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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表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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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表明心意

忠義巷所居俱是勳貴,此時尚未過午,官員上朝未歸,各府宅大門緊閉,間或遇見府門口有人的,鳳明只得微側過頭,生怕別人認出他來。

這實乃鳳明多慮,旁人見他時,大約只能瞅見他膝襕上橫織的細雲蟒,有哪個嫌命長的盯著他臉看。

也不知那門口掛燈籠的小廝,若知曉自己曾令鳳督主側頭避讓,會不會嚇破膽子。

“你到底要去哪兒?”繞到三圈時,鳳明出言問道。

景恒答:“淮安侯府啊,我記得就在忠義巷。”

“跟我來。”鳳明帶著景恒停在一高門府邸前。

景恒擡頭一看,上書‘安候府’三個潑金大字,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

鳳明:“......”

他不同傻子計較,耐下心來解釋:“你爹的封號為‘安’,‘淮’是他的封地,王侯就藩後,封地名稱墜在封號前面,並稱為‘淮安’。”

景恒:“......我以為他的封地就是淮安,所以他叫淮安侯。”

“封地怎會只有一城,你爹封地即便不如親王廣闊,卻涵蓋蘇、揚、杭三州。”

景恒:“哈哈。原來如此。”

鳳明:“......”

景恒欲上前叫門,鳳明額頭一跳,忙攔住:“你提前入京,就這樣從正門進了候府,明日便有言官參你輕狂。”

“這規矩也太多了。”

少頃,二人繞至後門,鳳明運力,薅著景恒衣領先將他扔過墻,又靈巧一躍,一朵雲般輕落在地,半點聲響也沒有。

緊接著嘭的一聲,是景恒砸在地上,他五臟六腑都震得發麻:“你功夫這樣快,就不能接一下我嗎?”

鳳明踢景恒:“快起來,別裝死。”

“我起不來,你拉我。”

鳳明皺著眉,彎下身,景恒臥在地上哼哼唧唧,鳳明伸出手,單手薅著他衣領給他硬提了起來。

景恒差點被襟口勒死,抻著衣領一陣咳嗽:“你這人怎一點不會憐香惜玉。”

“你是香嗎?還是玉。”

“你能憐惜什麽,我便是什麽。”

“我什麽都不憐惜。”鳳明冷漠回答。

景恒惋惜道:“那我只能什麽都不是了。”

安候府許久無人居住,只有個老管事守在前院。景恒尋到管事,給他看了刻著‘恒’字的印章。

管事見曾經癡癡傻傻的大公子,如今出落得一表人才,又哭又笑自是不提。

景恒挑了個看著順眼的院子住,這院子不大,一叢叢芍藥開得正好,姹紫嫣紅開遍滿院,香風陣陣。

眾丫鬟小廝又是灑掃、又是沏茶,景恒一如既往,支張軟塌在梧桐樹下躲閑。

一行人裏裏外外、走來走去,晃得鳳明眼暈。

“我走了。”鳳明說。

“別啊,”景恒哪舍得放他走:“你一走,我又找不到你。”

鳳明無語:“你想些正事,作甚總想找我。”

景恒往矮榻上一靠,端著手壺,從茶壺嘴直接喝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京城紈絝做派:“我有甚正事,我的正事就是想你。”

鳳明冷笑,一只腳踏上矮榻,緩緩貼近景恒:“我早晚割了你舌頭。”

景恒仰頭看天:“那你得在陪我三個時辰啦。”

鳳明擰起眉,聽不懂景恒的胡言亂語。

“你早晚要割,”景恒嘖了一聲:“可現在已是午時,你只能等到晚上再割嘍。”

鳳明露出三分笑意,周身冷意漸褪,漂亮的鳳眼微微彎起,顯出眼下淺淺一道臥蠶。

離近看,鳳明的臉比滿庭芍藥還艷。

景恒往後一靠:“我的舌頭很搶手的,你不看好,晚上再來可就沒了。”

鳳明旋身,在景恒身邊坐下,展眉一笑,朗聲道:“好,那我就守著這舌頭,免得叫旁人割了去。”

既然這小子死活纏著他,他不若趁機探探淮安侯的安排。

鳳明終年體寒,不懼暑熱,梧桐葉樹影斑駁間,細碎陽光曬在身上,他只覺得暖,徐徐清風吹來,卷著花香。

“彩寶,”景恒叫他:“這是你真名嗎?”

鳳明頓了頓:“我曾經的名字。”

“那你現在呢,叫什麽?”

兩個字在口中轉了幾轉,終是沒說出口:“我不能告訴你。”

“那我以後如何找你呢?”景恒仰在塌上,伸手去夠陽光。

“你別找我了。”

“為什麽。”景恒側過頭:“我不回淮安就是想見你。”

“別想了。”鳳明說:“不可能。”

他知道景恒在想什麽,從那匹蠢馬撞上來時就知道。

景恒就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看向鳳明時,眼中的光藏都藏不住。

況且他也沒有藏。

他總是那樣純粹、那樣認真,直看得鳳明心慌。

鳳明又重覆一遍:“不可能的。”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景恒說:“許仙和白素貞都成了。”

“如何成的?”

