵器交鋒的聲音在空曠的山寺間響起, 令人聞之心驚。

這些人都是頂尖的武學好手,武藝不輸給他和靳三,一時間沒有占上風只是因為狹窄的院內騰挪不開,只二三人能跟他實際打鬥。趙執心裏一沈,今晚的情形,他實在沒有料到,他太大意了,更何況身邊還帶著李秾。

李秾被趙執拽住手腕,緊緊地護在身邊,聽著刀尖從耳旁掠過。她再聰慧機變,在這危急的情形之中一時也想不出任何辦法脫困。

她在慌亂中瞥到打翻在地上的燈籠,遂將手伸到懷中摸出火折子,兩下晃燃往燈籠處扔去。打翻的燈油一下子燃起來,將之踩在腳下的三個人褲腿被火燎著,瞬間閃開。

就在這間隙,趙執揮劍將柴門砍開,將李秾推出門外,自己擋在她身後,“去尋靳三!”可他又十分擔心李秾脫離了保護落入危險。

正在這時,柴門外靳三趕到,替趙執格住了先追上來的三個人。

趙執摟住李秾,沖進山寺外黑暗的密林中。火折和燈籠都沒了,今夜無月,山林之中黑暗如墨,在林中疾走,一定會被枝椏劃傷或被絆倒。李秾掏出匕首,飛快將褶裙的裙擺割下來,做成簡易的面巾蒙在兩人臉上,避免被枝椏所傷。兩人倚在一棵古樹旁,凝神聽四周的動靜。這才發現,他們兩個都受了傷,那些人兵器鋒利,刀刀下死手,趙執憑借沈淵之利抵擋,才不至於致命,可身上和手臂都見了傷。

林中有人!

黑暗中忽然有繁雜的腳步聲逼近。

兩人默契地往右側跑去,右側出林,有一條下山的小路,他們騎來的馬就栓在山下的路樁上。剛跑出林子,卻看到山下不遠處有隱約亮起的火把。路旁有一座供游人休憩的清風亭,那些火把蜿蜒而上,正在往亭中而來。

清風亭的基座處,不知幾時被游人掏出一個凹陷進去的地方。看到火把,再一環顧,李秾和趙執飛快躲進了亭子底座的石基間。空隙不大,差點容納不下兩個人。趙執半靠在碎石間,讓李秾緊緊趴在自己身上。這是一個極度糟糕的姿勢,可地方狹小,只能這麽局促藏身。現下兩個人都沒有心思去管姿勢如何,只是屏息凝神地聽著火把處的動靜,不知這些又是什麽人。

那群人本是守在下山的小路盡頭,得了命令分了一撥持火把上山。鐘山一帶別館眾多,就是夜間也常有別館中的仆人家丁來往,若是有人遇到,他們已想好說辭,替主人找一只夜晚外出的貓。

好久都還沒有人走上來。

趙執感覺到李秾的身體在輕輕發抖。

“李秾,你怕嗎?”

李秾並非害怕,她只是被劃傷的地方疼,還有一個地方更加刺痛。為什麽?就在堂堂帝京的郊外,有人敢不惜代價除掉她和趙執。嘉穗樓建起所招來的嫉恨,李秾已經領教過了,從此雇了張功張武跟在自己身邊,可政事堂所招來的,是置人於死地的殺機!

她和身下這個人,何其無辜,要成為大晛政治的犧牲品,遭砍殺於山林之間。

她病入膏肓,已幾成將死之人了,可時勢從來不肯放松半分對她的迫殺!

趙執伸手緊緊摟住李秾,輕輕吻咬她的耳朵,是不帶任何情欲的安撫。“別害怕,我們定能平安度過今夜,別害怕,相信我。”

“趙君刃,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她只是覺得難過。

上山的腳步聲逼近了,火把的亮光漸漸從林中照上來,兩人瞬間噤聲,盡力將身子蜷進亭下的陰影裏。

腳步聲又輕又急,想來派殺手的人不欲在鐘山動靜過大驚動無關的人,最好殺人於無形。

腳步很快走到清風亭,能夠清晰地聽到頭頂石基傳來的摩擦聲,亭中有六個人。

“那兩人就在這片林中,睜大眼睛仔細找,連一只飛蚊都不要放過。”

