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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夢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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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夢和怒

“嘩———”

驟然響起的入水聲一下驚醒還處在思索對策的佐伊。而接下來不同於深海的水壓和極致壓抑的生物精神囚鏈則更是讓他感到害怕。

這到底是哪裏?自己現在怎麽會……是一條恢覆了本體的人魚?

佐伊看著頭頂雕刻的他看不懂的覆雜圖案,稍顯淩亂地將自己的尾巴盤好,然後偷偷地窩在池底,吐出了一串泡泡,心裏有些抑郁。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身上的精神囚鏈讓他無從使力,更別說是混雜在池水這些軟筋散靈的毒藥了。

雖然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些危險,但佐伊卻莫名對這裏的主人起了興趣。

他現在被囚禁在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但根據這裏裝潢的風格和奢靡用度,他大概能推測出這裏主人的身份應該和齊家人很接近。至於對方到底是誰,自己這次的身份又是什麽……

此時,宛如廢魚一條的佐伊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耐心等待。

按理說,如果這些事情與性命存亡有關,那他應該很關心才是,但說不上為什麽,這時候他偏偏提不起精神。

難道是有藥物在身體裏作怪的原因?

佐伊仰躺在水底,狀如死魚。

現在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事情越危急,他就越不想思考。比起忽然出現敵人和過去在海底那段昏沈無光的狩獵生活,佐伊發現自己好像更喜歡和溫喻待在一起的安逸時光。

他沒有覺得自己心態的改變有什麽不好,只不過這種美好卻是建立在一種虛幻的救助關系上。當其中兩人其中一方的身份出現變化,溫喻不再有能力護住自己,那他們之間的溫馨自然也會瓦解崩裂。

不出意外,等處理完這次的事……他就會離開,躲到這群人類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而溫喻……

佐伊在向水面吐出一個苦澀的泡泡,心口微酸。

他知道溫喻會有自己的生活,雖然不知道對方未來具體會是什麽樣子。但憑借這些天對她的了解,佐伊覺得即便自己不在對方的身邊,溫喻的生活大概也不會有什麽變化……她有關愛的朋友,有天賦卓絕的學生,也有暗暗關心的仰慕者……自己的離開對於她來說也只是人生一道短暫的風景,沒有什麽可留戀的。

氣泡在水面破裂,微小的炸裂聲在無人的空間裏被寂靜無限放大。

佐伊看著頭頂上一圈圈覆雜的花紋,煩躁不安的情緒幾乎要把他卷進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佐伊知道自己現在太過敏感,不管是因為渴求伴侶信息素的饑渴身體,還是接近崩潰邊緣的精神力海,這些因素疊加起來造就了此刻這個怯弱無助的自己。

這種害怕像是一把名為自卑的劍,時刻架在脖頸。

只要稍稍一動,那麽淬著劇毒的銳利刀刃就會刺破看似堅硬的鱗片,直入脆弱的心臟。

就像此刻懸在頭頂的精美雕刻物。

佐伊不懂它的真切含義,也不懂它的建造過程,但在無聊時又忍不住去想,如果這時候溫喻在自己身邊,那她會不會用那雙碧色的眼睛一邊望著自己,然後一邊耐心地給他講解這些雕刻圖案的技巧和歷史細節。

佐伊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總會沈溺於有關於她的幻想。

這種欺騙自己情感又落空的感覺讓他真正地體悟到了愛情的酸甜。

他知道自己對於溫喻的喜歡,一半來自對方對自己的默默付出和體貼關照,另一半則來自他對溫喻的無休止的美好幻想和止不住的內心悸動。

但……喜歡不會止步於腦海裏空空的浮雲。

溫喻一次次細膩的貼近,宛如敲開心扉的禮貌小偷,可以在不經意間將他所有的瘋狂想象以一種獨特暧昧的方式呈現出來。

自己是真的很喜歡她。

佐伊難過地又吐出一個泡泡,像是在跟打不過敵人的自己慪氣。

然而就在佐伊吐出第三萬六千七百八十九個泡泡的時候,忽然出現的聲響和幾位意外到來的闖入者打破了他心中的無謂糾結。

“你們誰敢攔我!本公主手裏可是有先皇親授的金敕符,即便是皇兄在這裏,他也得行禮順服,更別說你們這些跟在他這邊的走狗了!快點給本公主讓開!”

