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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星際大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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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星際大舞臺

“……心率恢覆正常了。”

“小心移動, 不要碰到傷口!”

“治療艙來了嗎?快快快……”

……

晃動、絮語、消毒水和醫療液的味道,充斥夢裏。

這似乎是一個不短的夢,等燕嶼從夢中醒來, 發現自己來到了完全陌生的環境。傷口在自愈因子和科技的力量下已經愈合。

或者說他的傷只是看起來嚴重,實際上因為腹部沒有會立即致命的重要器官,雖然血流如註,其實遠沒有胸腔受傷嚴重。他暈過去只是因為電梯下墜的震蕩和失血過多。

不知道是不是曼努埃爾故意的。

他能領會到自己的意思嗎?

旁邊似乎有另外的呼吸聲。燕嶼沒有急著睜眼, 控制著呼吸頻率,佯裝昏迷。

是格羅佩在和誰說話:“……電梯裏的隱形監控不是還不夠證明嗎?全程他沒有和曼努埃爾有半點交流,地下也屏蔽了精神鏈接……好了, 夠了, 科梅。我們不能因為莫須有的懷疑拋棄同胞。”

燕嶼心底一寒, 幸好他牢記著皮拉的囑咐——狼蛛星到處都是雄保會的眼睛。所以即使是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危急關頭,也沒有多說一句可疑的話。

龍潭虎穴, 步步驚心。

通訊掛斷了。

接著是凳子腿刮過地面的細微聲響,他低聲囑咐:“你註意著點情況,醫療蟲隨時待命, 有任何問題立即反映。”

然後是雪萊溫馴的回覆:“是的, 會長閣下。”

硬底皮鞋敲擊地面,腳步聲慢慢遠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 確認安全後,燕嶼才悠悠轉醒,咳嗽兩聲。雪萊正半跪在床前, 專心致志看著醫療機械上的實時數值,天青色長發如月光般披在背後。聞聲立刻雙眼一亮, 急忙轉頭。

“您醒了!”雪萊驚喜之後,立刻追問, “有沒有哪裏不適?需要喝水嗎?我叫醫療蟲來!”

燕嶼撐著手肘,半起身,搖搖頭阻止他:“沒事。”

“你先給我說說這是在哪?發生了什麽?”

雪萊便老老實實道:“這裏是雄保會部署的秘密基地之一,是雄保會探索到的小行星,沒有上報,也就不存在於星圖之上。曼努埃爾不會找到這裏來的。”

說到曼努埃爾這麽名字,大蠶蛾清麗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厭惡與殺意,但畢竟表情管理也是護衛雌們的必修課,他很快掩藏好負面情緒,接著說:“曼努埃爾劫走了聖堂小閣下們,很快撤離,狼蛛星重新整理好防線,鞘翅目總長率領雌蟲議會駐守第二次道防線,正在和蝶族對峙,僵持不下。”

“為了安全起見,防線後的雄蟲們都轉移到了秘密星球。”

意思就是蝶族占領區的雄蟲們不受控了。燕嶼若有所思。看來目前的局勢是雄保會和半個雌蟲議會為一方,蝶族、蜂族和安提戈涅的反抗雄蟲為一方,雙方對峙。大家手裏都有雄蟲,互為威脅。

鱗翅目不敢強迫安提戈涅等雄蟲依附,鞘翅目也不敢要求雄保會以雄蟲為請他們出手的報酬。

對己方雄蟲都這麽殘暴,另一半的雄蟲又怎麽敢歸順呢?第二紀雄保會建立的慘烈歷史告訴後來者,如果命運無法把握,至少雄蟲還擁有死亡。如果再次淪為禁臠,他們寧願自盡。

——第二紀雄蟲淪為毫無尊嚴的禁臠,泛濫的配種行為,的確讓雄蟲數量迎來了一次大規模提升。但慘烈的現實讓許多雄蟲選擇以死亡來抗爭,導致第三紀雄蟲數量又跌落到谷底。

要是這個世紀末再來一次,蟲族就要絕種了。

爭權奪利是一回事,種族滅絕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在這種微妙的對峙關系中,雄蟲們依然保有脆弱的自由。甚至為了爭取另一邊的雄蟲,他們只會竭盡全力地彰顯自己的仁慈與尊重。

但他不信雄保會看不出來這樣的自由脆弱如浮冰,一旦有誰按捺不住開始試探,平衡便會在頃刻間被打破。

他們一定還有底牌沒打出來。

他閉著眼,想起電梯墜落到地下禁區的最後一層,他在昏迷前努力側頭,通過打開的門洞,看見了一片聳立的、高大的圓筒形培養艙。

——就像在搖籃1946星他所見過的一樣。



滴答、滴答。

池澗西睜開眼,視線緩緩聚焦,入目是金屬質地的天花板。隱藏式燈光很柔和,讓天花板銀色的紋路像有什麽隱喻的神秘學符號。

夢中的水滴聲如鬼魅般纏繞著他。

後背已經汗濕了,他臉色蒼白,踉蹌著下床,趴在盥洗臺,俯下身嘔吐,胃和喉嚨裏什麽也沒有。或許他想把夢從胃裏吐出來。

但是水滴聲還在耳邊不徐不疾地奏響。從好多年前,就一直伴隨著他的生命。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水藍色的眼底布滿血絲。

