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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東廠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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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東廠查案

鳳明靠在塌上,長發披散,好容易來的幾分睡意被攪散,面上懨懨。

“謝停如何了?”鳳明問。

景恒取來灰兔緬絨長毯,披在他肩上,回答說:“皮外傷不打緊,只是燒得厲害,膝上還淤青著,恐落下病根。”

“胡禦醫怎麽說?”鳳明不自覺撫上膝蓋。

磋磨人的法子總是很多,罰跪看著很輕,實則最容易落下病根,仿佛在骨頭裏埋了一根毒針,每逢陰天下雨就紮著痛。

景恒瞧在眼裏,心疼更甚,他握住鳳明的手:“會好的。”

熄了燈,躺在床上,鳳明知景恒很在乎謝停,便說:“明日我傳謝雙鴻來問話。”

謝雙鴻是謝行、謝停二人的父親,在戶部任職,三品侍郎。

景恒道:“兄弟間小打小鬧,犯不上。”

謝行敢把謝停打成這般,謝雙鴻必是默許的,謝停既脫不了謝府,深宅後院裏的事,公然出手總歸不妥帖。他們冒然出頭,只會叫謝停更難做。

“只盼他謝行這輩子別走暗巷。”景恒抱住鳳明,習慣性的拍著他後背哄他睡覺:“待我尋得機會,非得他頭打掉。”

鳳明瞇著眼嗯了聲,慵慵懶懶,沒當回事似的。

把誰誰頭打掉是景恒常說的話,只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謝行的頭竟然真的掉了。

*

戶部侍郎謝大人的嫡子被殺了!

死在聞鴛客棧小花娘的床上,頭首分離,那沒頭的身子還摟著花娘,頭卻掛在了謝府門前。

好多人都瞧見那顆頭了。

雙目怒睜,可駭人了。

不過此時,這事沒傳進宮裏,景恒尚不知曉。

今早醒來,鳳明就有些咳,咳嗽的太過劇烈會連著肺一起疼,鳳明咳出經驗,一直壓抑著喉嚨間的癢意。

景恒很是緊張,也顧不上去看半死不活的謝停,急匆匆去小廚房燒了碗甘草雪梨湯端來。

“可是受了涼?”景恒把湯端到床前,不許鳳明下床:“既病了,就好好養著。”

雪梨湯點了蜂蜜,又清又甜,溫度不燙,正好入口。

鳳明喝下一勺梨湯:“許是天氣轉涼,不礙事的。”

很奇怪,景恒好像總知道鳳明喜歡吃什麽似的,這梨湯甜淡正好。

鳳明口淡,偏偏宮中的禦廚把糖和蜂蜜當做好東西,放的時候下手極重,鳳明吃了二十年仍吃不慣,其實他是愛吃微微甘甜的食物的,只是這個度極難把控,就是拿了糖罐讓他自己加,他都調不到剛剛好,也就放棄了。

也懶得因為這些小事單獨傳道旨意下去,為難禦廚們,不愛吃便索性不吃了。

景恒給他做的吃食總是剛剛好,多一分濃重,少一分寡淡。

就像這碗梨湯,他很喜歡。

於是與喝藥不同,鳳明這回沒一飲而盡,拿湯勺舀著梨湯,小口小口飲。

景恒很是欣慰,梨湯就是要慢慢喝止咳效果才好:“我叫雙喜擇了羅漢果泡水,今日不可飲茶。”

鳳明擡眼一顧:“管到我頭上來了?”

“不服管麽?”

“隨你。”鳳明胸口發悶,又咳了幾聲:“今日誰找都回病了,有事都叫汪鉞去辦。我歇了。”

說罷便臥在床上,闔上眼。

景恒把碗接過:“我摟你。”

“別起膩。”鳳明眼都不睜,擡手準確阻擋了景恒上床的動作。

景恒摸了把鳳明的臉解饞,不情不願:“好罷。”

景恒轉身去小廚房端了剩下的梨湯,點蜂蜜時手一頓,記起謝停不喜甜食,便把蜂蜜放在一邊,往湯裏扔了兩片姜。

待他到時,謝停早已醒了,臉上頂著道鞭痕。

謝停不像鳳明似的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邊吃飯。

瞧著比鳳明精神多了。

謝停一挑眉,配著臉上的傷,露出幾分痞。

景恒也挑眉:“謝星馳,你那嫡兄,是不是嫉妒你右臉長得好,怎回回都抽這邊。”

謝停摸摸臉,光棍道:“兩邊一樣好。”

“我瞧著也差不多。”景恒笑:“難不成他是左撇子?用左手執鞭打著順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謝停背後冒出一身冷汗。他埋頭喝粥:“誰知道。”

景恒把梨湯往前放了放:“我親自做的,你嘗嘗。”

謝謝停看了看瓷碗裏飄著的姜:“姜湯?”

