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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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
哥譚
某對外租賃倉庫
莉莉安小心翼翼地, 將已經組裝完整的尤思圖綠鈴放進了一個木匣中。
這木匣是她在倉庫裏隨手翻到的，應該是前任主人留下的東西。莉莉安原本並沒註意，但當她把匣子表面的灰塵拂去後, 莉莉安驚喜地發現木匣的頂部和底部竟然分別刻著用水銀澆築成形的六芒星！
在神秘的領域, 六芒星又被稱為所羅門封印，能夠聚集高級的魔法元素, 施展強力的封印法術，是非常萬能的魔法陣, 正好適合封印尤思圖綠鈴。
莉莉安本想照舊將綠鈴留在身體裏, 但她還是顧忌之前占蔔抽到的月亮牌, 總覺得近期還是註意一點好。
況且, 覆原成功的綠鈴力量強大中又帶著某種極令莉莉安厭惡的氣息，她考慮過把它重新拆成碎片, 卻發現根本做不到。綠鈴蘊含了一種她無法掌控，淩駕在她之上的力量, 應該來自於它原本的主人“尤思圖”。
綠鈴暫時離開了莉莉安的身體, 但莉莉安也在這段時間獲益良多。
最直觀的體現是, 她手腕上的紅紋徹底消失了。並且，莉莉安發現她對魔力的使用也比從前順暢了不少, 不再有那種時靈時不靈的凝滯感。
她是個見好就收的惡魔, 明白面對比自己強大之物時要適當收斂貪婪的毛病, 免得像尼爾蓋那樣陰溝裏翻船。
“尤思圖”這個名字聽上去陌生中又帶著一絲熟悉，莉莉安疑心這是某個低調的惡魔。在調查清楚對方身份之前她並不想與綠鈴有過多接觸, 因此在藏好好木匣子以後, 她就離開了倉庫, 準備回到覆仇者大廈靜待史蒂夫。
她對史蒂夫接下來的表現很好奇。
她想知道他是會直接過來敲門質問她，還是忍下懷疑不動聲色地繼續接近她呢？
可就在莉莉安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等待房門被敲響時, 一股本不該出現在這的氣息，驟然刺痛了莉莉安的神經。
硫磺——惡魔的味道。
是阿斯塔羅斯追來了？不、不是，和他有仇的是加百列而不是莉莉安，他沒必要這麽做。而且墮落天使能很好收斂自己的氣息，不至於像狗撒尿一樣四處彌散氣味。
那到底是誰？
對方不知道這是她莉莉安的地盤嗎？
莉莉安猛地起身推門而出，卡住一只躲在暗處準備偷襲的小惡魔的脖子，將它狠狠壓在墻壁上。
她睜開紅色的魔眼，逼問道：“誰派你來的？”
小惡魔只比她巴掌大一點，稍一恐嚇就將實情全盤托出。莉莉安黑著臉聽完，手一用力捏爆了它，濺了滿手泥濘的血肉。她厭惡地瞥了眼，擡頭對看似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冷聲道：
“你們最好在我數到一之前離開這裏，否則……就再也別離開了。”
“一。”她冷著臉倒數。十分不講武德地開始屠殺作鳥獸散的小惡魔，過程枯燥且缺乏觀賞性。
莉莉安並不是以兇悍聞名的惡魔，也並不喜愛折磨獵物，但作為地獄的優秀畢業生，她十分清楚，如果想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中維護自己的尊嚴，那就必須得在必要的時候展示自己的力量，施以恐懼和暴力。
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卻是見效最迅速的手段。
她將最後一只小惡魔釘在地板上，凝視著它的眼睛緩緩道：
“即使我們現在算是同事，你不該用這種方式試探我的底線。”
“——尼爾蓋。”
·
在人類被時光賦予智慧的同時，惡魔也在這漫長的過程中不斷積蓄著力量和財寶。
流逝的時間對不同時期誕生的惡魔來說就像是一把劈天裂地的巨斧，在魔和魔之間蠻橫地劈開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硬生生將他們劃成三六九等。
位於頂層的是路西法。
緊跟其後的是墮天使。
再然後就是尼爾蓋這類……不知道由誰和誰□□誕下的惡魔（其中也包括像莉莉安這樣，從別的物種變異過來的惡魔）。
以及，更多血脈駁雜的混血。
總之，最底層的年輕惡魔初出茅廬，毫無根基，只能踮腳遙望著其他惡魔的背影。
比如一直妒恨著德卡拉伯爵身份的尼爾蓋。比如一直隱忍著他們的莉莉安。