一道稚嫩的女聲伴隨著一串迅疾的噠噠腳步聲一齊在殿內響起。

回應她的則是門前侍衛恭敬地行禮聲:“殿下!這裏關的是陛下親指的禁級人物,即便您有先皇庇護可以安然無恙,但是我們身為看守護衛,第一職責便是遵循上令,還請您不要讓我等為難!”

“好啊!那你就盡你的職,我見我的人!至於後事如何,我們走著瞧!”

那位跋扈公主似有些不耐煩,她也不願意廢話,而是熟練地退後了幾步,然後向自己身後跟著的人揮了揮手。

“還看什麽?都給我上!把人弄殘了算本公主的。”

身著白色金線華服的女孩霸氣地叉著腰,冷靜地指揮著自己身邊的人轟開了擋在面前的ss級的封鎖印。

佐伊聽見了響動,稍顯淩亂地從池底浮了上來,透過水光,他隱隱約約看見了那人罵罵咧咧的暴躁模樣。

對方像是有星際七八歲的幼童模樣,除了一身貴氣逼人的珠飾和滿身佐伊看不懂的金燦燦條紋,這位公主殿下好像還是保留了她這個年齡段該有的虎氣樣子。

只不過……對方這種頤指氣使的感覺總讓佐伊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

帶著確認目的來的小公主司熙宰把自己的軟底鞋踩出了釘鞋的架勢,此刻她也顧不上什麽危險不危險的。在封印被眾人打開後,她立刻就不管不顧地向裏沖去。

然後在快靠近水池邊時,司熙宰卻像是忽然有了什麽顧忌。她一改之前的驕縱性格,反而悄悄地閉住了呼吸,慢慢地收斂了自己的狂放不羈的腳步。

就在她走到池邊,準備蹲下往池底張望的時候,一直潛伏在水底的佐伊慢悠悠地從水裏冒了出來。

清澈透明的池水隨著人魚向上浮起的動作恰到好處地在高挺的鼻梁處泛起幾處半透的波浪。

完全暴露在外的明明只有一雙冰冷的豎瞳,但是那種詭異的魅惑感卻讓闖入者根本挪不開視線,而他身後的銀紫色長發則是像海藻一般艷麗的水面上展開。

司熙宰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不自覺地想伸手摸摸這個比她收藏櫃裏花費重金打造玩偶還精美的妖怪。

然而就在司宰熙那根白胖又短短的蘿蔔手指即將要碰到佐伊長睫的時候,失去試探耐心的人魚卻又變臉一般地翻身沈入了水底,只留下一圈圈泛起的漣漪和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小公主在池邊楞神。

這是妖怪吧?這是妖怪啊!

到最後,司熙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寢殿的。

直到艾裏斯來找她的時候,她還是保持著獨自坐在落地鏡前對著自己的小短手發呆的模樣,甚至就連貼身侍女搖鈴的通報聲都沒有註意到。

“殿下?”

急匆匆走進殿內的艾裏斯看著心思明顯不在的司熙宰,瞬間提心吊膽地皺起了眉。

艾裏斯在外一接到公主前往內宮水牢的消息,就即刻準備進宮探聽消息,誰知道皇宮卻從一周前就開始進入全面戒嚴狀態,他因此也不得不接受一連串的盤問和審批。

誰知道他好不容易熬過了進宮搜查和審核環節見到了司熙宰,對方卻又是這副失了魂的表情,難道……父親擔心的那件事真的發生了?