“姜梨湯。潤喉去熱,剛好對你熱癥。”

謝停端起碗喝了一口:“怎還有股甘草味?”

景恒掩唇輕咳:“咳咳,發熱傷肺嘛,預防咳嗽。”

謝停很好糊弄,信了,拿起碗敬他:“謝了。”

二人說話間,庭院中吵嚷起來。

只聽雙喜道:“吵什麽吵,不知道主子病著呢?”

一人道:“大理寺卿求見督主。”

“你家督主今日不見人。”景恒打開門:“甚麽大事,急得一天都等不了?”

那人終於瞧見個能主事的,忙跪下道:“出了大事了!戶部侍郎的兒子死了,模樣慘得緊,兇手一刀斃命,是個絕頂高手,大理寺和刑部恐難應對,請咱們廠衛幫忙呢。”

但凡是個會拿刀的,只要到了大理寺嘴裏都是‘絕頂高手’,景恒沒當回事,只是問:“人家兒子死了,你著急忙慌地做什麽,又不是你家親戚。又不是多大的事,督主病了,叫他們自個兒先查著罷。”

那人叩首,心說要不是你那跟班的親戚,他倒也不急。

“起來吧,我這兒沒這那麽多規矩,下次站著回話。”景恒說罷,一轉身,卻見謝停正站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嚇他一跳。

謝停問道:“哪個戶部侍郎?”

那人擡頭,見是謝停,不敢隱瞞,強行做出幾分難過模樣:“謝百戶節哀。”

景恒轉過身,吃驚道:“誰死了?”

那人答:“謝侍郎家嫡子,謝行,昨夜死於聞鴛客棧。”

景恒與謝停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見了詫異。

嫡兄暴斃,謝停傷也養不成了,急忙回府奔喪。景恒不放心,請汪鉞跟著。

汪鉞指了指自己:“我?從二品東廠子顆掌班、司禮監秉筆太監,去跟著個六品百戶?”

景恒扔過去錠銀子:“夠不夠?”

汪鉞單手接過,顛了顛,十兩。他沒說夠,也沒說不夠。

景恒豈能不懂,又扔過去一錠。

汪鉞把銀子抄在手中,拋起又接住,兩枚銀錠叮當作響,發出好聽的聲音,汪鉞滿意極了:“好事成雙,小爺替你走這一趟。”

景恒翻了個白眼,早知錢能收買,他何必和汪鉞勾心鬥角。

汪鉞拿錢辦事非常痛快,戴上官帽就要走。

朝峰無奈,另點了夏陽幾人跟著,囑咐道:“旁人問就說查案。”

汪鉞停下,手中不斷拋接銀子:“不管查案,查案另算。”

“加錢,加錢,”景恒追出來:“給你加錢,務必把謝星馳看顧好。他嫡母失了獨子,會做出什麽都不稀奇。”

汪鉞伸出手。

景恒推他:“快去吧大哥,你是我親哥,我還能賴你賬?”

“諒你不敢。”汪鉞邊走邊說:“我可當不起你哥,你說話口無遮攔,我還想活命呢。”

朝峰也只裝耳聾。

東廠專職緝查,監聽百官言行,就景恒成日這嘴,若較起真來,早該抓起來下了大獄。

督主也不管管。

汪鉞萬萬沒想到,景恒竟一語成讖。

謝府辦喪事,門前掛著白紙糊的燈籠,牌匾上墜著素色鍛花。

才一入靈堂,謝停話都沒說一句,就被謝府下人半請半押到謝行棺前,讓跪著守靈。

汪鉞瞧那薄墊子,微微皺眉,謝停腿上還有淤傷,這麽跪上三天,腿多半要廢。

這京城中誰人不知汪鉞是鳳明的心腹。汪鉞一皺眉,不敢說京城抖三抖,但要謝府顛倒乾坤卻是不在話下。

謝雙鴻見到汪鉞,不敢怠慢,親自迎上來。他恍若老了十歲,一夜間竟生出許多白發。

“有勞汪公公親自前來,”謝雙鴻同汪鉞見禮:“賊人猖狂,緝事廠神通廣大,追兇一事還勞您費心。”

汪鉞不閃不避,直接受了一禮:“謝大人節哀。東廠職責所在,且待我先瞧過令公子。”

謝雙鴻點頭讓開,不忍看棺中愛子,別過頭去。

大理寺與順天府的人也在,他們先簡單將案情說給汪鉞。

只聽大理寺官員說:“下官正在排查與謝行有舊怨、過節之人,如今尚無眉目。”

這是最根本的,合該這麽去查,汪鉞隨口問:“你叫什麽?”

那人答:“下官大理寺丞陳川流。”

汪鉞上前三步,還沒瞧見棺材裏頭,就聽見一陣哭鬧喧嚷,他轉身去看,只見一位穿著素衣的夫人,被婆子摻扶著出來,直奔謝停而去,口中還喊著:“好你個謝停,謀害了嫡兄,還敢回來,來人!拿他去見官!”