可尼爾蓋說到底還是比莉莉安多活了百十年。如今的他雖然不太光彩地滾回了老家，然而，即使失去了人間的一切，他的家底依舊豐厚。除了緊緊捏在他手裏，無數令魔垂涎的人類靈魂外，暗地裏，尼爾蓋也搜羅了不少奇珍異寶。其中有一寶物他尤為珍稀，可以說，他早期的創業成功完全離不開它的幫助——
魔鏡。
一面能在不驚動撒旦和天堂的情況下，用來溝通人間和地獄的鏡子。
因此，雖然尼爾蓋自己已經被驅逐出人間，但他仍能通過魔鏡指揮地面的手下，借他們的眼睛窺伺人間。
自從得知莉莉安正在人間執行路西法的任務後，他就故意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尼爾蓋躲在魔鏡後，想要看看弱小的莉莉安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水花。
也就在那個入住覆仇者大廈的夜晚開始，莉莉安便時常能感到從暗處投來的陰郁而貪婪的視線。
原本莉莉安是不會對這種連註視都掩藏不好的小嘍啰正眼相待的，忽視它們才是她常見的作法。
這種連腦子都還沒長全的弱智小惡魔，就像路邊野草一樣隨處可見。甚至因為太過沒用，就連一直限制惡魔行為的上帝都刻意忽視它們，把它們從“不得隨意出入人間”的禁令中劃去了。
畢竟關愛智障，人人有責。
但直到今天夜晚，莉莉安覺得，或許她是時候該對這些小惡魔們轉變一下態度了。
不能太過縱容。
因為，就像她不把小惡魔和它們背後的主使者放在眼裏一樣，“它們”也並不打算真的一直和她相敬如賓下去。
——小惡魔們身上有史蒂夫的味道。
它們一定是趁大廈無人時進入了史蒂夫的房間。也對，覆仇者發現了她在亞當嬰兒床上留下的詛咒刻印，將嬰兒床搬走了。但他們不知道，那個倒五芒星除了詛咒的作用之外，也是莉莉安惡魔力量的標記。
它在向曼哈頓這片土地上所的有黑暗生物昭示，覆仇者是她的所有物。
她擁有他們的肉|體和靈魂。不容覬覦，不容侵犯。
而現在，尼爾蓋向她發出了挑釁。如果她繼續隱忍，或是回避，那都不需要等到尼爾蓋出手，她就會先一步因為實力不足，被曼哈頓的黑暗生物撕碎。
因此，莉莉安必須回一趟地獄，和尼爾蓋這位老情人好好談談。
·
地獄朱迪加環
尼爾蓋的宅邸
莉莉安懶散地躺在沙發上，凝視著擺放在沙發前的一面巨大的穿衣鏡，半點目光都沒有施舍給身邊的尼爾蓋。沙發的另一頭，尼爾蓋正親昵地把玩著她的腳踝。
莉莉安的表情十分冷淡。她盯著魔鏡，思考著這些日子來尼爾蓋究竟透過它看見了多少事。
他知不知道尤思圖之鈴已經落在了她莉莉安手中？
正沈思著，尼爾蓋突然猛地一拽，將她拖到自己懷中。莉莉安猝不及防撞上了大惡魔堅硬的胸膛。
“莉莉安，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我註意到，你和那位名為史蒂夫·羅傑斯的人類男性走得很近。他看起來很喜歡你，你是在引誘他愛上你嗎？”
“愛？不，尼爾蓋，你錯了，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愛情。”
莉莉安搖頭失笑。
她平靜地說：“我是要讓美國隊長下地獄。”
“哦？是嗎？你最好真是這麽想的。”尼爾蓋深深看著她。
他像逗弄一只急於采蜜的蝴蝶一樣，曲起寬大的指節時不時撥動莉莉安長而卷翹的睫毛，語調帶著奇異的低沈。
“人類的愛對於惡魔來說就是癌癥。記住這句話，莉莉安。”
莉莉安抓住他的手腕，輕柔地把他的手甩到旁邊，伸手撫上尼爾蓋的臉龐，“如果這是你被人類殺死一次後獲得的血淚教訓的話，那麽，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
她狀似無意地垂下眼簾。
“畢竟，支付這節課的報酬貌似相當沈重啊。”
地獄傳播消息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人間的互聯網，但莉莉安是尼爾蓋的老情人，即使對他在人間的具體業務接觸不多，莉莉安還是能猜到他栽到了誰手上——不是所有的魔法師，都有膽識和手段戲耍惡魔的。
一個身著風衣、拓落不羈的瘦高個形象，從她腦海瞬息閃過。
約翰·康斯坦丁，以戲耍惡魔聞名地獄的人類驅魔師。
“你還是這麽會踩人痛點。”尼爾蓋猩紅的眼瞳閃了閃。他順勢躺下，將腦袋枕在莉莉安乳白的大腿上，把玩起她垂落的黑發。
