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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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莉莉安毀掉了尼爾蓋的宅邸。
在她漠然轉身時, 這座宅邸轟然倒塌，驚醒了懷中的阿斯特拉。新生的惡魔警惕又恐懼地掙紮著，有了差點被尼爾蓋當盤菜吃了的經歷, 莉莉安先前的包容和耐心就像夢一樣消散, 她無視了阿斯特拉的尖叫，敲暈她, 打橫抱起阿斯特拉，離開了地獄。
臨走前, 莉莉安察覺到似乎有人在註視自己, 可她探察時, 卻又沒發現對方的蹤跡。
翅膀的傷口一直在痛, 即使莉莉安在吃尼爾蓋的時候及時把翅膀接了回去，但不可避免的生長痛還是令她有些煩惱。
“哼……康斯坦丁。”
她盤算著, 之後一定要從他那討點利息回來。否則，這苦頭可就白吃了。
·
“Nock, nock~”
娜塔莎被敲門聲驚醒。
她擡頭, 透過破損的窗戶看見已經泛起微光的天空。莉莉安的身體仰面倒在地上, 一側的臉被照亮，顯示出瓷器般細膩卻冰涼的光澤。與此同時, 康斯坦丁也睜開眼睛, 痛苦地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朝門的方向看去。
門在被有條不紊地敲了三下後，安靜了。
娜塔莎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身材肥碩, 一個人有兩個寬，乍看之下就像一座移動的肉山。
肉山有著典型的日耳曼人長相, 金發碧眼。那雙藍色的眼睛在和娜塔莎對視上的時候，驀地有一只變成了紅色。
娜塔莎後背升起寒意。
男人卻微笑著眨眼：“早上好，娜塔莎。”
“你回來了，”娜塔莎蹙眉，“……莉莉安。”
穿著陌生皮囊的莉莉安對她頷首，走進屋內，目光直直看向康斯坦丁。
她這具新身體的眼睛瞳仁格外小，輕易就給人留下兇神惡煞的印象。
康斯坦丁只覺一股冷意從後脖頸攀升，此時他還維持著昨晚被扒光的狀態，全身上下只有一條遮擋住重點部位的四角內褲，叫他一時分不清這冷是來自自然環境還是心理因素。
“我把阿斯特拉帶回來了。”莉莉安說著，像拉外套拉鏈一樣，打開了皮囊的腹腔。
娜塔莎見狀，臉色微微扭曲。她本以為會看到什麽限制級的場景，但在真的看到莉莉安身體“裏面”的情況後，她又默不作聲地松口氣。無他，只因這並不真的是一具人類的身體，而是煉金術制作的臨時皮囊。在莉莉安打開身體後，裏面並沒有娜塔莎想象中的血肉和內臟，而是一個類似儲物櫃的空間。
一個少女正蜷縮在裏面，聽到莉莉安的說話聲，將臉從臂彎中擡起，慢慢對上康斯坦丁的眼睛。
康斯坦丁看見了她頭頂那對稚嫩的犄角以及背後的羽翼。他踉蹌著，每走一步走得顫抖。
眼前的人雖然比記憶中長大了不少……可的的確確就是阿斯特拉。
“阿斯特拉。”他說著，想要把她從惡魔的身體裏拉出來，可手剛伸出去，就被另一只健碩的手按住了。
莉莉安用那雙兇惡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既然你已經見到了阿斯特拉，那麽，是時候去解開史蒂夫身上的詛咒了。”
康斯坦丁的臉沈了下來：“我怎麽知道這個阿斯特拉是不是真的？”
“你不知道。”莉莉安說著抽回手，舉起，將掌心對著他，似笑非笑地挑起眉，“靈魂契約知道。”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個類似簡筆畫天秤的符號，從掌心浮現。天秤呈現出向□□倒的狀態，掛在下面的秤砣被紅色填滿，代表契約的一方——也就是莉莉安——已經履行了自己的誓言。
“我承諾過，如果阿斯特拉的靈魂尚存，我會讓她和你見面。我已經履行了諾言，現在，輪到你了。”莉莉安後退一步，將皮囊重新合上。
“請吧，大驅魔師。”肉山的臉上露出一絲頗具莉莉安本人神韻的譏諷笑容。
康斯坦丁舉起自己的右手，果然也在上面發現一個同樣的符號。的確，以靈魂宣誓的契約是無法作偽的，他現在必須履行誓言，按照約定的那樣，在見到阿斯特拉後解開羅傑斯的詛咒，放走莉莉安……
想到這，康斯坦丁嘆了口氣。
他還是操之過急了，忘了惡魔最擅長在契約上玩文字游戲，鉆規則漏洞。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無非是先後順序改變了而已。
“我現在就去替羅傑斯解除詛咒。”他冷淡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莉莉安原本的皮囊，“你，等著。”
