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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橫刀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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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橫刀立馬

陣陣雨聲中,婉儀的聲音無比清亮:“自本宮病後,景沈越發肆無忌憚,甚至買通本宮身邊婢女毒害本宮,他若問心無愧為何急於下手?景沈欺負景室皇族無人。”

暴雨狂風之中,婉儀言辭鑿鑿,落地有聲:“本宮雖是女子,卻也知什麽是君臣大義、知什麽是萬民社稷。只要本宮活著一日,就絕不容許大齊的江山落入亂臣賊子之手。”

早早被懷王收買的人憤然道:“牝雞司晨,巧言善辯!懷王仁善守禮,為大齊除閹黨怎麽是亂臣賊子?”

婉儀驅馬行至那人身前,那人非但不避,反而仰首看著婉儀,一個老女人,完全不值得他任何的警惕。

這樣囂張的態度婉儀不怒反笑:“你要做懷王的鷹犬,也要看看自己的爪子夠不夠硬。”

言罷猛然抽出馬刀,一刀砍向那人脖頸。

守備軍全身鎧甲,只有脖頸與頭盔之間的縫隙隱約露出些皮肉。

婉儀盯準的就是他露出的那節脖子。

一刀斃命。

那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捂著脖頸養身倒在泥雨之中。

雨水沖去刀身上的鮮血,閃電之下,那把馬刀銀光閃閃,令人不敢直視。

婉儀橫刀立馬,嫌臟似的輕輕吹去刀尖上懸而未落的一滴殘血,垂眸看著那人屍身:“本宮是個女人家,你娘難道沒教過你不要同女人吵架嗎?”

她反手收刀入鞘,微笑著看向雨中的守備軍們:“諸君可還有異議?”

諸守備軍:“......”

李屏率先單膝跪地:“謹遵先帝遺詔,謹遵長公主懿旨!”

諸守備軍在心中暗罵一聲,這李屏啊,膝蓋可太軟了,要不人家是做駙馬的。

這駙馬可真不是人做的。

即便心裏再罵,東城門的守備軍仍接連跪地,在潑天大雨中宣誓:“謹遵先帝遺詔,謹遵長公主懿旨!”

緊接著,渡護城河的吊索在吱吱呀呀聲中轟然落地。

雷聲轟鳴,一道紫光在東城門正上方炸開,在閃電的餘亮中,鳳明的眉目無比清晰,他一夾馬腹,踏雨而來。

塵雨飛濺,守備軍們齊聲呼和,幾乎同時推開三座高大威赫的城門。

鳳明神色淡然。

守備軍無不側目,紛紛看向這位一再被仁宗、聖宗、長公主等諸位皇族正統信任選擇的男人。

馮緒心說一回生二回熟,這一幕他可太熟了。

更為奇異是,此時馮緒心中居然沒有什麽驚詫不解、難以置信,更多的是‘理應如此’、‘這樣都行’。

好似一切都是一場輪回,無論是對陣時那飛來的一箭、還是此時為鳳明而開的城門。

若真的有天命,那也不得不承認,這天命也厚此薄彼,專門向著那好看的人。

八位公主騎在戰馬之上,在雨中迎接鳳明。

鳳明微微頷首:“公主辛苦,鳳明無用,這樣大的雨天還勞煩公主殿下為鳳明奔走。”

鳳明容顏絕世、姣如明月,在美人如雲的皇宮中都難掩光輝。榮月與他年歲相當,少女懷春時也曾偷偷喜歡過這位美貌的宦官。

還好換了身紅色衣裳,鳳明應當會瞧見我吧,榮月悄悄想。

皇宮中。

景俞白抿著唇,在多福的掩護下從不起眼的狗洞中鉆出來,他沾了滿身泥漿,臉上也蹭臟了,又被雨水沖刷幹凈。

景俞白穿著宦官的衣裳,多福卻穿著他的龍袍。

明黃色龍袍被雨水打濕,沾在多福略顯瘦弱的身上。

“聖上,沿著這條小路一直往東走,看見個小門。您從那出去,就出了皇宮了。”多福俊秀的眼被雨打得張不開:“往下的路奴才不能陪您了,您千萬珍重。”

景俞白眼眶微熱,他抱了一下多福:“你也要小心,你是朕最好的朋友。”

多福沖景俞白笑了笑。

景俞白有種詭異直覺,此刻一別,他永遠也不會在見到多福了。

雷聲越來越近,景俞白心跳愈發快:“十六皇叔說,人與人生來是平等的,我不能讓你替我去死。”

景俞白咽了口唾沫,他伸手扒掉多福身上的龍袍,露出裏面和他一模一樣的灰色內侍長衫,他緊緊握著多福的手:“我們一起走。”

多福隔著雨幕望向景俞白:“皇帝不見了,他們會發現的。”

景俞白拉著多福跑進漫天大雨之中,在雨聲、風聲、雷聲中大喊:“所以我們要跑快一點。”

跑快一點。

就像他們曾經在禦花園玩追逐游戲一樣快。

不對,還要更快。

“我從來沒被抓到過。”景俞白得意地說。

多福嘆了口氣:“那是因為我從來不敢追上你。”多福反手拉住景俞白,換為他拉著景俞白跑。

說實話,他跑得比景俞白快多了,他雖是內侍,也學了些粗淺的輕功。

景俞白的自信仿佛在這一刻被全然摧毀:“多福!我追你的時候,你從來沒跑過這麽快!”