“我只是實話實說，親愛的。”莉莉安溫和地彎了彎唇角，指尖拂過大惡魔的眉心，停留在他聳起的眉骨上，“我從不說謊。而且，你知道的，尼爾蓋，我向來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幾乎就在霎那間，她和人類女性一樣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指尖驟然瘋長成五根鋒利的尖錐，毫不猶豫地紮進了尼爾蓋的眼眶中！這一擊的力道大到幾乎洞穿了尼爾蓋的頭顱！也在莉莉安自己的大腿上同時留下一個深可見骨的血孔。
噗嗤——
有血濺進莉莉安的眼中，把她的眼白染成紅色，但她只是眨也不眨盯著尼爾蓋，看他發出慘叫，滾下她的大腿。
“我、的、眼、睛——”尼爾蓋咬牙切齒地怒吼，瞬間豎起上身，毒蛇般嘶嘶道，“你在抽什麽瘋？！你居然——攻擊我？！* ”
“我在教你惡魔的基本素質，尼爾蓋。聽好了——”
莉莉安用惡魔學院裏導師訓斥學員的口吻淡淡道，“從前是我高看你了，尼爾蓋，你的品味比我想象中還要低俗，竟然還會做出騷擾有主之物這種事，真的很掉價，和人間那種到處亂尿管不住膀胱的野狗沒什麽區別。不論是羅傑斯，覆仇者，還是什麽別的超級英雄——總之關於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從今往後，你或者其他人都不可覬覦。”
她手腕靈巧地一翻，收回指甲，尼爾蓋那顆被戳得稀巴爛的眼珠就此落在她的掌心，被她捏成了灰。
尼爾蓋的蛇尾控制不住地繃緊了，這背後既有突然被莉莉安襲擊的因素，也有別的。
就在剛才，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傷口還在流血，而眼眶中本該早就長出一顆新的眼球。可那裏現在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你對我做了什麽？！”一陣悚然感緩緩從他尾椎升起。
可莉莉安卻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切似的，不顧他此時兇狠的姿態，踮腳吻了吻他的下巴，甜蜜地眨了眨眼。
“這顆眼珠我就先拿走了，當作是今天友好談話的見證。但如果你仍要繼續搶我的東西的話，那我下次拿走的就不單單是眼珠了，親愛的。”
“不可能，你怎麽會有這種能力？不對——那個時候你甚至——”尼爾蓋的質疑卡在喉嚨裏。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而是因為他說不出口。
當莉莉安擡頭看向他的時候，只一眼，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就攫住了他的喉頭，強行抹去了他的聲音。
“你是說那次被你咬斷脖子的時候嗎？還是差點被你和你的朋友們分食的時候？……抱歉，和你在一起時經歷的美好記憶實在太多了，多得讓我數不清。我猜你應該也記不得到底在我身上留下過多少傷痕了吧，尼爾蓋？”
“你……”尼爾蓋捂著眼睛，壓低的咆哮聲中透著陰狠，“你準備現在和我撕破臉？”
“你覺得這算撕破臉？”莉莉安驚訝，“明明我只是在用你曾經對待我的方式和你友好交流而已。”
“別以為不知道從哪裏偷來了一些力量，就可以在我面前為所欲為。”尼爾蓋陰沈著臉，“知道嗎，我現在就可以毀了你的一切。”
“你口中的‘我的一切’是指？”莉莉安洗耳恭聽。
尼爾蓋嘴角牽出一抹笑容，剩下的那只獨眼直勾勾盯著莉莉安身後。她挑了挑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身後穿衣鏡平整的鏡面倏地產生了一絲波動，緊接著，鏡子裏緩緩浮現出站在花灑下沖洗身體的史蒂夫。
“好極了。”莉莉安面無表情地說，“在你心裏能被稱作‘我的一切’的，居然是只是一個人類。你是不是被康斯坦丁揍爛了腦子，尼爾蓋？”
尼爾蓋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你喜歡他，莉莉——”
尼爾蓋的表情忽然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瞪著下方的惡魔。
她看起來是那樣瘦小、無力，有著纖細的骨骼和脆弱的皮肉，曾經他只要稍稍用力，就會在那具軀體上印滿斑駁的痕跡，讓所有靠近她的家夥知道她屬於誰。
現在的莉莉安還是和從前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就是臉上沾了他的血。
那猩紅的血點將她襯得皮膚更白，眼睛更黑。頭一回，尼爾蓋發現，總是微笑的莉莉安，竟也有一副淩厲到瘆人的眉眼。當她唇角的笑意散去，漆黑的眼睛註視著你時，沒人會錯看那些從眼角眉梢透露出的陰郁和邪氣。