莉莉安攤手微笑：“我會的。”
康斯坦丁走進臥室。緊接著是娜塔莎。莉莉安跟在他們身後，雙手環胸，歪著頭靠在門框上看康斯坦丁解咒。
不是她故意裝可愛，是這具皮囊實在有點過於高大了，不歪頭很容易撞到門。而也只有這樣的皮囊，才能同時容納兩個惡魔的靈魂。
就是不知道設計師怎麽想的，把人捏那麽醜。
說起來，莉莉安一直很疑惑一點。為什麽很多惡魔選擇的皮囊都非常醜陋？
惡魔來到人間的目的往往都是為了誘人墮落，可這種看一眼就讓人性|欲全失的樣子，真的能有效的，蠱惑到人類嗎？
還是說這類惡魔專門針對人類中的戀醜癖呢？
莉莉安對著自己目前關節粗大，體毛旺盛的手瞧了瞧，只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便將視線轉向別處。
康斯坦丁的針對來得非常突兀，她不相信康斯坦丁真的會這麽簡單就放了她。古往今來，利用契約漏洞反制惡魔的人類不勝其多，惡魔在這方面可謂是吃盡了苦頭。難道她會是例外嗎？
除了阿斯特拉，他對她肯定還打著別的主意。他和加百列的關系就很可疑。
據亞茲拉斐爾所說，加百列已經失蹤很久了。那康斯坦丁是怎麽和他聯系上的？加百列又為什麽那麽多嘴，要把她和史蒂夫的事情告訴他呢？難道加百列是嫌她的生活還不夠焦頭爛額，所以準備再添一把火？
嘖，那家夥到底跑去哪裏了？！
耳邊傳來康斯坦丁低吟的咒語聲，將莉莉安越飄越遠的思緒拉回。她往前邁了一步，擡眼註視著床上的史蒂夫。
先前，他倒在她懷裏的時候，滿頭大汗，皮膚蒼白得像快要死去。可現在，他緊閉雙眼，呼吸平穩極了。
如果忽略他身上越來越微弱，越來越飄散的靈魂光點的話。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
莉莉安垂眸。捏緊了手。
有一粒看起來就快熄滅的光點搖搖晃晃地越過所有人，飄揚著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側眼看去，只覺得在這一刻，對康斯坦丁的恨意更深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至少在解除詛咒之前，康斯坦丁還不能死。
不過……
之前一直沒註意到，這房子裏除了史蒂夫外，還有另一個出了問題的人類。
那個和史蒂夫躺在一張床上的男人，莉莉安是第一次見。但她知道他的名字。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他不是二戰時史蒂夫最好的朋友嗎？”莉莉安戳了戳娜塔莎，“我以為他早死了？”
“如你所見，他活得還挺好。”娜塔莎對她的小動作煩不勝煩，很用力拍掉了她的手，引得山姆回頭看了眼。
這人誰啊？他用目光詢問。
惡魔。娜塔莎翻了個白眼。
她怎麽成這樣了？山姆驚恐。
怎麽，你不喜歡嗎？莉莉安加入對話。
山姆：“……”
他的臉上漂浮著大大的問號，打量著莉莉安肉山般的新身體，不知想到了什麽，渾身一抖，一言難盡地將腦袋重新轉了回去。
只知道看臉的膚淺男人。莉莉安翻了個白眼。
她不再騷擾娜塔莎，而是蹙眉打量著巴恩斯。莉莉安一眼就看出他中了某種魔法。仔細一看，魔法的來源還很眼熟。讓她想一想……
“巴恩斯這是中了辛克萊爾的夢境魔法。”莉莉安忽然明白了一切，“……原來是這樣。”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娜塔莎平靜地回頭，看著她，“九頭蛇弄壞了巴恩斯的腦子，又利用巴恩斯去折磨他，史蒂夫因此十分愧疚，發誓要治好巴恩斯。但這事關魔法，他沒辦法，才找到康斯坦丁。”
“他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一聽娜塔莎提起這件事，莉莉安就耿耿於懷，“我也可以為他解決魔法方面的問題呀？他為什麽不給我打個電話呢？他明明是有我的號碼的呀？”
娜塔莎：“……”
莉莉安委屈地* 說：“我們之間是存在一些觀念上的分歧，也確實鬧了矛盾。但我們又沒有分手，史蒂夫完全可以尋求我的幫助……可他為什麽不這樣做呢？如果直接來找我，就完全沒有康斯坦丁這個混蛋什麽事了。我也不用回地獄……”
娜塔莎聲音突然變了調：“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了？等等，你還在用以前的那個電話號碼？”
莉莉安：“對啊。”
娜塔莎：“可以打通？”