鏡子悄然浮現出一段話——【早安,小魚。】

【身體數值正常,看來這次改造沒有產生排異反應。】是智械生命埃尼阿克,這裏是智械生命的領地,這些電子幽靈暢通無阻。

池澗西默不作聲地掬了捧冷水,潑在臉上。他沈默著解開衣服,讓矯健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沒有什麽羞恥情緒,或許也沒有這個必要。

因為從腰間往下,銀藍的機械義體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冰冷的、非人的美感。這裏曾經有一條水藍色的魚尾,曾經。而順著脊椎往上,銀藍的脊椎像龍脊一樣隨著呼吸起伏。

擰開花灑,水汽蒸騰。

光腦自顧自亮起,在主人沒授意的情況下揚聲器打開,裏面傳來機械音:【對了,還記得當初欠雄保會的那個條件嗎?現在該回報的時刻了。】

人魚終於有了反應,看了過去。

人魚叛亂的成功離不開伊卡洛斯的幫助,而幫他們牽線的便是雄保會。伊卡洛斯憑借這個機會投誠,取得了雄保會的信任,讓雄保會幫忙隱藏身份,得以繼續在蟲族潛伏。

現在終於到了還情的時候。

【蟲族內亂。】埃尼阿克一字一頓道,【你們的任務是清除亂賊,全權由雄保會指揮。】

【本次任務智械生命不能入場,正好,給我們看看人魚的資質吧。改造之後的人魚,應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廢物了,對嗎?】

滾燙的水滴順著睫毛滴進眼底,他面無表情道:“我知道了。”



秘密行星。

“說起來,我生命裏曾經也出現過一只名為雪萊的雌蟲。”他溫柔道。

在三言兩語間,燕嶼就把雪萊的生平經歷都套了出來,比如他的雌父,是上任科梅的護衛長,犧牲在聖堂聯誼會的事故中,是曼努埃爾殺的。他們的距離飛快拉進。

雪萊半跪在地,仰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病床上的雄蟲。傷口雖然縫合了,但身體造血還需要時間,失血過多的眩暈還籠罩著他,讓雄蟲臉色蒼白。

好可憐。

完全沒有攻擊性的雄蟲。

雪萊不由得放輕了聲音,問道:“您還記得他的名字,真讓蟲羨慕。”

赫利俄斯垂眸看他:“我也會記得你的名字。”

雪萊一怔:“真的嗎?”

普通雌蟲就是社會的螺絲釘,死了就輕飄飄地死了。不像頂層的大蟲物們,會引起一番海嘯。人和蟲都一樣,只是社會上不起眼的基石,被統稱為勞動力。一個人的死去,一只蟲的死去,就像水母融化在海裏。

有時候雌蟲們自己都分不清,努力去爭取一個生育的權限,是出於基因本能,還是所謂的族群責任,亦或者只是想在殘酷的宇宙中擁有一個會一直記得自己名字的錨點。

除了我和我的孩子之外,還有誰會記得我平庸的生命和平庸的姓名呢?

他對著雌蟲伸出手,看雌蟲試探性地靠近,像小狗一樣嗅嗅,一邊擡眼膽怯地觀察自己的臉色,然後小心翼翼地用臉頰貼上他的手背。

赫利俄斯聽見自己說:“是的,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名字。”

他微微笑著,蒼白而溫柔。他深陷雄保會內部,孤立無援,這裏同樣屏蔽了精神鏈接,所以他非常非常需要一個足夠熟悉內部的“朋友”。



蛺蝶駐地。

沈重的大門緩緩打開,金星勳章折射出十字星芒,伴隨著腳步聲,所有與會軍雌霍然起身,肅穆地註視著年輕軍雌目不斜視地穿過中間,拾級而上,站在最上方,轉身。

在戰場上淬煉過的軍雌,拂去了名利場上的紅塵,如利刃出鞘,閃爍著銳利逼人的寒光。他環視一圈,做了個落座的手勢,軍雌們這才整齊劃一地坐下。

這裏都是蛺蝶科,全是他悍不畏死的親信。

每一個都為首領的歸來而歡呼雀躍。

曼努埃爾帶著戰績歸來,一掃蛺蝶科頭上的陰霾,他們各個精神抖擻,神氣地開始有條不紊地匯報。

“您帶回來的那批未成年雄蟲,是否要轉移至蝶族駐地?”