而在他說完最後一個音節之前，他皮膚下的血管倏地隆起，鼓脹，有棕色的油煙開始從身上汩汩流出，而後將他鐵青色的皮膚燒得火紅。尼爾蓋開始尖叫，咆哮，最後變成祈求的慘叫。原本危險豎起的上半身轟然倒在地上，融化成一灘模糊的爛泥，將地毯燙爛出一個洞。
很快，他的尾巴也燒沒了。
莉莉安從地上撿起一個已經空了的大頭針管，將它丟進點燃的壁爐中毀屍滅跡。
針管裏裝的是聖水。還是來地獄之前，她特意從哥譚大教堂裏取來的。梅洛蒂的□□繼承人身份很好用，加百列的祝福也很好用，讓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就進入教堂，搖醒神父，並威脅他現場制作了一壺新鮮出爐的聖水。
並且，因為有了加百列的祝福傍身，神父沒有發現她是惡魔，只以為哥譚又孕育出了一個瘋子。
“哎，親愛的，原本我真的只是想取走一只眼睛而已。”莉莉安盯著被燙了個大洞的地毯喃喃道，“但誰讓你這麽沒素質。”
莉莉安轉頭，看向鏡子裏的史蒂夫。他站在朦朧的水汽中，被水浸濕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讓人覺得很好吃的淺蜜色。但最吸引莉莉安目光的的，還是橫亙在他後背上的一道傷疤。
那是莉莉安被召喚到重新覆活的羅林斯身軀裏時，親手為史蒂夫割開的。她本想折斷他的脊背，親耳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讓這個驕傲的士兵一輩子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在絕望中選擇投向惡魔的懷抱。
但當她真的看見史蒂夫朝自己走來時，莉莉安忽然又放棄了這麽做。
如果現在動手的話，史蒂夫眼中看見的僅僅只是羅林斯，而不是她莉莉安。
她不喜歡這樣的結果。
在超級士兵4倍的新陳代謝下，史蒂夫背後的傷口很快就結痂了，但疤痕本身卻無法消失，只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一道淡淡的痕跡。
不像惡魔，只需要一個法術就能使傷口重新覆原。
然而……□□的傷口能在眨眼間愈合，心靈上的瘡疤，也能如此迅速的消弭嗎？
莉莉安隔著魔鏡用手指描摹了一會疤痕的形狀，然後砸碎了鏡子。史蒂夫的投影瞬間消失，只剩下莉莉安被鏡片分割得四分五裂的身影。她透過鏡子看著被已經聖水燒成灰的尼爾蓋，黑色的眼裏仿佛有火光跳動。
“有人被傷痛擊潰。有人在傷痛中站起。同樣也有人，從傷痛中獲得勇氣與力量。”莉莉安盯著尼爾蓋的骨灰，低聲道，“你屬於被擊潰的那一類。”
“而我，才是獲得力量與勇氣的那個家夥。”
解決完尼爾蓋之後，莉莉安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地面上，而是轉道去了冥河河畔。
成群結隊的游魂在樹林中徘徊。每個人的表情都空白且呆滯，同質化嚴重，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相似感。莉莉安在紅色的天空上盤旋，自上而下俯視地面，發現只有兩只鬼魂沒有跟隨大部隊，而是脫離了彼此所在的鬼群，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隔著大半個森林，在翻滾的霧氣中不斷摸索著朝彼此所在的方向前進，孤獨地和所有人逆行。
那是……
梅洛蒂和她的母親傑西卡。
曾經，莉莉安認為她們從此以後都不會再相見。
可現在，這對母女正在森林中尋覓著彼此。
即使她們中，一個失去了全部的記憶，一個才剛剛把靈魂補全。
但她們仍然固執地尋覓著彼此。
可是……
為什麽？
為什麽她們都沒有放棄？
冥河這麽長，她們怎麽能肯定，想要尋覓的那個人一定就在森林另一邊呢？
莉莉安不理解。
直到她操縱著梅洛蒂的身體站起，看見窗邊掠過一個蝙蝠似的黑影時，她也仍然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不過——
剛才飄過去了一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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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