莉莉安奇怪：“當然。不能打通的號碼我留著做什麽？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只要我在，絕對會接。不信你試試呢。”
娜塔莎：“……”
她閉了閉眼，回憶了起之前他們是如何焦頭爛額地討論該如何尋找莉莉安的，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不光她，在場所有人，都是個笑話。
全世界都是笑話！
她在心中憤憤想了一會，終於還是冷靜下來，心平氣和地對莉莉安說：“我以為，比起幫助史蒂夫，你更願意看著他被斯特拉克折磨致死呢。”
“他確實需要教訓。”從表情上看不出莉莉安的情緒，但娜塔莎捕捉到了莉莉安言語中的冷酷。但這份冷酷沒有持續多久，惡魔很快又放軟語調，“但我不會讓他死的。事實上，即使你們不去救他，我也會去。”
“可把他推入危險漩渦中的不正是你嗎？你這算什麽，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你以為你在訓狗嗎？”娜塔莎怒極反笑，“不光是史蒂夫，你幾乎將大半個世界都牽扯了進來。”
“你是指超級英雄註冊法案？”莉莉安低下頭凝視她，“你認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
“是的。”娜塔莎毫無畏懼地仰頭和她對視，“如果不是你，我們不會走到今天。”
“錯。”
莉莉安終於直起身子。
她像蓄勢待發的毒蛇一樣，將娜塔莎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中。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直對娜塔莎的胸口。
“不要被一時的仇恨蒙蔽你的雙眼，娜塔莎。你捫心自問，僅憑我區區一個惡魔的力量，該如何同時掌控這世界上最具話語權、最具智慧的那幫人的行動和意志呢？沒人能統一人類的想法，我不行，天使不行，魔王不行，同樣，上帝也不行。因為如果我們真的能做到這一點，那麽世界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不，應該說，世界根本就不會存在了。”
“你高估了我的能力，而忽視了人類天性中的殘忍。娜塔莎。”
“我從來沒有無視過人性的幽微。也沒有高看惡魔。”娜塔莎說著，拽住莉莉安的手腕，讓她的手指直直頂到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她的心跳。
“我從不否認人類的殘忍、虛偽和懦弱。我承認我們不是完美的，存在種種的缺陷。我也並不顧影自憐，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把責任全部推卸到別人身上，就可以逃避自己的錯誤。我不是這樣的，史蒂夫也不是這樣的。但是你，莉莉安，你給我聽著——”
“任何在你看來微小的舉措，放到宇宙宏觀的角度來看，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嚴重的後果。這點不用我說你也心知肚明，你就是玩弄這一概念的個中翹楚。你是煽動颶風的蝴蝶，可你別以為我就會混淆這兩者最根本的不同——你是有心，而蝴蝶是無意！是的，你又要說你從沒控制過任何人做下決定，但人類的決定本就是種種因素集結的成果！你把人逼上一條沒有選擇的絕路，又怎麽敢對我說他們可以打斷自己的腿不要走上去？！”
“你必須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有很多人正因為你的有心之舉在受苦。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你所謂心愛的史蒂夫，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最重要的是，”
“——這是人類自己的命運。無論結局是毀滅還是幸福，都應該由我們人類自己選擇，自己承擔選擇的代價，而不是你，惡魔。”
娜塔莎的話語就像她的心跳一樣鏗鏘有力。莉莉安死死盯著她，不明白自己的視線為何突然無法從她身上離開。也更不明白，為什麽此時此刻，她的心跳，也同娜塔莎的心跳一起，迅速而猛烈地跳動著。
半晌後，她嗤笑一聲，抽回了手。
