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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密談 我早就懷疑陳翰林家姑娘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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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密談   我早就懷疑陳翰林家姑娘的身份了……

此話入耳, 孫康腿肚子一軟,差點摔在地上。幸好多年的官場浸淫多年讓他還不至於方寸大亂,忘記自己正隱藏在屏風和書架之後。他十指緊握著紅木架子, 咬緊牙關努力不發出聲響。

“何以見得?此事非同小可, 倘若你手中沒有確鑿證據,我勸你還是收回此話為好。”柳肅捋了捋胡子, “今天我就當你沒來過府上。”

孫康透過縫隙死死盯住秦威,只見他手一抖, 名貴的汝窯青花盞從指縫間滑落墜地, 飛花碎玉般濺了自己一身。

“大人何出此言?”秦威似無意般甩了甩袍腳上淋漓的湯水, “秦威對朝廷一腔赤誠可昭日月, 忠心耿耿至死不渝,怎可視細作而不見?”

柳肅習慣性的淺笑凝固在嘴角。應秦威的話徹查下去, 將花維弄進廷尉府的函件經過自己手書備案,真有什麽,孫康和自己一個也跑不脫。不查的話, 又將自己作為不忠不義的奸邪之人置在火上烤。

“我知道了。唉,這麽大的事情, 也難為你拖著病體處心積慮。說到底, 都是為了江山永固, 國泰民安。”柳肅侃侃而談, “不如這樣, 你先將自己手中掌握的東西給我開開眼界, 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同時既然杏花樓已經被孫康查封, 目前看來調查倉促,沒發現你說的那些問題。現在就趁熱打鐵挖地三尺,也避免再次聲張打草驚蛇, 找機會把杏花樓翻個底朝天,你安心,我也踏實。”

秦威左手入袖攪弄一番,掏出幾張被折成方塊的紙張擱在案上。他顫顫巍巍起身告辭,柳肅虛留他在府中用飯,被他以需要進藥為名婉拒了。

之後柳肅便吩咐小廝去庫房去了大堆名貴的滋補藥材給秦威,“這些東西苦透了,真的,我平日裏也覺得難以下咽。可是良藥苦口,既然秦大人為了朝廷能如此肝腦塗地,我也略表寸心,還望你不要推辭。”

秦威俯身道謝,又恰到好處的咳喘起來。這時柳肅開門喚來仆役,一左一右畢恭畢敬地攙著秦威離開了丞相府。

孫康從屏風後面緩緩走出。他活動著僵直的身板,在柳肅如深井般的目光裏捶腿彎腰,自嘲道,“從未做過那隔墻之耳,今兒個開葷才知絕非易事。這一身筋骨都覺得不是自己的,還不知聽到的只言片語是真是假。”

“你如何看秦威所言?”柳肅坐在椅子上,示意孫康把地上碎瓷打掃幹凈。

孫康打開門,讓仆役拿來笤帚,便一板一眼弓腰打掃起來。“我自幼與花維相識,都不知道他有當細作的本事。倘若真有,何必還早期貪黑的去做那杏花樓的生意?大人你見到花維本人便知,生的如花似玉,體態婀娜妖嬈。如若是女子,在教坊司篤定紅遍京城。在書院的時候就只知塗脂抹粉,描眉畫眼,能成什麽氣候?”

孫康說到最後,已然心虛。花維的杏花樓是京中貴人常去的酒樓之一,構造也精致覆雜四通八達,是個頂好的街頭之地。更何況那日的胡童,是他在杏花樓地窖裏親自撞見的。

“但願你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柳肅不動聲色的將面前早已涼透的茶湯一飲而盡,“那你說說,該如何處置秦威。”

“秦威所言虛實,我不得而知。但他把主意打到大人這裏,用心險惡昭然若揭。”

“若今後有朝一日是東風壓倒了西風,作為寺卿,發現端倪第一時間前來跟本丞相匯報天經地義。至於西風壓倒了東風,他一早就來府裏提醒過我這個丞相,自是有功之人。”柳肅把玩著已經空掉的茶盞,“這病秧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孫康此時已把地上的碎渣湯水打掃幹凈。柳肅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來。“來,看看咱們的大理寺卿留下了什麽好東西。”

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宣紙,墨也成色普通,散發著令人不太愉悅的味道,多為開蒙小兒塗畫所用,在京官中頗為罕見。

“這是一味想隱藏身份。”孫康蹙眉道,“隱藏一片雪花最好的地點是雪地,而且還是即將回暖的雪地。”

紙張緩緩被展開,第一張裏面不過包了幾張經過粘合的紙條碎片,拼在一起不難看出,是關於將人混在菜框中偷運出城的辦法。三言兩語的描述不難看出,投運的對象是個不到弱冠之年的童子。

第二張紙裏則雜亂無章記錄了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比如如何在點心裏混入清心涼血的苦藥而不被察覺,如何能讓女子對男子魂牽夢縈從一而終,以及蛇蛻產生的始末等等。

“狗屁不通,毫無邏輯。”柳肅閱罷,不以為然的評價道。

孫康頓了頓,伸手攤平了最後一張紙。

畫中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嬌柔溫婉,清麗無雙。她頭上戴著繁覆華麗的珠冠,身上披著華貴的白貂長褂,朱唇輕抿,靦腆而嬌俏的微笑著。

“陳姑娘?”柳肅看著這似曾相識的美人,“她何時作過這身大逆不道的妝扮?”