某對外租賃倉庫
莉莉安小心翼翼地, 將已經組裝完整的尤思圖綠鈴放進了一個木匣中。
這木匣是她在倉庫裏隨手翻到的，應該是前任主人留下的東西。莉莉安原本並沒註意，但當她把匣子表面的灰塵拂去後, 莉莉安驚喜地發現木匣的頂部和底部竟然分別刻著用水銀澆築成形的六芒星！
在神秘的領域, 六芒星又被稱為所羅門封印，能夠聚集高級的魔法元素, 施展強力的封印法術，是非常萬能的魔法陣, 正好適合封印尤思圖綠鈴。
莉莉安本想照舊將綠鈴留在身體裏, 但她還是顧忌之前占蔔抽到的月亮牌, 總覺得近期還是註意一點好。
況且, 覆原成功的綠鈴力量強大中又帶著某種極令莉莉安厭惡的氣息，她考慮過把它重新拆成碎片, 卻發現根本做不到。綠鈴蘊含了一種她無法掌控，淩駕在她之上的力量, 應該來自於它原本的主人“尤思圖”。
綠鈴暫時離開了莉莉安的身體, 但莉莉安也在這段時間獲益良多。
最直觀的體現是, 她手腕上的紅紋徹底消失了。並且，莉莉安發現她對魔力的使用也比從前順暢了不少, 不再有那種時靈時不靈的凝滯感。
她是個見好就收的惡魔, 明白面對比自己強大之物時要適當收斂貪婪的毛病, 免得像尼爾蓋那樣陰溝裏翻船。
“尤思圖”這個名字聽上去陌生中又帶著一絲熟悉，莉莉安疑心這是某個低調的惡魔。在調查清楚對方身份之前她並不想與綠鈴有過多接觸, 因此在藏好好木匣子以後, 她就離開了倉庫, 準備回到覆仇者大廈靜待史蒂夫。
她對史蒂夫接下來的表現很好奇。
她想知道他是會直接過來敲門質問她，還是忍下懷疑不動聲色地繼續接近她呢？
可就在莉莉安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等待房門被敲響時, 一股本不該出現在這的氣息，驟然刺痛了莉莉安的神經。
硫磺——惡魔的味道。
是阿斯塔羅斯追來了？不、不是，和他有仇的是加百列而不是莉莉安，他沒必要這麽做。而且墮落天使能很好收斂自己的氣息，不至於像狗撒尿一樣四處彌散氣味。
那到底是誰？
對方不知道這是她莉莉安的地盤嗎？
莉莉安猛地起身推門而出，卡住一只躲在暗處準備偷襲的小惡魔的脖子，將它狠狠壓在墻壁上。
她睜開紅色的魔眼，逼問道：“誰派你來的？”
小惡魔只比她巴掌大一點，稍一恐嚇就將實情全盤托出。莉莉安黑著臉聽完，手一用力捏爆了它，濺了滿手泥濘的血肉。她厭惡地瞥了眼，擡頭對看似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冷聲道：
“你們最好在我數到一之前離開這裏，否則……就再也別離開了。”
“一。”她冷著臉倒數。十分不講武德地開始屠殺作鳥獸散的小惡魔，過程枯燥且缺乏觀賞性。
莉莉安並不是以兇悍聞名的惡魔，也並不喜愛折磨獵物，但作為地獄的優秀畢業生，她十分清楚，如果想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中維護自己的尊嚴，那就必須得在必要的時候展示自己的力量，施以恐懼和暴力。
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卻是見效最迅速的手段。
她將最後一只小惡魔釘在地板上，凝視著它的眼睛緩緩道：
“即使我們現在算是同事，你不該用這種方式試探我的底線。”
“——尼爾蓋。”
·
在人類被時光賦予智慧的同時，惡魔也在這漫長的過程中不斷積蓄著力量和財寶。
流逝的時間對不同時期誕生的惡魔來說就像是一把劈天裂地的巨斧，在魔和魔之間蠻橫地劈開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硬生生將他們劃成三六九等。
位於頂層的是路西法。
緊跟其後的是墮天使。
再然後就是尼爾蓋這類……不知道由誰和誰□□誕下的惡魔（其中也包括像莉莉安這樣，從別的物種變異過來的惡魔）。
以及，更多血脈駁雜的混血。
總之，最底層的年輕惡魔初出茅廬，毫無根基，只能踮腳遙望著其他惡魔的背影。
比如一直妒恨著德卡拉伯爵身份的尼爾蓋。比如一直隱忍著他們的莉莉安。
可尼爾蓋說到底還是比莉莉安多活了百十年。如今的他雖然不太光彩地滾回了老家，然而，即使失去了人間的一切，他的家底依舊豐厚。除了緊緊捏在他手裏，無數令魔垂涎的人類靈魂外，暗地裏，尼爾蓋也搜羅了不少奇珍異寶。其中有一寶物他尤為珍稀，可以說，他早期的創業成功完全離不開它的幫助——
魔鏡。
一面能在不驚動撒旦和天堂的情況下，用來溝通人間和地獄的鏡子。