“你該慶幸，你發火的對象是我。如果換做別的惡魔，比如路西法，你現在已經變成飛灰了，娜塔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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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毀掉了尼爾蓋的宅邸。
在她漠然轉身時, 這座宅邸轟然倒塌，驚醒了懷中的阿斯特拉。新生的惡魔警惕又恐懼地掙紮著，有了差點被尼爾蓋當盤菜吃了的經歷, 莉莉安先前的包容和耐心就像夢一樣消散, 她無視了阿斯特拉的尖叫，敲暈她, 打橫抱起阿斯特拉，離開了地獄。
臨走前, 莉莉安察覺到似乎有人在註視自己, 可她探察時, 卻又沒發現對方的蹤跡。
翅膀的傷口一直在痛, 即使莉莉安在吃尼爾蓋的時候及時把翅膀接了回去，但不可避免的生長痛還是令她有些煩惱。
“哼……康斯坦丁。”
她盤算著, 之後一定要從他那討點利息回來。否則，這苦頭可就白吃了。
·
“Nock, nock~”
娜塔莎被敲門聲驚醒。
她擡頭, 透過破損的窗戶看見已經泛起微光的天空。莉莉安的身體仰面倒在地上, 一側的臉被照亮，顯示出瓷器般細膩卻冰涼的光澤。與此同時, 康斯坦丁也睜開眼睛, 痛苦地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朝門的方向看去。
門在被有條不紊地敲了三下後，安靜了。
娜塔莎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身材肥碩, 一個人有兩個寬，乍看之下就像一座移動的肉山。
肉山有著典型的日耳曼人長相, 金發碧眼。那雙藍色的眼睛在和娜塔莎對視上的時候，驀地有一只變成了紅色。
娜塔莎後背升起寒意。
男人卻微笑著眨眼：“早上好，娜塔莎。”
“你回來了，”娜塔莎蹙眉，“……莉莉安。”
穿著陌生皮囊的莉莉安對她頷首，走進屋內，目光直直看向康斯坦丁。
她這具新身體的眼睛瞳仁格外小，輕易就給人留下兇神惡煞的印象。
康斯坦丁只覺一股冷意從後脖頸攀升，此時他還維持著昨晚被扒光的狀態，全身上下只有一條遮擋住重點部位的四角內褲，叫他一時分不清這冷是來自自然環境還是心理因素。
“我把阿斯特拉帶回來了。”莉莉安說著，像拉外套拉鏈一樣，打開了皮囊的腹腔。
娜塔莎見狀，臉色微微扭曲。她本以為會看到什麽限制級的場景，但在真的看到莉莉安身體“裏面”的情況後，她又默不作聲地松口氣。無他，只因這並不真的是一具人類的身體，而是煉金術制作的臨時皮囊。在莉莉安打開身體後，裏面並沒有娜塔莎想象中的血肉和內臟，而是一個類似儲物櫃的空間。
一個少女正蜷縮在裏面，聽到莉莉安的說話聲，將臉從臂彎中擡起，慢慢對上康斯坦丁的眼睛。
康斯坦丁看見了她頭頂那對稚嫩的犄角以及背後的羽翼。他踉蹌著，每走一步走得顫抖。
眼前的人雖然比記憶中長大了不少……可的的確確就是阿斯特拉。
“阿斯特拉。”他說著，想要把她從惡魔的身體裏拉出來，可手剛伸出去，就被另一只健碩的手按住了。
莉莉安用那雙兇惡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既然你已經見到了阿斯特拉，那麽，是時候去解開史蒂夫身上的詛咒了。”
康斯坦丁的臉沈了下來：“我怎麽知道這個阿斯特拉是不是真的？”
“你不知道。”莉莉安說著抽回手，舉起，將掌心對著他，似笑非笑地挑起眉，“靈魂契約知道。”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個類似簡筆畫天秤的符號，從掌心浮現。天秤呈現出向□□倒的狀態，掛在下面的秤砣被紅色填滿，代表契約的一方——也就是莉莉安——已經履行了自己的誓言。
“我承諾過，如果阿斯特拉的靈魂尚存，我會讓她和你見面。我已經履行了諾言，現在，輪到你了。”莉莉安後退一步，將皮囊重新合上。
“請吧，大驅魔師。”肉山的臉上露出一絲頗具莉莉安本人神韻的譏諷笑容。
康斯坦丁舉起自己的右手，果然也在上面發現一個同樣的符號。的確，以靈魂宣誓的契約是無法作偽的，他現在必須履行誓言，按照約定的那樣，在見到阿斯特拉後解開羅傑斯的詛咒，放走莉莉安……
想到這，康斯坦丁嘆了口氣。
他還是操之過急了，忘了惡魔最擅長在契約上玩文字游戲，鉆規則漏洞。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無非是先後順序改變了而已。
“我現在就去替羅傑斯解除詛咒。”他冷淡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莉莉安原本的皮囊，“你，等著。”
莉莉安攤手微笑：“我會的。”