“西子湖畔,白素貞與許仙同乘一舟,白蛇施展法力,天降大雨,許仙將油紙傘借給她,這傘一借一還,二人就成了。”

“那你有法力嗎?”鳳明問。

“沒有,”景恒垂下手:“可我想照顧你。我發誓,我會愛護你、保護你,無論......你是人是妖。”

彩寶身份古怪,景恒豈非不知,可自見這人,景恒寤寐思服,神魂顛倒。

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褒姒妲己便都有了臉,景恒願意為他烽火戲諸侯,願意為他亡國身死。

明明只見過一面,卻仿佛已經思慕了幾生幾世。

鳳明被忽如其來的表白驚得發蒙,齊朝南風盛行,男子之間相互愛戀並不罕見,只都含蓄。

言談舉止委婉,相互試探。

哪如景恒這般......這般放肆。

拒絕別人,鳳督主十分擅長。

在朝堂上,若一件事不同意,只消說‘此事容後再議’六字即可。

這六個字此時想必不靈。

如何拒絕景恒求愛,這著實令鳳明頭疼,無甚先例可參考,畢竟沒人會向一個太監求愛。

鳳明松下一口氣,此生第一次用有些慶幸的語氣說:“我是個太監。”

鳳明說完,也學景恒仰頭看天、看雲、看簌簌的梧桐葉。

只不去看景恒。

他有些怯,不願在景恒臉上瞧見厭惡的神色。明明該習慣的,宮廷內外他們背地裏提起鳳明,都是這樣的神色,不屑、厭惡、恐懼。

監視他們的小番擅長繪畫,寥寥數筆便能將他們臉上的神情勾勒地惟妙惟肖。

若不是這般活靈活現,鳳明又怎知那些恭順的臉,也會化作這樣一副面孔。

身邊的人衣衫輕動,景恒起身,鳳明手指微微扣緊身下的繡墊。

“我原還擔心你家裏不同意,”景恒在鳳明身前站定,附身含笑望著鳳明,眼中笑意柔和,比六月的風還暖:“如此這般,你我豈非天造地設?”

鳳明瞳孔微縮,躲著景恒,往後靠:“胡言亂語。”

怎會有人和太監天造地設,這如何造的,又是誰設的,簡直是瘋言。

“怎麽是胡言亂語?”景恒一本正經說:“你只說你是宦官,又沒說不喜歡男人。你既喜歡男人,那不就是喜歡我?”

鳳明的頭頂緩緩出現三個問號。

景恒乘勝追擊:“難道你喜歡女人?”

鳳明:“......不喜歡。”

他一個太監,怎可去禍害姑娘。

景恒肯定道:“那你定是喜歡男人了。”

鳳明曾思慕齊聖宗,他從未提起,連聖宗皇帝本人都不知道,這時忽被道破,他有些慌張,不知如何回答,只沈默一瞬,又教景恒捉住。

這下輪到景恒慌了:“你喜歡過誰是不是,他知道嗎,他喜歡你嗎,你再考慮考慮,或者給我排個號也行啊,等你倆不成了,你告訴我。”

鳳明:“......”

“失策,失策,你這樣好,定早被人騙著許了終身,都怪我,這麽晚才遇見你。”景恒狼狗似的急得轉圈,他抓起折扇,展也不是,合也不是,在掌中敲著:

“雖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可我自己的姻緣也不能拆啊。”

景恒折扇一轉,倒扣在掌心中,左三步、右三步圍著鳳明踱步。

真是個傻子,鳳明笑道:“正是,這可難辦了。”

景恒停下,蹲在鳳明身前:“你再考慮考慮。”

他不遺餘力地挖墻腳:“許仙也曾被一次了蟾蜍精迷惑,最後還是破開迷障,選了白素珍。”

鳳明惱他把齊聖宗比作蟾蜍,擡手扇了他一巴掌:“不許說他是蟾蜍妖。”

景恒偏過頭,捂著臉委屈說:“好罷,我是蟾蜍精,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鳳明收回手掩唇輕咳:“我打你,你不生氣?”

景恒溫和地看他:“被老婆打,怎能叫打呢?”

鳳明奇怪景恒總能說出難懂的話:“何為老婆?”

這次換景恒輕咳了,他撒謊說:“老婆......老婆就是相公的意思。”

鳳明微微皺眉,有些不解:“可‘婆’字,聽著像是婦人稱呼。”

“淮安那邊都這樣叫,”景恒有些心虛:“我把你當老婆,就是把你當相公的意思。”景恒怕鳳明生氣,硬把‘老婆’解釋成‘相公’,卻忘了鳳明本是宦官,對著宦官叫相公,當真不是個好主意。

鳳明沈下臉,拂袖離去:“我當不了你相公。”

景恒不知鳳明為何不高興,追上去:“也不一定非要你當我相公,我也可以當你相公啊。”

噗通一聲,院中蓮池水波翻湧,幾朵蓮花遭了殃,東倒西歪。

“啊--公子落水了!”

“快來人!”

“公子----”

“好好的怎生掉這池子裏了。”

鳳明撣撣袖袍,拂衣而去,深藏功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閱。

鳳明:送你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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