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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階下囚 只是這人姓甚名誰,是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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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階下囚   只是這人姓甚名誰,是何身份,……

陳渝定過神看著秦威, “秦大人既要拿我,我莫敢不從。只是如今這陳府已被孫廷尉買去,我也好丫鬟小廝也好, 甚至一草一木, 都算寄人籬下。廷尉大人在前方忙於公務,你就這麽在他的地盤上不聲不響地拿人, 總得給個解釋。”

“陳姑娘,本官勸你一句, 你打著孫康的名號在外狐假虎威, 嚇唬嚇唬別人也就罷了, 本官面前, 就是孫康自己在場,也只有低頭回話的份兒。”秦威冷笑一聲, 一雙小眼滴溜溜的在陳渝身上上三路下三路打量著。

“秦大人,今天這事你如果不說明白,我就是觸柱自盡也不會跟你走。”陳渝紋絲不動, “這無關孫廷尉,只因為我的任命書有柳相的親筆簽名。士可殺而不可辱。”

“殘害囚犯, 借機斂財, 勾連外族, 腐蝕朝臣。夠不夠?“秦威說罷, 轉身對身後的差役說, ”陳府上下所有房間, 全部封存。切莫讓他們銷毀了罪證。”

陳渝心念, 秦威氣勢洶洶闖到府裏,拿人卻如此倉促,想必手中沒有十成十的證據。只是如此大張旗鼓, 不知背後有何人授意?

她覺得自己被卷進了一張看不見的網裏,現在這張網越收越緊,她被拖著往深不見底的水下沈去,動彈不得。

“秦大人所言之事,我的確從未做過。不過既然能驚動大人,必定不是空穴來風。我願意協助調查,也希望大人能秉公執法,還我清白。”陳渝盈盈下拜。

秦威不曾料到陳渝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一下子搞不清陳渝究竟是真心服軟,還是欲擒故縱,只得訕訕道,”這是自然,本官向來都秉公辦事。”

“我現在就跟你們走。”陳渝主動走到秦威面前,“只是不知道大人要把我們關到哪裏?”

“陳府上下,男的關進詔獄,女的關進新獄。”秦威對陳渝的順從得意洋洋,“陳姑娘,請吧。”

這次前去新獄,陳渝的身份是嫌犯,乘的是普通衙役辦差所用的簡陋馬車。深秋的京城嚴寒乍現,木座冰涼,馬車年久失修,冷風從縫隙灌入車廂,直涼到人心裏去。

陳渝被凍的瑟瑟發抖,只得苦笑一聲,貼著後壁蜷緊了身體。她心知肚明,沒有戴枷鎖坐囚車已經是秦威格外開恩,給她留了最後的體面。

又或者,事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無法轉圜的地步?

陳渝心裏驟然燃起點點希望。秦威能帶人直闖陳府,明面看上柳肅不會直接插手此事。但從她以往和柳肅幾次接觸來說,柳肅絕對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更何況在此節骨眼上,如果自己被不聞不問做了棄子,恐怕以後朝中沒有一個人再願意替柳肅辦事。

想到這裏,陳渝心裏安定了許多。既然柳肅暫時按兵不動,這老狐貍定有更加老謀深算的考量。

陳渝尋思著:莫青衡的案子正在審理中,絕大多數負責審訊的官員都被禁閉在大理寺裏。在新獄提審她的可能性不大。

正所謂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她下定決心,接下來無論遭遇到什麽,都不能做任何失實的供述。直到見到孫康,或者柳肅本人為止。

新獄的大門從裏面打開,迎接秦威一行的是一個瘦高男子,八字胡,眉眼幹凈利落,神采奕奕,透著一股精明之氣。秦威看到眼前人,本來春風得意的臉上不禁一僵。

“楊清寧參見寺卿大人。”瘦高男子躬身抱拳,卻沒有一絲諂媚之態。

“楊參軍,你怎麽,一下子調來了這裏?不是在詔獄好好的嗎?”秦威結結巴巴的說,“這也太突然了,都沒跟本官知會一聲。”

“不是調,是貶。”楊清寧口氣淡漠,如同事不關己。“昨兒個柳相不知怎麽到了詔獄,點名要查近期各類記錄。你知道,我是個粗人,出身行伍,這些雞毛蒜皮怎麽弄得清楚。”

“所以你這樣就被貶了?”秦威倒吸一口涼氣,昨兒個午後才跟柳相通知上面要拿下陳渝的事,順便也以同黨為名扳掉了林大柱這塊擋路石。結果晚上就被柳相見縫插針的把楊清寧塞了過來。

秦威轉而一喜。楊清寧既然被貶,參軍的位置又空了出來。他回去可得好好謀算,這位置官兒不大,權力不小,可得好好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楊清寧帶著七八個獄卒,在門廊裏與秦威站著聊了半個時辰之久。秦威見楊清寧也沒有請自己進去的意思,只得將陳渝等人在新獄門口草草交接,隨即掉頭離去。