康斯坦丁走進臥室。緊接著是娜塔莎。莉莉安跟在他們身後，雙手環胸，歪著頭靠在門框上看康斯坦丁解咒。
不是她故意裝可愛，是這具皮囊實在有點過於高大了，不歪頭很容易撞到門。而也只有這樣的皮囊，才能同時容納兩個惡魔的靈魂。
就是不知道設計師怎麽想的，把人捏那麽醜。
說起來，莉莉安一直很疑惑一點。為什麽很多惡魔選擇的皮囊都非常醜陋？
惡魔來到人間的目的往往都是為了誘人墮落，可這種看一眼就讓人性|欲全失的樣子，真的能有效的，蠱惑到人類嗎？
還是說這類惡魔專門針對人類中的戀醜癖呢？
莉莉安對著自己目前關節粗大，體毛旺盛的手瞧了瞧，只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便將視線轉向別處。
康斯坦丁的針對來得非常突兀，她不相信康斯坦丁真的會這麽簡單就放了她。古往今來，利用契約漏洞反制惡魔的人類不勝其多，惡魔在這方面可謂是吃盡了苦頭。難道她會是例外嗎？
除了阿斯特拉，他對她肯定還打著別的主意。他和加百列的關系就很可疑。
據亞茲拉斐爾所說，加百列已經失蹤很久了。那康斯坦丁是怎麽和他聯系上的？加百列又為什麽那麽多嘴，要把她和史蒂夫的事情告訴他呢？難道加百列是嫌她的生活還不夠焦頭爛額，所以準備再添一把火？
嘖，那家夥到底跑去哪裏了？！
耳邊傳來康斯坦丁低吟的咒語聲，將莉莉安越飄越遠的思緒拉回。她往前邁了一步，擡眼註視著床上的史蒂夫。
先前，他倒在她懷裏的時候，滿頭大汗，皮膚蒼白得像快要死去。可現在，他緊閉雙眼，呼吸平穩極了。
如果忽略他身上越來越微弱，越來越飄散的靈魂光點的話。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
莉莉安垂眸。捏緊了手。
有一粒看起來就快熄滅的光點搖搖晃晃地越過所有人，飄揚著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側眼看去，只覺得在這一刻，對康斯坦丁的恨意更深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至少在解除詛咒之前，康斯坦丁還不能死。
不過……
之前一直沒註意到，這房子裏除了史蒂夫外，還有另一個出了問題的人類。
那個和史蒂夫躺在一張床上的男人，莉莉安是第一次見。但她知道他的名字。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他不是二戰時史蒂夫最好的朋友嗎？”莉莉安戳了戳娜塔莎，“我以為他早死了？”
“如你所見，他活得還挺好。”娜塔莎對她的小動作煩不勝煩，很用力拍掉了她的手，引得山姆回頭看了眼。
這人誰啊？他用目光詢問。
惡魔。娜塔莎翻了個白眼。
她怎麽成這樣了？山姆驚恐。
怎麽，你不喜歡嗎？莉莉安加入對話。
山姆：“……”
他的臉上漂浮著大大的問號，打量著莉莉安肉山般的新身體，不知想到了什麽，渾身一抖，一言難盡地將腦袋重新轉了回去。
只知道看臉的膚淺男人。莉莉安翻了個白眼。
她不再騷擾娜塔莎，而是蹙眉打量著巴恩斯。莉莉安一眼就看出他中了某種魔法。仔細一看，魔法的來源還很眼熟。讓她想一想……
“巴恩斯這是中了辛克萊爾的夢境魔法。”莉莉安忽然明白了一切，“……原來是這樣。”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娜塔莎平靜地回頭，看著她，“九頭蛇弄壞了巴恩斯的腦子，又利用巴恩斯去折磨他，史蒂夫因此十分愧疚，發誓要治好巴恩斯。但這事關魔法，他沒辦法，才找到康斯坦丁。”
“他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一聽娜塔莎提起這件事，莉莉安就耿耿於懷，“我也可以為他解決魔法方面的問題呀？他為什麽不給我打個電話呢？他明明是有我的號碼的呀？”
娜塔莎：“……”
莉莉安委屈地* 說：“我們之間是存在一些觀念上的分歧，也確實鬧了矛盾。但我們又沒有分手，史蒂夫完全可以尋求我的幫助……可他為什麽不這樣做呢？如果直接來找我，就完全沒有康斯坦丁這個混蛋什麽事了。我也不用回地獄……”
娜塔莎聲音突然變了調：“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了？等等，你還在用以前的那個電話號碼？”
莉莉安：“對啊。”
娜塔莎：“可以打通？”
莉莉安奇怪：“當然。不能打通的號碼我留著做什麽？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只要我在，絕對會接。不信你試試呢。”