火把照明之處只有一丈見方,很快,亭中的人踩熄了火把,似在凝神聽林中的動靜。

聽到不遠處傳來窸窣的異響,飛快往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趙執將沈淵拿在手裏,另一只手牽著李秾。“他們還會來,這裏不宜久藏,我們走。”

兩人剛剛從亭子底下站起,一道寒光閃過,有刀從頭頂猛然劈砍下來!電光火石之間,趙執只來得及舉劍一格,那刀從沈淵劍刃上滑過,削下他肩頭的一大塊血肉。

兩人明明已經聽到亭中沒有動靜了,卻沒想到,還有人留在這裏悄無聲息地守著。轉眼之間,趙執和亭中的殺手已經過了好幾道險招。那人最後一式已占了上風,頭卻突然向左側一偏,一刀失去準頭斜砍在欄桿上。

是李秾將方才躲藏時抓在手中的一把細沙灑進了他的眼睛。

刀身深陷,趙執趁此時機,擡臂一劍斬斷了那拿刀的手。

“在那邊!”

劈砍的動靜在林中十分清晰,方才尋過去的人轉身向亭子跑來。

李秾趙執重新沖入密林,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趙執的右臂血流如註,疾跑中很快就淌濕兩人的衣袖,李秾的一只手被他緊緊捏著,掌心浸在粘稠的鮮血裏。

“不行,趙君刃,先停下!”

李秾在模糊的夜色中割開裙布,緊緊系住趙執的臂膀,想幫他止血。在這個間隙,那群人緊追不舍地摸過來,兩人不得不提起一口氣繼續往前,枝椏和灌木劃得人的肌膚生痛,但是不能停下來,想找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是鐘山的密林平日裏誰都不會進來,突然闖入林中根本很難分清方向,更難得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身後的腳步聲一直緊追不舍,追殺的人點起了燈籠,很容易看到他們,還有合圍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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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已分不清身上是趙執的血還是自己的汗,她忍不住想,靳三一個人抵擋那些人,他會不會已經死了。她和趙執今晚也許真要葬身鐘山了。

趙執血流過多,腳步越走越慢。李秾再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再這麽跑下去,他就是不被追上也會流血而死。她將趙執扶進一個草坑中,用最快的速度掩蓋了血跡,將厚厚的樹葉蓋在倆人身上。她從地下摸到一塊石頭,使出全身力氣,將那塊石頭往斜坡的方向拋了出去,石頭碰撞枝葉隨後滾落,引起一陣不小的動靜。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邊雜沓而過,李秾緊緊握住趙執的手,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睛。

許久,腳步聲漸漸遠了。正待動作,那群人看清那個方向沒有人,卻又折返回來,李秾心裏暗暗叫苦。

“趙君刃,你還能堅持嗎?”

“我可以堅持,十五歲時我在西北戰場流過比這個更多的血,那時無事,此時也會無事的,李秾,不要害怕。”

可李秾怎能不害怕,她的裙布好像起不到作用,兩人牽住的掌心一直有濕乎乎的粘稠的液體淌下來,是趙執手臂的血一直在流。

那群人的腳步聲忽遠忽近,一直在林中尋找,還夾雜著著急的指令分配和咒罵。一停下來,兩人都沒有力氣再走了,只能靜臥在枯葉中,高度凝神聽周圍的動靜。

就是在野林中,這些人也被訓練得十分謹慎,交談之間只著急找人,並不透露來自誰的指派。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秾覺得自己身上的汗都快要流幹了,身側的趙執拽著她的手已經發麻。周邊終於再沒有了動靜,恢覆了深夜的寂靜。

李秾撥開身上的枯葉,趙執忽然用那只好的手一把將她重新按回去。

“又有人過來了。”

李秾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想這裏就是她和趙執的葬身之所了。死的時候,能牽著趙執的手死在一起,大概是老天對她最後的眷顧。她隨手將枯葉撥了撥,不再垂死掙紮。

“小心控好燭火,莫要使之點燃枯葉,還要註意林中踩踏過的痕跡。”

有聲音由遠及近,這聲音讓兩人心中一顫。聽起來不是那些兇神惡煞的殺手,像是熟悉的人。

兩人異口同聲:“是朱裒!”

