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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解憂 你性子機敏,警惕性和原則性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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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解憂   你性子機敏,警惕性和原則性都很……

“什麽獄長不獄長,不過是個犯人頭子,參軍大人您喚我李泉就好。”李泉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您貴步臨賤地,小的們都欣喜若狂,也措手不及。前一陣陰雨連綿,獄裏正是最骯臟潮濕的時候,不如您先移步會客堂,等過幾日大家做好了準備,您再巡視不遲。”

好個巧舌如簧。陳渝正欲張口駁斥,隨後一想,自己不明情況,還是不要強出頭為好。

“那就聽你安排,咱們先去會客堂聊聊大概情況。”陳默玉順水推舟,本來就不大想來,現在正好可以找個地方喝茶,他求之不得。

“請勞煩獄長安排個守夜的大哥,帶我下去看看。我不比參軍大人,泥地滾得,草垛睡得,天生賤命一條。”

“這位小公子是......”

“我是陳大人老家的遠房侄子,到京中來打秋風的。”陳渝把手上的包子和豬頭肉往李泉手上一塞,“小小吃食不成敬意,請獄長拿到後廚熱了,給兄弟們補給補給。”

打秋風的親戚?話雖這麽說,可看起來和陳大人關系挺親近,這倒難辦了。

李泉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不得無禮。”

陳默玉聽見陳渝胡謅,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女兒,先前呆傻的時候讓他心疼,現在忽然伶俐起來他又招架不住了。

“不礙事,不礙事。”李泉轉著眼珠打圓場道,“既然小公子好奇,那下去看看也不妨事的。”

“陳公子,這邊來。”帶路的是個矮胖黝黑的吳姓獄卒,估計是剛從被窩裏被拉出來,一副睡眼惺忪地樣子。

陳渝打著燈籠,順著黑暗狹窄地通道走了許久,走進一個稍稍寬闊些的小屋裏。

“吳大哥,這地方是?”

“我帶公子走的,是平日裏新犯收監的路。不知公子是否忌諱?”

忌諱?陳渝想到之前在警校念本科,大二社會實踐的時候就是分到了看守所,大四一整年又被安排在戒毒所實習,在那個時候,她對這種地方內心是有過抵觸的。

想起身邊被分去刑警隊的同學們回校眉飛色舞地講述著深夜抓捕重刑犯的驚心動魄、交警隊的同學時不時在朋友圈曬出在藍天艷陽下騎著警用摩托巡邏的英姿颯爽,甚至警犬支隊的同學都帶著步履蹣跚的小奶狗,沈浸在與小生命共同成長的幸福中。

陳渝擡起頭,透過密不透風的高墻鐵絲網,只看到陰沈沈的狹小天空,她陷入了深深的絕望裏。

有那麽多地方可以去,為什麽次次都安排我去監管一線?陳渝捫心自問,卻也百思不得其解。終於在大四的一次回校匯報時,她主動約了輔導員準備好好談談。

等陳渝在約定的時間到達辦公室時,等著她的人卻是研究生院的副院長,學界赫赫有名的專家——羅千帆。

羅千帆的大名,在公安和司法兩界可謂無人不知。作為教育學碩士和管理學博士,是業界不可多得的覆合型人才。從警十餘年來他在監獄管理和罪犯改造方向頗有建築,警院當年為了引進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陳渝初生牛犢不怕虎,坐下來一番寒暄之後坦坦蕩蕩的說出了自己的困惑。可畢竟她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女生,脫口而出之後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

羅千帆笑得溫和儒雅,“你為什麽考警院?不要給我喊口號,我要聽你的真實想法。”

“做警察可以維護治安,為社會做貢獻。填志願時我研究過課程,在警院可以學到很多在普通高校學不到的東西。而且警院管理嚴格,這四年足以讓我養成自律的品質和良好的生活習慣。”

“還有,我家境不好,警院學費低,畢業就可以從警,能減輕家庭負擔。”陳渝想了想,又加上了這麽一句。

“今天讓你來,也是想征求下你的意見,你可願做我的研究生?”羅千帆看著陳渝的眼睛,溫和地問道。

這意料之外的驚喜讓陳渝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羅千帆平日裏非常忙碌,平日裏帶的研究生屈指可數。偶爾有一兩個招生名額放出來,報名者能多達上百人。

“入學測試上我就註意到你。你性子機敏,警惕性和原則性都很強,又特別註重規則和程序,是不可多得的獄警苗子。這幾年你成績拔尖,政治素養過硬,很符合我對學生的期待。”

陳渝鄭重的站起來,舉起右手敬了個標準的警禮:“我願意。”

羅千帆擺擺手,示意陳渝坐下。

“我知道你們平日裏怎麽調侃獄警。什麽五等警察勞改隊,坐在田邊打瞌睡。服務就是餓不死,管理就是跑不掉 。什麽罪犯有期徒刑,獄警無期徒刑,對不對?”