眾人皆是一震,謝雙鴻也沒料到自己的夫人會當眾指認庶子,他上前道:“夫人,你傷心過度,怎糊塗了?”

謝夫人不管,只哭著指向謝停馳:“我兒死的冤,必是他這畜生心生怨恨將他殺了!”

謝停跪在地上像個木頭沈默不做聲。

混亂間,陳川流上前問:“謝夫人何出此言?”

謝夫人含淚哭訴:“昨日他們兄弟二人爭執,謝停頂撞嫡兄,我兒不過教訓他兩句,他便懷恨在心,憑借一身好武藝,將我兒謀殺了!”

謝雙鴻皺眉,驚疑不定地打量著謝停。

陳川流大驚:“夫人不可妄加揣測,庶子謀害嫡兄乃是大罪!”

謝夫人看了眼身邊的婆子,那婆子上前一福:“非是揣測,為大公子換衣時,我們在公子手中發現了這個。”

只見那婆子從懷中掏出一方白帕子,幽幽展開,帕子中間赫然躺著個帶血的袖扣。

“正是二公子飛魚服上的袖扣!”

汪鉞的目光從袖扣上移開,看向順天府的官員,皮笑肉不笑的問:“順天府辦案竟這般懈怠,物證還要死者家屬來發現,成何體統?”

順天府那官員擔待不起這罪名,跪地道:“汪公公明鑒,謝大公子頭身分離,原是謝府下人人先發現了頭,就去了聞鴛客棧尋大公子屍身。順天府趕到時,屍身已然讓謝府的人接走了啊。”

發生命案,第一現場本不應輕易挪動,但死者家屬極不可控,抱著屍體哭的,擡著屍體去請大夫的,什麽沒有。

尤其這謝行,死在妓院,若身體就擱在那兒任人查看,謝府豈不顏面盡失。

順天府已然扣下了當場的花娘。

這名花娘被打暈了,謝府接走謝行時花娘還暈著,謝府眾人只當她也死了,未多加查看。那花娘也是好運,要是醒來看見一具無頭屍摟著自己,還不嚇瘋?

不過據那花娘說,謝行睡下時可沒穿什麽衣服。

汪鉞沒想到真讓景恒說中。

昨夜謝停發著高燒倒在東廠門口,東廠中多少人都瞧見了。汪鉞不覺得他還有能耐拖著病身翻出去殺人,心中有了偏向,自然覺得那婦人汙蔑,他使了個眼色,叫夏陽去攔那婦人,四名廠衛將謝停護在身後。

“既如此,還不速速將謝停帶去東廠審問,”汪鉞睨了眼夏陽:“帶走。”

夏陽聞言扶起謝停,似押實扶,拖著他往外走。

陳川流道:“大人留步,此案涉及錦衣衛,還應將人押在大理寺才是。”

“錦衣衛又如何?”汪鉞勾起唇,似笑非笑:“你說東廠徇私?”

陳川流忙道不敢,朝謝夫人看去。

謝夫人拉扯著,不許東廠的人將謝停帶走,她到底是個女子,力氣不大,到底越不過廠衛去,便尖聲喚道:“來人!”

汪鉞冷眼看著,直到謝府下人與廠衛對上,才不緊不慢地的說:“謝府公然阻撓東廠辦案,是想造反嗎?”

謝雙鴻頓然一驚,大喝退下,朝汪鉞一偮到底:“不敢。”

謝夫人盈盈下拜,垂淚道:“大人有所不知......”

汪鉞懶得聽她攀扯:“我是不知,你既有冤情,便去東廠說罷。”

汪鉞轉身:“帶上這位夫人和謝停,走了。”

謝雙鴻阻攔道:“汪公公,內子無狀,沖撞了公公,只是她一介婦人,如何去得東廠?”

汪鉞微微偏頭:“謝大人多慮,正是婦人才更該去咱們東廠。東廠內俱是宦官,您盡可放心,尊夫人如花似玉,去了順天府、大理寺,您才該擔心吶。”

謝夫人大驚失色,誰人不知東廠是龍潭虎穴,去了九死無生。

她獨子死了,她如今年過四十再難有孕。謝停就成了謝雙鴻唯一的兒子,不是嫡子也勝似嫡子。她將謝停母子捏在手心中近二十年,怎容他們爬到自己頭上來?

她哥哥在大理寺還算說得上話,她本想潑些臟水,把謝行送進大理寺,叫他悄悄死在那兒,做出畏罪自盡的模樣。

誰知東廠忽然插手,因果倒置,竟成了她要去東廠,汪鉞對謝停回護明顯,她若去,焉能有命回來。

汪鉞不管那許多,東廠做事,何須旁人指摘。

他驕傲如只鬥勝了的孔雀,昂著頭,一指那婆子:“都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謝停:景恒慣會糊弄我。加兩塊兒姜騙我是單給我燉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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