“被你抓到又不會死。”多福吼道:“我願意被你抓到,因為你玩夠了就會回去讀書了!”

如果抓不到就會一直玩。

又菜又愛玩。

有人作伴,逃亡之路都變得有趣起來,景俞白看著身前拉著他狂奔逃命的柔弱少年,忽然對這個從小就像影子一樣陪在他身邊的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多福,你入宮以前叫什麽名字啊?”

多福說:“早忘了。”

“我叫景俞白。”

“......我知道!”

景俞白天馬行空:“你我是生死之交,俞有安定、安然之意,我想把俞字送給你。”

多福:“那以後我叫什麽,多俞嗎?”

小皇帝想一出是一出,確實多餘。

*

當淮安軍撞門的巨木破開宣武門後,京城城破的消息後知後覺傳向內閣。

“和談!必須和談!”

文臣們人人自危。

淮安軍圍城之時文臣們便想過和談,只是這頭一開始就議和姿態顯得太低。京城墻高門厚,任由淮安軍圍上幾天,待久攻不下之時,才是和談的好時機。

史書上都是這麽寫的!

可誰能想到,這京城的城門破了,外宮的宮門也破了。別說是鳳明,就是換任何一個人要殺進內閣也都是近在眼前的事了。

鳳明要勤王,原本也不是和內閣、和文臣作對不是?

只要他們拿出態度來,推出幾個人給鳳明殺了洩氣,那鳳明的屠刀就落不到自己脖子上。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管他誰後日出殯呢?

首當其沖的就是懷王。

而此時,懷王仍做著手刃鳳明的千秋大夢,皇宮太大,大到廝殺兵戈之音傳不進內宮。

大殿中,懷王景沈靠坐在龍椅之上:“怎麽會下雨呢?”

他把弄著手中的青龍玉盞,由衷感嘆:“你說奇不奇怪,無論什麽物件,只要刻上龍就尊貴。”

“奇怪嗎?”一身雪白紗衣的女子輕柔地說:“巫族信奉巴蛇,在巫族的神話中,巴蛇取代了龍的位置。”

“本王現在倒有幾分相命了。”景沈撐著手,露出些許疲態:“這一場大雨,埋在兩萬凈軍腳下的火藥化為泥土,不能在鳳明眼前炸死那兩萬人,西燕的怒火拿什麽平息?”

他的一切籌謀都壞在這場雨上,還未到三月,北方不該有這樣大的雨,去歲楚地幹旱,今年的雨水理應更晚才是。

景沈嘆息道:“這金石丹也燃不起來,沒有金石丹,禁軍中哪裏有鳳明的對手。巫女,你不是說蠱母抑制了鳳明的內力嗎。”

巫女面紗下的臉看不清楚神色,她輕聲說:“您可以將金石丹餵食給禁軍。”

一道閃電透過窗紗映進室內,巫女的眼中有些許瘋狂。

景沈將青龍盞放著一旁:“禁軍不是楚樂侯在大街上隨便抓來的平民百姓,若逼急了......”

那不是逼著禁軍倒戈嗎?

女人就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一心只想著為巫族覆仇,

景沈一只覺得這女人瘋瘋癲癲,做事前後矛盾,令人摸不著頭腦,要不是她手中的金石丹好用,景沈斷不會同她合作。

果然,只聽巫女又提出個奇怪要求:“懷王殿下,你我的目的有一處相同,都是要鳳明死。但我不僅要鳳明死,還要他死在淮安王世子面前。”

當年為了那一條‘景衡死於巫毒’的預言,高祖下令誅滅巫族全族,巫女親眼看著族人死去。在高祖與仁宗相繼死去後,巫女的報覆對象就變做了繼位的聖宗,憑什麽景衡的命就比巫族人的命高貴?

她將石蟲蜜之毒送到李紀仁手上,期盼著能夠殺死齊聖宗景衡。

齊聖宗也確實死了。

可齊聖宗死的那一刻,巫女並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與輕松。

後來玄一找上巫女,告訴巫女‘七星續命燈’的謀劃。巫族有一種能喚醒人前世記憶的巫術,玄一希望巫女能用此術辨別出誰是齊聖宗的轉世。

巫女答應了,既然死亡不能消解她心中的仇恨,那讓齊聖宗親眼瞧著鳳明的死,也許是對齊聖宗最好的報覆。

讓齊聖宗親眼看著所守護的、所愛的全部,灰飛煙滅。

密集地腳步聲包圍了奉天殿,禁軍統領姚聞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的臉色比天色更加陰沈。

他率先推開奉天殿殿門,與坐在龍椅上的景沈遙遙相望。

“懷王,你僭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惹女人啊,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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