“其實這些都是誤解,從這麽多年對監獄的研究來看,在我心裏,監獄警察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人類靈魂改造師。”

接下來的三年陳渝過的忙碌充實,對勞動改造,心理矯治,獄內偵察等課題都展開了研究。導師羅千帆治學嚴謹,從實驗到研究必須親自獲得第一手數據,陳渝的業務水平突飛猛進。

想起恩師,陳渝眼眶濕潤了,當年在法制史課上,她問過羅千帆古代的“囹圄”究竟是個什麽樣子,沒想到今日竟然能親自體驗一把古代罪犯的入獄之路。

“這裏是第一道門,犯人進來之後要進行搜身,脫掉外衣,換上囚服。”

陳渝的思緒被吳獄卒粗獷的聲線拉回。她繞到案臺背後,打開櫃子,掃了眼四周的各種雜物。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大竹筐裏。

忍著刺鼻的血腥與腐敗氣味,陳渝一件件翻揀著裏面的物品,大多都是些不值錢的尋常衣物。

獄中關著的人不乏權貴,隨身的不會就是這些東西,大概是從提審到判決,層層盤剝,最後落得一個身無長物。

“敢問吳兄,如何搜身?”

“犯人就站在這兒,我們一個兄弟搜一個。東西就扔在筐子裏,收到庫房放起來。等出去時交還犯人,或者家人。不過他們多半不會來拿,畢竟這地方,晦氣的緊。”

這個程序有問題。陳渝覺得,如若一個獄卒去搜一個犯人,且不說如此操作賄賂獄卒不費吹灰之力,但凡遇上個有歹意的,獄卒自身安危難保。

陳渝也不多言,擡腳前行,不一會便進入了詔獄深處。吳獄卒在陳渝身後,拿著個紙糊的燈籠照著路。

燭火熹微,在眾多囚犯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中,他偷偷打量著陳渝。發現眼前的年輕人雖然清俊纖細,舉止也是一副讀書人的斯文樣子,可心中卻似乎壓著萬千溝壑,眉宇也愈發深鎖。

詔獄不大,粗略逛上一圈也不過半個多時辰。吳獄卒領著陳渝出了詔獄,卻看見陳默玉在庭前仰頭觀月,孑然一身。

“參軍大人,您這是……”

“我讓他們下去休息了,深夜到訪本就是叨擾。”陳默玉取出一錠銀子,“辛苦你了,等天明買些點心和兄弟們分了吧。”

回程路上,陳默玉體力不支,靠在軟墊上一路打著瞌睡。陳渝回憶著獄中所見,決定連夜整理出一封總結,把獄中發現的問題匯總給陳默玉。

第二日正好逢著陳默玉休沐,青蓮一早就帶著丫頭去廟裏上香,一是還願女兒的腦疾已愈,二是請菩薩保佑夫君平穩度過此劫。

由於昨夜睡得太晚,陳默玉直到日上三竿方才醒來。他讓小廝送了碟酥餅到房內就著茶水胡亂吃了,又照往常一樣臨摹了兩帖魏碑方才緩緩踱到書房。

陳渝斜倚在桌前,在架子上尋了一把珍稀古扇把玩著。她一身水藍色玉蘭花蘇繡百褶裙,長發被小月挽成了時興的追月髻,鬢邊插著白玉雕琢成的蝴蝶釵,一副閨中少女的溫婉模樣。

只是,臉上雪白的脂粉也蓋不住眼下濃濃鴉青。

“渝兒,昨夜沒睡好嗎?”

陳渝放下扇子,擡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正對上陳默玉溫和的目光。

“這些是女兒昨日的一點心得,不妥之處,還請父親大人指正。”陳渝從桌前拿起幾張寫的密密麻麻的雪白宣紙,“時間有限,字跡潦草,請父親擔待。”

陳默玉接過去,花了半柱香時間草草閱過。他顧不上遣詞酌句的古怪和不太通順的語句,便被其中的觀點深深吸引了。

“渝兒,這些主意你從哪裏來的?”通篇讀完,陳默玉萬分驚訝。

陳渝腦子出問題時未滿五歲,連話也說的斷斷續續,更不曾學會書寫。而手上這封千言書針對獄中弊病洋洋灑灑,非但列明問題,更是詳細的提出了解決方法。

“神仙夢裏告訴我的。之前我腦海中只有雲霧和白影,昨兒個才睡下便夢到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他說父親的事有辦法解決,只是讓我磕一百個響頭,我就在夢裏磕了。”

陳渝走上前,輕輕抽出那疊宣紙,在半空中搖晃了幾下,“這些便是他湊在我耳邊告訴我的。您看可用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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