“殿下?您還好嗎?需要我給您叫人……”艾裏斯見司熙宰沒有理會自己,只能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詢問,企圖喚醒這位公主殿下離宮走失的神志。

“艾裏斯,你說……這個世界上有妖怪嗎?”

司熙宰依舊是那副空洞的模樣,她盯著鏡子的自己,卻像在透過自己那雙麻木呆滯的雙眼看著那條從水池裏出現的人魚。

“啊?”艾裏斯沒有跟上小公主跳脫的邏輯,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司熙宰歪頭,然後用一種近乎癡迷的眼神描摹鏡中幻影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艾裏斯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這種狂熱瘋癲的眼神,他曾經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那種好奇又摻雜著占有向往的眼神像極了司熙宰的皇兄看著自己老師時的眼神。而他們……一個是當今帝國的王,一個是淩駕於帝王之上,有四域齊統之稱的帝師溫予。

司熙宰從鏡子裏看著艾裏斯臉上的恐懼,然後甩了甩頭,像是要把所有的混雜的情緒都甩出去。

她知道艾裏斯是在擔心自己的母親,於是她緩緩地開口安慰道:“你不用擔心,皇兄沒有動艾夫人,我剛才已經親自確認過了,水牢裏的人魚不是她。但你要提前做好準備、皇兄估計暫時是不會放艾夫人離開,畢竟他這個人最喜歡有備無患……大概也只有事成之後才會將她安全送回。”

“不是母親?那他找到人魚是誰?”

艾裏斯在知道這次弒神的祭品不是自己的母親後猛地松了口氣,但在反應過來後又敏銳地發覺到了事情的不尋常之處。

先不說星際內人魚甚少和人類接觸,就單從現有科技也不足以讓人類探觸到人魚一族在深海的領地。更別提在捕獵時,人魚在拼死反抗時產生的惡詛了。

司璽寧到底是從哪把這個祭品找來的?

就在艾裏斯懷疑這件事情真實性的時候,司熙宰卻先一步拋出了誘人的籌碼:“我知道你的身份特殊,即便這次任務的祭品不是你的母親,你也做不到對和自己身體裏流著一半血的同類慘死的事情熟視無睹……”

司熙宰此刻成熟得完全不似她外表般單純可愛。

“孤給你個機會,可以準你去見他一面,至於你能做到什麽程度,那可就要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艾裏斯看著面前露出虎牙,歪著腦袋甜甜傻笑的少女,心下駭然,他立刻垂頭行禮道:“臣定不負殿下所托,一定將自己的心意傳達。”

“你努力是一方面,但是我們都知道最後的決定權在誰手裏……”

司熙宰看著鏡子裏自己柔軟可愛的圓臉,她明明頂著最甜膩的聲音,嘴裏卻說著最狠厲的話語。

“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能活下去……既然已經有了他這個變數,那我們不如再給它添把火。如果事事都能順著孤那好皇兄的意願,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太無聊了。”

司熙宰邊說著邊用精神力震碎了鏡面,她看著在碎裂鏡面裏自己扭曲變形的面孔,卻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直接伸手用指腹狠狠地按壓上來鏡子破裂的棱角。

“明明孤才是溫參口中的帝國之主,可為什麽現在皇兄卻霸占著孤的位子,還到處在人前炫耀自己的權勢地位。皇位、帝國開拓者之名……那些東西,都該屬於孤!”

直到鮮血染紅了袖口,小公主才像是滿意一般恢覆了自己往日高高在上的無腦紈絝模樣。

“艾畫師既然已經面見過本公主,那不如今日就留在宮中住一晚,今日月色正好,你也可以為我作一幅月光美景圖。”

司熙宰沖著艾裏斯微微一笑,那笑容甜得好像要把剛才留給他的恐懼焦慮都沖刷幹凈。

深知對方病態的艾裏斯不敢多言,為了拯救同胞,他此時也只能垂頭行禮答應。

救助成敗與否,全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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