因此，雖然尼爾蓋自己已經被驅逐出人間，但他仍能通過魔鏡指揮地面的手下，借他們的眼睛窺伺人間。
自從得知莉莉安正在人間執行路西法的任務後，他就故意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尼爾蓋躲在魔鏡後，想要看看弱小的莉莉安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水花。
也就在那個入住覆仇者大廈的夜晚開始，莉莉安便時常能感到從暗處投來的陰郁而貪婪的視線。
原本莉莉安是不會對這種連註視都掩藏不好的小嘍啰正眼相待的，忽視它們才是她常見的作法。
這種連腦子都還沒長全的弱智小惡魔，就像路邊野草一樣隨處可見。甚至因為太過沒用，就連一直限制惡魔行為的上帝都刻意忽視它們，把它們從“不得隨意出入人間”的禁令中劃去了。
畢竟關愛智障，人人有責。
但直到今天夜晚，莉莉安覺得，或許她是時候該對這些小惡魔們轉變一下態度了。
不能太過縱容。
因為，就像她不把小惡魔和它們背後的主使者放在眼裏一樣，“它們”也並不打算真的一直和她相敬如賓下去。
——小惡魔們身上有史蒂夫的味道。
它們一定是趁大廈無人時進入了史蒂夫的房間。也對，覆仇者發現了她在亞當嬰兒床上留下的詛咒刻印，將嬰兒床搬走了。但他們不知道，那個倒五芒星除了詛咒的作用之外，也是莉莉安惡魔力量的標記。
它在向曼哈頓這片土地上所的有黑暗生物昭示，覆仇者是她的所有物。
她擁有他們的肉|體和靈魂。不容覬覦，不容侵犯。
而現在，尼爾蓋向她發出了挑釁。如果她繼續隱忍，或是回避，那都不需要等到尼爾蓋出手，她就會先一步因為實力不足，被曼哈頓的黑暗生物撕碎。
因此，莉莉安必須回一趟地獄，和尼爾蓋這位老情人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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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朱迪加環
尼爾蓋的宅邸
莉莉安懶散地躺在沙發上，凝視著擺放在沙發前的一面巨大的穿衣鏡，半點目光都沒有施舍給身邊的尼爾蓋。沙發的另一頭，尼爾蓋正親昵地把玩著她的腳踝。
莉莉安的表情十分冷淡。她盯著魔鏡，思考著這些日子來尼爾蓋究竟透過它看見了多少事。
他知不知道尤思圖之鈴已經落在了她莉莉安手中？
正沈思著，尼爾蓋突然猛地一拽，將她拖到自己懷中。莉莉安猝不及防撞上了大惡魔堅硬的胸膛。
“莉莉安，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我註意到，你和那位名為史蒂夫·羅傑斯的人類男性走得很近。他看起來很喜歡你，你是在引誘他愛上你嗎？”
“愛？不，尼爾蓋，你錯了，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愛情。”
莉莉安搖頭失笑。
她平靜地說：“我是要讓美國隊長下地獄。”
“哦？是嗎？你最好真是這麽想的。”尼爾蓋深深看著她。
他像逗弄一只急於采蜜的蝴蝶一樣，曲起寬大的指節時不時撥動莉莉安長而卷翹的睫毛，語調帶著奇異的低沈。
“人類的愛對於惡魔來說就是癌癥。記住這句話，莉莉安。”
莉莉安抓住他的手腕，輕柔地把他的手甩到旁邊，伸手撫上尼爾蓋的臉龐，“如果這是你被人類殺死一次後獲得的血淚教訓的話，那麽，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
她狀似無意地垂下眼簾。
“畢竟，支付這節課的報酬貌似相當沈重啊。”
地獄傳播消息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人間的互聯網，但莉莉安是尼爾蓋的老情人，即使對他在人間的具體業務接觸不多，莉莉安還是能猜到他栽到了誰手上——不是所有的魔法師，都有膽識和手段戲耍惡魔的。
一個身著風衣、拓落不羈的瘦高個形象，從她腦海瞬息閃過。
約翰·康斯坦丁，以戲耍惡魔聞名地獄的人類驅魔師。
“你還是這麽會踩人痛點。”尼爾蓋猩紅的眼瞳閃了閃。他順勢躺下，將腦袋枕在莉莉安乳白的大腿上，把玩起她垂落的黑發。