曼努埃爾:“不用,讓安提戈涅他們來管就行。別動他們。”

“安提戈涅閣下要求提供軍需品,清單已發送給您。是否要給予?”一個雌蟲坐下了,另一個雌蟲起身了。

曼努埃爾一目十行,大手一揮,嘩嘩劃掉了所有□□品:“剩下的軍需官做個評估,不適合的都拒絕。理由就說他們沒受過訓練,容易誤傷自己。”

第三個雌蟲:“菲利普閣下提供了已倒戈的雄蟲名單,剩下固執的雄蟲怎麽辦?要采取什麽措施嗎?”

曼努埃爾漫不經心:“那就把這兩方隔開吧,到時候安提戈涅再去勸說就容易。”

話音落下,沒有第四只雌蟲要繼續匯報了,他擡眼一看,下面的軍雌們雖然正襟危坐,但觸須卻在活潑地挨挨碰碰,很明顯是在講悄悄話。

他隨便點了個蛐蛐得最有勁的下屬:“有什麽話當面說。”

該下屬仿佛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點名的倒黴學生一樣,垂頭喪氣地站起來。旁邊的雌蟲們低頭的低頭,看桌子的看桌子,看得目不轉睛、專心致志,觸須緊緊貼著頭發,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

下屬聲如蚊吶:“我是說,總指揮說過在雄蟲主動請求前不要插手,讓事情局限於雄蟲內政的定義。”

聲音再低,在座也沒有一個雌蟲聽不見。

他旁邊的軍雌們頭垂得更低了。

總指揮,自然是指赫利俄斯閣下。但他是皇後攝政,現在首領歸來,自然也就站不住腳。並且他還在雄保會沒有回來,聽說被老大報覆了一番,說不定也不會回來了。

以兩代阿努比斯曲折覆雜的婚姻狀況,此時提對方,真乃勇士也。

軍雌們屏住呼吸,感覺大廳內突然寂靜得嚇蟲。老大本來就討厭雄蟲,更別說趁他不在染指他權力的雄蟲,說不定多麽討厭對方呢……

然而在沈默中,曼努埃爾開口了。

他絲滑改口:“哦,那就按他說的做。”

軍雌們的觸須又支棱起來了,蠢蠢欲動,正準備挨挨碰碰討論八百頁的八卦。曼努埃爾無情道:“肅靜,不許講悄悄話。”

觸須又萎靡地垂了下來。

然而讓外族一看,只能看見一群精英面色嚴肅、正襟危坐。根本看不出他們豐富的內心活動。

他們若無其事地開啟了下一個話題:“方才杜阿爾特分軍團長致電,他們已經擺脫了雌蟲議會的追擊,現在是否要前往族地?”

在意識到蝶族目標的第一時間,鞘翅目總長便當機立斷殺向蝶族族地。試圖圍魏救趙,但是他們終歸慢了一步,在軍艦抵達的前一秒,雄蟲分裂、蛺蝶應邀援助的消息席卷整個蟲族。

“蜂族表示,有蟻族糾纏,他們即將無力輔助我們攔截鞘翅目,族地情況不妙。是否讓杜阿爾特分軍團長前往支援。”

曼努埃爾沈思幾秒,手中拋擲著什麽。副官定睛一看,是一枚金幣。金幣落在桌面上,翻滾幾圈後,花紋面朝上。

“不。不回去。”

金幣每個面有二分之一的概率朝上,這場雙方的拉鋸戰也是如此,雙方戰線都拉得很長,總有先撐不住的一方。

鱗翅目整個蛺蝶分軍團都陷在雄蟲星區,弄蝶分軍團剛擺脫雌蟲議會聯軍,族地有一部分,對外戰場還有一部分不能動的兵力。

而鞘翅目也同理。駐紮了一部分進入雄保會區域,一部分殺向蝶族星區,一部分在族地,一部分在邊區戰場。

而盟軍,蟻族與蜂族互相抵消,被彼此纏死。無力騰出手幫助盟友。

雙方都兵力很分散,戰線過長就會導致支援不及時,一旦有一處沒及時接上,就會接二連三崩盤。

他們現在就是在互相熬,熬鷹一樣,等對方先屈服。

而曼努埃爾選擇在賭局上加碼,往高聳的賭資堆上再放了一枚籌碼,看著搖搖欲墜的棋盤著笑道:“讓杜阿爾特去這裏。”

手指從星圖上滑過,掠過無數星辰,定格在標志著敵方勢力的紅點上——那裏是雌蟲議會占據的雄蟲星區。

如果他們不想讓雄蟲進一步流失,就不可能不回防。族地重要嗎?重要,但重要的是蟲,不是地,大不了撤離,重新搶一個地盤。

而傳承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族群還能繼續繁衍,就不會滅絕。

所以作為戰略性的生育資源,雄蟲是絕對不能放手的。他要逼鞘翅目做出抉擇,是繼續圍魏救趙,還是回防勤王。世界上從來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他必須做出抉擇!

來賭吧,看誰先一步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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