楊清寧話不多,只說讓陳渝沐浴更衣,之後就住在莫青衡留下的那間空房。

兩個臉生的獄卒從廚房擡來幾大桶熱水,陳渝將就著沖洗了一番。送來換的衣服令她很意外,居然並非囚服,而是素雅嶄新的女式衣裙,審美也還不賴,只是穿著略肥大些。

她與楊清寧方才第一次見,一個是堂上官,一個是階下囚,楊典獄犯不著給她示好。柳肅身為丞相也不可能屈尊迂貴如此體貼入微,孫康更是禁閉大理寺內與外界堪稱失聯。陳渝實在想不出來,究竟是誰肯在暗處雪中送炭,這樣無微不至的替她打點好一切?

陳渝百無聊賴的坐在桌前,透過狹窄欄桿看著陰沈天空,覺得壓抑無比。無論穿越前後,她向來往返監獄和外界之間如同家常便飯。過去也從未覺得監獄有什麽特別之處,除了墻壁高些,管理嚴格些之外。

看來同一個世界裏,處在不同位置的人看到的風景、內心的感受可以是截然相反的。陳渝躺在床上自嘲過去的一葉障目,既來之則安之,她決定尋找些事情做。比如,讀一讀莫青衡書架上留下的那些書?

陳渝正想的出神,外間的木門輕叩三下,一個獄卒拎著個黑漆食盒走了進來。獄卒把食盒放在桌上,便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打開食盒,裏面裝著兩個高粱饅頭,一碗雞蛋青菜湯,一碟炒胡蘿蔔。蘿蔔鮮紅,菜葉碧綠,雞蛋金黃,看起來還算新鮮的樣子。

陳渝並不覺得餓,就把食盒裏的菜依次端出來擺在桌上。她取出邊縫裏插著的木筷,忽然摸到一根纖細冰涼的金屬。

一根素銀圓簪赫然出現在眼前。陳渝見四下無人,便拈起銀簪插到發間。

至此,陳渝十分斷定,有人潛伏在暗中,不止一次的襄助於她。只是這人姓甚名誰,是何身份,為何助她,她全然一無所知。

陳渝把食盒原封不動的組裝回去,放在門外,等著獄卒前來收取。然後一頭鉆進幹燥厚實的床褥,昏天黑地睡了過去。

監獄生活沒有想象中的困頓無聊,至少,陳渝的睡眠障礙竟然奇跡般的好了許多。在以囚犯身份踏進新獄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發誓將那些錯綜覆雜、撲朔迷離的詭事拋棄在這高墻鐵窗之外。卸下重擔,一身輕松。

也不知睡了多久,陳渝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見楊清寧直接推門而入,後面跟著個樣貌老實的獄卒,手裏端著一個白瓷托盤。

托盤裏,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看著以被覆體的陳渝,楊清寧不自然的把目光投向墻壁。

“把你的所作的一切都如實寫在紙上,不要玩什麽花招。”楊清寧清清嗓子,“千萬別抱不該有的指望,就算你不寫,你的那些同夥也會寫。”

陳渝把頭蒙在被子裏,暗自發笑,本來都是無稽之談的事情,她倒想看看,哪裏能變出同夥來?

於是含混支吾應付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楊清寧和獄卒隨即退了出去。陳渝掀開被子,顧不上穿鞋,赤著腳走到桌前。白紙烏墨徽硯羊毫筆,一應俱全。

下筆千言的喊冤書不是沒有想過,可也要有人閱讀,讀者相信才起作用。目前看來,除了認罪悔罪的供述,別的一概都不是那些人想要的。

換句話說,只要陳渝自己一日不認罪不悔罪,那些人自然得好吃好喝養著她。反正在這新獄設立之初,孫康和她一致決定廢除刑房,摒棄刑具,犯人犯罪用關禁閉來懲罰。現在看來,這項英明的決定最大的受益人居然是她自己。

陳渝掩嘴偷笑,拿起筆,飽蘸濃墨。寥寥數筆,一只水墨版的hello kitty躍然紙上。可惜沒有粉色顏料,只好委屈Kitty小姐將就戴黑色蝴蝶結了。

興致勃勃將水墨版Kitty移到通風的地方,攤平晾幹。意猶未盡的陳渝回到桌前,只花了片刻功夫,又有一只帶著笑臉的喜羊羊誕生在這囚室之中。

“唐老鴨、獅子王、兔八哥、精靈鼠……”陳渝一氣呵成,很快就把送來的一小疊宣紙填了個滿滿當當。

她能想象出那些人拿到這堆另類供詞的表情反應。這個時代的官吏喜愛附庸風雅,能書善畫的不在少數。既然身陷囹圄,反正閑來無事。不如捉弄捉弄翹首以盼認罪書的人,引他們去破譯她的筆法,反正那些人的腦細胞也沒用在正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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