“我只是實話實說，親愛的。”莉莉安溫和地彎了彎唇角，指尖拂過大惡魔的眉心，停留在他聳起的眉骨上，“我從不說謊。而且，你知道的，尼爾蓋，我向來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幾乎就在霎那間，她和人類女性一樣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指尖驟然瘋長成五根鋒利的尖錐，毫不猶豫地紮進了尼爾蓋的眼眶中！這一擊的力道大到幾乎洞穿了尼爾蓋的頭顱！也在莉莉安自己的大腿上同時留下一個深可見骨的血孔。
噗嗤——
有血濺進莉莉安的眼中，把她的眼白染成紅色，但她只是眨也不眨盯著尼爾蓋，看他發出慘叫，滾下她的大腿。
“我、的、眼、睛——”尼爾蓋咬牙切齒地怒吼，瞬間豎起上身，毒蛇般嘶嘶道，“你在抽什麽瘋？！你居然——攻擊我？！* ”
“我在教你惡魔的基本素質，尼爾蓋。聽好了——”
莉莉安用惡魔學院裏導師訓斥學員的口吻淡淡道，“從前是我高看你了，尼爾蓋，你的品味比我想象中還要低俗，竟然還會做出騷擾有主之物這種事，真的很掉價，和人間那種到處亂尿管不住膀胱的野狗沒什麽區別。不論是羅傑斯，覆仇者，還是什麽別的超級英雄——總之關於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從今往後，你或者其他人都不可覬覦。”
她手腕靈巧地一翻，收回指甲，尼爾蓋那顆被戳得稀巴爛的眼珠就此落在她的掌心，被她捏成了灰。
尼爾蓋的蛇尾控制不住地繃緊了，這背後既有突然被莉莉安襲擊的因素，也有別的。
就在剛才，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傷口還在流血，而眼眶中本該早就長出一顆新的眼球。可那裏現在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你對我做了什麽？！”一陣悚然感緩緩從他尾椎升起。
可莉莉安卻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切似的，不顧他此時兇狠的姿態，踮腳吻了吻他的下巴，甜蜜地眨了眨眼。
“這顆眼珠我就先拿走了，當作是今天友好談話的見證。但如果你仍要繼續搶我的東西的話，那我下次拿走的就不單單是眼珠了，親愛的。”
“不可能，你怎麽會有這種能力？不對——那個時候你甚至——”尼爾蓋的質疑卡在喉嚨裏。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而是因為他說不出口。
當莉莉安擡頭看向他的時候，只一眼，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就攫住了他的喉頭，強行抹去了他的聲音。
“你是說那次被你咬斷脖子的時候嗎？還是差點被你和你的朋友們分食的時候？……抱歉，和你在一起時經歷的美好記憶實在太多了，多得讓我數不清。我猜你應該也記不得到底在我身上留下過多少傷痕了吧，尼爾蓋？”
“你……”尼爾蓋捂著眼睛，壓低的咆哮聲中透著陰狠，“你準備現在和我撕破臉？”
“你覺得這算撕破臉？”莉莉安驚訝，“明明我只是在用你曾經對待我的方式和你友好交流而已。”
“別以為不知道從哪裏偷來了一些力量，就可以在我面前為所欲為。”尼爾蓋陰沈著臉，“知道嗎，我現在就可以毀了你的一切。”
“你口中的‘我的一切’是指？”莉莉安洗耳恭聽。
尼爾蓋嘴角牽出一抹笑容，剩下的那只獨眼直勾勾盯著莉莉安身後。她挑了挑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身後穿衣鏡平整的鏡面倏地產生了一絲波動，緊接著，鏡子裏緩緩浮現出站在花灑下沖洗身體的史蒂夫。
“好極了。”莉莉安面無表情地說，“在你心裏能被稱作‘我的一切’的，居然是只是一個人類。你是不是被康斯坦丁揍爛了腦子，尼爾蓋？”
尼爾蓋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你喜歡他，莉莉——”
尼爾蓋的表情忽然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瞪著下方的惡魔。
她看起來是那樣瘦小、無力，有著纖細的骨骼和脆弱的皮肉，曾經他只要稍稍用力，就會在那具軀體上印滿斑駁的痕跡，讓所有靠近她的家夥知道她屬於誰。
現在的莉莉安還是和從前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就是臉上沾了他的血。