“大逆不道。”孫康喃喃道,陳渝失蹤已有一段時間,音信全無,生死不知。他只能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將蛛絲馬跡搜集在一起探察清楚,或許就能順藤摸瓜的找回陳渝來。

“莫非,秦威的意思是,杏花樓和花維都是幌子,其實細作另有其人,就是埋伏在你身邊的陳渝?”柳肅以一種探詢的眼神看著孫康,“你看這身衣服,分明是北羯女子的打扮。特別是這種稀有的珠冠,只有已婚的貴族女子才有資格戴。”

“不是的。”孫康無力辯解道。

“我早就懷疑陳翰林家姑娘的身份了。”柳肅眸中寒光一閃,“當年陳默玉任翰林之位,大宴賓客,我雖未親臨,卻也略備薄禮讓親信送去。陳夫人是禮數周全之人,留了我那親信用飯。”

“席間觥籌交錯,我那親信不勝酒力,誤打誤撞竟闖入後園裏。只見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坐在石頭上,五官與那陳夫人有七八分相似,卻更加出挑。我那親信家裏連生四個男孩兒,數年求女不得,忍不住上前與那孩子招呼一番。那小姑娘不會說話,見到陌生人也只是癡笑,後來就被尋過來的老媽子抱走了。那老媽子告訴他,小姐自胎裏就患了腦疾,陳家訪遍名醫而束手無策。”

“舅舅,你怎麽從未對我說過只言片語。”孫康懊喪道,“你一直在查她,卻連我都瞞著。”

“我查她,也是為你好。”柳肅嘆氣道,“本來我也只是疑心,畢竟我那親信回來覆命,對那癡傻卻美麗的小姑娘扼腕嘆息許久。許多年後,你信誓旦旦要求把陳家姑娘留在京中為顧問,我簡直難以置信。”

“可你終究應允了。”

“我幾乎從未拒絕過你任何事,這次也一樣。我讓陳渝立下軍令狀,一面是投石問路,另一面是敲山震虎。我只是懷疑她的身份,後來看她那樣殫精竭慮的為你考慮,又見陳翰林夫婦對她那般疼愛,竟然也相信陳家終究治好了姑娘的腦疾。”

孫康心若刀絞,“可秦威一張似是而非的畫就讓大人篤定陳渝是細作。這或許是東宮的反間計也未可知。”

“反間計?對一個死人用反間計?”柳肅伸出手,用寬大的掌心貼上孫康的額頭,“你記住,無論你是否心有所屬,你首先是本朝掌管獄政與審判的廷尉。摸著你也沒有發熱,怎麽跟燒糊塗的人似的凈說胡話。”

“陳渝沒死。那屍體不是她。”孫康有氣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我一直不敢告訴您,怕您不信,也怕風聲洩露出去對陳渝不利。”

“你都想方設法去大理寺把屍身取出來好生葬了。”柳肅的口氣平靜而安詳,“陳默玉一向迂腐,墨守成規不識時務,我從來瞧不起他。但說他叛變通敵,卻怎麽也說不過去。在我看來,他是那類為臣不事二主的人。再說當年即使陳家小姐天生癡傻,他們夫婦也對這個女兒如珠似寶的疼愛著。怎麽前腳離京,後腳就信誓旦旦斷絕往來?”

“所以,你就斷定陳渝是真正的細作!荒唐,笑話,你寧願相信秦威也不願相信我!”

“花維和陳渝同時被指認為細作,你讓我如何信你!你打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百般稱心,凡是都有你的國公父親和公主母親在身後撐腰,不願讀書考科舉也有我這個丞相為你鋪路搭橋,所以才識人不清,讓奸邪之人有可乘之機!”柳肅怒道,“你也別以為我就會偏袒秦威,自你打開這三張宣紙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此人,無論如何留不得了。”

孫康目瞪口呆。柳肅在他面前向來是以一個溫厚長者的形象出現,循循善誘尊尊教誨,即使偶爾聲嚴厲色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在他心裏,柳肅一直是文官典範,朝臣翹楚,君子坦蕩若冰心玉壺。

而半個時辰前柳肅還曾與秦威對坐飲茶,談笑風生關懷備至,此刻卻信誓旦旦聲稱定要取了秦威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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