再仔細聽,果真是朱裒的聲音!朱裒帶著一隊巡防營軍士。他是謝賡的心腹,此時在這裏見到朱裒,是意外中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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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裒將軍。”李秾朝遠處喊,才發現自己聲音已經完全嘶啞。

朱裒突然聽到密林深處有人叫他,循著聲音過去,才發現草堆裏已經力竭的人正是他們要找的趙執和李秾。

“快!拿金瘡藥來。”

有軍士飛快找來金創藥給趙執的手臂止血,趙執已經痛得面如白紙,強行振起精神問道:“朱將軍,巡防營怎麽會在深夜來這裏?”

朱裒叫隨行的軍士將趙執背起,自己攙扶著李秾。

“謝侯爺今日黃昏聽到底下將士報,巡城時城外異動。便命我們加派人手緊密巡防,今日城內沒出什麽事,可晚間時謝侯爺突然想起李娘子,擔心她的安危,便派人去雲影坊的院子問,聽叫阿棉的姑娘說李娘子去青溪了。我們侯爺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再派人到青溪,才知道大人和娘子出了城,卻一直未歸。大人確信今晚城郊必有突發事件,便派了三隊軍士,每隊各二百人,分往城郊各處探查。侯爺說,尤其是要盡快找到趙大人和李娘子,告訴你們二位有警情。”

“我帶著手下將士在到鐘山巡視,天黑時發現林中確有一撥來路不明的人,武藝相當不低,便派人回城稟告了侯爺,侯爺命我在山中搜尋二位的下落,沒想到找到現在,還是來遲許久,讓趙大人和李娘子受了傷。這是屬下的失職……”

趙執聽完他的話,心裏感嘆著巡防營的不容易。

“朱裒將軍和巡防營將士辛苦,巡防營相助的恩情,我銘記在心。”

李秾也隨之道謝。

朱裒跟隨謝賡多年,因謝賡的關系,從前和趙執很是相熟,還在校場上比試過幾次。不過自趙執入了政事堂後,很少有時間再去巡防營訪謝賡,謝賡的一幹手下和他見面的機會也少了。朱裒聽人說趙執如今的地位如同副相,只在皇帝陛下和錢漱徽之下,這麽尊崇的身份,自然不會再和巡防營的低等武官們再有什麽接觸。

聽趙執道謝,朱裒恭謹地答道:“護佑大人的安全,這是巡防營上下的職責,大人說謝,我和將軍們都誠惶誠恐。”

趙執嘆一口氣:“我又欠了你們謝侯爺一筆巨債。”

朱裒急忙將剛才的話說完:“趙大人,娘子,我們侯爺實在放心不下,他也來鐘山了,正在清風亭指揮大家,想抓住一個歹徒帶回去審問。”

沒想到謝賡竟親自來了,現下已是深夜。

深夜的深山老林,朋友做到謝賡這個份上,也就只有他了。

漆黑的林中道路上,謝賡看到朱裒率人從密林中走出,隨即看到他們帶出的李秾和趙執,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趙執體力喪失,跟謝賡不必說多餘的話,只盡力撐起來告訴他:“靳三獨自一人擋住歹徒,去找一下靳三,看看人在哪裏,若是……若是,”趙執說不下去了。

“靳三跟了你這麽多年,你還不看不清他的實力?罷了罷了,告訴你,靳三受了輕傷,沒什麽大礙,已經被我派出去一起找人了。你快閉嘴好好歇息吧,這裏沒有醫士。”

趙執扯開一個難看的慘笑:“死不了。”

“死不了就好,我今夜還要抓住一個歹徒帶回去審問。這鐘山再大,地盤也有限,巡防營不是沒幹過深夜抓賊的事。”

李秾:“將軍,這些人必不是普通的賊人,武藝高強訓練嫻熟,將士們追捕時一定要萬分小心。”

清風廳內只掛著兩盞將士們帶來的風燈,直到此時謝賡才看清了李秾的樣子,心裏瞬間“咯噔”地輕輕響了一下。

李秾穿著紗衣長裙,發髻垂散,珠釵淩亂。這是謝賡第一次看她穿女裝的樣子,那樣狼狽,卻那樣動人。

“李秾,你受傷了嗎,可要緊?”

“我只受了點皮外傷,無礙。”

問完這一句,謝賡將目光移向了風燈陰影處,轉身給將士布置任務去了。

他這諱莫如深的眼神於李秾無知無覺,卻剛好落在旁邊的趙執眼裏。

趙執沒有血色的臉上有些難言的覆雜。謝繼業這是?沒事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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