那猩紅的血點將她襯得皮膚更白，眼睛更黑。頭一回，尼爾蓋發現，總是微笑的莉莉安，竟也有一副淩厲到瘆人的眉眼。當她唇角的笑意散去，漆黑的眼睛註視著你時，沒人會錯看那些從眼角眉梢透露出的陰郁和邪氣。
而在他說完最後一個音節之前，他皮膚下的血管倏地隆起，鼓脹，有棕色的油煙開始從身上汩汩流出，而後將他鐵青色的皮膚燒得火紅。尼爾蓋開始尖叫，咆哮，最後變成祈求的慘叫。原本危險豎起的上半身轟然倒在地上，融化成一灘模糊的爛泥，將地毯燙爛出一個洞。
很快，他的尾巴也燒沒了。
莉莉安從地上撿起一個已經空了的大頭針管，將它丟進點燃的壁爐中毀屍滅跡。
針管裏裝的是聖水。還是來地獄之前，她特意從哥譚大教堂裏取來的。梅洛蒂的□□繼承人身份很好用，加百列的祝福也很好用，讓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就進入教堂，搖醒神父，並威脅他現場制作了一壺新鮮出爐的聖水。
並且，因為有了加百列的祝福傍身，神父沒有發現她是惡魔，只以為哥譚又孕育出了一個瘋子。
“哎，親愛的，原本我真的只是想取走一只眼睛而已。”莉莉安盯著被燙了個大洞的地毯喃喃道，“但誰讓你這麽沒素質。”
莉莉安轉頭，看向鏡子裏的史蒂夫。他站在朦朧的水汽中，被水浸濕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讓人覺得很好吃的淺蜜色。但最吸引莉莉安目光的的，還是橫亙在他後背上的一道傷疤。
那是莉莉安被召喚到重新覆活的羅林斯身軀裏時，親手為史蒂夫割開的。她本想折斷他的脊背，親耳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讓這個驕傲的士兵一輩子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在絕望中選擇投向惡魔的懷抱。
但當她真的看見史蒂夫朝自己走來時，莉莉安忽然又放棄了這麽做。
如果現在動手的話，史蒂夫眼中看見的僅僅只是羅林斯，而不是她莉莉安。
她不喜歡這樣的結果。
在超級士兵4倍的新陳代謝下，史蒂夫背後的傷口很快就結痂了，但疤痕本身卻無法消失，只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一道淡淡的痕跡。
不像惡魔，只需要一個法術就能使傷口重新覆原。
然而……□□的傷口能在眨眼間愈合，心靈上的瘡疤，也能如此迅速的消弭嗎？
莉莉安隔著魔鏡用手指描摹了一會疤痕的形狀，然後砸碎了鏡子。史蒂夫的投影瞬間消失，只剩下莉莉安被鏡片分割得四分五裂的身影。她透過鏡子看著被已經聖水燒成灰的尼爾蓋，黑色的眼裏仿佛有火光跳動。
“有人被傷痛擊潰。有人在傷痛中站起。同樣也有人，從傷痛中獲得勇氣與力量。”莉莉安盯著尼爾蓋的骨灰，低聲道，“你屬於被擊潰的那一類。”
“而我，才是獲得力量與勇氣的那個家夥。”
解決完尼爾蓋之後，莉莉安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地面上，而是轉道去了冥河河畔。
成群結隊的游魂在樹林中徘徊。每個人的表情都空白且呆滯，同質化嚴重，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相似感。莉莉安在紅色的天空上盤旋，自上而下俯視地面，發現只有兩只鬼魂沒有跟隨大部隊，而是脫離了彼此所在的鬼群，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隔著大半個森林，在翻滾的霧氣中不斷摸索著朝彼此所在的方向前進，孤獨地和所有人逆行。
那是……
梅洛蒂和她的母親傑西卡。
曾經，莉莉安認為她們從此以後都不會再相見。
可現在，這對母女正在森林中尋覓著彼此。
即使她們中，一個失去了全部的記憶，一個才剛剛把靈魂補全。
但她們仍然固執地尋覓著彼此。
可是……
為什麽？
為什麽她們都沒有放棄？
冥河這麽長，她們怎麽能肯定，想要尋覓的那個人一定就在森林另一邊呢？
莉莉安不理解。
直到她操縱著梅洛蒂的身體站起，看見窗邊掠過一個蝙蝠似的黑影時，她也仍然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不過——
剛才飄過去了一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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