娜塔莎：“……”
她閉了閉眼，回憶了起之前他們是如何焦頭爛額地討論該如何尋找莉莉安的，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不光她，在場所有人，都是個笑話。
全世界都是笑話！
她在心中憤憤想了一會，終於還是冷靜下來，心平氣和地對莉莉安說：“我以為，比起幫助史蒂夫，你更願意看著他被斯特拉克折磨致死呢。”
“他確實需要教訓。”從表情上看不出莉莉安的情緒，但娜塔莎捕捉到了莉莉安言語中的冷酷。但這份冷酷沒有持續多久，惡魔很快又放軟語調，“但我不會讓他死的。事實上，即使你們不去救他，我也會去。”
“可把他推入危險漩渦中的不正是你嗎？你這算什麽，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你以為你在訓狗嗎？”娜塔莎怒極反笑，“不光是史蒂夫，你幾乎將大半個世界都牽扯了進來。”
“你是指超級英雄註冊法案？”莉莉安低下頭凝視她，“你認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
“是的。”娜塔莎毫無畏懼地仰頭和她對視，“如果不是你，我們不會走到今天。”
“錯。”
莉莉安終於直起身子。
她像蓄勢待發的毒蛇一樣，將娜塔莎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中。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直對娜塔莎的胸口。
“不要被一時的仇恨蒙蔽你的雙眼，娜塔莎。你捫心自問，僅憑我區區一個惡魔的力量，該如何同時掌控這世界上最具話語權、最具智慧的那幫人的行動和意志呢？沒人能統一人類的想法，我不行，天使不行，魔王不行，同樣，上帝也不行。因為如果我們真的能做到這一點，那麽世界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不，應該說，世界根本就不會存在了。”
“你高估了我的能力，而忽視了人類天性中的殘忍。娜塔莎。”
“我從來沒有無視過人性的幽微。也沒有高看惡魔。”娜塔莎說著，拽住莉莉安的手腕，讓她的手指直直頂到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她的心跳。
“我從不否認人類的殘忍、虛偽和懦弱。我承認我們不是完美的，存在種種的缺陷。我也並不顧影自憐，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把責任全部推卸到別人身上，就可以逃避自己的錯誤。我不是這樣的，史蒂夫也不是這樣的。但是你，莉莉安，你給我聽著——”
“任何在你看來微小的舉措，放到宇宙宏觀的角度來看，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嚴重的後果。這點不用我說你也心知肚明，你就是玩弄這一概念的個中翹楚。你是煽動颶風的蝴蝶，可你別以為我就會混淆這兩者最根本的不同——你是有心，而蝴蝶是無意！是的，你又要說你從沒控制過任何人做下決定，但人類的決定本就是種種因素集結的成果！你把人逼上一條沒有選擇的絕路，又怎麽敢對我說他們可以打斷自己的腿不要走上去？！”
“你必須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有很多人正因為你的有心之舉在受苦。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你所謂心愛的史蒂夫，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最重要的是，”
“——這是人類自己的命運。無論結局是毀滅還是幸福，都應該由我們人類自己選擇，自己承擔選擇的代價，而不是你，惡魔。”
娜塔莎的話語就像她的心跳一樣鏗鏘有力。莉莉安死死盯著她，不明白自己的視線為何突然無法從她身上離開。也更不明白，為什麽此時此刻，她的心跳，也同娜塔莎的心跳一起，迅速而猛烈地跳動著。
半晌後，她嗤笑一聲，抽回了手。
“你該慶幸，你發火的對象是我。如果換做別的惡魔，比如路西法，你現在已經變成飛灰了，娜塔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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